大魏王侯

第315章

第315章

“什麽昏話。”這種論調在這個場景顯然不合時宜,有人大怒道:“人家上你家燒殺搶掠,你說他身後有更厲害人物,有人擊殺了這強盜,你反說他引來更厲害的,這是哪家的道理?就算沒有蒲行風幾個,陳於泰禍害我福建路豈又少了?”

“說什麽昏話!”有人振臂揮拳,怒道:“誰說的,俺要揍他一頓。”

說話的嚇了一跳,頓時走避了開去。

魏翼也是輕輕搖頭,任何時候都不乏澆冷水,說昏話的存在,這等人也不必去理會,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公道在多半的時候自在人心,有時候錯誤的輿論和做法看似占據上風,其實隻是多半的人處於沉默的狀態而已。

當這種時候,正氣上揚的時候,說不合時宜的蠢話不僅不會被人讚同,被人揍了也是純粹的活該了。

碼頭上混亂異常,連帶福州城裏都是到處有叫好聲和哭泣聲,魏翼踏上一艘小船的時候,城中已經有人在放爆竹,也有很多人就在碼頭和江邊點燃香燭,燃燒紙錢,祝禱著死在海盜手中的親人,他們的大仇已經得報,可以安心重新投胎轉世做人了。

魏翼的眼角有些濕潤,感覺到一種無與倫比的快意,心裏也是渴欲趕緊見到徐子先,他要知道好友是怎麽完成這樣的壯舉,他想著能早點聽徐子先親自說這件大事的細節,然後狠狠的誇讚好友一通,接下來要和徐子先舉杯共飲,替徐子先慶祝,經過這件事之後,徐子先在福建路的地位已經是牢不可破,加上諸多盟友的幫助,短時間內掌握更大的權力也並不是難事。

魏翼將要任官,原本他的成就比徐子先要大的多,實權官紳之後,家資頗豐,徐子先還往他借過錢,他還記得徐子先開口時的模樣,有些窘迫和難堪。

才隔了不到一年,現在的徐子先卻是已經將魏翼和徐行偉遠遠甩開,落在身後老遠,三人的地位已經發生了極為明顯的變化,在此之前徐行偉的家族已經告誡其要緊跟徐子先,魏家由於是官紳世家,說話不會那麽明顯和淺薄,但態度也是相似,隻是略有一些矜持而已。

魏翼估計,這一次事情之後,怕是家族中的長輩提起徐子先時,也不會稱其名字了,而是會以爵位相稱。

盡管徐子先尚未完婚,還隻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在很多大家族裏不要說掌握全權,怕是連發聲的權力都沒有,可就是這麽一個後生,掌握了南安侯府的全部權力,並且持續的戰勝強敵,從幾十人對抗二百岐山盜開始,到擊敗蒲家勢力,在京師斬殺大參,回到福建兩個多月就又斬殺了作惡十多年,橫行不法十多年,欠下累累血債的陳於泰也終於授首伏誅,這樣的豐功偉業,委實叫人難以想象,也是有一種風雲激蕩,英雄應時而出的想法。

和魏翼持相同看法的人必定會很多,以後徐子先在福建路的地位,勢必會水漲船高……

懷著種種樂觀的看法,魏翼踏上一隻小哨船,漿手們劃動船漿,奮力向岐州港方向而去,報館對這些水手都出了重資,天黑之後江上行船當然有風險,為了搶第一時間的稿子,報館也是投入了重注。

對魏翼當然是不講錢,人情和政治才是魏翼或魏家最想要的回報。

第二百五十六章 流水不腐

天黑過後很久,齊王和鄭裏奇,蕭讚等人俱都到城門附近驗看了首級之後,齊王和眾多福建路的大員們才分頭折返各自的府邸。

雖然陳於泰的首級要明天才能被楊世偉和徐子先親自帶回來,但岐山盜全部覆滅已經是不可移的事實。

有一艘戰艦和三百餘人的海盜逃走,有一半多是泅水而渡,齊王已經以福建路大都督府大都督的名義發出軍令,興化軍和漳州一帶的駐守廂軍出動,當地的官府要派出民壯至海邊和江邊巡查,發現海盜可以就地擒拿或格殺,務必不叫一人漏網。

同時派船隻出海,至泉州和澎湖一帶,諭令駐守的水師沿岸和在大海中派出船隻巡航,發覺逃走的海盜戰艦立刻剿滅,倉促逃走的海盜不會有多高的武備,人手也不足,隻要能在海上發現當然就能將其消滅,前提就是在這個時代的茫茫大海上,發現一隻海盜船的機率會有多高而已。

鄭裏奇和後來趕過來的林鬥耀對徐子先當然是不乏讚美,這件事終於也是能叫林鬥耀沾光,可以彌補一下去年江灘之戰時其損失的威望。

雖然明眼人都知道,南安侯府是齊王的宗室一脈,和林鬥耀不僅沒有什麽深厚的交誼,反而有過爭鬥與不和。

但政治便是如此,既然林鬥耀現在與徐子先已經和解,這一次的戰功上報,徐子先也是明顯的釋放了善意。

先後知會了大都督府,安撫使司,提刑使司,加上福州府,該知會的一個也沒有漏掉,從安撫使林鬥耀到提刑使鄭裏奇,還有知府楊世偉,知州呂問賢,一大串的名單都會列於奏功的捷報之上。

對這件大喜事,特別是在京師變亂和北伐之前,會被天子和兩府視為吉兆,特別是天子這種比較情緒化的上位者,經常會因為一時的激動就對某個官員心生好感……故去的劉大參就是其中之一。

林鬥耀倒是沒有指望因為此事就能趁勢入京,但這總是一件好事,對他而言就是給自己的履曆加上了紮實的一筆,如果京師要會推執政,由韓鍾提名壓陣,又有實打實的功勞在身,林鬥耀的元隨扛上一把清涼傘的可能性就會大幅度的增加。

齊王心中委實高興,林鬥耀,鄭裏奇,加上一個楊世偉,就算蕭讚偏向趙王一派,對於福建路連宗室和文武大員共同的決斷,一個巡按使又能做出什麽與眾意相違的決斷?

徐子先可以升官,爵位倒是沒有太大指望。

陳於泰是福建路的痼疾,每任安撫使都想除之而後快,但畢竟隻是一個兩千餘眾的小規模的盜匪……兩府和大多數人都知道,陳於泰的能力不是普通的盜賊可比,但從規模和斬首數上畢竟還是不足。

徐子先已經得以任同知岐州,提管馬政,六千戶食實封,對朝廷來說也是頗為豐厚的賞賜,就算有岐州港戰功,想升任國公也是沒有可能……就算韓鍾也不會支持,雙方在京師的合作韓鍾已經通過各種手段表達過謝意,對政客來說,人情處理完了就不存在人情,韓鍾和天子之間隻是維持著脆弱的平衡,如果韓鍾明顯的倒向徐子先一方,對京師的政局來說會有災難性的後果。

就算如此,齊王也是足夠開心和高興了。

還有什麽事比看到巨盜授首,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晚輩能夠扶搖而上更開心更高興的事情呢?

齊王想除掉陳於泰也是很久了,但一直苦於下手的地方,並且也是一直在顧忌陳於泰與蒲行風的勾結。

近來羅方伯至福州,這邊的大員才知道蒲行風與泰西各國還在交戰之中,暫時抽不開身,這也是徐子先能到岐州任職的重要原因。

若不是知道此事,怕是福州軍政高層對鏟除陳於泰,還是會有相當程度的忌憚和擔心。

現在最少在一兩年內不需要擔心,而以徐子先的能力,兩年之內梳理出數萬精銳廂軍當不在話下,隻要安撫使司鼎力支持,財力錢糧不愁,福建路的十萬廂軍配合禁軍,海盜來襲又能如何?十餘萬廂軍和禁軍配合,海盜在海上是大魏水師無法抵敵的存在,但一旦到陸上,其又怎麽與大魏精銳相匹敵?

大量的精銳,手持長矟,障刀,還有神臂弓等軍國重器,海盜再怎麽悍勇敢戰,岐州港一戰還是說明了其不是經製之師的對手,堂堂陣陣的陣戰決勝負,海盜定然不是對手。

齊王回到王府時,腳步都是罕見的輕盈,臉上也滿是愉快的神情。

一些舊部尚在廂軍之中任職,有幾位在岐州被攆走的廂軍將領連續多天至王府求見,一則是表達對徐子先的不滿,另外就是想請齊王替他們再安排新的出路。

更多的廂軍武官也是聞訊趕過來,他們也想知道齊王在此事上的態度。

徐子先在岐州的戰功太過耀眼,已經對很多人有很大的觸動了。

齊王是故念舊情的大人物,若非如此也不會叫大量的廂軍將士歸心,見到這些舊部,齊王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他道:“陳於泰授首,徐子先陣斬岐山盜一千七百餘級,陳於泰的首級明天就送到福州來,南安侯立下這般大功,此前在岐州做的事,無理也變有理,何況各地的防禦使知寨指揮上任,總是要淘汰一些老弱,裁撤一些不聽話的武官,你們這些人卻是不聽我的招呼,自以為資曆老,要和南安侯硬碰硬,不要以為南安侯聽本王的,就算他不聽,凡事占住一個理字,你們以為我能如何?”

齊王性格向來溫和,對部下也向來溫言撫慰為多,此時疾顏厲色,諸多廂軍武官被訓的狗血淋頭,卻是一聲也不敢吭。

“李星五和董瑞祥先前也糊塗,後來投效過去,南安侯不都接納了?”齊王見眾人不出聲,接著道:“底下本王是打算薦南安侯為福州府觀察使,有監督編訓廂軍之責,你們若還是有糊塗心思,想著過富貴舒服的日子,倒不如現在就想辦法調任,到外路去,福建路外任由你們去,本王會替你們想辦法。要想繼續當武官,就得踏踏實實的當差辦事,以前本王對你們格外優容,是因為找不到替本王出頭辦事的人,你們好好想想看,本王十幾年前帶兵的時候,和南安侯有沒有什麽不同?”

這一下眾人俱是明白過來,齊王是因為年老精力不足,而且身為親王兼大都督,對下頭不好幹涉太深,事事不宜都插手,這才坐視廂軍敗壞,每年隻把最不聽話,犯規矩最多的廂軍武官處置幾個,維持眼下的格局便可。

現在有了南安侯徐子先衝殺在前,齊王自是會全力支持,而回想起來,十幾年前齊王主政帶兵時,似乎規矩也是較現在嚴格的多,眾人過了多年的安穩日子,倒是將前事俱都忘了。

當下一個副都指揮站起身來,畢恭畢敬的道:“殿下既然說明白了,我等除了聽從王命之外,還有什麽可說的?帶兵的人總是希望能帶一支強兵,若南安侯真的能辦到,帶著我等多立戰功,博更多的功名富貴,豈不也是好事?舒服日子過久了,其實也沒有多大意思。”

齊王欣然點頭,說道:“這是我的意思,你們最好幫我傳揚開來,日後南安侯不僅是宗室侯爵,朝廷命官,更可以視為接我衣缽的傳人,爾等明白了麽?”

在此之前,齊王雖然對徐子先進行過多方麵的支持,但還從未有過這般明確的表態。

有了這個表態,加上徐子先現有的權勢和上升的勢頭,等若是齊王在很短時間內,會把自己在福建路的廂軍體係中的實力全部交給徐子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