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410章

第410章

林九四對徐子先笑道:“原說時間趕不及了,怕是隻能荒廢一季,現在看來,還趕的上。”

林九四年約六十出頭,早就是福建路出名的大匠,長於殿閣建造修補,木作也是大作,架梁修閣,都是好手。木作分幾等,能修殿閣房舍的是第一等,次而是能修造船隻車輛的,再次是隻能打造家俱的,稱為小作。

徐子先笑道:“還是林公你們得力,到底是大規模出產了馬的軛犁,若非如此,也沒有辦法這麽快!”

犁地要深入,按以前的辦法是牛在前頭拉犁,將板結的土塊如波浪搬拉開,人用各種工作在其後拍打攪碎,同時還要把草根,樹根,碎小石子等異物拾撿扔開,這樣才算是完全的開出了新的土地。

開荒不是易事,若不然曆朝曆代也不會鼓勵開荒,用減免賦稅的辦法鼓勵百姓開荒。

周天子時,核心的統治地域不過是長安的關中之地,洛陽都是其後開發了,整個華夏文明就是沿黃河展開,在隴上的秦人是替周人放羊的群牧官,南方的楚國隻是子爵,封在荊蠻之地,遠離黃河文明區,被認為是荊蠻野人。

當時的東夷就是在長江流域活動,東夷就是東方挾弓的野人,不要說後世的閩浙兩廣雲貴諸地,在周時,連江南也是夷人之地。

後來列國紛爭,人口滋生,乃至有吳越爭霸,再有秦軍南下,又有漢唐開拓,華夏至此方有如此大的疆土。

漢人每至一地,必興農耕,開荒種地,是頭等大事。

若純粹以人力開荒,人力有窮,一男子背犁,幾個男子和婦人幫手,一天能開出二十畝地就算多了,其實是很難辦到。

因為燒荒是第一步,然後還要用石灰燒田,去除蟲害,然後再經過幾年慢慢播種施肥,土地才種長滿樹木灌木野草的荒地,慢慢變成良田。

漢人開拓,不是以年或十年為單位,而是以百年為單位。

其實就算是當年楚國的核心區域,很多地方都人口稀疏,遍布夷種,一直到大魏初年,荊湖北路才慢慢開發,到大魏中期,雲貴地方才勉強安定,其後遷入漢民,逐漸成為漢土。

雲南的耕地才二百多萬畝,僅是昆明一帶的核心區域有大片耕地環繞滇池,其後地方多半還是彝苗之地,山坡火種,用的還是石犁等農具,相當的蠻荒落後。

而東藩的開發,顯然是不能那麽緩慢。

徐子先連等待三五年的打算也是沒有,島上有六千餘匹健壯挽馬,配上千多頭耕牛,大麵積的開荒並不困難。

燒荒已經持續了兩個月,大麵積的平原地區被燒成了空地,已經到了可以深耕之時。

現在已經是四月底,其實農時已過,想要放水浸田種稻是肯定來不及了,不過徐子先另有打算,總不能叫開出來的大片田畝,俱都荒廢了。

傅謙這時接話道:“若是以人耕,就算動員幾萬壯丁,不眠不休的勞作,一兩月內開出二三十萬畝合格的良田來,就算是不錯的成績了。現在用一千多牛牛,六千餘匹馬,加上三萬多壯丁,兩萬婦人,五月中之間,完成百萬畝良田的開拓,並非難事。”

第三百二十七章 雙馬

徐子先道:“要緊的還是水車俱成,渠道也開挖完畢,田畝耕出便有水灌溉。”

傅謙臉上有得意之色,不遠之處就有一個碩大的水車,高達七八丈,在幾裏外就可以看到,以榆木為梁,然後以軸承和水鬥轉動,引水入溝渠,這樣一個水車借助水流,高坡,晝夜不停的轉動,無需人力和畜力轉運,不停的將河水引入幹渠之中。

然後幾裏長的幹渠不停積水,待幹渠水積滿之後,又從支渠開閘放水,將田畝灌溉浸泡。

不過在此之前要將田畝深耕打碎,然後才放水,再置石灰燒田。

這樣到五月中時,可以再覆蓋河泥,翻犁一回,田畝就基本上是熟田了。

若再及時灌溉,除草,防蟲,繼續施肥,所種作物,當可以豐收。

眼前這般大的大型水車尚有多個,一個大水車可以灌溉三四萬畝的土地,百萬畝地建造四十個也差不多。

但其實無法用水車灌溉所有的田畝,畢竟有一些燒田地近丘陵山腳,沿途很遠沒有溪流,引水過來距離太遠效果不佳,不到灌溉地水力便不足繼續流淌,漸漸陰幹了去。

隻能在這些田畝中間擇址打出深井,挖深井並非難事,在古羅馬等地,挖出幾百米深井的記錄都有,純粹以人力來挖,並非難事。

困難的是持續不斷的引水,而且要省時省力。

傅謙不愧是名工大匠,其令人挖出深井後,以龍骨水車配上軲轆,用毛驢轉動引水。

這樣的井水,也可以晝夜不停的出水,一眼井可灌溉過數百畝地,打上幾十眼井,那些距離水源地較遠的地塊,也可以有充種的水利了。

更多的辦法是沒有了,隻能做到如此地步。

水利充足,土地肥沃,去除蟲害,另外給官戶佃農們較好的待遇和分成,他們必定會努力耕作,收獲的多,則南安侯府獲利也是極多。

馬耕之法,被證明了相當有效。

眼前有幾十匹肥壯的馬兒被套在一處,由東至西數裏地,最少有過百組這樣的組織,正在荒地中乘風破浪。

兩匹馬由軛挽拴在一處,拉著鐵犁不斷向前,馬耕地的速度遠比牛要快的多,先秦時,中國也曾經以馬耕地,後來改為牛耕,這裏頭有諸多因素,不必再講,但以馬耕的優點是遠遠高過牛耕,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徐子先是後世人,也是曆史係的學生,他清楚的知道,後世共和國建國後也是大規模的改用馬耕,隻是後來出了諸多問題,牛耕仍然是主流。

再後來就是以機械耕地了,很少有人力和以牛耕地,牛從勞力的地位掉落下來,成為人們肉食的主流之一,而不象在此之前擁有較高的地位。

甚至在建國初期,幣製改革之前,人民幣的一千元的幣值就是雙馬耕田的景像。

以馬耕地,加上充足的人力輔助,以兩馬套犁或單馬套犁,人扶軛犁於其後,效率最高達到牛耕的五倍,更是人力的十幾二十倍。

眼前的幾百畝地,一眼看去茫茫無邊,但百多匹馬和幾百個壯丁,經過半天時間也就犁了出來,其後是婦人們在後拾撿石子和草根,然後再複耕一次,第一次犁地便完成了。

再放水,投入石灰,整個地塊都沸騰起來,處處冒起來白煙。

沿著環島官道和各百戶之間連接的道路,到處都是這般的景像。

還有一些地方仍在修路,男子們趕著騾馬,拉動一人多高的石碾子,不停的把夯土路給夯實,道路兩邊的排水溝已經挖好,東藩多雨,所以道路排水猶為重要。

在道路兩側,柳榆等各種樹木也種了下來,這些樹標明道路,夏天遮陰,在路道兩邊種植樹木也是漢人修路的傳統,在一些百年官道上,柳樹在上空將道路完全遮蔽住了,走在其中,猶如穿行在柳枝的甬道當中,盛夏時節,有別有洞天的感覺。

“再過五日,”林九四白發蒼蒼,雖是大匠,農事上也很有經驗,他很篤定的對徐子先道:“這裏再上肥肥田,播種之後,必能有大收獲。”

“這樣最好不過。”徐子先對傅謙道:“凡參加水車設計,定型,安裝的匠人,各有獎賞,有成例在,你直接按例擬定賞賜名單和金額,然後報樞機房,給李公批複領錢吧。”

水車和水井都是大項目,匠作司一共有三百多合格的大小作匠人,在南安侯府的待遇都並不算低,這一次水車項目,囊括了匠人中的精英,傅謙領頭,其餘的匠人們也是出力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