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510章

第510章

高懷仁麵色沉毅,說道“你說的很好,做的更好,現在你趕緊帶著王先生走,我安排車馬即刻帶你們去福州,先派人飛騎至港口替你們雇好船,現在這時候,不是一般的人能雇到船的,沒有膽子的,不敢去東藩了。”

高懷仁歎口氣,又轉頭對王心源道“我想王先生一定會竭盡全力”

王心源肅然道“此前我不願替貴人治病,現在卻隻想著能替南安侯趕緊把病治好。有這樣的貴人,我大魏境內,牛鬼蛇神都要少很多。”

“甚好,有先生這話,我都放心很多。”高懷仁是老牙將,幾乎是看著徐子先長大,他也沒有想到,徐子先能有今天這般成就,南安侯府若無徐子先,將再無希望。而現在,一切希望又寄托在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秀才身上,簡直是令這個武人無可奈何。

攀城奪旗,斬將衝鋒,高懷仁都能去做,而把脈治病,開方抓藥,便是殺了他也不能夠做。好在此前魏九真已經說過,王心源確實是建州名家,隻是耕讀傳家,不以醫病為專職,所以南安侯府幾次聘請名醫,王心源都不曾應募,若非如此,怕也早就在東藩了。

現在有這樣的名醫將至東藩,高懷仁隱隱感覺放心的多,他滿懷希翼,看著盧文洛等人護送著王心源離開,已經有車馬準備好了,立時出發,急赴福建,而快馬也趕赴福州港口,在那裏將船先找好,等車馬一至福州港,立刻升帆出發,下海趕至東藩。

現在一切的希望,就都在這輛馬車上了。

大魏王侯

第三百八十七章 藍袍人

伏屍遍地,血沃平野,南安鎮的民壯終於將屍體和戰場打掃幹淨,有幾百人開始在一處荒地處挖坑。

過了一個半時辰後,南安鎮府軍派了十幾人騎馬到數十裏外哨探。

哨騎發覺各處設卡的無賴逃離了不少,建州的總團並未集結兵馬,據說李家兄弟已經跑了,楊促的家人在建州城,他沒處跑,可能去州衙請罪去了。

建州總團短期內都不會恢複元氣,王越當然不可能調集廂軍來攻打南安,公然舉兵造亂,犯朝廷大忌,就算有穩定大局的考慮,朝廷也不會放任王越這麽胡搞下去。

到傍晚時分,大坑挖好了,二百多具屍體被推到深坑裏掩埋,估計四周是沒有人敢在晚上路過這裏了。

人們的情緒在大坑填埋之後到達了頂點,天黑之前,鎮上到處是商人們成群結隊的在訂酒樓喝酒,一群商人主持大計,南安侯府支持,府軍出擊,為禍建州,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建州團練,居然就這麽跨了?

商人們滿臉紅光,出手大方。南安商會的各東主情緒也很不壞,天黑前派人傳令,參與打掃戰場和埋屍的民壯,每人賞一貫錢,所有戶籍在鎮上的百姓,每戶人家也領五百錢。

這個大手筆,徹底令鎮上的人沸騰了。

到處都是勾肩搭背一起去喝酒的人群,人們歡笑,吵鬧,整個鎮子熱鬧的如過節一般。

這些害人的東西終於被人給鏟除掉,簡直是皆大歡喜。

留在穀口的礦工則是多半麵露憾色,他們有不少人拿著棒子或鐵鍬前來,也是想著能趕上這一場熱鬧,可以痛打落水狗,結果卻是看了一場單方麵的屠殺,雖然看的爽利,卻未曾撈著動手,卻還是不怎麽痛快。

終於有礦工叫道:“那位大人,南安府軍還招人麽?”

李守禮回頭道:“咋地,咱們此前幾次招兵,可未見你們建州的礦工來應募,現在沒工開了,想來當兵吃糧了?”

“可不是?”底層百姓間說話倒是喜歡這麽直來直去的,要是斯斯文文的說些客套話,他們反而覺得不實誠。當下那礦工答說道:“有工開,一個月就落四五貫錢,去掉稅錢一家大小吃穿用度,年底還能落不少。當兵吃糧,一個月兩貫,俺們是嫌少了。現在他娘的快兩個月沒工開,礦山俱封停了,俺們這些人的身家,可是能坐吃山空的?”

蔡佑一直瞪眼看著鎮上的情形,臉上的神色也是一直在變換,此時忍不住搭腔道:“俺也要入募當兵,寧給好漢牽馬,不給賴漢子當祖宗。”

“莫急!”李守禮知道侯府一直想招募礦工,建州礦工多則二十餘萬,少也有十多萬,俱是膀大腰圓的漢子,且膽大者才敢下礦井,才敢燒高爐,又因為從事危險工作,所以組織性要比單門獨戶的耕田漢要強的多。

這一層意思,上頭吹過風,連李守禮這樣的中層武官也是知道。

曆次張榜招兵,有礦工背景的優先,這是南安團練一慣的宗旨。

但礦工應募的實在不多,建州鐵業發達,幾乎沒有哪個礦工會閑下來,就算是賦稅很重,收入也是極高,所以礦工們不會放下鐵碗來吃兵糧飯。

現在的情形當然是完全不同了,礦工們無工可開,已經有不少人往汀州去,可是背井離鄉並沒有想的那般容易,拋家舍業的到幾百裏外去攬工,實非易事。

有一些礦工就閑著等活,更多的人去打散工,亦是無可奈何之舉,賺不到幾個錢,隻是避免隻出不入的窘境罷了。

今日所見,等若是在很多礦工眼前打開了一扇大門,他們這才驚覺,近在咫尺的南安鎮上還是有著另外一條活路。

府軍已經漲到步卒每月三貫錢,弓手四貫,水兵四貫,騎兵四貫,還有若幹補貼福利,還不需納稅,這麽一算,似是比當礦工所賺的也相差不多,甚至更加省心的多。

當兵吃糧,廂軍很輕鬆,但經常被克扣軍餉,也被軍官視為奴仆,在民間也無甚地位。禁軍地位是高,但招募禁軍向來中樞密院主掌,且多半在西北和北方,山東等處招募,並不在南方募兵。

若能當上南安府兵,地位不低,薪餉不差,雖說南安府軍的訓練是極為辛苦,遠近聞名,但當礦工要鑽下黝黑的深井挖礦,也要燒爐,鍛打,種種苦活重活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是以這些礦工卻並不畏懼。

“我會向上稟報。”李守禮對眾多礦工道:“

我們府軍俱是響當當的漢子,就算新兵亦不是人想當便當,你們有這個心,上頭也會體諒,雖說我們侯府暫時不招人,不過我在這裏可以先透個底,隻要你們當真,侯府可能會替你們開個特例,也未可知。”

這是很重視礦工的意思,在場的礦工們也是挺直了腰板,臉上俱是頗有神采,有個從江南西道過來的漢子操著一口江西口音道:“吾們都是切跌貨,此前人家給臉不要臉,看看那建州的王大府,再看人家南安侯,伊娘的,老子這兵糧吃定了。”

眾人差不多也是這般說法,蔡佑等人因為是逃亡出來,李守禮幹脆令他們先住兵營旁的宿舍區,那裏原本就是南安侯府給打雜的工人居住,現在侯府遷到東藩,閑置很久了。

四周一片歡騰,人群之中,隻有幾個目光陰冷的漢子抱著臂膀,冷眼看著這一切。

有人低低的說道:“南安侯是很得人心,部下也精銳,看來我們要舉大事,這是個障礙了。”

“他隻要不來惹咱們,咱們也不去惹他,建州撫州衢州汀州一帶,夠俺們縱橫馳騁了。”

看來說話這人,一則是忌憚南安侯府的精銳府兵,二來也是不願到福建與禁軍對上……整個東南地方,浙江的明州和杭州有禁軍,不可輕犯,江陵更是禁軍駐防重地,等閑賊盜去了也是送死。

至於長沙府和武昌府,亦有禁軍駐守。

隻有衢州,撫州,汀州,邵武,再往西南地方,直抵雲貴,加起來抵得兩路大的地盤,千萬以上的人口,十來個州,百十個縣,皆無禁軍駐守。

這些地方多是山區,比如邵武,衢州,地方迂回難以速至,一旦舉事,則禁軍數月內都難至,而如果叫成群的匪盜在這些地方縱橫,則就算有幾個軍的禁軍趕至,舉事者也有信心與禁軍拚殺一場了。

至於荊湖南路,更是流賊盜匪遍地,眼前這幾人便是打算先在這幾個州舉事,然後大舉進入荊湖南路,再入湖北,雲貴,兩廣,則大事可成。

“現在朝廷一心要北伐……”一個小個子冷眼看著李守禮等人,語氣略帶嘲諷的道:“在下略知天象,此番紫微星斜,主大不利,一旦北伐兵敗,朝廷應付東胡都難了,何談南方之事?整個東南兩廣諸路,禁軍加起來不到二十個軍,正是我輩的良機。這南安侯,說是宗室中的朱虛侯,也果不其然,莽夫矣!練兵,足見其能,開荒,亦見其能,但不明時勢,今時今日,他理應韜晦,趁時待機,卻屢次得罪海上諸王,豈不是自尋死路?今海盜兩王來襲,數萬大軍臨島,我看其必會敗亡矣。”

“羅矮子說的是。”一個高壯漢子,穿藍袍,麵色沉毅,口中是明顯的西北口音,他抿著嘴道:“不過俺看南安侯未必就會完了,成大事者,能為非常之事!昆陽之役劉秀才幾個兵,不是打贏了?南安侯我看是英雄人物,矮子的話,說一般人準,說這等人物,未必就準了。”

藍袍漢子目光沉鬱,看著眼前的府軍將士,內心頗多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