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第511章
他走南闖北,見過很多地方的大魏禁軍和無數廂軍,山川地理和民間情形,官吏,將領的情形無所不知。
在藍袍漢子看來,大魏已經病入膏肓,現在是屬於飲鴆止渴的階段,一旦有了明顯的破局跡象之後,崩潰亦是會隨之而來。
放眼天下,現在流賊遍地,但除了西北諸賊之外,荊湖兩路和河南,山東都沒有什麽出色的豪傑,那些所謂的豪傑好漢們,無非就是縱橫百裏之地的土寇。
隻有他心存大誌,一心要顛覆大魏,倒不是這個藍袍漢子和大魏有什麽國仇家恨,而是他自幼習武,好強鬥狠,曾因鬥傷人命被軍流到麟州,在那裏披甲執戈數年,見多了軍中之事,閑時讀書,突然醒悟。
現在的情形,就是史書上的三百年一亂的時期,豪傑壯士應時而起,或縱橫一時,如曇花一現,或能割據一方,富貴百年,最好的結果,當然是爭奪鼎位,南麵為尊,再立新朝。
藍袍漢子不會考慮三百年一治亂等事,他隻知道,時機到了,如果自己不抓住便會落入他人之手。
每當三百年一治亂時,往往天下會落入最不可能的人手中,比如大魏太祖,起事時不過前唐末期尋常一生員,誰能知道其能建立如此大國,家族成為宗室,享富貴三百年?
也到了徐家讓位的時候了。
藍袍漢子今年二十六歲,若今年舉事,他很想
在十餘年內成為新朝之主,他桀驁不馴,性格強悍而能隱忍,他目光長遠,行事卻縝密精細,他有江湖豪傑氣,很多認識不久的江湖漢子就願意為他驅使,他有天生的領袖氣息,這是很多人在與他交談,或是見麵後不久就會有的評價。
這樣的人理當野心勃勃,藍袍漢子就是一個標準的梟雄。他這兩年走遍了荊襄兩廣閩浙,尋找大魏的空隙。他也曾隨西北諸寇起事,曾經擁眾萬人,但在河南和河東等地,幾個西北寇首被打散了,藍袍漢子對他們很是瞧不起,這些西北出身的群盜,不想著尋找大魏空虛薄弱之所,打下州府建立政權,收取賦稅建立軍隊,鞏固政權與魏軍陣戰,而是一心想著在薄弱處穿插遊走,搶掠民財,他們最大的樂趣就是建立私人的小金庫,藏滿了搶來的金銀珠寶和銅錢銅器,另外便是搶奪民女以為樂事,這些人毫無出息,就是大魏末年沉重賦稅之下的流寇,而且他們多是西部諸路的人,從頭到尾就想著殺回西北諸路,富貴還鄉。
簡直是莫名其妙!
去年冬,在禁軍的強力進剿下,很多流寇被擊敗擊跨,藍袍漢子的大半部曲也被打散了,很多流寇跑到河南等處潛伏,大家都在等待時機。
隻是其餘諸寇都想在河南等地起事,以便殺入關中或河東,藍袍漢子感覺和他們已經不是一路人,他還剩下千多部屬,現在潛藏在河南與湖北路交界的大山之內,而藍袍人自己在南方諸路觀察各處駐軍和記錄山川地理,他感覺在北方與禁軍爭雄相當不智,況且北方民風彪悍,關中到河東等處到處都是弓箭社,百姓和官府建了好幾百個軍寨,幾乎是控製了所有穀口,官道,有水源地的地方均有軍寨,那是為了防備北虜和西羌而設立的,在那些地方,還有大量的禁軍駐軍,藍袍漢子自是不會再和那些賊寇混在一處,他誌在南方。
南安侯,很有可能是將來交手的對象,不可不慎重對待。
“羅矮子。”藍袍漢子對中年矮子道:“你慣走江湖,在福州也有朋友,這段時間你留下來,聽說好幾萬海盜犯境,就是要攻南安侯府所在的東藩大島。你留下來瞧瞧這場熱鬧,多聽聽,多記,將來咱再見麵,你和我好好說道說道。”
海盜,對很多西北和河南等處來的人是很新鮮的詞匯。
他們在西北,河東或是河北各地,防的從來是騎馬南下的北虜,挾弓帶箭,披羊皮襖子,一個人騎幾匹馬,呼嘯南下打草穀。這些騷韃子都窮的要死,身上最值錢的就隻有三樣東西,跨、下戰馬,身上的皮襖,還有手中的弓箭。
他們呼嘯而來,無物不搶,北方的人們對胡騎有著根深蒂固的恐懼和仇恨。至於海盜,他們隻是聽說過而已。
藍袍漢子感覺在南方可能是諸多事情與北方不同,包括海盜在內,他有雄心壯誌,在各處廣為聯絡江湖豪傑,也曾擁眾過萬。
但當他決定在南方創一番基業時,他的目光已經投向官員,宗室,各地的富裕程度,土地多少,能養多少兵馬,他也自然會考慮到海盜,這一次各處已經傳遍了海盜來襲的消息,也夾雜著對南安侯的評價和南安府軍的認可,幾個縱橫海上多年的大盜,在人們眼裏居然不是崛起幾年的南安侯的對手,對這種事,藍袍漢子隻感覺異常的詭異。
在北方,宗室,勳貴,官員,武將,能得到好風評的寥寥無幾,人們眼中的宗室多半是富貴紈絝,沒有出息,西北諸路也很少有宗室前來任職,任武職官的更是鳳毛麟角,因此藍袍漢子心裏,宗室也是沒出息的一群人,隻在富裕地方當官,領取官俸罷了。
在福建路這裏,南安侯算是涮新了這群人對宗室的觀感,但他們肯定不會感覺高興,隻是隱隱感覺到威脅。
藍袍人目光沉鬱,帶頭邁步,說道:“我們走吧。”
羅矮子奉命留下,融入到人群中。
這時人群開始歡呼起來,因為隔了很久,建州總團並沒有人來報複,根據最新的消息,他們連附近幾個稅卡都放棄了,跑的比兔子還快。
四周的百姓們在振臂歡呼,商會的大東主們笑的矜持,他們這一次冒險算是成功了。南安侯給他們留下了商會,以及動員軍隊的權力,這一次雖然是軍隊主動,但商會在關鍵時刻也選擇了支持。
這一次南安商會也會打響名頭,四周一些繁榮的遍布大商行的鎮子,很可能也會選擇加入到商會之中。
第三百八十八章 燈塔
徐子先這兩天一直在低燒,沒有高燒那麽凶險,但一樣叫人相當的難受。
骨頭酸疼,頭疼欲裂,越是成年人發燒就越是叫人難過,小孩子發燒照樣可以嬉戲玩鬧,似乎影響不大,除非是高燒。而成年人就算是低燒也會很難受。
這兩天徐子先一直迷迷糊糊的躺在**,什麽都不想管,什麽也不去想。
世界萬物仿佛都和他沒有了關係,不管是打仗,還有別的什麽,都再也提不起他的興趣了。
其實他內心明白,可能是肝功能受了影響,還是別的什麽,不過既然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就是這樣,他有什麽辦法?
想到自己可能是創業中途死於瘟疫的穿越者或重生者,徐子先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大笑一場?
外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似乎是有人進了裏屋。
徐子先勉強抬了下眼,看到是有醫官進來,似乎手中還捧著藥方。
幾個醫生都是麵色凝重,陳長年率先一揖行禮,其餘幾人俱是跟上行禮。
“怎麽了?”雖然在低燒,徐子先卻沒有失掉開玩笑的能力,當下笑著道:“莫非是我要不治了?”
陳長年肅容道:“一會下官出去可是要把這話告訴二小姐……”
“別別,我知道錯了。”病人拿自己開玩笑原本算是有勇氣的表現,不過徐子先可不指望能得到小妹的讚賞,必定會被狠狠的罵上一通,現在島上夠格罵他的人,可不就是小妹一個。
秀娘身份是如夫人,資格上來說最多夠耍耍小性子,何況她性格溫婉,向來對徐子先百依百順,倒是不必擔心她發脾氣。
“南安鎮那邊尋來了一個擅長大方脈的名醫,也說對時疫頗為精通。他開了方子,我們研究過了,別的還好,隻是以石膏為藥引,我等未曾嚐試過,我們不敢作主,這個醫生卻是頗為自信,究竟如何辦,李公,孔大人,傅大人,秦大人他們也不敢作主,隻能請君侯自己來決斷了。”
“他是不是真的精通大方脈?”
“是的,不是那種遊醫或騙子。”陳長年知道徐子先的意思,很多所謂名醫是吹噓出來的,有一些所謂名醫,還不如走街串巷的遊醫,懸鈴下鄉的遊醫好歹要有一些真本事,不然很容易被鄉民狠狠揍上一頓。
陳長年又補充道:“這人叫王心源,建州人,被楊大府推舉,不願給出入官門,所以避到建州,這事叫王越知道了,請他去建州府衙,他不願意,王越直接下了海捕文書。這事,若不是我們留在南安的府軍和商團的團練配合,怕是根本救不下人出來。”
徐子先對此事倒是很感興趣,待知道了商團團練的表現之後,笑道:“好,當初在南安鎮留了一手棋,現在算是開花結果了。”
陳長年對這些軍政大事不太了解,也不是很感興趣,當下隻是唯唯諾諾了幾聲。
“用藥吧。”徐子先精神不是很好,說了一會話已經沒有什麽精力再說下去,他道:“既然這人是耕讀傳家,還是生員,顯然治病隻是副業,這般隨意都有了不小的名聲,可見是個有真本事的。醫者,就是根據病人的情形來斟酌,既然你們說我可能要反複很久,現在的情形容不得我纏綿病榻,就用他的方子,現在就去熬藥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