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573章

第573章

四周侍立的宦官都偷眼看著官家,知道官家情緒惡劣,於是各人都加多了幾分小心。

麻煩,簡直是天大的麻煩。

天色轉明,有宦官送上早膳來,天子悶悶不樂的動了幾筷子就令人撤膳了。

接下來天子感覺皇城活了過來,半夜時宮城和皇城是一片寂靜,無關的人等都得離開,隻有禁衛,宦官,還有政事堂輪值的吏員們留守,但也不能隨意走動和說話。

到了半夜,除了禁衛們走動巡邏時的聲音外,宮廷內聽不到任何聲響。

到黎明時,鍾鼓樓上會敲響鼓聲,接著有雞人,也就是宦官大聲呐喊報時,這是一種傳承,

天子心煩意亂的翻閱著這些軍政要務,在此之前,天子可以觀看很久,並不會覺得厭煩,相反,他會看的津津有味,並且樂在其中。

那些枯燥的政務,用文言文寫出來,還沒有句讀,兵糧錢穀水利道路橋梁地方風貌民情文教無所不包,對外行來說看這些東西是折磨,對天子來說,這些政務公文比那些神怪要好看和精采的多。

天子的幾句話,一個隨意的決斷,可能影響的是幾十萬人乃至數百萬人,甚至是全天下的億萬生民。

提筆之時,那種酣暢淋漓的爽快感,未曾掌握過權力的人根本無法想象。

“官家,辰時二刻了。”一個宦官輕輕上前,皇帝坐在金台上,就是三層高的平台上再放置著禦椅,其實就是一張稍大的官帽椅,金台左右側著站幾個身高體壯的宦官,專職護衛,殿外才是郎衛們負責,兩隻銅製的仙鶴列於金台下方左右側,銅鶴中空,嫋嫋飄著香煙,殿內都充斥著熏香的味道。

天子一驚,睜開無神的眼神,想了想,說道:“宣左相,右相,諸參政,副使,並翰林學士入內。”

“奴婢這便去。”

辰時二刻還不到八點,若是懶一些的宰相,一邊是辰時末刻之後才會到政事堂上值,韓鍾原本也是如此,在宰相來說已經算勤勉了。

今日半夜有六百裏加急的急遞,天子知道韓鍾必定會早至,其餘的宰執相必天亮時便收到消息,應該也在內東門外等候了。

“對了,將太尉鄧名也召來。”

“是,奴婢這便派人去太尉府上。”

北伐戰事要緊,四太尉有嶽峙,李健,李恩茂和鄧名四人,現在有三人俱在京師外,三十萬禁軍,除了樞密副使外,尚有兩路安撫使,巡按使,提刑使等諸多大吏俱在軍中,或任招討副使,或任觀察使,觀察副使,太尉們則任某路總管,統率多路的廂都指揮。

鄧名原本也是要派出外,但其老病侵淩,入夏後開始咳喘,實難束甲出征,隻能留守京師。

對天子來說也是好事,李健和徐子威分別出外,京營禁軍和郎衛大將不少調出京,加上徐子先破大參府,大量禁軍不敢與之交戰,這些事之後,天子對有野戰功勳的宿將要倚重的多,鄧名留京,天子反心安的多。

至辰時末刻時,青瓦殿頂的小殿外群臣皆知,兩相國,三參政,三名樞使和副使,加上兩翰林和一太尉,十一位重臣中倒是有十位身著紫袍,兩位翰林中,有一位已經加觀文殿大學士,亦著紫袍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殿中計較

至辰時末刻時,青瓦殿頂的小殿外群臣皆知,兩相國,三參政,三名樞使和副使,加上兩翰林和一太尉,十一位重臣中倒是有十位身著紫袍,兩位翰林中,有一位已經加觀文殿大學士,亦著紫袍了。

鄧名至時,韓鍾已經與張廣恩等人笑語多時,見到老太尉奉召前來,兩人都停了話頭,向眼前這個老武夫點頭致意。

“諸位執政辛苦。”鄧名須眉皆白,但腰背挺直,兩眼的眼神還是銳利如昔,他對韓鍾笑道:“相國辛苦了,一會得令郎衛們持杆過來,粘走那些吵死人的蟬。”

韓鍾笑道:“老貨,你的話我懂了,殿外不得喧嘩,我不再說話便是。”

鄧名安然一笑,說道:“末將任廂都指揮使兼金吾衛尉時,相國任殿中侍禦史,負責糾儀,今天看,風度儀表,不亞當年。”

鄧名說了一句,便按劍向內而行,張廣恩看著其背影,笑道:“官家把李健放到北伐大軍去曆練,留著這個老貨,還算英明之舉。”

文武資曆並不相通,不過鄧名的資曆太老,和文臣中的徐夏商資曆類似,就算是宰執在前,鄧名也能賣老說上兩句。

韓鍾等人在內東門外笑語不停,普通的衛尉中尉哪敢過來說嘴,也就是鄧名仗著老資格,敢來饒舌幾句。

韓鍾麵色如常,但熟知他的人,卻是能明顯看的出來其眼眸深處的冷意。

……

鄧名大步前行,一群郎衛得小跑著才跟的上,這位宿將是武宗年間入得行伍,文宗年間已經是廂都指揮,成宗年間是衛尉,大將軍,節度使,原本就是留給下任的太尉,但今上即位十幾年後,才想起把這個老將任為太尉,實在是太慢了一些。

好在鄧名並不介懷,他侍奉數代君主,又是將門將種,論忠枕之心,怕是那些文官們遠遠也趕不上。

行走之時,鄧名還不忘對身邊的人道:“內東門外不得聚集,不得喧嘩,群臣不得私相會議,現在的大臣,真的是不講早年的規矩了。”

這話必定會被傳到韓鍾耳朵裏,這正合鄧名的意思,身為太尉,惡了宰相又如何?本朝雖然宰相為尊,由樞密使執掌征伐,但太尉始終是武人之首,韓鍾真的對鄧名如何,北方的將門怕就是第一個跳出來不答應。

隻是老太尉不怕,那些郎衛中的將領卻是不敢應和,韓鍾一個不高興,叫他們去雷州當廂軍都指揮,那便是哭都哭不出來。

“見過官家。”

皇帝獨坐在殿內,鄧名是特詔允佩劍入內的,進殿之後,便是深深一拜揖。

殿外之事,天子已經知道了,此時卻無心說這事,也未令賜座,眼圈烏黑的天子直截了當的對鄧名道:“南安侯誅兩萬三千餘海盜,鞏成京觀之事,太尉知曉了?”

“臣已經知道了。”

“太尉,你是老成宿將,可知此事有無虛假之處?”

鄧名一滯,才曉得天子巴巴的將自己叫過來,卻原來為詢問這事。

當下略想一想,鄧名道:“古來以少勝多之役,不知凡已。若陛下問臣,南安侯的戰績是真是假,臣不在福建,不敢妄言。若說有無數千人敗幾萬人的戰事,則陛下飽讀史書,當知此類事不僅是有,且是太多了。”

天子一時默然,良久之後,方道:“太尉是大魏宿將,若給太尉三個軍的禁軍,可能敵數萬海盜?”

鄧名慨然道:“若在燕趙之地,臣領數千禁軍精銳,亦當能敗敵。但在福建路,且是荒島之上,北軍不擅水戰,此其一,北人不慣南方的氣候,此其二。北軍不熟地理,人情,此乃地利不便,此其三。有此三不利,倉促南下,臣不敢擔保能必勝。”

天子的真實意思,是因為趙王坐擁幾個軍的禁軍,卻是關閉城門,下令戒嚴,視城外軍民百姓為無物。

這是告捷急遞裏寫明了的事情,林鬥耀當然不便在大捷之後彈劾趙王,但對大都督府的不滿和對趙王能力的不信任,躍然紙上。

如果鄧名以禁軍太尉的身份替趙王開脫,自是頗有力量,但鄧名又豈是那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