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617章

第617章

兩難之間,委實是難以取舍!

沉吟之時,卻是見陳文珺穿著淺紅色襦裙款款而來,雖然折騰半夜,徐子先令她晚起,不過身為大家閨秀,陳文珺又怎會容忍自己睡到日上三竿再起來?就算府中沒有長輩,傳揚開來,也是叫人笑昌文侯府沒有家教!

好在她不必自己梳洗裝扮,所以起身之後,在諸多丫鬟仆婦的伺候下已經梳洗完畢,頭發一絲不苟,發髻之上,隻插著一支小巧精致的玉釵,身上和手腕之上,亦沒有多餘的金銀裝飾,和那些商人之家和小門小戶之家出身的女子相比,似乎是寒素了一些,但以其眉宇,模樣,氣質來說,又遠勝那些小家碧玉,令人一看便知,這位少女雖然裝束簡單,但定是富貴之家出身。

再者說,陳文珺身上的衣袍可是江陵產出的錦衣,刺繡方法異常繁雜艱澀,用料考究,光是這一件新婚的喜袍,就費錢過千貫,不要說百姓之家,就算是中產,小康之家,也是沒有能力替新嫁的女兒,備辦這麽一身喜服。

看到伊人前來,徐子先內心充滿喜悅。

就算不是新婚,他與陳文珺也是兩似熟識,算是兩世的青梅竹馬!前世更多的還是象朋友,書信往還,談心事,經曆,見聞,軍事政治經濟民生還有宗室矛盾等等,無一不談。

當時的徐子先,落魄依舊,能接到陳文珺的信,在燈下閱讀,看到會心一笑之時,便是一天最為開心的時候。

今世則是已經成夫妻,得償所願,那種親切和熟悉,還有愛戀之感,真是濃鬱的化不開去。

陳文珺麵色有些嬌羞,女兒家大抵在新婚之時總是如此。不過她亦是看的到徐子先眼中的愛戀疼惜之色,原本嬌羞的臉色也消彌了很多,顯露出頗為高興的小女兒神態出來。

再怎樣,她現在不過是十七歲的少女,心誌可不及前世逝世前那麽淒苦和沉穩。

那些東西可是經曆重重苦難才得到的,徐子先在今生今世,絕不會再叫陳文珺遭遇到前世那般的苦楚。

“不是說叫你多歇著?”徐子先將少女攬入懷中,感覺著對方溫軟的身體,聞到少女身上的清香,心情也是變得輕鬆和愉悅起來。

“哪有睡到辰時還不起的?”陳文珺輕輕一笑,說道:“若是在府裏,叫爹,娘知道了,管保會將我叫過去,狠狠訓上一通。”

這年頭的大家閨秀可不是後世影視劇裏的那樣,爹疼娘愛,動輒發脾氣,耍小性子,而是被管束極嚴,讀書,習女紅,看女則,習算術,甚至廚藝,要為將來出嫁之後,全麵掌管夫家的一切而做好準備。

不排除有一些天生脾氣不好的,比如隋文帝的妻子獨孤氏,也是世家閨秀,就是天生暴脾氣,對隋文帝管束極嚴,甚至到了令老頭子痛不欲生的地步。

不過那可是出身鮮卑六鎮的軍將世家,獨孤家的女兒都是拿男子一樣教養,習劍,騎射,以軍法管家將仆人,成親之後,堅剛有若男子,是以這般例子,畢竟是特例。

“咱們在這府裏不宜久留。”徐子先沉吟道:“原本說明天再走,但出了一些變故,所以最好還是下午便走。”

看到陳文珺用探詢的眼神看過來,徐子先微微苦笑,還是將眼下之事,略微簡化的告訴了懷中伊人。

這件事瞞不了幾天了,李開明得到大量兵器甲仗和錢財之後,加上糧草充足,人員齊備,幾天之間就會有所動作,並且一定會石破天驚的大動作。

那到時候整個福建路都會被驚動,懷中伊中是自己妻子,一生將榮辱與共,當然是沒有必要隱瞞這幾天的時間。

陳文珺當然先是驚惶,接著便是怒聲道:“趙王殿下,徐子文,李穀等人,真的是利令智昏,那李開明縱橫中原山東河東秦鳳等路,是何等難製的驍勇善戰,此輩可是他們能牽扯,壓製的?簡直是不知所謂。”

陳文珺這樣的大家閨秀,看邸抄,了解一些國家大勢運轉變化也是必做的功課。隻是有的人聰慧,如陳文珺,對大勢亦是了然於胸。前世之時,她與徐子先通信之時,就常常憂心忡忡,其在趙王府中,對趙王,徐子威,徐子文等輩的虛實完全了解,就是一群誌大才疏的無能之輩,空有高貴的血脈,做事卻還不及普通人思慮深遠。

在今世,陳文珺亦是對趙王府上下評價不高,可見這是昌文侯府在內的福建路的士紳,對趙王父子的一致評價。

第四百四十七章 斷舍離

“嗯,文珺你說的很是。”徐子先點頭道:“我估計李穀,徐子文定會派人至賊寇軍中,不過此輩都是些眼高手低的無能之輩,估計要麽被囚禁,要麽已經被全部殺掉了。”

“全部殺掉?”陳文珺的麵色有些蒼白,她雖懂不少軍政之事,但涉及到殺戮之時,出身文官侯府的少女仍然聞言而心驚。

徐子先坦然一笑,說道:“不知那李開明會如何做,不過換了是我的話,一定會把趙王府這邊的人全部殺掉。”

“為什麽呢?”

“一則是少掣肘,他們派人定要分兵分權,一部兵馬內部不能統合,還打什麽仗?二來是堅定部下之心,若將來趙王率部圍剿,許諾招安時給很好的條件,內部有趙王舊部鼓噪蠱惑,他們原本就是趙王的人,派出來就是為了掣肘影響賊眾,若留這些人在部下,關鍵時刻一反水,豈不是自掘墳墓?是以在我估算,今日午後,這些人將會一個不留,全部殺光。就算趙王,李穀等人憤恨,反正協議已成,李開明大勢一起,對他們根本毫無所求。李穀這樣的謀士,真是蠢到家了,無藥可醫的愚蠢。他們和達官貴人,士紳商人打慣了交道,根本不知道流寇是怎麽回事!”

在徐子先說話的時候,陳文珺以妙目看著他,眼中也是充滿愛慕之色。

身邊的這個男子,年齡稍大,虯髯滿麵,但仍是看的出來是二十出頭的青年人。其卻是異常的老成,也異常的坦蕩,其磊落之風,自信之姿態,豈是徐子文那種人能比的?徐子文一身的矜持驕貴氣息,出口則是迂腐之語,兩者相比,真是相差千萬裏,實在不足以相提並論。

“至於下一步……”徐子先將自己沉吟之處說了,對陳文珺道:“我委實不知道該如何決斷了。”

陳文珺道:“明達身邊不是有很多幫手?”

徐子先緩緩搖頭,說道:“這等大事,隻能由我自己來決斷。”

說話之時,其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氣息呈現,卻是無形之中,令得陳文珺更是心折迷醉。

雖是在猶豫和難以決擇,徐子先內心卻是隱隱有了一些答案。

……

“還真是大麻煩事……”

方少群心思最輕,才智高絕又思路敏捷,當下輕搖折扇,率先道:“先要確定一點,趙王借此事尋求開府大權,最少是朝廷將伐賊的大權交托於他,是不是一廂情願?”

“並不是!”方少群自問自答,搶先說道:“趙王的謀士李穀,心智深沉,敢謀又敢做決斷。此時福建路一亂,朝廷隻能將軍政大權,最少是討賊的大權交托給趙王殿下,這是毫無疑意之事。”

李儀,孔和等人俱是沉吟,唯有陳道堅沉聲道:“方先生說的極是,在下亦是這樣判斷。”

徐子先輕輕點頭,說道:“這就是趙王和李穀等人,還有蒲家不能再拖下去,斷然在此時行此事的原因所在。若再拖延下去,半年之後,我就可以爭一爭這個統馭大軍的權力了,甚至我可以說,以實力,聲望,還有帶兵的能力,朝廷隻會優先擇我,天子亦沒有辦法與兩府強爭。而在此時,我初入福建路,權威未堅,未曾梳理廂軍,安撫地方勢力,收納為我所用……現在就出這般大事,朝廷又最重視流寇為患事,視為心腹大患,趙王好歹在福建路鎮守多年,禁軍廂軍都能為其所用,轉運使和地方官府能以錢糧支持,為了保住東南財賦地不起大的波折,兩府隻能倚重趙王……”

方少群冷冷一笑,說道:“若趙王能打敗流寇,又放跑一些入江南西路或兩浙路……眾所周知,流寇哪怕就跑掉幾百人,不痛剿消滅,半年後又是十來萬人,朝廷在中原,山東,河東,秦鳳能折騰的起,在江南東南財賦地是折騰不起,為了安撫地方,使趙王真心效力,給他開府權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天子原本就不待見咱們王上,趁機令王上返回東藩,一心發展水師,鎮壓海疆,對兩府重臣和很多官紳來說,這個選擇也是不壞?”

在徐子先封王之事上,韓鍾等重臣也是公私各半,私心是刺激天子,使矛盾轉交到天子,趙王,還有徐子先的矛盾之上。

其中還涉及帝係傳承,宗子挑選等隱秘事,也是韓鍾故意為之。

公心也是有的,東南財賦重地,也確實需要一個能征善戰的宗室親藩委以重任,以為東南重鎮。

如果趙王能擊敗流寇,證實自己有安定福建路乃至東南地方的能力,兩府又憑什麽支持徐子先,與天子,趙王對抗?

孔和不覺冷笑道:“大魏的國政,朝事,都是叫這些陰私計較,見不得人的勾當給弄壞了去,想想真是令人氣殺。”

在場的人都沒有理會……方少群接著道:“能確實這一層,底下咱們是強留福建路,與趙王爭一爭,或是先行退讓,暫且收縮回東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