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重生:三流演員的逆襲

第二十四章 鐵畫銀鉤

第二十四章 鐵畫銀鉤

昔日天子,忍辱負重。前世公主,粗衣糲食。

人生數十寒暑,不管是榮華富貴,還是權勢滔天,到最後塵歸塵,土歸土,皆成過眼雲煙。

一首七言詩寫就,趙清懿的心境從淒切哀苦,到意興闌珊,最後釋然放懷。再翩然站起時,臉上悲痛盡去,複又燦然生光。

好似她的一切煩惱與傷痛,都隨著筆尖流瀉到宣紙上,化成那首飽含悔恨與哀怨的《在北題壁》。

小衣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從宣紙上收回視線,抬頭去看趙清懿,卻見後者明豔絕倫,不可逼視。心中萬千疑惑,頓時消弭得無影無蹤。

“這裏沒事了,你去忙吧。”趙清懿微笑道。

小衣手捂著胸口,這次不是驚慌,而是驚豔。她低著頭道:“謝謝姐姐,我,我去忙了。”聲如蚊蚋,落荒而逃。

她忽然覺得,畢業數年都沒有混出成績的趙清懿,或許會和那位傳奇女子王婧蓉一樣,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從默默無聞,到名滿天下。

方成安正說到興起處,唾沫橫飛,眉開眼笑,從劇本談到演員,從取景地談到後期製作,說得口幹舌燥時,才發現身旁那位圈內頗負盛名的製片人、九寰影視的大老板,竟在看向幽暗布景區的時候,怔怔出神。

“怎麽了?”他順著李溪莛的視線望進去,卻見布景區內人影穿梭,忙忙碌碌。

“沒什麽,這個團隊的工作效率很不錯。你剛才說到大清皇帝縱馬狩獵那場戲,要選擇在鬆鶴潭風景區的秦淮馬場取景,拍出真實感和場麵感,但據我所知,那地方已經被另一個劇組承包了,想要拍攝,隻能等到冬天。”

李溪莛摟著他的肩膀,輕描淡寫地將他的注意力扭到場外,笑容滿麵,侃侃而談。

導演方成安一肚子疑問,關於馬場取景的問題,不是早就討論完了嗎?這位年輕有為的李總,向來做事幹脆,簡單爽快,怎麽談了半天又繞了回來?

他有點納悶,又想轉頭看一眼布景區裏有什麽東西,卻被李溪莛摟著走下台階,這才無奈作罷。

方成安滿腹疑惑,心有不甘。李溪莛也是茫然若失,走出去很遠,還在想著趙清懿的一顰一笑。

他有種很奇怪的錯覺,當趙清懿提筆寫字的時候,神態,氣質,動作,幾乎與他的朋友王婧蓉一模一樣。

他很想撇開方成安衝回去,一看究竟,卻又不想表現得過於唐突。直到方成安把他送上車,兩人揮手作別後,他又偷偷摸摸地下了車,做賊似地跑到布景區外麵,躲在角落裏看起了熱鬧。

“攝像師?”

“就位。”

“燈光師?”

“就位。”

“挑杆兒?”

“就位。”

隨著副導演鄭凡的一聲聲呼喊,片場裏傳來各位劇組成員的回應。

導演方成安中午吃了美味的海鮮,回到片場還談妥了下部戲的合作,又對影帝餘彥明接下來的表演充滿期待。是以心潮澎湃,眼笑眉飛,

即將要拍攝的內容,是宋徽宗被囚禁在殘舊簡陋的房間裏,處境淒涼,心懷悲痛,寫下了那首低沉淒迷的《在北題壁》。

實際上,這首詩是在小旅館的牆壁上寫下的。但這個鏡頭並不是拍攝他初次題詩的經曆。而是借由他運筆書寫時的感觸,把嬪妃王婉容的戲份給引出來。

一是為了增加宋徽宗辛酸悲苦的氛圍,二是借“芳華早逝”這種容易賺人眼淚的橋段進行煽情。

既增加了本部劇的藝術感,又使人物形象變得格外飽滿,增強觀眾的代入感,可謂一舉兩得。

方成安仰靠在椅背上,盯著監視器,翹著二郎腿,手中平端茶杯,嘴裏滋滋有聲,待到所有職位分工都準備好了,他將茶杯重重一撂,大喊道:“開始!”

餘彥明的情緒早就醞釀完畢,他神情哀傷,眼含悔恨,在鏡頭前緩緩踱步到木桌旁,短短幾步路,便把宋徽宗的悲涼境遇給演了出來,不禁讓人潸然淚下,感同身受。

方成安在心中大喊了一聲好,其餘圍觀演員則心生敬佩,雙眼圓睜,手指抓緊,看得十分投入。

接下來,就該輪到餘彥明執筆揮毫的畫麵,為了降低拍攝時的出錯率,他隻需擺出架勢,懸筆書寫,不讓筆尖沾到宣紙上,當副導演給出鏡頭下移的提示後,他再落筆書寫,將詩詞末尾那個“飛”字寫出來。

這時候,鏡頭會在他的筆尖處停留很久,直到他把那個“飛”字寫完,再重新拍他的神情。

餘彥明出道二十餘年,事業成功,性格溫和,再加上多才多藝,圈內好友眾多,崇拜愛慕者更多。

是以,片場絕大多數人都喜歡看他表演,也更喜歡看他展露才藝。

隻是,當所有人都在屏息靜氣地等待著餘彥明筆走龍蛇之際,後者卻好似被石化冰封了一般,手不動,筆不落。

剛開始,大家以為餘彥明在醞釀情緒,可隨著時間流逝,他們才猛然醒悟,餘彥明的狀態不太對!

導演方成安騰地站起,看向雙目怔怔、臉孔僵硬、半點哀傷氣質都不見的餘彥明,心頭猛然一震,揮手叫停拍攝,隨後小心翼翼地問:“老餘,你,你身體不舒服?”

餘彥明年輕時拍戲太拚,經常廢寢忘食,到了不惑之年後,才有閑暇開始養生,身上沒有大毛病,但小毛病卻挺多。

眾人心頭一驚,以為他是久勞成疾,心髒出現了什麽問題,不由得為他捏了把汗。片場醫務無需方成安催促,便拎著藥箱跑了過去。

恰在此時,餘彥明慢悠悠抬起頭,雙唇如離水上岸的鯰魚般動了動,什麽話也沒說出來。眾人倒吸了口涼氣,方成安更是撞開椅子衝上前,與醫務同時跑到他身邊,正要出聲詢問,卻見他幽幽地問:“這幅字,是誰寫的?”

眾人麵麵相覷,議論紛紛。

餘彥明親筆題詩這件事,已是傳遍了整個片場。如今他舉止異常、表情古怪地問那副字是誰寫的,難免不會讓大家心生古怪。

方成安臉都嚇青了,抬手要摸他額頭,他向後躲開,溫和笑道:“我沒事。”但笑容裏,卻透著幾分慘然。

“哪位朋友在跟我開玩笑嗎?”他環顧左右,輕聲詢問。

方成安眉頭緊鎖,目露凶光,也向圍觀演員和劇組成員看去,諸人感受到他的怒火,都齊刷刷地向後退了一步。

惟有本部劇的女二號停留原地,神清氣足。

餘彥明瞥向她,心頭疑惑,卻沒有出聲。

方成安怒極,握緊拳頭走向何含芙,正要出聲喝罵,卻聽那女人嘴角一勾,陰陽怪氣道:“你還不承認啊,想瞞到什麽時候?”

眾人一怔,順著她的視線瞄過去,卻見身著華服的趙清懿靜靜站在布景區內,神情悠然,好似完全不知道場中變故,還在等著導演給她入場的指示。

方成安沉聲喝問:“到底怎麽回事?”

餘彥明剛要開口,卻被何含芙搶先道:“剛才我親眼看見,小衣把餘老師的墨寶弄髒了,非但不承認,還和趙清懿合起夥來騙我們。”

她轉向趙清懿,冷聲道:“你們以為誰瞎啊?你臨摹的字,能和餘老師的比嗎?畫虎不成反類犬,真不知道你哪來的勇氣!”

方成安是個聰明人,當即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抬眼看向趙清懿,“真是你幹的?”

“是我。”後者神情不耐,頗為冷傲。

此言一出,片場裏如同炸了鍋一般。

何含芙在追求張弘源之前,便把情敵趙清懿查了個底朝天,知道她讀書期間不學無術,整天遊手好閑,連影視學院的專業課都不去上,既懶惰又蠢笨,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她的書法是好是壞。

就算有餘老師的墨寶,照著筆畫描一遍,還不是被瞧出了問題?

她冷笑不止,就等著趙清懿出盡洋相。

片場諸人也看向那位風評不佳的女子,暗襯她是不是吃藥吃壞了腦子,竟然能夠做出這等蠢事。

導演從早晨就開始憋著火,好不容易心情轉好了些,又被這女人給攪和了。

朱柏誠有大佬罩著,有粉絲捧著,導演不方便罵得太狠,但一個毫無背景的三流小演員算什麽東西?還敢臨摹餘老師的真跡?!

這場鬧劇,怕是沒那麽容易收場了。

方成安臉色鐵青,瞠目欲裂,心想著:這兩個女人真是沒完沒了,一個胡搞,一個不說,就等著出事了對掐,製片人都找的特麽什麽演員!?

但他最恨的,還是自作主張的趙清懿。他越想越氣,反手抓起身後的道具,就要狠狠砸過去,卻被餘彥明用力攔住,“這不是我的筆跡,不可能是臨摹的。”

何含芙還沒搞清楚狀況,尖酸刻薄道:“真是臭不要臉,仗著餘老師脾氣好,不會責怪你,就學人家拿毛筆,玩書法,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的本事!”

這番話說得極其難聽,但在場諸人大多數都是餘彥明的擁躉,尤其是看到趙清懿表情厭煩、眸光冷傲之色後,心中想法,與何含芙所說一般無二。

有那麽幾個性子急的,也跟著小聲嘟囔了幾句。

不過頃刻之間,趙清懿就成為眾矢之的。

餘彥明的書法造詣雖在娛樂圈中數一數二,但若跟那些書法大家相比,卻相形見絀。眼見宣紙上的瘦金體筆法追勁,意度天成,已遠超當世書法大家之作,自然感到十分震撼,久久不能回神兒。

當他醒悟過來,頭腦清醒後,才明白眼前局麵已是到了不可控的邊緣,立刻舉起那幅字,平展攤開,高聲道:

“大家誤會了,我之所以感到驚訝,是因為趙清懿的書法天骨遒美,逸趣靄然,足稱神品。我跟她相比,嗬,不過是螢燭之光,同日月爭輝罷了。她想幫我,結果我不爭氣,看到這幅字就傻了眼,害大家多想。”

片場諸人不懂天骨什麽,靄然什麽,但後麵那幾句話卻聽得一清二楚,尤其是“神品”二字,無異於在他們的腦海裏炸響了一記驚雷。

何含芙呆立當場,麵如死灰,心中翻來覆去隻有一個念頭,“什麽情況?這到底什麽情況!?”

餘彥明看向同樣木然的方成安,苦笑道:“導演,待我重寫一張吧,清懿給我留了半筆“飛”字,但哪怕隻剩一個撇,我也沒法填筆,到最後不倫不類,讓觀眾看出笑話來。”

倒不是他謙虛客氣,而是瘦金體書法會加重提按頓挫。趙清懿的筆法,確是他學不來的。

方成安也算是見過大場麵的人,輕蔑地看向身周諸人,當即點頭,道:“行,鬧了這一出,工作熱情都涼了,大家先散了緩一緩,十分鍾後再集合。”

導演說了解散,但卻沒有一個人離開,他們想看看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

果不其然,餘彥明竟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張宣紙,湊到趙清懿身前,不無尷尬地笑了笑,態度謙虛,“好字。”

趙清懿微一頷首,神情淡淡:“過獎。”

“有家店裝裱技術不錯,我叫人過來取?”

“有勞。”

眾人啞口無言,這姑娘也忒實在了!但看二人表現,便可知餘彥明所言非虛。趙清懿的書法水平,肯定出神入化。

當即便有一些尚未婚配的年輕男子,回憶起她的出色演技,還有那一手玩到極致的分茶之藝,頓時心如鹿撞,對她心生愛慕。

趙清懿感覺有點胸悶,告別了將要重新揮筆書寫的餘彥明,準備走出布景區透透氣,卻見人群後有個高高壯壯的身影,手機緊緊捂在耳邊,有說有笑,漸行漸遠。

“真有那麽厲害?”電話那邊,傳來一記柔婉和緩的嗓音。

“當然,連那位‘筆下春秋’餘彥明都想拜師學藝了。”

“他的水平,不過爾爾。拜師學藝,理所應當。”

李溪莛翻了個白眼,“我這就回去了,晚上想吃什麽?”

“吃燒烤吧,再喝點啤酒,我想放縱一次。”那邊的聲音格外愉悅。

“行,我打電話給池塘漁家,讓他們早作準備。”

“哦,上次吃的土豆皮還不錯,多烤一些。”

李溪莛怔了兩秒才反應夠來,“姐,您說的是豆皮吧?記住了,沒有土字,您可別出去丟人。”

“哦,豆皮。”

“要不,我告訴他們一聲,新削下來的土豆皮拿水泡上,等你品嚐?”

“今天心情愉悅,不與你一般見識。”

李溪莛掛斷電話,努力揣測著那位時刻保持著幽怨神色的女人,因何而心情愉悅,想了一分鍾,不得頭緒,便自言自語道:“可能是精神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