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重生:三流演員的逆襲

第三十一章 譬如火宅

第三十一章 譬如火宅

衝上樓的短發女孩跑了幾步,便咳嗽著坐倒在地。

趙清懿不假思索,跳下台階將她拉起,向另一條消防通道跑去,卻聽身邊女孩有氣無力道:“那邊,那邊門鎖了,出不去。”

話音剛落,頭頂,腳下,身旁,四處傳來驚惶的呼喊聲,淩**織的腳步聲,以及桌椅翻倒、玻璃破碎的尖銳聲響,似乎整棟樓都在突如其來的悲號聲中顫栗不已。

趙清懿看了一眼防火門上猶在閃亮的應急燈,又看了一眼直通向上的樓梯,正猶豫間,樓上琴苑方向又傳來小孩子的尖銳哭喊。

她再不遲疑,扯著女孩向樓上跑去。

短發女孩大約二十歲左右,身穿淡黃色工裝服,腰帶裏還塞著抹布,應該是來這棟辦公樓做保潔的外地務工者。哪扇門鎖著,哪扇門開著,她肯定比別人熟悉些。

於是,趙清懿朝著通道裏瘋狂奔跑的人群大喊,“那邊防火門鎖死了!”

人聲嘈雜,哭聲陣陣,轉眼就將她的聲音吞沒。

樓下紅光閃耀,黑煙升騰,焦糊味已是越來越濃。樓上孩子們的哭喊聲卻原地未動,寸步未走。

趙清懿不敢耽擱,拖著女孩就向樓上跑。豈料跑了幾步台階,女孩就雙腿一軟,跪在地上麵如死灰,無力道:“你,你走吧,我不行了。”

“爬也得爬出去!”趙清懿厲聲沉喝,將她整個人拖起,跑到雅堂琴箏苑所在樓層時,隻見七八個小孩如蔫了的白菜般,站在亂糟糟的桌椅間,緊貼在門口處,看到她便紛紛哭喊,“趙老師——趙老師——”

趙清懿伸手推門,卻發現房門已鎖,用腳踹,用肩撞,房門紋絲不動。

身後濃煙越來越多,空氣溫度不斷升高。樓上樓下喊聲淩亂,尖銳刺耳。看這架勢,大火隨時都能躥上來,將所有人付之一炬。

她心急如焚,趴在窗口喊道:“你們躲遠點,我要砸玻璃了!”

“快跑,快跑。”七八歲的男孩女孩在散亂桌椅間踉踉蹌蹌著向後退,手中古琴卻死死抱緊,絕不撒手。

趙清懿將鬢角亂發掖在嘴角,忽然抬起手肘將玻璃撞,再迅速打落邊角粘連的碎片。有幾個鋒銳尖角擦過她的手臂,頓時鮮血淋淋,疼痛鑽心。

她咬著嘴唇,臉色發白,卻在溫聲催促:“快,快踩桌子爬上來,老師救你們出去!”

此時哭聲陣陣,步聲如雷,從堆滿雜物的樓梯間處直往上湧,那些跑去消防通道的人群打不開門,便又順著樓梯跑了回來。

在一片呼喊聲中,間或傳來的那幾聲淒厲嚎叫,如刀子般剮在趙清懿的心口。順著黑煙飄蕩上來的那股焦糊的肉味,更是熏得她腹中翻江倒海,隻想蹲下嘔吐。

她內心焦灼,痛苦不堪,等到八個小孩全部爬出來時,濃煙已是將整個樓梯間填滿,火光迸射,哭喊聲此起彼伏。

她無可奈何,隻能領著他們向另一處消防通道跑去。

當此緊要關頭,她想不了太多,隻是覺得支撐得久一點,熬到消防車趕來,或許就會絕地逢生。

幾個小孩幫她推著短發女孩前行,她跑在前麵,推開防火門,隻見濃煙滾滾,熱浪襲人,想要退縮,扭頭發現遠方的樓梯間已是一片火海。

她們隻好沿著老舊淩亂的消防通道向上奔逃,快要到天台房門處時,樓上傳來咣咣的砸門聲,以及鐵鏈門鎖碰撞時的叮當聲。

正如短發女孩所說,此路不通。

趙清懿每踏上一步台階,都感覺自己的心髒直往下墜,好似墜到無底深淵。

沒過多久,砸門聲忽然停下,隨後腳步聲淩**織,一群發型古怪,穿著花哨的男女從樓頂衝下來,嘴裏罵咧咧地讓她們滾開。

趙清懿隻好護住身後小孩,待那群人走遠,猶在驚惶失措,遲疑不決。

前方是絕路,後方是火海。她們已是在奔逃中陷入泥沼,不管是向前還是向後,都隻有一個結果:死亡。

“門,門鎖了,出不去。”短發女孩滿臉絕望,淚水決堤。

趙清懿向身後看去,隻見孩子們滿臉焦黑,衣褲髒亂,但看向她的雙眼,卻明亮如初,飽含希望。

她緊握雙拳,指甲刺進掌心,“走!我去撞門!”

事已至此,隻能困獸猶鬥。即便隻是裝裝樣子,也要在葬身火海前,跟這個該死的命運抗爭到底。

趙清懿率先跑上去,隻見防火門外架設著鐵條柵欄,鎖鏈懸掛,堅不可摧。

伴隨著那幾個年輕人的絕望哭喊,火舌肆虐,順著樓梯踏步上的雜物不斷攀升。

好似在短短一瞬間,整棟樓都變成了一座火爐,炙烤得她腳底發燙,心焦如焚。

她還算有自知之明,沒有去撞鐵欄,也沒有去砸鐵鎖,而是撿起掉在角落裏的一截暖氣管,去撬已經生鏽的鐵欄。

三秒鍾,五秒鍾,十秒鍾……

到了這一刻,趙清懿才算明白什麽叫做爭分奪秒,度日如年。

她強忍著不讓前世亡命逃亡的慘景湧現腦海,努力保持心神鎮定,但孩子們咿咿呀呀的壓抑哭聲,卻使她腦海裏混亂不堪,往事如幻燈片一幕幕閃現眼前。

就在這時,鐵柵欄發出咯噔一聲,竟出現了一截拇指長的彎曲。、

她又驚又喜,心頭懼意漸去,希望攀升。她再度握緊暖氣管,用手肘壓,用肩膀推,伴隨著鐵柵欄不斷發出的咯咯聲,她仿佛看到了曙光!

緊接著,耳邊傳來一聲脆響,她用力過猛,整個人撞在牆壁上,看著已斷成兩截的暖氣管,腦子裏徹底懵了,絕望隨著升起的濃煙將她瞬間吞沒。

孩子們自覺趴在地上捂住口鼻,哭聲輕微,有氣無力。

“老師,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我再也看不到媽媽了。”

“老師,我想回家。”

趙清懿手腳癱軟,聽著這些稚嫩的聲音想要掙紮站起,可左手臂傷口擴大,半邊衣裳遍染鮮血,右手臂又撞在牆上,她強撐著站起來,卻又腳下一滑,摔倒在地。

孩子們的哭聲愈發細小,有幾個更是沒了聲息。

就這樣了嗎?

轉世重生,終必複振,也不過是癡人說夢,井底之蛙的幻想嗎?

滾滾黑煙中火光閃耀,好似縱馬金兵,無情肆虐,狂猛撲來。趙清懿體力耗盡,意識模糊,閉目待死。

恰在此時,樓下火舌中竟衝出一個披著滴水毛毯的身影,他身形挺拔,肩寬體闊,褲腿著火,幾步跨到鐵柵欄前,將毛毯蓋在小孩身上,擎起手裏的東西,猛地撞進彎曲欄杆的縫隙,沉喝如雷,竟將整片鐵欄卸掉。

隨後俯身彎腰,一邊將男孩女孩抱到門外天台,一邊嘶聲大喊,“趙清懿,趙清懿!”

聲音飄忽,愈來愈遠。

趙清懿無力挪動,隻覺得火舌已經燒到腳底,灼熱滾燙,鑽心刺骨。

忽然,她感覺自己被人攔腰抱起,幾步路後,樓外空氣鑽入鼻喉,湧進肺部,絕處逢生的喜悅感不斷衝刷著腦海,好似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尖嘯。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被熏烤至焦黑的半邊臉龐,心中頓感踏實,在強壯的臂彎裏昏昏欲睡,卻有個意念強迫她保持清醒。

“睡吧,你太累了。”嗓音嘶沉,醇厚磁性,又微帶著幾分啞。

趙清懿是個聰明的女人,沒有問他為什麽會踩著火海衝出來,也沒有問他出現在老舊辦公樓裏的原因,隻是輕輕道:“別送我去市中心醫院,別讓我媽媽知道。”

男人手臂一頓,篤定道:“放心。”

他抱著她走向救護車,在護士的幫助下平緩放到擔架車上,正欲離開,卻聽到一聲輕輕的呼喚,“李溪莛。”

他立刻停步,猛然轉身,瞳眸裏波光流動,在被煙火熏黑的臉上顯得尤為閃亮。

“謝謝你。”她如是道。

“小事一樁。”他淡淡回應。

再無二話。

他轉身繞過救護車,進入到趙清懿看不到的死角裏,左腿才顯出幾分踉蹌,腳掌更是微微抖動,每一步踩下去,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他的私人醫生早就等在路旁,見到他受了輕傷,立刻招呼助理將他團團圍住。

四周人頭攢動,車輛擁堵,地麵上還散落著被火焰燒碎後自空墜落的窗框,黑絮飄飛,焦味刺鼻。

李溪莛睜大眼睛,在警戒線外麵的車輛中搜索熟悉的身影,一無所獲後,才悻悻上車,接受私人醫生的治療。

坐在車裏的王婧蓉俏臉煞白,紅唇顫動。

她看到傷痕累累的趙清懿被救護車送走,看到滿麵焦黑的李溪莛瘸著一條腿走路,猶如萬箭攢心,五內俱焚。手指緊緊摳在門把手上,指節發白,咯咯作響。

如此失態,前所未有。

那八個學琴的孩子毫發無損,但受到了些許驚嚇。短發女孩吸入過量濃煙,導致呼吸係統受到了輕微的損傷,但無性命之憂。

其餘人死的死,傷的傷,緊挨著生疏市場的老舊辦公樓,竟成了一座修羅場,又因年久失修,被這場大火焚過,最終麵臨的結果隻能是封鎖、廢棄。

當網絡上對這起大火的原因討論得沸沸揚揚時,新聞報紙才姍姍來遲,足足用了一個版麵來解釋起火原因是燃氣管道年久失修,火勢迅猛原因是辦公樓物業方沒有按照消防規範進行管理。

至於李溪莛和趙清懿勇敢救出八個孩童的驚人壯舉,報紙隻是略略一提,沒有提名道姓,也沒有詳細描述過程。

隻不過,每次去衛生間便以安全為由,將孩子們鎖在教室裏的那位老師,則在數天後被查出有幫人洗錢的嫌疑,被抓進了臨海市的南山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