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地獄

第三章

第三章

現在是晚上十點鍾。我在等妻子下樓到我的辦公室裏來跟我告別。她跟科裏內及幾個其他朋友要到雅克布路參加畫家瑪麗—盧首次畫展的開幕式,瑪麗—盧是拉尼爾的情人。開幕式上有香檳,所以活動很有可能要到淩晨才結束。我找了借口不參加——一個不比普通飯廳大多少的地方有近百人,我肯定會熱得受不了。

瑪麗—盧好像真的很有才華。她學習繪畫才兩年,剛開始是在聖保羅—德—旺斯的一次度假中學習的。她跟拉尼爾一起生活在費桑迪耶路,但是兩個人分別都結婚了,拉尼爾的妻子是瑪麗—盧的表妹,好像特別醜,拉尼爾跟她分居已經有二十年了。瑪麗—盧的丈夫是裏昂工業家毛裏約,他是拉尼爾的生意夥伴,兩人現在還有生意往來。據我們所知,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大家都很滿意。

她和拉尼爾昨天在我們家吃晚餐,同桌的還有路過巴黎的一位比利時政界人士,我們經常邀請的一位科學院院士,以及南美洲某國駐法大使及大使夫人。

我們每周都會有一兩次這樣的晚餐,桌子上擺著八到十套餐具。傑出女主人維維亞娜對此始終熱情不減。大使來我們家並不是偶然。他是拉尼爾帶來的,在飯後咖啡和甜酒品鑒時間,大使簡短談及一件多多少少還算合法的軍火交易,他本來打算在我的辦公室裏對我說這些話。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這次交易是出於政治目的,但是他不想法國政府來找他的麻煩。

他是個年輕人,最多不超過二十五歲,長得很帥很吸引人,但有一種要發福的趨勢,而他的妻子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尤物之一。她似乎很愛丈夫,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他。她看上去那麽年輕,那麽純潔,好像剛從修道院出來。

這個男人要幹什麽?我猜他要推翻自己國家的政府。他的父親是那個國家最富有的人之一。大使夫婦有個小孩,他們給我們看了小孩的照片,他們住的大使公館是布洛涅森林一帶最迷人的住處之一。

我迫不及待地希望他們離開,因為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彭蒂厄路。這個星期我已經在那裏度過三晚,如果今天他不去,我還要去。

最好還是不要想了。今天早上六點半我乘出租車回來時,天還沒有完全亮,巴黎地區爆發了一場暴風雨,到處都是被掀翻的屋頂,折斷的樹枝,其中一部分來自香榭麗舍綠茵大道。之後維維亞娜告訴我,我們的窗簾昨天一整夜都在翻飛。但是沒有掉下來。中午時分工人們過來修理了。

我經過辦公室上樓洗澡。然後我進到辦公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目光搜尋瑪麗橋下那對流浪夫婦。直到快九點鍾,除了被風偶爾吹動,那堆破衣服下麵沒有一點動靜。最後,我一直觀察的那個男人終於從裏麵出來了,穿著又大又長的上衣,胡子亂蓬蓬的,戴著凹凸不平的帽子,儼然一副馬戲團小醜的樣子。這時,我很奇怪地注意到還有兩個躺著的身體。他又撿了一個同伴?一個老兄加入了他們?

風一直在吹,但不再是陣風。天氣預報說明天氣溫很低,可能會出現霜凍。

這一周裏,關於我一直寫到現在的東西,我想了很多,終於意識到我隻是寫了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的男人。我所記錄的與兩三個傳聞不符。我還想澄清其他一些傳言,為此,我隻能將故事追溯到很遠。

比如說,由於我的長相,見過我的人通常都會認為,我出生於農村。而從上世紀一直延續至今的觀念認為,農村出來的人視土地如生命。這或許是讓·莫裏亞的情況,但我不是這種人。另外,有幾個職業越來越受到大家的歡迎,其中包括我從事的律師職業,因為它讓人充滿自信,但我從事這個職業也不是因為它熱門。

十一月十二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