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

坑深024米入楚州

坑深024米 入楚州

等蕭乾一行走得影子都沒了,墨九這才摸著脖子轉過頭,看向墨子雕像前的平台上,三三兩兩議論的墨家子弟。

墨九的耳朵很靈光。

隔得這樣遠,她也聽見了一些“逸事”。就在昨天晚上禁軍潛入山莊之前,尚賢山莊發生了很多旖旎的事兒。比如一個向來害羞靦腆的女弟子跑到一個男弟子的房門口抱著樹幹跳舞,很快那男弟子就把她抱了進去;有一群男弟子的住所裏,似乎也有不太尋常的聲音;但最為詭異的是,山莊養的一頭種豬發狂地闖出豬圈,把一頭母山羊給拱了。

墨九看向墨子雕像,“祖師爺,我好歹也成就了一樁姻緣,說不定還將發明一個新物種,可謂勞苦功高,您別惱我啊。”

她想:對大墨家來說,這是一場浩劫,但也是一次機會,“不破則不立”,這是千古不變的法則。

雖然這個朝代並非她所知的曆史朝代,卻像極一個平行空間,而此時的大墨家,正處於曆史上從鼎盛走向衰敗的時代。後來儒、道、法流傳千載,墨學卻漸漸沒落,其實也是她的遺憾。所以,她欣喜於這樣的浩劫,希望它能讓墨家走向另一個與曆史不同的方向。

薛昉催了墨九幾次,讓她離開,說蕭家接親的人已然等在對岸。可墨九肚子餓,非得吃了早飯再走。

她也不管人家這會兒亂成一團,有沒有心情做飯,直接去找墨靈兒要吃,半點不臉紅。

她的身份在尚賢山莊是一個謎。但人人都看得出來,她與蕭乾和墨妄的關係不錯。而且,蕭乾身邊的薛昉又跟前跟後地陪著,他們自然也不敢怠慢,甚至為免此次事件動搖墨家的根基,還得小心翼翼的討好。

為此,他們特地派人伺候她沐浴更衣再吃飯。

墨九其實也好打扮,好潔淨,有這樣精致的享受當然不會拒絕。可她膽小,怕中招,旁人都不要,隻要墨靈兒。

於是沐浴的時候,她順理成章地避開了薛昉,與靈兒關在房裏說起了體己話,“小丫頭,你可曉得右執事在密室養了什麽蠱?”

墨靈兒這小丫頭目光很純潔明亮,經了一番變故,性子也沒多大改變,就是一雙眼睛有些紅腫,是墨妄離開的時候哭成這副德性的。也是這個時候墨九才曉得,她是墨妄的貼身婢女,功夫不錯,人也機靈,很得墨妄重用。

可說起蠱來,她一問三不知,“右執事的事,靈兒曉得不多。”

問不出結果,墨九也沒有與靈兒說太多。這一點,她好像與蕭乾有點心有靈犀,兩個人都不願意向旁人說起密室的遭遇。

墨九甚至隱隱有一些猜測,卻不好講。

畢竟尚雅最初的目的是想與蕭六郎有肌膚之親。

所以,蠱蟲很大可能與男女之事有關。

但這也隻是猜想,身體並無異常,她懸著心,卻也樂觀地盼著,其實根本就沒有蠱。

舒服地泡了一會,她又打探起墨家別的事兒來。

不為旁的,她想回去。

穿越這事說來稀奇好玩,可身為現代人,她又怎會不想念現代文明?

她暗自尋思過了,穿越之前的陰山皇陵,是剛發現的一座帝王陵寢。規模龐大,設計精巧,她隨教授過去之時,還無法確定是哪個帝王的陵墓。但文物部門要求保護性發掘,所以他們費時半月,也沒能入得主陵。不過,她誤中機關之時,卻很確定與墨家機關術有雷同。那麽,若要回去,會不會線索也在墨家身上?

捂了一把臉,她把身子往後一倚,又問靈兒:“墨家钜子是怎樣的命格?”

靈兒不答,拿柔軟的巾子往她背上撩了水,那水珠子便一串串珍珠似的從她光滑白嫩的脊背滾落,晶瑩剔透,珠光點點,似玉露含羞……靈兒便笑嘻嘻感慨,“姐姐真美,和然姐姐一樣美。”

墨九不曉得什麽然姐姐。

卻曉得這丫頭懂得轉移話題。

她瞪過去,“話雖中聽,時機卻不大對。說吧,尋找下任钜子的事,也不是什麽大秘密。”

“可靈兒不能告訴外人。”靈兒一嘟嘴,墨九就不高興了。

她掬一把水潑在靈兒身上,哼一聲,“我是你家主子的師妹,也就是你主子師父的徒弟,是外人嗎?”

靈兒歪著頭打量她,一臉懵懂,“你曉得曲善真人?”

墨九一愣,“曲鱔蒸人,好吃嗎?”

靈兒哼哼扁嘴,“曲善真人便是左執事的師父,他原先是墨家的左執事,後來出家做了道士……姐姐根本不知情,都是哄人的。”

墨九打個哈哈,又嚴肅臉,“那是你不了解我。”

“了解什麽?”

“你若了解我,就曉得我從不哄人。”

“靈兒才不信你。”

“不信?”墨九挑高眉,“信不信我拆了你熬大骨湯?”

“姐姐,靈兒不能說的。”靈兒委屈地看著她,咬著唇不說話。

“好吧。”墨九對古人的固執服氣了,“我們不熬湯,做粉蒸肉。”

怎麽都套不出話,她隻好在旁事上折磨墨靈兒。於是這一餐早飯,花樣翻新,她也享了好一陣福。可吃飽了,她卻覺著尚賢山莊廚子好,愣不舍得走,非得再吃午飯。

時下之人,一般僅用早晚兩餐。

可她習慣了三餐,墨靈兒又“欠了她”,無不盡心盡力的服侍,儼然提前過上了姑奶奶的生活。吃飽了,也沒閑著,拿著羅盤就在尚賢山莊四處轉悠,尋龍點穴,最後除了發現風水好,並沒尋找與她穿越有關的東西。

她不信邪,還想再住兩日。

可薛昉實在耗不起,崩潰得都跟她跪下了。

於是,墨九良心發現,一行人終於啟程。

他們沒回三江,直接在此處的渡口上船,前往楚州,與三江的送親隊伍和楚州來的迎親隊伍在對岸接頭。

墨靈兒要前往墨家神農山的總院,方向與她相反,二人也就此別過了。

小丫頭很喜歡她,臨別時還拉著她依依不舍,“你若是然姐姐就好了,就可以不用嫁人,跟我一道去總院。”

反複提及幾次,墨九對這個然姐姐沒了好脾氣,“她到底是哪個?膽敢與我長得一樣,最好不要讓我看見,不然我非得削了她油炸不可。”

墨靈兒撇嘴:“姐姐見不著了。”

墨九稀奇了,“為何?”

墨靈兒搖了搖頭,“姐姐,再會!靈兒會惦念你的。”

說罷小丫頭打馬離去。墨九不由唏噓,這麽小的姑娘,城府卻深,不該說的事兒,一概不露。

——

姑奶奶願意挪腳,薛昉喜得嘴巴都合不上,領著十來個侍衛前頭開路,一雙腳就跟生了風似的,麻溜地快。

墨九一瞧,拍拍額頭,“我好想吃了宵夜再走啊。”

薛昉樂嗬嗬笑,看樣子學聰明了,“宵夜都為姐兒帶著哩,一包金銀卷,一籠水晶角兒,十個剪花饅頭……餓不著您。”

墨九負手走他身後,“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薛昉噎住,回頭打量她一番,又彎腰拱手道饒:“墨姐兒玩笑了,使君吩咐送姐兒往楚州,隻要你不跑,說什麽便聽什麽。”

墨九瞪他:“他還會怕我跑?”

她如今不是不想跑……是不能跑。從密閉出來,她就得了疑心病,總覺得自己身上有蠱,若跑了,回頭蠱毒犯了找誰去?入了蕭家,好歹有一個“蕭神醫”,隻要他不死,她總能保個命吧?

吼完了,看薛昉可憐巴巴的樣子,她又擺擺手,“帶路唄!愣著做什麽?莫不是你準備背我?”

她長得水靈嬌氣,模樣也不過十五歲的姑娘,白俏俏的臉,一顰一笑,像似枝頭新綻的花骨朵,俏得不行,嫩得不行,薛昉趕緊避開眼,脖子都紅了,“啟程——”

墨九上輩子二十五歲,所以薛昉這種半大不小的男孩兒,在她眼底就像一個孩子,看他害羞,她反倒有些奇怪。

一路無言,上了停在渡口的漿輪船,逆著河風往楚州而去。

聽他們講,上岸不過幾十裏路,便是楚州城了。

墨九懶洋洋坐著,難得沉默。薛昉瞟她好幾次,低聲道:“姐兒耽擱了行程,蕭府接親之人等久,一會見著,難免會使些冤枉氣,姐兒不必辯白,聽著便是。”

赫赫有名的蕭家娶一個沒錢沒勢的寡婦,恐怕不隻接親時使些冤枉氣罷?墨九盯了這小子一眼,“嘿嘿”笑著裝傻,並不多說,隻側頭眺向煙波浩渺的水麵。

對未來,她略有些猶豫。入不入蕭家,也都是兩難。不入蕭家怕蠱毒,一入蕭家深似海。

不過她也好奇,蕭家大郎到底什麽病,連蕭六郎都治不好?

——

快到對岸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水麵上的船隻很密,渡口往來也很繁忙。墨九靜靜觀察著不一樣的世風,不經意發現離渡口不遠的岸邊停泊著一種與眾不同的船隻。這些船不大,帆篷也不華麗,卻偏生掛紅搭綠,早早就點上了燈籠,燈火倒映在水麵上,泛著一絲水煙色的光芒,在水麵上搖搖擺擺,添了一種說不出的胭粉氣。

她有些好奇:“薛小郎,那是什麽船,好像不太一樣啊?”

薛昉年紀小,但隨著蕭乾走南闖北,比普通小子見識多。他隻瞄一眼,目光閃爍著支吾,說不出口。

邊上幾個漢子憋不住低笑,“薛侍統小小年紀,哪會知曉這個?”

“呸!”薛昉漲紅了臉,“哪個說我不曉得,不就是野娼?”

幾個漢子異口同聲地大笑,意指他是未經人事的稚兒,薛昉紅著臉急了,“墨姐兒跟前,不得放肆!仔細使君回頭剝了你們的皮。”

一聽蕭乾的名字,幾個漢子都住了嘴。

可墨九卻明白那些小船是什麽營生了。她們不像青樓那麽正式,有鴇兒帶著,習得琴棋書畫,會歌舞伎巧,接待達官貴人,她們隻是一些日子不好過的婦人,使了自家的船出來,暗地做皮肉營生,賺一些活命錢。當然,價格肯定也低廉,估計接待的都是渡口兩岸來往的力氣漢。

她雖是女子,卻不如薛昉那般不自在,心底無所謂,但說不得也要“害羞”一下。於是她把帷帽往下按了按,背過身去,將懷裏的袖珍羅盤掏出來把玩。這個羅盤她極是喜愛,上麵一層鏽色已被擦掉,顯了些光亮出來,更顯瑩秀可愛。

很快,漿輪船慢慢地靠近了渡口。

渡口上方有一群披紅掛彩的隊伍,他們站在高高的台階上,正往漿輪船看過來,隊伍的前方,停有一個綴了金銀色的大紅喜轎。

------題外話------

一入深坑深似海,看著親手挖的坑,二錦也是醉了哇……啥時候完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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