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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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241米,大塊喝肉,大口喝酒

彭欣這奮力一撲很駭人。

本來蕭乾與宋徹便是表親,也根本不曾起心要殺他,出手隻為免他突然作惡,想要控製住他。可彭欣冷不丁上前,就縮短了刀劍與目標的距離。

若非他與完顏修皆是當世高手,那一劍一刀肯定得生生插入她的身體。

然,即便收勢得快,她脊背上的衣裳也已被利刃刺破,當即,有一絲鮮血順著劍身淌了出來,看上去極為慎人。

“欣兒——?”

宋徹先前一直在發愣。

眼看彭欣受傷,他雙瞳瞪大,吃驚地看著那一抹鮮血,整個人忽而狂躁起來,“啊”的大聲驚叫一下,徒手抓住蕭乾和完顏修的刀和劍,不管不顧的穩穩一捏,就勢推了出去。

那力度之大,讓完顏修和蕭乾皆是一怔。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這宋徹的功夫,竟是不輸他們。

一個在陰山貧脊之地養大的皇子,居然有這般武力,著急讓人震撼,但他們來不及多想,宋徹已如疾風一般撲了過來,完全是拚命的架勢。

“石頭——”

彭欣顧不得背上的傷,大喊阻止。

“不要動手。”

她的聲音撕心裂肺。

可宋徹整個人都像是陷入了某種癲狂的狀態。雙目赤紅,神色焦躁,一副血氣衝腦的樣子,哪裏聽得見?他手上沒有武器,竟然從石柱上扯起一根鐵鏈子,“嘣”一聲,把鏈子生生扯斷,徑直朝蕭乾擊打過去。

“小心!”

這回換黑九著急了。

看宋徹把鏈子舞得虎虎生風,她又恨又惱。

“神經病,彭欣都受傷了,你不管她,還打什麽打?有什麽事,咱們吃飽了坐下來說不行嗎?”

她對武術之道一知半解,卻曉得蕭乾本就有疾在身,在陰山時的體力又消耗極大,加上沒有進食,恐怕他不是宋徹的對手,有個好歹。

可宋徹的神態,明顯不對勁兒——

癲、狂、惱、憤怒!

他連彭欣都聽不見,又哪聽得見墨九。

一雙猩紅的眸子狠戾地盯著蕭乾與完顏修,像染滿了鮮血一般,一字一句又冷又狂。

“敢傷我欣兒,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們——”

“砰!”

鐵鏈擊在石上,聲聲震耳。

娘呀!墨九九嚇得心肝兒都顫了。

沒想到宋徹這廝空長了一張小王爺宋驁的皮,與他的性格是兩碼事,且武力值似乎比宋驁還要高……

不!關鍵是他更為變態。

對生死,對鮮血,對人命,他沒有正常人應有的憐憫心,在他的眼裏,除了彭欣,似乎所有人都是低等動物,別人的生死,也根本都不會被他看在眼底。

一旦殺之,便如草芥。

“啊!來啊!”

“來啊!殺啊!”

狂躁的吼著,他步步逼近。

而完顏修與蕭乾因為頭腦正常,顧及血脈親情,顧及彭欣,或說本來就想要留下活口,反而有點束手束腳。幾個回合下來,節節敗退,好幾次差一點被他鐵鏈傷著。

這般情形,終於把完顏修逼狠了。

“老子幹丨你娘的!”

他不再手下留情,手持彎刀如鬼魅一般迅速靠近宋徹,招招殺著,刀刀直取要害。這番變化來得很快,完顏修身影越來越快,突地一個馬步紮緊,徒手扯住宋徹的鐵鏈,淩厲的雙眉,狠狠蹙起。

“蕭兄你閃開,老子要親手弄死他。”

他沉厲的聲音,狠戾得像把宋徹當成了殺父仇人一般。電光火石間,眼看他彎刀劈頭蓋臉往宋徹的頭部落去,蕭乾眉頭一蹙,猛地彈開了他的刀柄。

而後,又趕在完顏修罵娘之前,手袖一揮,也不知做了什麽手腳,隻見宋徹“啊”一聲,麵色突變,整個人便站立不穩了。

“欣兒,我……”

這一瞬間,他臉上的戾氣,漸漸消失,慢慢的調轉頭,瞪大雙目看著彭欣,手上鐵鏈“鐺”地落地,人也軟了下去。

“石頭。”彭欣撲過去扶起他,看向蕭乾,“他怎麽了?”

蕭乾麵無表情,收劍入鞘。

“半個時辰,自會醒來。”

聽得這話,彭欣臉上有明顯的鬆緩,為額外拭了拭臉,她似乎又想到什麽,手在空中僵了一僵,又慢吞吞抬頭,看著他們,遲疑的聲音很緩慢,有一絲絲顫抖。

“你們沒有找到他嗎?”

這個“他”,指的是宋驁了。

蕭乾抿唇不語,緊蹙眉心。

墨九不忍心看她如此,很快將那順的事說了一下。

“你放心,會有辦法救出小王爺的。那個老東西太狡猾,現在找他隻會投鼠忌器,任由他擺弄。暫且冷他一冷,等我們吃點東西,養好精神再回來審他。即便我審不出,還有老蕭,他麵善心毒,有的是法子。”

這……是誇還是貶?

蕭乾唇角微微一抽,抓住她的手。

“走吧,不是餓了?”

“是……嗯。”墨九吐吐舌頭,“我那話可沒有損你,全是誇獎的意思。我就喜歡不做作的壞人……像你剛才對宋徹那一下,就很精彩嘛。上來就該這樣做,何必手軟呢?”

蕭乾沉默,冷眸瞥她一瞬,大步往回路走。

可剛走了幾步,像是又想到什麽,回頭道:“聖女,宋徹中毒頗深,毒氣行入肺腑,恐已損及心智,方才這般行為,便是毒氣攻心之故。需靜心調理,或可改善……”

聽他這麽說,彭欣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聞及可“改善”,一雙死水般的眸子,還是有了淡淡的波瀾。

“敢問這位俠士,當如何調理?”

蕭乾頎長的身姿迎風而立,目光淡薄而疏遠,一隻手穩穩扶住墨九,啞聲道:“先回嘎查,安頓好再說。”

說罷他回頭看完顏修。

“國主,麻煩你了,扛他回去。”

宋徹暈過去了,彭欣自然是扛不動的,而這裏除了完顏修,又有誰能扛?

然而——

聽聞一聲“國主”的完顏修,當即就處於暴躁的邊緣了。蕭乾吩咐得理所當然,真把他當勞工使喚了?

當即,他就要飆罵——

可下一瞬,看到軟倒地上的宋徹,已衝至喉嚨的話,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也餓了,又困又累。

他可不想蕭乾再給他下點什麽爛藥,說不出話都是小事,萬一飯都吃不成了,或者把小命丟了,那就虧大了。

以前他覺得這姓蕭的是個正人君子,很少玩陰的,可三番五次的較量之後,他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實——他變了!

大抵和墨九呆久了,姓蕭的越來越缺德,手段也越來越黑心眼兒,隻管結果,幾乎不顧及過程了。

以前他自詡醫者,幾乎從不下毒。

現在麽……哼哼。

“好,老子欠了你們的!”

白雲悠悠,天光燦爛。

在黑暗裏浮沉了那麽久,再見天日,看遠遠近近的綠草、帳篷、牧民的炊煙,低頭吃草的牛羊,隨風擺動的樹木,振翅高飛的雄鷹,還有那一片片遠山近巒的影子,眾人皆有隔世般的幻覺。

墨九狂喜般抱緊了蕭乾的胳膊。

“老蕭,我們出來了。”

蕭乾沒有回答,拍拍她的手。

“啊啊啊,藍天、白雲,牛羊,我愛你們——”

墨九放開他的手,雙手高高伸起,仰天長笑。

“哈哈哈,我墨九終於闖出來了。”

從陰山一路往嘎查而去,除了馱著宋徹的完顏三舅,其他幾個人的表情都是欣喜的,可路遇的牧民們,神色卻有些詭異。

墨九覺得大抵是他們身上髒,樣子狼狽,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惹得人家嫌棄了,倒也沒怎麽在意,可還沒有入嘎查村,就遇到了騎馬急馳而來的趙聲東,很快就從他的嘴裏得知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

“掌櫃的——你們終於出來了。”

趙聲東欣喜的雙目,一片通紅,緊張得口齒都有點不伶俐了。

這兩日來的尋找,早已讓他心力交瘁,整整兩天一夜,他一眼都未合,整個人幾乎都泡在了陰山。

然而,墨家弟子和蘇赫都派了數拔人尋找,結果好些人陷入在死亡山穀,再也沒有出來。

一時間,除了傻傻從外麵鑿洞深入之外,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

半個小時前,蘇赫突然接到哈拉和林來的急報,趙聲東這才陪他回嘎查,吃了一口熱飯。

他這會兒正準備返回陰山繼續找人,沒有想到,就遇上了脫險的墨九他們一行。

擊西第一個就衝了上去,與聲東緊緊擁抱,闖北也狠揍了他一拳。

幾個人平常都如同兄弟,相視一笑,這欣喜,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而且,此刻,趙聲東也來不及敘舊,簡單寒暄幾句,他急切地向蕭乾行個禮,就伸手去扶他。

“掌櫃的,您先上馬,我有急事與你說。”

蕭乾沒有上馬,回頭望一眼,卻是淡淡掃向了累得氣喘籲籲的完顏修。

“帶他先回去吧。”

完顏修求之不得,哪裏管那許多?

不許旁人怎麽看,他當即奪過馬來,把宋徹往上麵一丟,自己就騎了上去,不過眨眼之前,就隻剩下一聲“駕——”在風中飄蕩了。

看他遠去,蕭乾也沒有急著讓聲東匯報。

“先回村。”

大家都餓了,不能再耽擱。

趙聲東原本以為他是故意支開完顏修的,聞言皺了皺眉頭,掃了邊上的幾個人,又擔憂地看著蕭乾的身子。

“掌櫃的,你可還撐得住?蘇赫親王……這會兒估計會很急切地想要見你。”

蘇赫親王?

墨九有點兒詫異這個稱呼。

嗅到了空氣中的不同尋常,她卻沒有問,隻瞥向蕭乾。

“我沒那麽弱。”蕭乾淡淡回答,聲音嘶啞,但精神頭尚好。

聽罷,趙聲東鬆了一口氣。

而後,他神色又驀地凝重:“掌櫃的,北猛變天了——不如,我們現在先去金帳?”

不待蕭乾回答,墨九率先同意。

“好哇,世子金帳裏的吃食,想必更好?”

眾人:“……”

北猛變天,這是大事,辜二急著見蕭乾想必是為商議對策,於是墨九的提議當即得到了蕭乾的認同。

陰山離嘎查村不算太遠,便是徒步走,也用不了多久,更何況,完顏修騎馬奔去,那邊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曹元等弟子帶著坐騎,不過半刻鍾,就飛奔過來支援了……

再次騎上了她的棗紅馬,再次見到自己麾下的墨家弟子,墨九也再一次感受到了重生一般的快活。

帶著疑惑與喜悅入得金帳,很快她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就在他們被困陰山的兩天一夜,這個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北猛新汗繼位了。

繼位的大汗,不是汗位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北猛大汗的嫡長子,親王拉木拉爾,也不是北猛的實際掌權者親王達爾紮,而是達爾紮的兒子——蒙合。

就在蒙合派人來嘎查的同一天,身在哈拉和林的長公主阿依古以“大汗去世,嫡長子拉木拉爾竟遠在阿巴嘎,未及時趕到哈拉和林奔喪,不孝不忠,無繼承汗位的資格”而由,以長姊身份在哈拉和林召開宗親大全,推選新任大汗。

而此時,有嫡長子之繼位正統的拉木拉爾親王,正被達爾紮部的死士攔截在阿巴嘎,根本無法抽身返回哈拉和林。

阿依古長公主在北猛是一個人物,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須眉的典型,之前她與同父同母的弟弟達爾紮交好,實際掌控北猛政權,按墨九的說法,就是北猛的“太平公主”。

阿依古不僅在北猛聲威極大,還極會經營,在族內宗親中極受尊崇,而且,達爾紮實力強大,應召前往的宗族裏,有心攀附的人與不敢為敵的人,各占一半。

故而一呼百應,皆屬意達爾紮親王繼續汗位。

然而,達爾紮有心無命。

不知是因為覬覦了許久的汗位到手,太過激動引發了舊疾,還是長年傷病終於熬到了油盡燈枯,他竟然死在了宗親大會上。

這就尷尬了。

北猛大汗還有數個兒子在世,如今親王達爾紮過世,按理應當收別的親王繼任。可曆史從來都是相似的,繼位的並非隻有理,還得有權,尤其是北猛這樣的遊牧民族,向來信奉強者為尊。

阿依古長公主直接提議了第三代世子蒙合。

在已故北猛大汗的孫輩裏,是最有能力者,當初無數次跟隨乃父達爾紮出征的蒙合了。且蒙合為人狠戾,善報複,宗親大會上雖然有人不服,卻終究不敢當麵為敵,商討一天後,達成了一致意見,共同擁戴蒙合繼承汗位。

於是,蒙合成為了北猛國的大皇帝。

當日,他在哈拉和林宣布即位,並尊阿依古長公主為皇長姑,一麵遣使周之四方諸國,一麵籌備已故大汗與同樣被追封為大皇帝的阿爾紮的葬禮。

同時,為鞏固新汗政權,蒙合對親王拉木拉爾及反對的旁支宗親和一眾擁戴者,進行了血腥的屠殺。

就在墨九他們在陰山曆盡艱辛的時候,哈拉和林鮮血遍布,死者上萬之眾。

同一天,嫡長子拉木拉爾死在阿巴嗄,咽氣的最後一刻,也未能返回哈拉和林奔喪,不僅如此,連他的兩個兒子也沒有辦法再為他奔喪了——他們都死在了蒙合的屠刀之下。

這一仗,蒙合勝得非常漂亮,幾乎兵不血刃,就一舉稱帝,手段極其殘暴,當然,過程也極其危險。所以,對於有“擁戴之功”的眾臣,他也大加封賞。

阿依古貴為皇姑,又是女子,再尊也無非於此,但她還有兒子。所以,在登基伊始,蒙合便敕封阿依古長主的嫡長子蘇赫世子為金印親王,賜金印,世襲罔替。次子烏日根雖然晚生了兩年,混不上親王,卻也位極人臣。

至此,北猛政局的動彈雖然沒有完全結束,但這個位於漠北草原的第一大國,終於在一夜之間,改天換天,正式迎來了一個新的時代。

就在今日下午,哈拉和林的使者趕至嗄查,將金印與敕封旨意交到了蘇赫的手上。蘇赫匆匆從陰山返回,於金帳謝恩,並請使者傳話蒙合大汗,餘生將忠於北猛,忠於大汗雲雲……

反正這種話,辜二說起來倒也順口。

畢竟他在南榮為官多年,又向來近權貴、事天子,拍馬屁的話,自然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

可聽到這個過程,墨九看著辜二巫師麵具下那一雙眼,卻莫名覺得膽寒。

這個辜二,其實真的不簡單。

而他最不簡單的地方,就是表現得太簡單。

明明他應該是很複雜的一個男人,可墨九除了知道他叫辜仇,曾住楚州蕭家隔壁,曾在謝丙生手下為官,曾幫過謝忱為非作歹,也曾經是景昌帝宋熹的殿前紅人,卻又在一夜之間假傳聖旨,轉投蕭乾之外……這個人的其他經曆,就是一個零。

但這些給世人看的經曆,又有幾個是真的?

最令墨九覺得詭異的,是從她穿越之初,這個辜二好像就一直在她的身邊,有意無意的,就陰魂不散了。

她在謝丙生手上幫她做過“滑翔機”,她在楚州中元節的晚上逃命時,也上過他的船,吃過他的酒,無意受了他的幫忙。她為幫溫靜嫻整蕭二郎時,也是辜二出手,帶著她飛簷走壁,後來到了臨安,他的幫忙更是不少。從**台到皇宮,從金州和興隆山……這簡直就是一個傳奇人物啊。

墨九心裏默了默,低頭嚼著牛肉,對辜二那一張戴著巫師麵孔的臉,時不時的瞄一眼,獨自在心裏琢磨起來。

“钜子這般看我做甚?”

辜二似乎察覺到了墨九的古怪,也看了過來。

墨九眼角餘風掃一下蕭乾,看他沒有阻止,也沒有別的表情,想來辜二還不知道她已經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也不說破,隻笑盈盈的邊吃邊說。

“好不容易死裏逃生,又能得到世子……哦不對,金印親王的熱情款待,這肉,這餅,這酒,若非王爺,墨九哪有品嚐的福分?故而,墨九心生感激,卻無以為報王爺,甚是痛心。”

“哦,是嗎?”

辜二坐在金帳首位,表情不變。

“钜子怕不是這般想的吧?”

“呃,絕對的感激涕零,感激涕零——”

墨九嘻嘻笑著,辜二卻未再說話。

一時間,金帳內冷場了。墨九窘迫的笑笑,又盤子裏夾了一塊羊肉遞到蕭乾的碗裏,“老蕭,你多吃點,長點力氣。”

蕭乾:“……”

墨九隱隱覺得“長力氣”好像容易讓他誤會她有暗指,撇了撇嘴,又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蕭乾嗯一聲,但笑不語。

與他飽含深情的目光對視著,墨九突地翻個白眼兒。

“禽獸!思想太歪了——”

低低咕噥一句,她低頭,大塊喝肉,大口喝酒,也懶得再辯了。

於是,金帳裏,就隻剩下了眾人吃東西的聲音。

隔了好一會兒,眼看他們吃得差不多了,首座上的辜二,突地蹦出一句話來。

“這位俠士,孤王想單獨與你敘幾句話,不知方不方便?”

他說的俠士是蕭乾,目光看向的也是蕭乾。

墨九吃得有點飽,打了個飽嗝,曉得他們又要避開她去私談,不由怒目而視,可蕭乾卻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淡淡回道。

“王爺盛情,在下敢不遵從?”

------題外話------

更啦,抱歉,讓小主們久等!

一個一個熱吻,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