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盜

第05章 鴻門之宴

正文第05章鴻門之宴

桃林深處,設有一桌精致的筵席,雪白的台布上,是十樣銀質的杯箸器皿,在繽紛的落英裏,前眺著西下的太陽,這是一種怎麽樣的寫意情調呢?

紅燈客冷紅溪,身著白綢衫,在領口左側上,別著一枝並蒂的桃花,襯著他那長身健美的身材,看來真是英俊極了。

他微微抬頭看了一下穹空的浮雲,回過身子,對著一邊的紫麵叟丘池道:“時候已差不多,他們應該來了!”

丘池嘻嘻一笑,彎身道:“你老放一百個心,誤不了的!”

冷紅溪點了點頭,又問道:“菜準備得怎麽樣了?”

紫麵叟丘池笑道:“這個也請放心,你老關照下的菜單,特地從‘新味餘’找來的大師傅,還會錯得了!”

冷紅溪哈哈笑道:“我是問,準備好了沒有?”

丘池道:“隨傳隨上!”

他說著拍了一下手,表示自己這件事辦得漂亮。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這桃林內,此刻不許任何閑人通過,以免敗壞了我們的清靜!”

丘池一笑道:“兄弟,你想得可真周到,我帶來了幾個人,叫他們負責就是,閑人絕進不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這我就放心了!”

丘池哈哈一笑,走上一步,輕聲道:“兄弟你可是一舉成名了,現在天下誰不知道你呀!今天請的朋友,無不是江湖上響當當叫字號的朋友,可說全是衝著兄弟你,來捧你老的場的。”

說著又上前一步,小聲道:“我們私下裏,已經有了個決議,今天就公推兄弟你做我們的總瓢把子,你老要是不打算動,總舵窯子就設在你老府上,兄弟,你看怎麽樣?”

冷紅溪哼了一聲,道:“這都不是問題!”

才言到此,就見一個漢子由林內走出,遠遠的道:“丘爺,來了一個客人!”

丘池忙道:“是誰?”

那漢子彎腰道:“血牛峽的嶠道長!”

丘池笑向冷紅溪道:“兄弟,快請,嶠道長是西北道上有名的一個魔頭,此老對於禦女之木,很有一手,且殺人如麻,這人可是厲害極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既如此,快請!”

說著離座迎出,丘池隨後步出,一麵道:“嶠道長能來這裏,真是天大的麵子,看起來,他對兄弟你……”

話聲未完,卻見桃花樹下,出現了一個玄衣道人。

這道人六尺高的身材,滿頭黑發又細又亮,黑油油的挽成了一個大道髻,一張長形的馬臉,又紅又胖,隻是其上凹凸不平,看起來叫人很不舒服。

道人足下是一雙高筒靴子,靴上繡著一個**的女人,真是不倫不類。

他一步三晃的行到了近前,遠遠抱拳道:“哪位是紅燈俠?貧道失敬了!”

冷紅溪身形岸然不動,紫麵叟丘池,忙為他們介紹了一下,這道人上下看了冷紅溪一番,笑道:“久仰,久仰!”

並伸出一隻留有長指甲的手,往冷紅溪肩上一搭,冷紅溪微微一笑道:“道長請落座吧!”

說著袖子向一邊微微一拂,那位血牛峽的嶠道長,就身不由主地一連向裏麵搖蕩跌出了三四步。

他往位子一坐,麵色一陣大紅,遂嗬嗬笑道:“冷大俠真太客氣了!”

冷紅溪微微笑了一下,未再作聲。

可是一邊冷眼旁觀的紫麵叟丘池,卻是肚內雪亮,他知道這位嶠道長,必是近日多近了女色,身體淘虛。

這是一個很窘的場麵,所幸沒有拖得太長,跟著就有人來報告,又有客人來了。

所來的是三男一女,三個男的是鄂北二寇項英、項鳳和宜昌的金翅鵬鐵針羽。

至於那個女客,卻是一個三十許的婦人,生得嫵媚妖冶,風情萬端。

坐在位子上的嶠道長,忽然自座位上站了起來,笑道:“三尾狐傅春娘也來了,稀客稀客!”

說話之間,這一行四人己來到近前。

冷紅溪麵色沉重的道:“各位太賞光了,請坐!”

鄂北二寇項英、項鳳,是一雙生得極其矮小的漢子,四十左右的年歲,二人全是光頭,沒有留發,頭皮刮得閃亮發光,那項英留著兩撇胡子,生就一雙黃眉,黃眼,看起來很不順眼。

那個叫項鳳的,也是一副小鼻子小眼的怪相,下巴上也留有兩三寸長的短胡子。

這鄂北二寇兄弟二人一身打扮,也是不倫不類,老人都穿著一件絲質的馬褂,穿在身上異常肥大,實在是不堪入目。

可是那位紫麵叟丘池,卻對這兩個人,甚為巴結,立刻為二人讓座。

兄弟二人落座之後,一副昂然自得之態,不時的左右看著,好似在座之人,全都不是和他二人同來的,那位宜昌的金翅鵬鐵針羽,卻抱拳向著冷紅溪欠身道:“冷大俠你太客氣了!”

冷紅溪見這人,七十左右的年歲,生得皓首白發,一身青布衣褲,瘦長的身材,雙耳之下,各生著一條長長的白髯,十分清臒,當時不由內心微微一動。

他很是驚異,想不到這群人中,尚有如此一個人物,自己對他,可不能一視同仁了。

於是抱拳道:“閣下太賞光了,快請坐吧!”

鐵針羽落座之後,便聞得隔座的三尾狐傅春娘,發出一陣媚笑,道:“嘻!我還當紅燈盜是個糟老頭子呢,沒想到竟是個小夥子!”

說著那雙勾魂的眸子,直向著一邊的冷紅溪身上瞟過來,另一邊的嶠道長卻嗬嗬一笑道:“怎麽,我們的娘娘又動了凡心啦?”

邊說邊大笑了起來,三尾狐不由臉上一紅,唾罵道:“不要臉的東西,虧你還是個道士呢!”

嶠道長擠著一對豬眼,大笑道:“我這個道士,可是一天也離不開女人,怎麽樣,飯後咱們兩個……”

三尾狐雖是**蕩成性,可是嶠道長這副尊容,她還看不入眼內,再者,在冷紅溪麵前,她更帶著幾分做作。

這時聞言尖叫了一聲,笑罵道:“我罵你這個臭妖道,你也不拿鏡子照照,居然敢打姑奶奶我的念頭,哼哼!”

說著把手上的一杯茶,隔桌直澆了過去。

嶠道長好似存心不躲,就讓這杯茶澆在臉上,一麵大笑道:“喝!好澆(騷)!好澆!”

舉座都不禁大笑了起來,隻有金翅鵬鐵針羽,卻是冷麵毫不動容,他冷笑了一聲道:“道長不要再取笑了,這樣對主人不是太失禮了麽!”

嶠道長不由麵色一紅,旋又雙目一瞪,可是紫麵叟丘池,卻拉了他一下,道:“算了,道長忍一忍吧!”

這位血牛峽的嶠道長,勉強忍下了一口氣,嘻嘻一笑道:“久仰鐵老師的鐵琵琶功夫,得自獨門真傳,有機會貧道倒要瞻仰一下。”

金翅鵬鐵針羽一聲朗笑道:“道長不要輕信傳言,其實我老頭子這一把瘦骨頭,哪裏受得起道長你一根手指頭?”

嶠道長一隻手重重在桌上一按,猛地站起身來,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告訴你鐵針羽,別人怕你,道長我卻是不在乎你……”

鐵針羽笑道:“我對於道長,卻是怕得緊!”

鄂北二寇聞言全都大笑了起來,項英搖了一下頭道:“難得!你二人口說無憑,何不動手一分高下?也好給我們飽一飽眼福?”

金翅鵬鐵針羽冷然道:“項老師似乎忘了這是什麽地方了,當著冷大俠的麵,豈容我們撒野?”

可是那位嶠道長,卻誤以為項氏兄弟在為自己撐腰,更有意一顯身手。

當下他忽地抖手,打出了一支銀筷。

這支銀筷子,一出手就“哧”一聲,直向著金翅鵬鐵針羽的咽喉飛去!

冷紅溪此時並未在座,他遠遠的站在一株樹下,等待著尚未來臨的一個客人。

席上的笑鬧,他似乎是充耳不聞。

可是這時,他卻猛地回過身來,右手平空一指,隻聽得“叮”一聲。

嶠道長那支飛在半空的銀筷子,竟自落了下來!

眾人全是一驚,一齊向冷紅溪這邊看來,冷紅溪微微一笑道:“各位如有意一顯身手,等一會兒是有機會的。”

說罷,他忽又麵色微微一沉道:“我們不等了,請丘兄關照上菜吧!”

紫麵叟丘池答應了一聲:“是!”

卻見桃林之外,踱來了一個麻麵瘦老人,這瘦老人一頭亂發,一顆大頭,有如巴鬥似的,身上穿著一件走了樣的大褂,長僅及膝,背上卻背著一把鐵傘,還有一頂破鬥笠。

他一現身出來,就哈哈大笑道:“我來遲了,主人多擔待!”

眾人紛紛立起身來,這麻麵老人,一麵走進來,一麵摘下了背上的帽子和傘。

他走到了冷紅溪身邊,嘿嘿一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名震天下的紅燈大俠了?失敬!失敬!”

冷紅溪冷觀這大頭老人,見他雙目神光四射,兩邊太陽穴更是隱隱凸出,就知道這老人必定有非常身手。

他知道,此老正是這次來客之中,最厲害的一個角色,在兩淮道上無人不知的一名巨盜——滿天星範鵬!

據說此人,掌中一把鐵傘,在兩淮一帶,橫行了將近三十年從未遇過敵手。

這滿天星範鵬作案,向以穩重見稱,他能十年不作案,可是一作案就可吃上十年,非萬金不下手,而且下手必毒辣,哪怕是在場有百人以上,他不出手則已,一經出手,也絕不留一個活口!

所以江湖上,一提起此人,無不魂飛膽落。

冷紅溪在丘池口中知道此人以後,特別關照丘池務必要請到他。

為請此人,紫麵叟不知托了多少人,才算請動了他。

冷紅溪這時見他來到,不由暗喜,他抱拳微曬道:“多謝範兄賞光!”

滿天星範鵬臥光朝席上一掃,狂笑道:“難得難得,好朋友來了不少呀!”

說罷望著冷紅溪一笑道:“看來主人很夠意思,有心給道上朋友拉個交情。”

紫麵叟丘池這時抱拳一笑道:“紅燈俠因久慕各位大名,是以特著小弟邀請各位來此一聚,範大哥你老能來,真是太好了!”

滿天星範鵬哈哈一笑道:“恐怕這並不是紅燈俠真正的意思吧?”

說著目光望向冷紅溪一笑道:“冷兄你說是與不是?”

冷紅溪心中一震,暗忖道:“這範鵬果然是一個精明之人,莫非他竟已看出我心內的企圖不成?”

當時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是別有用心的!”

範鵬微微一怔道:“可否說出一聽?”

冷紅溪道:“我們邊吃邊談如何?請各位都入座吧!”

當時由丘他的兩個弟子,負責斟酒上菜,冷紅溪看了看天色道:“天已黑了,待小弟點上燈火,我們來一個挑燈夜飲豈不是好?”

眾人連說妙!妙!紫麵叟丘池忙道:“冷大俠你不須自己勞動,我來代勞吧!”

冷紅溪搖了搖手道:“我這燈籠隻怕你不會點,不必勞神,我自己來!”

說罷欠身而去。

這時已陸續上了六個冷盤,菜肴極為精致,滿天星範鵬正待舉箸,忽的一愣道:“噢,一盞紅燈!”

抬起目光,向前麵望去。

眾人順其目光視處望去,果見桃林正前方,懸起一盞紅燈,也都不由哦了一聲。

紫麵叟丘池哈哈一笑道:“紅燈俠請客,以紅燈為記,何足為奇?”

眾人不禁一齊點頭恍然。

就在說話之間,四麵八方,一時間,竟又接著亮起了數盞紅燈!

這些紅紙糊就的燈籠,或高或矮,或遠或近,一共八盞,掛在五個不同的方位,看起來八點紅星,極為悅目。

血牛峽的嶠道長,不由嗬嗬一笑道:“主人紅燈助興,真好主意也!”

三尾狐傅香娘數了一下,笑道:“八盞,一共八盞紅燈,喂!紅燈大俠,再多點幾盞,才好玩呢!”

她話聲一落,卻忽有二人推座而起。

這兩個人,一個是金翅鵬鐵針羽,另一個則是大頭麻麵的滿天星範鵬。

二人幾乎是同時之間,各人一按桌麵,直向林內撲去!

他二人所撲奔之處,正是來時的道口。

隻是當他二人身形剛撲近道口的刹那,卻由迎麵湧來一股極大的勁力。

二人那麽快的勢子,吃這股勁力一擊之下,竟又雙雙退了回來。

旋見麵前人影一閃,現出了冷紅溪的身影。

他對著二人微微一笑道:“來到我這桃花林內的客人,卻是來得去不得呢!”

滿天星範鵬一聲狂笑,道:“姓冷的,你這是什麽心意?”

金翅鵬鐵針羽怔了一下道:“冷兄,你這是……”

冷紅溪望著鐵針羽一笑道:“鐵朋友,你速速向我手指處奔去,切莫回頭,否則我也無法救你了!”

鐵針羽不由大吃了一驚、已見冷紅溪手向一旁一指,手指指處,正有紅燈一盞,應手而滅。

金翅鵬鐵針羽已看出了,冷紅溪是借請客為由,其用心竟是想將在座之人,一舉而殲。

他所燃亮的八盞紅燈,乃是按照先天如意八卦圖形所設置,在座之人,全被困於燈陣之中了。

這種陣法高深奧妙,絕非他所能突破。

這時聞言,不由驚喜萬狀,想不到這位紅燈盜,居然對自己網開一麵,他哪裏還能不識好歹?

當時感愧交集,抱拳朗聲道:“紅燈大俠網開一麵,鐵某拜領了!”

話落身形急騰而起,直向冷紅溪所指之處,如飛而去,果然絲毫無阻。

一旁的滿天星範鵬見狀,陡發一聲狂笑。

隻見他雙足一點,身形絕快的,也向著冷紅溪所指之處撲去,可是當他身形方一接近,卻見那原本已熄了的紅燈,忽的複明。

滿天星範鵬就覺得眼前一花,身落處,卻仍然是原處未動,不由嚇得呆了一呆。

這時座中眾人,睹情之下,無不大驚,紛紛離座而起,紫麵叟丘池惑然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滿天星範鵬一聲狂笑道:“丘池,你還要裝糊塗,我們上了你的當了!”

說著他身形一撲,雙掌之上,各發出一股絕大的勁力,直向著紫麵叟丘池身上襲來。

可憐紫麵叟丘池,自己也還在五裏霧中,一時躲避不及,竟為這兩股掌力,擊了個正著。

隻聽他狂叫了一聲,整個身子為範鵬的掌力擊得飛了出去,“呼”一聲,撞在了一塊大石之下,頓時一命嗚呼!

鄂北二寇中的項鳳怒聲道:“範大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滿天星範鵬嘿嘿一笑道:“你兄弟也是成了名的人物了,難道還沒有看出這紅燈小子的用心麽?我們已中了他的計,被困在了他的紅燈陣中了!”

項氏兄弟聞言麵色一變。

三尾狐傅春娘卻咯咯一笑道:“我卻不信,哪會有這等事情!”

他們目光一齊向著冷紅溪望去,這位紅燈怪客,朗笑了一聲,緩步而來。

在場各人連忙蓄勢以待,生怕冷紅溪驟然對他們下手。

冷紅溪這時含笑由他們麵前走過,自桌上倒了一杯酒,舉向眾人,哈哈一笑道:“這杯酒,是為各人送行的,幹!”

說著仰首而盡,諸人全是一愣,那位血牛峽的嶠道長,怒聲道:“紅燈盜,你究竟弄什麽玄虛?”

冷紅溪放下了杯子,莞爾道:“因為各位即將大行,一去不複返了!”

項鳳一聲狂笑,手指冷紅溪道:“小子,你以為你一個人就能困住我們麽?哈哈!你真是做夢!”

冷紅溪朗笑道:“並非做夢,乃是實情!”

項鳳冷哼道:“你困住我們用心何在?”

冷紅溪冷冷的道:“我並不是困住你們,而是要把你們送出這個世界!”

項鳳退後了一步,狂笑道:“我就不信,這數盞紅燈,就能奈何我們,看我闖給你看!”

話聲中,身形霍地騰空而起,雙掌之上,各發出淩厲的劈空掌力,直向著最近的一盞紅燈撲去。

可是這稱“紅燈陣”,正是冷紅溪在澗底石洞內,潛心竭智所研創出的厲害陣法之一,項鳳哪裏能窺出其中奧秘!

他滿以為雙掌上發出的真力,定能將紅燈擊滅。

可是掌力發出之後,那看來近在咫尺的紅燈,卻連搖也沒搖動一下。

而項鳳卻隻覺得眼前形勢一變,萬根巨木,竟好像直朝著自己頭上壓了下來。

這本是陣法的一種幻覺,項鳳也未嚐不知,但他仍不能控製內心的驚嚇,頓時不由自主踉蹌後退,一跤跌倒在地!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你們之中如果有聰明的人,就不必再試了,還是留一點力氣的好!”

三尾狐傅春娘,這時才知道了厲害,隻嚇得花容色變,她抖顫著道:“這是為什麽呢?”

大頭麻麵的範鵬,這時卻坐回位子上,反倒比以前鎮定了,他用箸子夾了一口菜,放入口中大嚼了一陣,咽下之後,嗬嗬笑道:“冷紅溪,你的心意,老夫我早已識破,你是想讓我們自行闖陣,疲極而死麽?”

冷紅溪冷冷的道:“所以我勸你們最好安靜一些!不過,你們遲早都將難免一死!因為你們平日作惡太多,這是應有的報應!”

滿天星範鵬獰笑道:“那也不見得,我就不信誰能取我的性命!”

說著手橫鐵傘,退後了幾步,就地坐了下來。

血牛峽的嶠道長,狂笑了一聲道:“紅燈盜,你所作所為,又算得了什麽好人?現在又裝什麽正經?豈不令人齒冷!”

冷紅溪朗笑道:“正因為如此,所以今夜才來上這麽一個壞人大會串,看看誰死誰活!”

嶠道長自恃所練“霧掌”已有九分火候,他為人桀驁氣盛,絕不甘如此受辱,當時一聲怒嘯道:“道爺我倒要見識見識,你這小子倒底有什麽真實本領!”

他說著足尖飛點,猛撲而出,右手向外一揮,自掌心發出了一蓬白霧似的東西。

這股白氣,隱隱透著一種腥氣,直向冷紅溪麵上罩來,冷紅溪一聲朗笑道:“你最該死!”

隻見他右手向外一送,嶠道長掌心所發出的白氣,就像是遇見了狂風似的,瞬即煙消雲散。

嶠道長二次揮掌,可是這一次他的掌力還未發出來,迎麵的冷紅溪就如同一隻怪馬似的自他頭頂上猛地掠了過去。

嶠道長猛然轉身,用雙擂掌,又向對方肋上猛擂過去,可是冷紅溪不知怎麽的,隻見他雙手一晃,已當胸兜在了嶠道長的前胸之上。

這位紅燈怪俠,冷笑了一聲,振臂一搖,嶠道長立即發出一聲慘叫,頓時五髒盡碎,七孔流血而亡。

隨著,冷紅溪手掌向外一送一鬆,嶠道長的屍身就像是一塊肉似的,叭一聲,摔在了一旁!

他這種殺人的手法,確實嚇人已極。

在場這幾人,平日無不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可是當他們看到了嶠道長的死態之後,也不由為之動容!

鄂西二寇項英項鳳,對望了一眼,項鳳哼了一聲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大哥,我們並肩子上!”

他說著身形向下一矮,手抽處,掌中已多了一口鋸齒鉤鐮刀。

這種兵刃,形象極為特別,看起來有如一彎新月一般,又像是一把割草的鐮刀,所不同的是,它的背後卻是一排鋸齒,通體上下青光閃閃,確實鋒利無比。

項鳳兵刃在手,似乎陡生無限膽力。

他低叱了聲:“大哥,事到如今,你還猶豫什麽?”

項英狂笑了一聲:“罷!罷!我兄弟與你擠了!”

單手往那襲半長不短的馬褂裏一探,也把鋸齒鉤鐮刀掣了出來。

兄弟二人,各自向一邊一騰身子,兩口鉤鐮刀,同時舉起。

就在他二人正要同時出擊的刹那之間,忽見那坐在地上的滿天星範鵬,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目光向二人一掃,大聲道:“你二人想死麽?”

鄂北二寇一腔熱血,不由得變為冰冷。

項英側首橫刀,冷笑道:“範麻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滿天星範鵬,一聲狂笑道,“你們這兩個糊塗蛋,虧你們還是鄂北有名的人物呢,你們當真要自己送死,又關我何事?”

項英不由臉上一紅道:“老範,你難道要我們坐以待斃?”

範鵬嘿嘿一笑道:“在我看,坐著等死總比送死好些!”

項鳳冷笑了一聲,道:“大哥,理這麻子作甚,我們闖我們的!”

說罷身子向下一伏,就要騰起,可是滿天星範鵬卻又大聲叱道:“不可!”

他身子霍地由地上站起,躍至項鳳身前,獰笑了一聲,道:“項鳳,那嶠道長的下場,你莫非沒有看見?”

項鳳冷笑道:“他武功不濟,又怪得誰來!”

滿天星範鵬回過頭來,見冷紅溪仍然站在原處不動,心中似有所悟,就冷笑了一聲道:“我們此刻人手不夠,不能再犧牲性命了!”

項氏兄弟微微一怔,項英道:“你莫非有什麽主意?”

範鵬嘿嘿一笑道:“主意不能說有,可是卻也不容易這麽快就死!”

說著回身向一邊已嚇呆了的傅春娘招了一下手,傅春娘忙走了過去,道:“嚇死我了……紅燈盜真要殺我們呀?”

滿天星範鵬冷冷一笑道:“像你這種東西,死一百個也不算多,隻是眼前我們還用得著你!”

傅春娘素來嬌柔做作慣了,可在這個要命的關頭,她也做作不起來了。

她聞言之下,臉色一白,道:“範麻子,我們過去多少還有點交情,你們要走,可要帶上我,別不管我呀!”

範鵬冷笑道:“那要看你的命了,我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不過你們要是聽我的話,大家或許還有一線活路,否則……哼!”

項鳳道:“事到如今,你還賣什麽關子?到底有什麽主意,說出來大家研究一下呀!”

範鵬目光向那邊的冷紅溪一膘,冷冷的道:“你們看他的舉動有什麽特異之處麽?”

三人望了一會兒,均搖了搖頭,範鵬嘿嘿一笑道:“我已經注意到了,這小子總是不離開那一塊地方,很顯然的,那地方是他所布下陣勢的一個樞紐,我們如果能逼開他,然後由一人把那地方占領,這陣勢就大亂了!”

此言一出,三人都不由動容。

他們依言望去,果見冷紅溪含笑負手,站在原處,不言不動,再一想方才他對敵嶠道長之時,雖曾騰避回旋,最後卻仍回到那塊方寸之地!

項氏兄弟不由點了點頭,道:“不錯,你到底比我們細心一點!”

範鵬冷冷一笑,道:“我沒有想到,這小子居然有如此功力,我們眼前不能力敵,隻有智取!”

項英皺眉道:“你準備怎麽做?”

滿天星範鵬道:“方才他說得不錯,我們此刻是一動不如一靜,我們且耐下心來,等到天亮再說!”

三尾狐傅春娘喜笑道:“對了,天亮了,他的燈籠也就沒有用了!”

範鵬冷冷一笑道:“你知道什麽?現在你聽我說!”

這個大頭麻麵的綠林怪老,冷冷說道:“方才我已觀察了半天,這小子所布陣勢奇妙莫測,委實不易突破,不過,我也想到了一個與他對抗的陣法!”

說著他由地上拾起幾粒石子,獰笑道:“你們各人守定我石子所落之處,切莫離開,要注意,隻要有一環被他破開,我這陣式就失效了,那時受難可就不止一個人了!”

說完右手向外一翻,飛出了三粒石子。

這三粒白色的石子,一出手,落在了三個不同的地方,但奇怪的是,三處卻是成為一條直線。

項英點頭冷笑道:“麻子,你這陣式,我明白,你這是蛇頭陣,是不是?”

滿天星嘿嘿冷笑道:“你倒有些眼力!”

項英後退了一步,道:“很好,那麽就由你守頭位吧!”

範鵬不由麵色一紅,他倒沒有想到項英明見於此。

換句話說,守“頭”位者,危險最大,更可怕的是,這個位子隻能被打,不能打人,但卻非常重要。

滿天星範鵬已親眼看到冷紅溪的功力,自忖難以擔當,是以叫別人頂缺,沒想到被項英看穿,他為人陰險,詭計多端,當時眼珠子一轉,一笑道:“傅姑娘,你守頭位,項氏兄弟守二三,我殿尾!”

三尾狐傅春娘微微一怔道:“我為什麽……”

才說到此,範鵬已冷笑道:“要不然,你殿後好了!”

傅春娘這時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略一思忖,遂向“頭”位上縱去。

項英在她縱去後,冷笑道:“範麻子,你好狠的心!”

範鵬嘿嘿笑道:“你們自己也不肯去,還廢話什麽?”

項鳳冷哼了一聲道:“那賤人死活倒不去說她,隻是麻子,你切莫再隻顧自身安危,出賣我們兄弟!”

滿天星範鵬沉聲一笑,目射凶光道:“這本來是一條死中求活的辦法,誰也沒有把握,你兄弟這麽能,何不另想一法呢?”

鄂北二寇麵色一紅,對望了一眼,硬把這口怨氣吞下肚去。

項英冷冷一笑道:“麻子,現在我們不得不聽你的,可是我們如果中途發現你又生異心,可就別怪我兄弟翻臉無情,我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跑不了我也逃不了你!”

滿天星範鵬冷笑了一聲,道:“項矮子,你真是知恩不報,如非我即時製止,隻怕你現在早已死在了那小子手上了!你們隻須注意著自己的安危,就不用管我了!”

言罷身子一躍,到了最後的一棵桃樹之下,項鳳回頭對項英道:“看來現在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項英沉聲道:“我二人前後呼應,必要時,我們顧自己要緊。”

說著二人同時騰身,在當中二三位落下。

冷紅溪遙遙立在一盞燈下,見狀冷冷一笑,想不到對方居然會有此一著。

他所設下的本是一個活陣,因動生變,想不到對方卻想出了這個以靜製動的方法。

他略一盤算分析,朗笑一聲道:“範鵬,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