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科舉)

第64章:齊王駕到(一更)

第64章 齊王駕到(一更)

瀉洪之後, 大雨又是連下了四五日, 而後總算是停了下來, 淮江的水位也漸漸開始往下降。

江程雲居中調度, 一麵派人查探各地災情, 一麵安置流民。

好在此次疏散百姓及時, 百姓傷亡不大, 且大多百姓在疏散撤離之時,亦是隨身帶上了細軟,因而也不至於一無所有。

因著淮江東南麵田地寬廣, 即便瀉洪之時,水流也不是很急,後麵雖是因瀉洪堆積了些泥沙, 但也並不太多, 田地也並未被毀,百姓回鄉之後整理一番, 仍是可以繼續耕作。

讓人驚喜的是, 想來是地勢的緣故, 此次東南一帶, 百姓房舍損毀也不是很嚴重, 尚在可以住人的程度之內。

聽聞這個消息, 顧雲浩也是心裏鬆了口氣。

百姓不至於流離失所,這絕對是個好消息。

一一安排了水患之後的諸多事宜,江程雲便將此事交予董睿主理。

並不是他懶怠, 而是另有旁的事需得他出麵。

因為, 聖意已下,齊王已經將抵達淮安巡視災情。

齊王為順德帝的第三子,為順德帝唯一的嫡子,但皇後早亡,順德帝對於這個皇子,也未見疼惜的多厲害。

齊王之上,另有兩位皇子,大皇子為淑妃所出,二皇子的母妃乃現下最為得寵的貴妃。

順德帝如今已六十有餘,朝中立儲之聲不斷。

其中大皇子一派與二皇子一派相持不下,各有所圖。

倒是齊王這個嫡子而今處境尷尬了起來,畢竟先皇後娘家已經逐漸衰敗,且順德帝對齊王的態度一直意味不明,以齊王的境況,實在比不得風頭正勁的大皇子跟二皇子。

當然,這些顧雲浩亦是知曉不多,不過是偶爾跟董睿閑聊,聽他說起。

畢竟他們家現在跟董家也是姻親,董睿對他也比先前跟親近了幾分。

依著打算,顧雲浩亦是準備近日便回臨川一趟。

原因無他,隻是這樣的大水,他實在有些放下不下家裏。

雖然他們青坪村地勢較高,應該不至於漲水的多厲害,但水災這事誰又說得準呢。

結果還沒等他趕回臨川,顧雲濤卻是已經先到了府城。

因這次水患,淮安的院試推後了幾天,定在了八月二十七,顧雲濤一得到消息,生怕後麵又因著旁的事情耽擱了,故而提前趕到了淮安府。

畢竟有顧雲浩這個小院,不必計較住客棧的開銷,提前來準備院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隻是因著距離院試開考,還有將個把月的時間,顧長榮倒不好這樣早便向衙門告假,隻得等到開考前再過來。

“大哥,江麵已經不再禁船了麽?”

待顧雲濤一切收拾妥當之後,顧雲浩便出言問道。

畢竟前些日子因著水患,淮江已經全麵禁船,現在雖然水位下去了不少,但應該也不至於這麽快就解禁才是。

“還沒呢,我是租了馬車自官道過來的。”顧雲濤解釋道。

“官道路已經通了麽?”

顧雲浩也覺得有些沒有想到,畢竟前段時間滑坡斷道之處不少,不過這幾日的功夫便清理疏通了。

“可不是。”

顧雲濤笑著解釋道:“聽聞說是齊王來了,巡撫衙門跟總兵府都派了不少人疏通官道,這不幾日就通了。”

聽了這話,顧雲浩也是恍然大悟。

怎麽忘了這一茬了。

畢竟是皇子親臨,越省上下哪敢不盡心準備,比起先前的災情,顯然巡撫衙門更為重視齊王巡視之事。

官場之中,唯上唯權,亦屬尋常之事。

經此水患,顧雲浩也隱隱明了鄧仕文行事之風,此刻也不作他想,隻問顧雲濤青坪村的情況。

“家裏沒事,就是一家人都憂心了好些日子,再則便是隔壁村的田地被淹了一些,其餘一切都好。”

聽了這話,顧雲浩也是鬆了口氣。

田地被淹一些雖然可惜,但家裏人沒事便好。

知曉了家裏的情況,顧雲浩也放下心來,加之陵江書院過兩天也將開課,便也不著急回臨川之事。

淮安府衙那邊因齊王駕到,也是忙的不可開交,齊王現下雖看著大概是與儲位無緣,但好歹也是皇子,現在又奉旨前來巡視災情,越省巡撫鄧仕文也是一路陪同到了淮安府。

因此,江程雲就更是忙了,顧雲浩自然不會於這個時候再去煩擾老師,索性便自己在家裏跟顧雲濤一起讀書溫書。

這日,天清氣朗,顧雲浩溫了會書,發現自己的紙墨不多,便出了門,一路到隔壁主街的文房鋪子。

夥計熟門熟路地招呼進去,笑道:“顧公子,許久不見,今天可是來買紙的?”

顧雲浩含笑點了點頭道:“不錯,上次那墨不錯,若還有的話,再買兩錠。”

“有有有,咱們家的紙墨絕對都是好的,價格又公道,今次大雨,也沒有受潮……”

那夥計一麵喋喋不休地誇讚著自家的東西,一麵取出兩錠墨包好,又問:“紙還是五刀麽?”

聞言,顧雲浩點了點頭。

夥計立馬邊去一旁取紙切了包好。

“顧公子。”

隨著一個聲音響起,顧雲浩轉頭看去,卻是季航的小廝正立在門口。

“怎麽?難道季兄在這附近?”

小廝忙笑著說道:“我家公子在對麵的茶樓上吃茶,剛巧看到顧公子進了這家鋪子,就打發小的來請顧公子前往一聚。”

顧雲浩自是點頭答應。

此時夥計也已經將紙墨包好,顧雲浩檢查無誤之後,便付了錢,跟著那小廝一路來到了茶樓。

及至二樓雅室,小廝推門而入:“公子,顧公子來了。”

“雲浩,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沒有看錯。”

季航忙笑著起身相迎:“快坐快坐。”

進了雅室,顧雲浩卻發現室內除了季航,竟還有一位少年與一名中年男子在此。

這名少年看著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一直懶懶地靠在座椅上,似乎對什麽都不甚在意的樣子。雖麵上仍帶有幾分稚氣,但少年眼眸如墨,看著讓人另有一種琢磨不透之感。

而那名中年男子,卻是一臉方正,身材魁梧,眉宇之間竟是淩厲之色,一看便知乃是出身生行伍。

坐定之後,經由季航介紹,顧雲浩方才知曉,那名少年叫穆言,而那位中年男子則叫薛海。

四人分麵而坐,又都不是拘謹之人,不一會功夫,便也熟識起來,說話也放開了不少。

“前些日子大雨,我本想回一趟雲寧,卻哪曉得被叔爺爺拒在家裏,不得出門,後麵過了兩日才知道咱們淮安府掘堤瀉洪之事。”

季航說起此事,也是不由感歎道:“聽聞寧陽府遭災也頗為嚴重,那樣多的田地莊稼,唉。”

談及前些日子的水患,幾人皆是一臉沉重。

“要我說,可算是掘堤瀉洪了,若不然依著後麵那樣的雨勢,不僅咱們淮安、寧陽二府將全部遭災,就是淮安之下的安陽府,隻怕也會大水成患。”

季航好些日子沒有出門,因著才知曉此事不久,也是一陣後怕,話便比尋常多了些。

“據說此事巡撫衙門並未下令,乃是江知府的決定。”

一直沒有說話的薛海,此刻卻是突然開口道:“實在是個果敢之人。”

提及江程雲此番行事,薛海略顯黝黑的麵龐上也帶著幾分敬佩之意。

“不過江知府竟然敢這樣決斷,且一力擔下此事,直接下令泄洪,這確實是讓人有些沒有想到,還好到現下還未聽聞朝中有人參奏此事,若不然……”季航也是為江程雲捏了把汗。

他出於世家,自小耳濡目染,顯然比顧雲浩更知曉這裏麵的危機。

畢竟隨著順德帝年歲越來越大,身子越來越差,朝堂之上更是波譎雲詭,而近兩年,甚至屢屢傳出順德帝準備選立太子的風聲,皇子們奪儲之爭也愈演愈烈。

此外,幾位閣臣之間,也是明爭暗鬥,他爺爺季閣老,平時也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江程雲如此行事,是極易授人以柄,引起攻訐的。

淮安知府這個位置,雖然算不得什麽高官,但卻可以說是掌管著整個華朝的‘糧倉’,是極為重要的,朝中無論哪一方勢力,都想將自己人安插在這裏。

“我想,老師心裏對此事亦是看得分明,隻是與百姓相較,他選擇了百姓罷了。”

顧雲浩直言道:“不過,在我看來,老師此番當機立斷,解淮安水患之危,本就無錯,若還要受人參本攻訐,那這世道也實在太不公了,如果這樣,我輩士子即便高中入仕,在如此毫無‘公理’可言的朝中為官,又有什麽意思。”

聽了這話,季航不由愣了一下,雖是心下讚同,卻又不好多言,隻麵色猶豫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穆言。

“不錯,雲浩所言我深以為然,江知府本就無錯,又何須咱們為他擔心,即便朝上群臣心思各異,但咱們也得相信‘公道’二字。”

看著顧雲浩,穆言讚賞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是淡淡一笑:“且江知府乃是右相孫惟德孫閣老的得意門生,豈是隨隨便便就會被人參倒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