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係列之一:傾城淚

第42章

清心殿溫暖的燈光從窗戶裏透出來,灑落在廳前的花草上,清揚翻了個身,將手臂伸出被子外,文舉默然地將她的手重新放進被子,凝重地注視著她。清揚熟睡中的麵容天真無邪,文舉心神蕩漾。輕輕地伸手,撫摩過她的麵頰,忍不住低頭親她一下。她覺得癢癢的,以為是蟲子咬,用手指撓一撓,不一會兒,又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文舉輕笑一聲,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家夥,以為自己要死了,大把大把地說了個痛快,連個表白的機會也不留給人家。

“皇上……”公公在一旁暗示,夜已經深了。

文舉站起身:“寬衣,朕今夜睡在這裏。”

晨光慢慢地照亮了天空,清揚緩緩地睜開眼,覺得身邊有個人,側頭,定睛一看,竟然是文舉!心砰砰亂跳,臉也紅了。

文舉怎麽會在這裏?怎麽在我的**?!

匆忙摸摸自己身上,還好,衣服還在。

等等,這不是明禧宮,這是哪裏?!

她一骨碌坐起身,探身伸手一撩紗帳,清心殿,我怎麽會在清心殿的**?!

想起來了,皇上昨天不是賜了鴆毒,我不是喝了嗎?我沒有死?!

她看一眼文舉,他似乎仍在熟睡,她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想越過文舉下床,卻冷不丁被文舉迎腰一攬,反壓在了**,耳邊傳來文舉邪邪的笑聲:“早上好啊!美人,昨夜睡得可好?”清揚一驚,手腳並用,撲騰甩打,拚命掙脫,無奈身體被文舉壓住,雙手被他按在頭頂,動彈不得,她惱怒道:“放開我!”

文舉輕輕地笑著,將頭俯下,臉貼上她,依舊在她耳邊揶揄:“美人,生氣了?嗬嗬,再掙紮也是無用,你是抗拒不了我的。”唇已經溫柔地吻向她的脖子。

清揚乘機猛一蹬腿,將文舉的身子掀了一半下來,高聲叫道:“來人!來人了!”

“不會有人來的,任誰也沒有膽子,打擾皇帝和清妃娘娘的好事。”文舉邪氣地笑著,將清揚的兩隻手靠到一起,用一隻手摁在床頭,騰出另一隻手來,緩緩地伸進她的衣服裏,指尖撫摩過光滑的肌膚,滑向肚子,溫柔地環住了她的腰。

“放開我!”清揚又氣又急,又羞又惱,死命掙紮,扭動著想掙脫他的懷抱,想擺脫他的撫摩,頭上已冒出星星點點的汗,可是越掙紮,他卻將她越抱越緊,肌膚相貼,恨不得將她與自己即刻融為一體。

清揚臉羞得通紅,厲聲叫道:“你要幹什麽?”

“幹我該幹的事。”文舉嘻嘻地笑著,話語曖昧,盡管語調柔和,手卻沒有停下,不顧清揚拚命抗拒,他還是不折不饒,手一揚,將自己的中衣褪下甩開,又動作輕柔地將清揚中衣腋下的衣結解開。

清揚尖叫一聲:“不要!”他猛一下,用舌頭堵住她的嘴,隻剩下喉嚨裏恩恩啊啊的叫聲,手已經撩開了清揚的中衣,露出白緞的肚兜。清揚拚命搖頭,他仍舊含著她的舌頭,感覺到她的退縮與恐懼,猶豫片刻,還是扯開了肚兜的繩結,一拉,軟軟的緞子肚兜從清揚身上滑落下來,清揚驚恐地瞪大了雙眼,眼睜睜地看著肚兜褪去,看著自己一覽無餘的身體,看著文舉結實的胸膛緊貼上來,她惶然窘迫地閉上了眼,絕望地扭過頭去,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羞辱。

他埋首在她前胸,感覺到劇烈的起伏,聽到她的心跳聲,如此急促。這一刻,他離她如此之近,彼此身體緊貼,再無任何距離,此番場景,他曾經夢到過多少回,盼望過多少回,他激動得心都在顫抖。

清揚,你是我的,你永遠都是我的,我要你永遠都陪著我——

他深深地吻過她的發梢,她的額頭,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卻感覺唇邊濕潤潤的,睜眼一看,清揚,在哭。

“清揚,”他低聲喚她,眼光停留在她臉上,關切地問:“你怎麽哭了?”

清揚沒有回答,也沒有睜開眼,眼淚卻不停地溢出眼簾。

他鬆開按在她頭頂的手,雙手抱緊她,心疼地問:“我弄疼你了麽?”

清揚別過頭去,不做聲。

他沉默一會,貼緊她的臉,低沉問道:“昨夜,你說的那些話,說你嫉妒,你愛我,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清揚抬手捂住臉。

文舉默然地停下手,翻身將清揚抱進懷裏,用被子裹緊她,柔聲問:“你不願意麽?還是沒有準備好?”手溫柔地撫摩著,輕聲道:“說句話吧,清揚,你到底怎麽了?”

清揚背過身,默默地縮到牆角,半晌,才幽幽地說:“我怕……”

他的心生生地扯痛一下,無言地抱緊了她,柔聲道:“清揚不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你不要哭了,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文舉不強求。”

清揚無聲地裹緊了被子,文舉粘過來,貼著她的背,將她整個攬進懷中,靠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聲音遙遠,好象從另一個世界傳來:“清揚,清揚啊,你答應過我的,永遠陪著我,永遠都不離開我的,你會遵守諾言的,是不是?”

她背對著他,再一次潸然淚下。

文舉,我到底該如何麵對你?師父,我怎麽才能做到息心止步?

他默然地抱著她,低聲說:“清揚,我不要你再受到任何傷害,你要記住,我是文舉,永遠都是你的文舉。”

“皇上!”公公在門外叫:“該起身了!”

文舉抱緊清揚,不動。清揚催促:“起身了——”

他仍舊不動,口裏說:“不急。”

清揚卻急了,轉過身來推他:“要起來了——”猛然想起自己一絲不掛,頃刻間又紅了臉,雙手抱著胸,縮在被子裏,扭捏著不知該如何是好。文舉感覺到她的尷尬,複又將她攬進懷裏,下巴頂著她的額頭,柔聲道:“喜歡我這樣抱著你嗎?”懷裏的人兒不聲響。文舉壞笑,摸索著將手往上探,輕輕地摩挲她的背,清揚想躲,身子往前就,卻正好貼上文舉的胸,往前也不行,往後又被文舉的手攔住,她倉促間,雙手撐到文舉的胸前,努力保持著距離。

他看到她的窘境,猜到她的意圖,心裏暗笑,竊竊道:“你要是再反抗,今天我就不去早朝了。”

她一驚,收回了手。

他揶揄她:“從此君王不早朝,人家都會說清妃狐媚禍主,把你做為千古罪人聲討啊。”

“我沒有,”她急急地分辯,一抬頭,正好看見他嘴角上揚,又是幾分邪氣的笑臉。我又上當了,她有些氣惱。

“好了,你聽話,”他看到她生氣,很開心:“你緊抱我,就一下,我馬上起身去上朝。”

她猶豫,不動。

文舉又笑:“滿堂大臣們等不及了,都會問皇上怎麽還沒有來,公公一定回答說,皇上啊,還在清妃娘娘的**呢,嗬嗬。”

她的手終於遲疑著伸過來,輕輕地環上他的腰,羞怯地說:“這樣,可以了麽?”

“再緊點。”他當然不滿意。

她隻好輕輕地貼上來,怯怯地說:“你,真的該起身了。”

他猛一下,摟緊她:“要這樣,知道不?!”感覺貼在胸前她的臉,燙人。

“皇上,該上朝了。”公公的催促聲再次傳來。

文舉這才坐起身,披上中衣,喚道:“來呀——”

公公端了熱水,宮女拿了朝服,匆匆跑進來,見清妃還抱著被子躺在**,好心提醒:“娘娘,您該替皇上穿衣呀。”清揚這才意識到,自己應該幹什麽,裹著被子想從**下來,探手去拿文舉的衣服。文舉一把握住她的手,一同裹進被子裏,按在**,柔聲道:“別著涼了,時候還早,多睡會。”

洗漱完畢,正要離去,忽又折身回來,俯身在清揚額頭上重重一吻,貼近她耳邊,小聲說:“哪裏也不要去,乖乖地在這裏等我。”深深望她一眼,起身離去。

清揚還是起了身,一個人在清心殿裏轉悠,不知不覺又踱到正殿“息心止步”匾額下,她靜靜地站著,長歎一口氣,師父的話又在耳邊回響。

“你將來要走的路,會比別人的更為艱辛,因而也會更痛苦,所以你要牢記這四個字,息心止步,不貪人世間清歡,不戀紅塵中情愛,方能大徹大悟,遠離痛苦,做到識大體,明大理,成就大局。”

師父始終擔心我感情用事,可是,無論我怎麽努力,為何我始終都難做到息心止步呢?!

正想著,幾個公公進來:“娘娘。”

“什麽事?”清揚問。

公公抬頭看一眼匾額,回話:“皇上吩咐奴才們取下這塊匾額。”

清揚忽然想起,昨夜,她以為自己真的喝下了鴆毒說出的那番話,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臉紅心跳,文舉必定是因為自己那句“清揚的心是肉做的,禁不起那麽多的傷害,所以,我選擇了放棄,選擇了逃避,選擇了息心止步。”要摘掉這塊匾額,她擺擺手:“不用取了。”

公公們彼此探詢著,猶豫,清揚說:“下去吧,我會跟皇上解釋的。”公公們這才退下。

清揚坐在凳上,忽然想起玉妃和吳美人來,還是放心不下,抬腳就要出殿,走到門前,卻被宮女攔住:“娘娘,皇上吩咐,您隻能在殿內活動。”

清揚慍道:“大膽,你竟敢限製我的行動自由!”

宮女嚇壞了,跪下,帶著哭腔說:“娘娘,如果皇上回來,看不到娘娘,奴才,奴才……”清揚想到文舉暴躁的脾氣,心中不忍為難宮女,悻悻地退了回來,說:“我不走,你去吧許公公叫來。”宮女連聲謝恩,領命下去了。

不多時,許公公到了,清揚喚他到跟前,小聲問:“吳美人那裏可好?”

許公公點點頭,清揚又問:“確定皇後毫不知情?”

許公公又點頭。

清揚大為寬慰,輕聲叮囑道:“天氣已經涼了,該添置的你都要仔細安排好。一定要小心,不要走露一點風聲。”

許公公點頭:“娘娘盡管放心。”

清揚又問:“玉妃那裏怎麽樣了?”

許公公回答:“人還是老樣子。”

“唉,”清揚不甘心:“太醫真的是束手無策了嗎?”

公公默然搖頭。清揚見狀神色黯然,徐徐道:“既然這樣,還是要把她的身體照顧好,明令鬱秀宮的宮人們,盡心伺候,稍有閃失我唯他們是問!”少頃又說:“公公你要不定期地去查看,一旦發現敷衍了事的宮人,一律從重處罰!”

公公悄聲問:“那娘娘準備何時回明禧宮?”

清揚複歎一口氣,正要回答,卻聽殿上傳來一男子沉聲話語:“她不回去了!”話音未落,文舉已經走了進來。

清揚俯身拜下:“皇上。”

文舉一揮手,公公連忙退下,他悠聲道:“清妃娘娘真是操心重啊,人在朕這裏,心裏卻還記掛著別人。”

清揚不知他何意,隻低著頭不做聲。

“今日朝堂之上,大臣們聯名上奏,要求普減賦稅,是你和周丞相合計的吧?!”文舉冷冷地說。

“是。”清揚坦誠相認。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把手伸到朝堂之上!”他怒道:“你和周丞相明明知道朕意已決,要增加賦稅,還沒等朕開口,你們就先下手為強!”

“皇上,今年重災,百姓生活堪憂,賦稅不減反增,豈不是官逼民反?”清揚依舊不急不緩地說。

“不收賦稅,哪來的軍餉,蒙古一旦犯境,如何抵抗?”文舉憤然道:“攘內必先安外,這個道理你懂不懂?!真是婦人之仁!”

“皇上你錯了!”清揚抬起頭來,不待皇上準許就站起身來,言辭鑿鑿地說:“自古以來,得民心者得天下,即便蒙古進犯,軍隊不強,百姓也會奮起抵抗。”

“不用你教訓我,大臣們的奏折裏已經寫得很清楚了。”他吼道:“誰準許你起來的,給朕跪下!朕的決定,任誰都不能更改!”

清揚一氣,毫不妥協:“你不要以為自己是皇帝,就可以任性妄為,魚肉百姓!”倔強地不肯跪下。

“朕是皇帝!”他怒氣騰騰地咆哮!

清揚昂起頭,傲然道:“我有太後玉璽,上可製約皇帝,下可問責官吏,你如果執意不肯收回成命,清揚便請出玉璽!”

“我知道太後把玉璽交給你了,”他嗤笑一聲:“後宮幹政斬立決!別以為有太後撐腰我就不敢把你怎麽樣?!”

“朕即刻下詔,普增賦稅!”他衝上來,一把抓起案幾上的筆,就要朱筆禦批。清揚死死地揪住他的手,叫道:“請皇上三思,請皇上收回成命!”

他突然停住,把清揚往旁邊一推,清揚從地上爬起來,厲聲道:“你要下筆,我就請出玉璽,以太後的名義召開輔政大臣會議!”

文舉的臉逼近清揚,那眼光淩厲,似要刺入她的心房看個通透,語氣也冷冽起來:“你不要逼我,清揚,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啪!”的一聲,一記耳光甩到文舉臉上,清揚道:“文舉,你太令我失望了!”騰手奪過他手中的筆,對他身上狠狠一擲。文舉被清揚迎麵一耳光給打蒙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怒火萬丈,伸手欲打清揚,清揚狠狠地瞪著他,他舉起的手停在半空,還是沒有落下,暴跳如雷地衝出了清心殿。

清揚轉身進了內室,一頭撲在**,一動不動。

“娘娘,您該吃點東西了。”宮女輕聲勸她。

清揚從**坐起來,看向窗外,天色已黑,問:“皇上呢?”

宮女回答:“皇上在正陽殿。”

她站起身,走進窗邊,望向正陽殿,殿內燈火通明,她默然,文舉執拗,不肯改變注意,自己跟他這樣硬碰硬,隻能適得其反,一天已經過去,想必聖旨已經下了,她忽然間好後悔,我為什麽要發脾氣,我為什麽不能跟他好好說,他畢竟是皇帝啊,畢竟他的想法,也不完全錯,他有他的考慮,或許,他的想法也是對的。她想起自己的那一耳光,力氣下得猛,不由得看看自己的手掌,有些懊惱。

“皇上吃飯了嗎?”她問。

宮女答:“沒有,皇上將自己關在裏麵一天了。”

她擔憂地望望正陽殿,想象不出文舉此刻的心情,但她此刻,分明是在掛念他,分明是在心疼他。

宮女上前,關上窗戶:“娘娘,夜裏冷。”

她又將窗戶推開,靜靜地坐在桌前,正對著正陽殿的燈光,對宮女說:“你下去吧。”

清揚在窗前靜坐一夜,正陽殿的燈光亮了一夜。

第二天,如是。

第三天,夜已經深了,正陽殿燈火輝煌。宮女見她仍不肯關窗,端來炭火:“娘娘,您多穿點,這天冷,看是要下雪了。”看清揚默然,隻好退下。

他在幹什麽?他真的不理我了嗎?

清揚坐在窗前,趴在桌上,睡著了。

她又夢到了滿樹的桃花,開得嫣紅粉白,那個樹下的少年,眉目俊俏,英氣逼人,正回過頭來,望著她微笑。

“清揚——”是他在叫她嗎?

她恍惚間,伸出手去,他的身影卻不見了,她幾乎要哭了,喊道:“文舉,我等了你八年,你怎麽可以避而不見?”

花雨中傳來他的笑聲,她目之所及,隻有桃花,桃花,桃花!

她到處找他,跑丟了披風,跑丟了鞋子,跑亂了頭發,可是,

到處都找不到他——

她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號啕大哭:“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她哭著睜開眼,夢裏的絕望仍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眼淚仍舊不停地流著,衣袖上滿是鼻涕,她隻覺得心裏難受,她就想放聲大哭,索性就坐到地上,扯了衣袖蒙了臉,仰天大哭起來。

宮女拍拍她的肩膀,她一甩衣袖,煩躁:“不要你們管我!都下去!”歇斯底裏地喊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撲在地上,放肆錘打地板,哭個不停。

“清揚——”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你不要管我!我要回家!”

“清揚——”他又叫,手再度撫上她的肩膀。

她甩開他的手,還是趴在地上痛哭。

“清揚——”他去抱她,她打他,拚命打他,用手錘,用腳蹬,嘴裏嚷嚷著:“走開,走開!我不要你,你是壞蛋!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拳頭象雨點一樣落在他的身上,他無言地抱緊了她,死不撒手。她氣勢洶洶地掙紮,把鞋子也蹬掉了,咬了文舉一口,疼得他一縮手,她便打著一雙赤腳,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