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風雨情

第106章 1977-2007走向金婚 (54)

這聲帶著感情的“靜靜”,讓季靜停下,耿虎一笑:“再待會兒。”

耿虎說著走到沙發前坐下,拍著沙發:“坐會兒吧,啊。”季靜苦笑一下,沒有動。耿虎為掩飾尷尬,走到電視前,看到電視上放著一盤錄像帶,隨手拿起,發現上麵寫著字:虎子和靜靜必看。耿虎好奇地將錄像帶塞進錄像機,然後按動遙控器,映入眼簾的是雙方父母,對著鏡頭瞪著他們,耿虎愣住,季靜也慢慢走近沙發,發愣。

屏幕上兩對老夫婦,看著這對中年夫婦,一人一句話。舒曼:“虎子,我知道你會嫌棄我設計這些東西太酸、老土,可媽心意到了,人再怎麽新潮現代,感情是不會變的,你需要家需要愛。”

鏡頭轉向耿直:“臭小子,你懂事起就跟我比,事實證明你比不過我!你知道為什麽?自己想吧!你是軍人出身,沒有穩固後方的軍人就是拿破侖也得吃敗仗!你給我記住!”

鏡頭輪到石菲菲,早已經滿臉是淚:“靜靜啊,別那麽任性了,媽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都跟虎子說出來吧。你這麽憋著,苦的不是你一個人,是咱們全家啊。”最後是季誠,也是強忍眼淚,老氣橫秋:“靜靜,爸對不起你,沒有教給你怎麽生

活,怎麽對待感情,爸失職,給爸爸一個機會吧,啊——”季靜早已淚流滿麵,耿虎眼睛也濕潤了。屏幕上四位老人隱去,音樂聲起,是耿虎和季靜當年戀愛和初婚時拍的錄像帶,質

量不太好,但能看清楚:“年輕的虎子和季靜在草地林間海邊飛跑,長發舞動,白裙飄飄,笑聲朗朗;初生的小樂樂咧嘴大哭,初為人父母的耿虎季靜夫婦手足無措……”季靜淚如雨下靠向耿虎,耿虎眼睛潮濕攬過季靜,兩人摟在一處。

耿直和舒曼在季誠家等著消息,雙方老人心裏都沒有底,著急。耿直和季誠耐不住了,耿直坐臥不寧:“怎麽還沒動靜,我去看看。”說著要走,但抬不起腳,季誠嘲笑:“誰心理素質差啊?還邱少雲第二呢,我看當年你肯定是被煙熏暈過去了,要是頭腦清醒,就你這心理承受力,肯定受不了。”

耿直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回身看倆老太太:“聽到沒有,聽到沒有!這個老

反動派,居然滿口黃腔,汙蔑我偉大誌願軍英雄,是可忍,孰不可忍!”舒曼煩了:“行了行了,兩個老頑童,孩子事兒怎麽就扯你們身上,真不成熟!”耿直和季誠立刻開始愁孩子。耿直:“要我說沒必要那麽麻煩,虎子心裏想什麽大

家門兒清嘛,靜靜心裏想什麽,你們不是也門兒清?把兩人往一屋裏一裝,門關上,這

麽大人,還不知道幹什麽呀!”舒曼和季誠同時:“粗鄙!”耿直瞪大眼睛:“你們、你們,你們一個人羞辱我就算了,兩人一起羞辱,老季頭

我可跟你沒完啊!”門鈴響,這邊老頭老太太還沒完沒了:“你還好意思講,你除了關門那一套,還有

什麽辦法呀!靜靜是知識分子,虎子也是有文化有身份的,誰都像你呀。”門鈴繼續響,石菲菲想說話,可必須去開門,一路回身道:“這次舒曼說得有道理——”耿直嘀咕:“老娘們真沒立場——”季誠道:“什麽叫立場,我們隻服從真理。”石菲菲拽開門,怔住。屋裏耿直和季誠還在掐,耿直道:“什麽叫真理?你說話就

是真理啊?憑什麽呀?”

季誠剛要說話,就聽季靜喊了聲:“媽!爸!”三個老人一起轉身,季靜和耿虎手挽著手,看著耿直和舒曼,重複:“爸,媽!”耿虎在身後也衝著石菲菲喊:“媽。”轉過身看季誠:“爸——”

季誠激動得直哆嗦,石菲菲早哭得不成個樣子倒在季誠懷裏,舒曼淚如雨下,轉過身,耿直攬過她,想說什麽,眼睛早已濕了。

SARS

2003年,遭遇了SARS,耿直家隔壁單元樓出現了一例疑似病例,整個樓都被封了,這可把耿直給憋悶壞了。耿遠和耿虎得到消息,趕緊來看看。舒曼看他兩兄弟站在人圈外,要朝裏擠,趕緊擺手:“唉,別進來別進來,不知道我們這兒封樓了呀!”

耿遠拎起個袋子:“我爸圈在家裏肯定得悶壞了,我們給爸買了點他愛玩兒的。”耿遠把東西遞給工作人員,再傳到舒曼手裏。耿虎道:“您氣色還成,我爸身體怎麽樣啊?”

舒曼:“還那樣唄,你們給他打電話,讓他注意點兒,成天跟個小孩一樣淘氣。”耿虎樂,低聲說:“媽,給我爸留點麵子。”舒曼也有點不好意思,四下看看,然後低聲說:“靜靜他們家沒事兒吧?”耿虎:“沒事兒。”舒曼:“你爸要知道就隔一個樓,他們沒事兒,我們就被軟禁,得氣死。”舒曼回

來,見耿直躲在臥室,關著門。舒曼推門:“關門幹什麽,搞什麽鬼呢!”推開門一看,愣住,滿房間,桌上,**,牆上,繩上掛著,都是照片,兩人各個時期都有,有單人的,有雙人的。耿直舉個135照相機,一張一張翻拍,得意洋洋道:“瞧瞧,我把你拍得多美,跟王曉棠一樣。看這張,多像那個女特務啊,這張穿白大褂的,像銀環吧?”

舒曼看著自己年輕時候照片,一陣感慨,摸著照片,眼睛潮濕了,說不出話。耿直看老伴,眯著老花眼笑:“你看我你就不難過了,你和照片比沒差多少,就是頭發少一點,白了幾根,臉蛋兒還那麽漂亮,腰身還是那麽苗條。我可不一樣嘍,彎腰駝背,心髒還加了個機器,咱們走到大街上,人家都說你是我閨女。”

舒曼撲哧一聲樂了,上前推耿直:“討厭!沒句正經話!”舒曼做好飯,端菜盤出來,見耿直把倆兒子帶來的包裝盒,放桌上,正忙著拆,一

見是長鏡頭,樂得不住誇:“這兒子長大了、懂事了就是不一樣,沒白養啊。”舒曼把盤子放桌上一頓:“吃完飯再玩兒!真跟小孩一樣。”耿直戀戀不舍放下長鏡頭,拿起筷子:“倆小子還說什麽了?”舒曼:“問你好不好唄。”耿直:“你肯定說我不好,你在外麵什麽時候誇過你老頭?”舒曼:“說你好,我們家老耿頭就是好就是好!趕緊吃飯吧!”耿直得意吃飯:“唉,虎子他老丈人家沒事兒吧?”舒曼:“就是為了不涉及人家那幾棟樓,才把咱們這棟樓封了呀。”耿直一聽惱火:“他們不就在咱們對麵嗎?那SARS病毒不會飛嗎?怎麽他們就那麽

特殊。”舒曼樂:“我就跟虎子說你爸肯定嫉妒樂樂外公,你果然,你呀,還好意思說別人

心胸狹窄,瞧你一句話就暴露本來麵目。”耿直已經吃不下飯了,放下碗起身,抓起長鏡頭,嘀咕著:“這老東西,事事都比

我順啊,鬧個SARS,我這兒坐‘監獄’,他到滿世界撒歡,真氣人!”說著往涼台走,舒曼不解:“你幹嘛?”耿直:“我看老東西幹嘛呢?”說著把長鏡頭安在照相機上,舉起來。舒曼急了:“你小心點兒,讓人看見還以為你偷窺呢!”耿直嘻嘻笑著:“你知道我幹什麽就行了唄。”轉過臉嘀咕,“一個沒毛小老頭有

什麽好偷窺的?”耿直說著伏身到涼台角,透過鏡頭朝外看,不住驚訝:“這多少倍數呀?跟軍用望

遠鏡差不多嘛,老東西這回你幹什麽可都逃不過我眼睛啦。”舒曼瞪耿直背影一眼正要走,忽聽耿直樂道:“唉唉,大作家快來快來來來。”舒曼:“什麽事呀,大驚小怪!”耿直:“樂樂。”一聽樂樂,舒曼趕緊奔過去:“哪兒呢,我看我看。”舒曼搶過照相機,卻不會用,

耿直指點著:“我都調好了,你別動就成,看見沒有?老季頭家涼台,看見了吧?”舒曼左轉右轉,終於定住:“哦,真是呀,看得這麽清楚,樂樂。樂樂。”耿直樂:“他聽不見。”舒曼:“唉,你說他能看見咱們嗎?”說著要招手,耿直趕緊拽住:“別別別,他看見老季頭也看見了,我還想觀察他隱

私呢!”舒曼:“瞧你這陰暗心理,真變態!”耿直接過照相機來回調著,不停驚訝著:“老季頭穿西服呢,要幹嘛呀?嘿,瞧老

東西得瑟的!”說著生氣地放下照相機:“還照鏡子,打領帶,想氣死我啊!”一旁舒曼直樂。

舒曼已經躺在**,見耿直久久不來,舒曼揚聲道:“你幹嘛呢?還在廁所嗎?”沒動靜,舒曼隻得起床,走到客廳一看,想樂,客廳暗著,耿直仍在窗戶角透過長鏡頭往外看。舒曼走近耿直道:“你還真是偷窺狂啊。”

耿直:“小聲點兒。你看老季頭幹嘛呢?”舒曼從長鏡頭看出去,隻見季誠埋頭桌前,戴著老花鏡在看書,一邊看一邊喝咖

啡。舒曼感歎:“這麽晚了還喝咖啡,睡不睡覺呀。”耿直嫉妒得不行:“這老頭,還以為自己多年輕啊!把他燒包的不行!”舒曼看一眼耿直,嗔道:“趕緊睡覺去!知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紀了?七十三周歲

哩,古稀之年了,曉得吧?孔夫子講,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曉得什麽意思吧?”耿直:“還孔夫子!你老了老了怎麽還倒退了?資本主義倒退到封建主義。”舒曼:“不曉得吧?就是講,人活到七十歲呀,就不要再想三想四啦,就算想三想

四,也就想想算了。”耿直:“什麽想三想四胡思亂想!我就信奉活到老學到老,直到實現理想。”

舒曼煩,二話不說揪著耿直就走:“唱什麽高調!你就是心胸狹窄,見不得人家比你強!”耿直嘻嘻笑著:“你小人之心度大人之腹也。”

舒曼也學會了用相機長鏡頭看,貓著腰,看著照相機,耿直拎著膠卷匆匆往廁所

走。舒曼道:“剛才居委會通知咱們這個樓解禁了,出去轉轉吧?”耿直匆忙說道:“衝完膠卷再說。”舒曼嗔道:“就知道玩兒!”然後拿起免提電話,一邊看鏡頭一邊給石菲菲打電

話,“是我,吃什麽呢?這麽香?”石菲菲沒當回事兒,以為對方聽到自己咀嚼的聲音:“這歲數吃什麽香啊?你真

會說話。”舒曼:“哦,西紅柿呀,健康食品嘛。”石菲菲正把西紅柿往嘴裏擱,聞此言,驚住,趕緊四下看著,手裏的西紅柿就那麽

舉著:“你怎麽知道我吃西紅柿,你在哪兒?”舒曼趕緊隱到窗簾後,樂了:“我會算呀,唉,你怎麽一個人吃飯呀,季誠呢?”

一說季誠,石菲菲開始得意:“人家大忙人,到醫院去了。”舒曼:“他不已經半退了嗎?”石菲菲:“嗨,這不‘’特殊情況嘛,咱們醫院分出一部分病房,接收‘非

典’病人,醫院成立了專家組,老季當然是組長,昨晚就走啦,還接受記者采訪,比全

職那會兒還忙。喂,喂,怎麽沒聲了,嗨,你還在嗎?”舒曼掛斷電話,越想越不舒服,跑到廁所敲門:“你怎麽還不出來呀!”耿直在裏麵甕聲甕氣:“正洗照片呢,不還有廁所嘛,怎麽跟我搶啊!”舒曼:“誰跟你搶廁所,我是跟你講季誠。”耿直:“老季頭騷擾你啦?”舒曼氣:“有沒有句正經啊!”耿直:“呀呀呀,你講講講!”舒曼:“我們醫院成立‘’小組了,季誠是組長,跑到醫院去值班了,你說

他比我還大呢,怎麽他就可以參加一線搶救呀,我們就非得家裏,不公平嘛!”話音剛落,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剛開道縫,耿直趕緊關門,在裏麵叫:“哎呀,曝光了曝光了,唉喲。一卷膠卷哦!”

舒曼推門:“什麽不得了的,不就是玩兒嘛。”耿直打開門,拎著長卷膠卷,指點著:“看,曝光過度吧,哎呀呀,老季頭珍貴的

鏡頭全讓你毀啦。”舒曼:“我剛才講話你聽到沒有啊,思維怎麽沒個重點呀,真老啦?”耿直一梗脖子:“這老小子!他能幹,咱們為什麽不能幹呀,咱們也去‘參戰’!”街上幾乎沒人,車也少,耿直和舒曼都戴著口罩。舒曼是戴慣的,耿直看她也不奇

怪,但耿直不習慣,舒曼看他戴口罩也覺得別扭,不停要用手給他撥拉撥拉。耿直就煩,拍掉舒曼手:“我戴這玩意兒已經要憋死啦,你還動!還動!再動不戴啦!”

舒曼瞪起眼睛:“敢不戴,不戴就把你送回家,讓你一個人待在家裏!”

耿直跳腳:“你敢、你惡毒、你法西斯!”

兩人正矯情著,就見一對青年男女也戴著口罩相依相偎著走過馬路,因為馬路無人,這一對顯得特別紮眼,兩人互相看著,顯然柔情蜜意,他們低聲說話。因為戴著口罩,女的說話頭必挨到男的耳邊,男的趁勢拽住女的,女的就笑著半推半就。他們旁若無人,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

舒曼注意到這一對,立刻放棄管理耿直,羨慕著說:“這才叫浪漫噢。”

這對浪漫男女迎麵走來,完全沒注意到這對戴口罩的老夫婦,雙方即將擦肩而過。舒曼羨慕地盯著他們。男的拽著女的,兩人停下,戴著口罩輕吻。舒曼呆看著,身邊耿直輕拽老伴兒,輕聲道:“走吧,別當電燈泡啦。”舒曼哦哦著,正要走,忽然覺得不對,停下,看著女的衣服,喃喃地說:“這件風衣眼熟啊。”

那邊女的和男的也分開,注意到距離很近的舒曼,女的忽然愣住,舒曼這時看清女的眼睛,也愣住。女的鬆開男的手,撒丫子就跑。男的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就聽身後一聲斷喝:“耿耿你站住!”

耿耿還要跑,舒曼氣得渾身哆嗦,再說不出話,耿直大喝:“死丫頭你想氣死你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