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郎憔悴

第03節

正文第03節

照夕此時近看這少女,大約有十八九歲的年歲,長身玉立,頭上青絲挽了兩個發髻,體態極為婀娜,身後還係著一口長劍,飄著杏黃的劍穗子。

她轉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滿臉痛惜關心之容,尤其是照夕僅穿一條短褲,光著身子,她竟忘了避羞,管照夕紅著臉點了點頭道:

“不要緊……不太重。”

少女翻了一下那雙長長睫毛的眸子道:

“不要緊?你知道什麽喲!今天要不是遇到我,恐怕你命都沒有了!”

照夕搖了搖頭道:“不會,我每天……”

說到這裏,忽然想到,這種事情,怎可隨便對人家說?隻好臨時把話停住,一時偏又找不到什麽說的,隻把一雙俊目看著這少女。

那女孩這時匆匆由地上小籃裏,拿出一個瓷瓶,內中盛著半瓶白色濃汁,倒出了些在手上。忽然她臉色一紅,退後了一步,把瓶子往照夕手上一遞道:

“你自己擦……要揉一揉。”

照夕這時真想笑,可是看見這少女那種關心害怕的樣子,他又笑不出來,人家是一番好意,他也不便拒絕,當時小心地把瓶子接了過來,道了聲:“謝謝姑娘……”

他由瓶中倒出了一些在手上,在鼻上聞了聞,才知道原來就是那種毛衣草的汁液,隻不過比那個濃些罷了。他慢慢在身上擦著。

這少女始終皺著兩彎秀眉,似乎比他還要痛的樣子,照夕擦完之後,把瓶子還給她又說了聲:“謝謝!”

這女孩臉上才算露出了一些笑容,小小的嘴巴往兩邊微微分著嘴角,露出又白又亮的牙齒,她問照夕道:“痛不痛?”

照夕自從離開江雪勤後,從來沒見過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尤其像眼前這女孩的姿色,已深深地把他吸引住了,他覺得這女孩太美了。

當時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這少女不由抿嘴一笑道:

“原來你也知道痛呀,我方才看你那樣子,就好像沒事一樣的。”

她說著不由又微微皺了一下眉道:“現在好些了麽?”

照夕笑了笑道:“好些了。”

少女把小瓶子又放回籃中,她這時才開始細細朝著照夕臉上看了看,她臉上立刻顯出一些紅暈,照夕不由也臉紅了一下,少女卻把身子背了過去道:

“你把衣服穿上……我不看你。”

“你早都看過了,還說什麽不看我?”

想著也顧不得身上發粘,忙把衣服穿上了,少女慢慢回過身來,照夕窘笑道:

“謝謝姑娘……”

他說著方轉身欲去.那姑娘卻嬌聲道:

“喂!你回……來!”

照夕回過身來,怔了一下道:“姑娘還有事麽?”

少女臉色一紅道:“你姓什麽?這地方我常常來,怎麽從來沒有看見過你呢?”

照夕彎腰笑道:“我姓管,這地方我也常常來,也沒有見過姑娘。”

少女臉色一紅,白了照夕一眼,她輕輕說了聲:“油嘴……”聲音很低。

照夕這時也反問道:“還沒請教芳名,來此何貴幹?怎麽這些墨蜂是你們養的呢?”

少女微微一笑道:“你竟也知道這些蜂子是墨蜂,倒是難得。”

她扭臉看了那蜂巢一下,微微皺眉道:“這蜂子是師父養的,已有十年了,每日我都來此采蜜一次,這一次想不到碰到了你……你怎會不穿衣服呢?”

照夕不由笑了笑,掩飾了一下他臉上不自然的神色,道:“這附近有個水潭,我每天都來遊泳,卻不知會惹上了它們,幸虧你來救我,要不然我恐怕……”

少女格格一笑,她揚了一下秀眉道:“你這人怪有意思的……”

說著忽然又頓了頓,想是在生人之前,這句話說得有點太冒失了,她眨了一下眸子道:

“你大概也練過些武藝吧?”

照夕本來很少跟女孩子談話的,尤其因為師父又管得太緊,今天也湊巧洗老外出未歸,照夕不由膽子大了一點,再說這姑娘實在很風趣,一時他也就不想走了。

他點了點頭道:“我會一點。”

少女似乎很開心,她又問:

“你家離這裏遠不遠?”

照夕用手往山那邊一指道:“不遠,就在蒼前嶺。”

少女點了點頭,她低下頭,一隻手扭著那件紫色的裙邊,照夕遂笑道:

“你一個人,如何能到那蜂巢之中去取蜜呢?”

少女抬了一下眸子,抿嘴一笑道:“所以我才請你幫我一下……不過……”

她又皺了一下眉道:“不過你身上傷未好,恐怕不大方便吧?”

照夕這時不知不覺已為少女風采深深吸引住了,當時竟搖了搖頭道:

“沒有關係.我幫幫你就是了。”

這女孩喜得拍了一下手道:“你真好,隻是你不痛了麽?”

照夕笑了笑,道:“不怎麽痛了,還要謝謝你的藥。”

他看了那大蜂巢一下,劍後微軒道:“這蜜如何采呢?”

少女這時想了想道:“其實你也不要幫什麽忙,隻請你替我趕一趕蜂子就是了。”

她說著由竹籃內,拿出一條很長的白綢子。順手在一邊折了一根長長的樹枝,把那塊白綢子一邊係在了樹枝頂尖,然後又由籃子內拿出了一個小瓶子。內中是一種紅色**,她笑了笑道:“這是牡丹花神,隻要灑在綢子上一些就夠了。”

這突然出現的少女,就像一朵山中的玫瑰花似的,那麽嬌豔,那麽迷人,管照夕不知不覺,已對她發生了深厚的興趣。此時見她把那一瓶紅色**,慢慢往白綢子上灑去,不由翻著眼睛道:“這是做什麽用的?”

少女看了他一眼,道:“這是一瓶玫瑰精,隻要灑一點就夠了,香得刺鼻子!”說著還扇著小手,聳了一下鼻尖。

照夕皺著眉道:“刺鼻子?”

少女不由翻了一下眸子,以為他是逗自己開心,不由低笑嗔道:

“討厭!”

照夕見她這種輕顰淺笑,更添無限嬌媚,尤其是前額上那幾縷散亂的發絲,小風吹來,吹得它彎彎的,逗人憐愛已極。

那種欲羞還笑,欲笑還顰的神采,令照夕仿佛又回到了昔日江雪勤的身邊;而雪勤以及這個不知姓名的少女,她們總似有很多地方相像。

管照夕數年來兢兢於練功,可謂念無及它,而今日一旦遇到了這可人的姑娘,輕顰淺笑之中,不禁有些飄然之感。

假如說陶醉也是一種“快感”的話,那麽管照夕此刻正沉迷在極度的快感之中。

他癡癡地看著她,那發亮的牙齒,大而有神的眸子,白中透紅的皮膚……

他想到了古人的一首詩:

“由來閨色玉光寒,晝視常疑日下看……”

這兩句詩此時拿來點綴這個姑娘,可謂十分恰當了,少女這時收起了小瓶子,才發現照夕怔怔地看著自己,不由低下了頭。

她嘴角動了動,本想笑,可是又帶著幾分矜持翻著那雙大眼睛,應該形容它是“剪水雙瞳”,她微微搖晃了一下身子哼道:“你看什麽嗎?不來了……”

照夕這才大夢初醒似的驚醒過來,也不禁俊臉一紅,趕忙笑道:

“我……姑娘弄好了麽?”

少女嘟著小嘴,淺笑著,看著係好的綢帶,那是一種女孩兒家的做作。

當她們發覺情緒過於“熱情”或是“上升”時,本能的有一種掩飾,要使自己順應和自然。

現在這個女孩就是這樣的,她用小蠻靴輕輕挑動了地下一粒石子,嘴角微微上彎著,道:“你老是這麽看人家,你到底想些什麽呢?”

照夕不慣說謊,而這女孩直率的語句,單刀直入地刺了進來,他紅著臉,半笑道:

“想不到會認識你……我住在這裏已快四年了,就沒見過一個漂亮的姑娘……想不到……”

少女瞟了他一眼,臉上有點紅,可是女孩子家,有時候卻情願以“羞澀”來換取一兩句適當的讚語,因此她眨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道:

“想不到什麽呢?”

她想笑,可是她仍然抿著嘴,仿佛一笑出來,就顯得有點“明知故問”了。

照夕看了她一眼,心說:“這小丫頭真會逗人,非逼著我紅臉不可!”

當時歎了一聲,低眉下視,道:“想不到會遇到了你!”

少女皺了一下眉毛,嬌聲道:“我怎麽樣呢?你說呀!”

照夕抬起了頭,訥訥道:“你……很美……”

女孩眸子眨了一下,紅暈和笑容同時湧上了她那吹彈得破的小臉蛋上,她心中鬆了一口氣,仿佛是在說:“到底你還是說出來了。”

當靜下來的時候,我偶然也會分析到少女的個性和脾氣,我覺得實在很微妙,我們常常會錯覺女孩子是非常害羞的,這也並非不對。不過我以為,她們隻是在很豪爽直率的男孩麵前害羞的,如果她們遇到一個本身就有些“害羞”的男孩時,那麽有時候,她們卻不十分害羞了。

這女孩轉動了一下眸子,而照夕那滾動的眼波,就像兩股電流似的,在她臉上看看。她不得不把眼光降低了一下,看到照夕那零亂不整的衣服,覺得也不是好的瀏覽之處,隨著又移開了。

照夕拉了一下衣服,尷尬地道:“我說的是真的!”

少女笑了笑,抬起頭道:“我也沒問你是真是假……”

照夕不由臉又一紅,道:“方才我問你的名字,你還沒告訴我呢!”

女孩用手把前額的亂發,往上掠了一下道:“我叫丁裳!”

然後她臉又紅了一下,遂斜眼小聲道:“你呢?”

照夕把自己名字說了,這時東方已出現了紅霞,太陽已快出來了,丁裳忽然啊呀一聲道:“我真糊塗,光顧和你說話,竟忘了師父還在等著我呢!她不罵死我才怪!”

她說著話,倒像是真的急了,匆匆把那捆好綢帶子的樹枝遞與照夕道:

“你快幫幫我吧!”

照夕也忙站了起來,接過了那樹枝,往上搖了搖道:

“是這樣嗎?”

丁裳點了點頭道:“對了,可是你千萬記住手不能停,手一停它們可就要下來刺你了!”

照夕連連點頭道:“我知道啦!你呢?”

這時丁裳已由籃內取出一件黑色軟皮衣褲,匆匆穿了起來,話像是一個大猴子,她紅著臉笑了笑道:“你別淨看著我,要是蜂子刺了我的手,我可怪你!”

照夕笑了笑道:“不會!不會!”

說著把那長枝舉了起來,果然有少數墨蜂飛來,數目一多,嗡嗡之聲就大了,眼見那大蜂巢之中,“轟”的一下,彌天蓋地地飛來一片黑雲,圍著照夕的白綢轉來轉去。

照夕雖是日日身受蜂刺,可是那頂多也不過百十黑蜂,哪裏見過這種陣勢,不由嚇得啊了一聲。

丁裳這時正一手提籃,一手提著一柄晶光四射的小鑽子,方要縱上蜂巢,聞聲回頭一看,不由格格笑道:“傻子!你不用害怕,隻要你手不停,保險它們不會飛下來刺你的。”

照夕隻好雙手用力地搖著,一麵笑道:

“這玩意倒蠻好玩呢!你怎麽想出來的?”

丁裳這時身形微矮,猛一長身,已用“金鯉探波”的輕功絕技,躍到了那大蜂巢的麵前。

隻見她用手中的鑽子,向前一按一撥,已開了一個大可進人的穴門。

照夕這時不由頗為驚異,心想:

“原來這蜂巢也是她們預先特製的呢!”

想著,丁裳已彎身鑽了進去,仍有不少黑蜂撲著她身上飛。

可是她那件看來雖不十分厚的衣裳,卻是不怕蜂刺,隻是她卻機靈地防著她的臉麵和手,因為這兩個地方是露在外麵的!

照夕口中叫著小心,丁裳回頭笑道:“知道了!”

說著就爬進去了,照夕這邊仍是加緊搖動著,那漫天的墨蜂隻管嗡嗡地振著翅膀,向那散著奇香的綢帶了上偎去,可是它們始終也沒辦法往綢麵上落腳,隻管不停地飛著湧著。

看過去,就似一大片黑雲,圍著一條匹練似的長虹,煞是美觀!

約有盞茶時間,丁裳已由巢內探身而出,她飛快地在四麵縱著,把跟隨她的少數墨蜂擺脫了,才一路縱馳到了照夕身前,笑嘻嘻地道:

“你就緊搖吧!隻要你不怕累!”

照夕聞言臉一紅,方要停手,丁裳忽然驚叫道:

“不要停!用力丟出去,再用力!”

照夕聞言,力貫右臂,一聲長嘯,單臂一振,這條長枝,連著丈許的綢帶,就如同一支箭似的,直穿出了百丈之外。

那漫天的蜜蜂,“轟”地一聲,齊向那擲出的綢帶追了上去。

霎時之間,已消失淨盡,照夕不由感慨地笑了笑道:

“真好玩!”

不想這時那丁裳卻睜著一雙大眸子看著他,臉上帶出一種極為欽佩的表情,道:

“看不出,你有這麽大的力量。真嚇人!”

照夕不由紅著臉笑了笑,他搓著手道:“哪裏……”

丁裳一躍至前道:“真的,有一次我和師叔來采蜜,他用盡了力量,還沒你丟得遠呢!你力量真不小!”

照夕心中不由歡喜十分,他笑了笑道:

“我還沒有用出全力呢!要不然丟得更遠。”

丁裳這時就像審察怪物似的,仔細盯著他看,半天才眨著眼笑道:

“你這人真了不起……”

照夕這時笑著看了看她,隻見她全身上下都是粘粘的蜂蜜,不由問她道:

“你采了蜜沒有?”

丁裳這時把籃上的布掀開,笑道:“你看!”

照夕這時往其籃中一看,隻見籃中全是如同黃臘似的濃蜜,同時鼻中已可嗅到陣陣清芳,丁裳眯著眼睛笑問道:“你要不要嚐嚐?”

照夕以手指沾了些,放在嘴中一嚐,不由猛力的往外啐了一口道:

“好苦!”

丁裳不禁格格地笑了出來,直笑得前俯後仰,照夕不由又氣又笑道:

“這有什麽好笑的?”

丁裳忍著笑道:“怎麽不好笑?誰叫你饞嘴的,你以為這是普通的蜂蜜嗎?”

照夕奇怪道:“為什麽它是苦的呢?”

丁裳笑眯眯地道:“並不是苦,隻不過是太甜了罷了,其實少取一點,用水衝開,你再喝,就覺得很可口了。”

照夕不由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麽回事。”

正在說話之時,忽聽得遠處傳來一片當當之聲,聲音細尖刺耳,丁裳不由一驚道:

“啊呀!我師父在叫我呢!都是你!我走了!”

她說著正要轉身而去,此時照夕心中充滿了好奇,暗忖這大雪山上,原來還隱藏著她們一對師徒,我倒要看看她師父,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

這麽一想,照夕不由笑道:

“我也和你一塊去好不好?”

丁裳這時已經縱出數丈以外,聞言回身笑了笑道:

“我回去,你幹嘛跟著?”

照夕不由臉紅道:“我很想見一下你師父,我想她一定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

丁裳看著他,搖頭一笑道:“她是一個怪人,你還是不要見她為好。”

照夕這時已走到了她身前,聞言更是驚異道:“為什麽呢?”

丁裳似乎急著回去,聞言皺著眉,一麵搖著頭道:

“她從來不見生人的,而且最討厭生人,假使她要是知道你和我一塊來的,不但你倒黴,我也要跟著你受連累,你又何必呢!”

照夕不由低下了頭,心想:“聽她這麽說,她師父脾氣,倒和我師父是一個樣子,這倒是奇怪!”

想著不由愈發想見她師父了,當時皺眉道:

“那麽,我就跟在你後麵,你可假作不知就是了。”

丁裳低頭想了想道:“那要是師父發現了你呢?”

照夕笑了笑道:“要是令師發現了我,一切由我處理就是了,反正絕對連累不上你。”

丁裳皺了一下眉道:“其實我並不是怕我被連累,而是擔心你。”

照夕笑了笑道:“那你倒不用管,我隻是想看看你師父,其實並沒什麽別的意思。”

丁裳略一低頭,然後才歎了一聲道:

“她老人家已走火入魔達十年了……如今形同一個廢人一般,又有什麽好看的?”

照夕不禁吃了一驚,當時怔了一下,正想要問問清楚,卻不想,後山又傳來一陣當當之聲,似乎比方才更形緊促!

丁裳一聽,不禁變色,啊呀了一聲,拔腳就跑,照夕忙追上道:

“什麽事?什麽事?”

丁裳花容失色道:“不好!我師父有急事相召,我回去了。再見!”

她說著倏地腳下加勁,一連幾個縱身,已躍出了十數丈以外。

管照夕這時心中奇怪萬分,又因聽師父急事相召,不由更是心中存了好奇之心,想要看上一看。

這時丁裳在前飛馳,他也就一聲不哼,用輕功提縱之術,緊緊躡著丁裳身後數丈以外,緊逼了下去。

不多時已翻出了百十丈以外,丁裳突然發現身後有人,猛然轉過身來,皺了一下眉,無奈這時雲板之聲又起,較之方才更急。

丁裳用力跺了一下腳道:“你……”

說著又轉過身來跑了,那樣子仿佛是拿他沒有辦法之意。

照夕也就毫不掩飾的一路隨了下去,這時隻見不遠處楓林內,似在冒著白煙,並像是有些紅紅的火光,同時空中傳來陣陣枯焦之味!

前行的丁裳這時口中已大哭了起來,她大叫道:

“啊……啊……可憐的師父……怎麽會起火了呢?”

說著已由一道細小的山路上轉了進去,照夕這時心中也吃了一驚,他由路旁奮力拔下來了一株小鬆樹,撲到了丁裳身前道:

“姑娘,你不要哭,我來幫你撲火,先把火救滅了才好。”

丁裳這時也失去了主張,她一麵哭著,一麵道:

“你拔樹幹什麽?”

照夕皺眉道:“打火呀!”

這時二人已撲進了起火之處,隻見那起火的地方,卻是在山根之下,由於風向,那火苗全是吹著卷向山根,陣陣濃煙彌天蓋地。雖隻是局部的火勢,可是也看來卻也是驚人。

這時丁裳已哭了起來,她隻圍著這起火之處轉來轉去,卻是無處可人。

照夕這時不由急道:“你住在哪裏呀?”

丁裳用手向山下指道:“在那裏……都被火圍住了。”

說著幹脆更是放聲大哭了起來,照夕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來!我幫著你。”

說著搶動手中小鬆,撲到火堆中,左舞右掄,一時倒給他打滅了不少。

丁裳見這法子有效,也不哭了,當時放下小籃子,也找了一株小鬆樹,撲身至前,兩株鬆樹,啪啪嘩嘩,頗具聲勢。

所幸這時風勢一轉,火勢向反方向燒起來,山根處空出了一塊地方,卻為白色的煙遮住了。

丁裳丟下了小樹,一麵用手拂著臉上的汗,半哭道:

“我要過去看看!”

這時火勢雖小了許多,可是因風向的關係,卻向著二人立身處卷來。

照夕不由拉著丁裳道:“你不能過去,火還沒滅。太危險了!”

丁裳尚還哭著,掙著不依,正在推拉之際,忽聽到一聲冷笑道:“這火,是你們打滅的麽?”

二人不由忙一轉身,這才見有三個人站在身側不遠。

這三人一高兩矮,都穿著半灰不白的長衫,長衫下擺,都拉起來掖在腰帶上,歲數都不小了。

三人之中,身材高的人,歲數有六十多了,一條花白的小辮子,盤在脖子上,兩袖高高卷起,正是他在向二人發話。

尤其怪的是,三人背後都背著一個圓筒一樣的東西,用青布包著筒子,一端尚有拉手。其中一人,尚不時彎腰,用手拉著,發出叭叭之聲,同時由筒子內射出一枚枚通紅的火彈子。

這種火彈是以硫磺製成,一落下地,立刻火星飛濺,碰著什麽馬上就可燒起來。

二人不由一怔,丁裳立刻大怒道:

“你們三個人是哪來的?為什麽放火……我師父她老人家還在裏麵,你們不知道呀!”

那身高的老人哈哈一陣大笑,遂道:

“她要不在裏麵,我們還不燒呢!”

說著猛一晃身,已躥到二人身前,厲叱道:

“你們還不閃開,否則大爺火了,連你們兩個小東西也給燒了!”

說著猛然向丁裳一掌推去,丁裳這時一聽,這三人原來是有心向師父下毒手的,不由又驚又怒,當時尖叱了聲:“你們好大的膽子,我和你們三個鬼賊拚了!”

說著一閃身,已躲開了老人一掌,同時嬌軀下塌,猛然雙掌齊出,用“排山運掌”的掌力,直向這高個老人當胸劈去!

這時那兩個矮子,見同伴居然打了起來,不由各自呼叫了一聲,一齊朝丁裳撲去。

照夕這時既憂心那火勢未滅,更為丁裳著急,此時見三人齊向丁裳下手,不由把手中小鬆枝往一邊一丟,大吼了聲:“姑娘閃開了!”

這時丁裳已為後來二矮之一,一掌傷了右腿,踉蹌出了五六步之外,此時聞聲,忙向一邊拚命一縱,照夕已躥至三人身前,用手一指三人道:

“你們三個是幹什麽的?為什麽放火?說!”

三人見少年這一聲吼,真個是山搖地動,不由俱是大吃了一驚,當時已為照夕先聲所奪!

那高個子冷笑一聲道:“你是幹什麽的?莫非你也想死麽?”

那二矮之一也挺了一下胸道:“娘的!小雜種,你也要管閑事嗎?”

照夕冷笑了一聲,使他自己不解的是,這一刹那,他竟會覺得全身血管都暴漲了起來,同時兩掌掌心,陣陣發癢,直癢得連連互搓著。

他抖聲道:“你們不要跑,我來對付你們!”

正巧三人之中,已有一人不耐,騰身而來,在空中施一口劍,直向照夕咽喉上點來。

丁裳這時驚叫道:“當心!”

可是管照夕喉中,已發出了一聲連他自己平時也不知道的聲音,那聲音極為尖厲,如同夜梟也似,隨著他這聲尖吼同時,右掌已張開如箕,猛的向當空擊去。

隻聽見一聲慘叫,那空中撲來的人,已如同一個彈珠似的,倏地彈了起來,跟著“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下,眾人低頭看時,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這種掌力發出後,自己也大大吃了一驚,他做夢也不知道竟會有這種功力,當下怔了一下!

同一霎時,似有一種聲音,在他腦子裏繼續喊道:

“殺得好!殺得好!還有兩個,也把他們幹掉了吧!”

那一旁一高一矮二人,這時見狀,臉都嚇白了,忽見那高個老人,倏地大吼道:

“並肩子!快爬開,這是‘蜂人掌’,慢了就沒命了!”

那矮子一聽,麵無人色,二話不說,轉身就跑!可是這時照夕,就如同一隻出籠的猛虎一般,他狂笑了一聲道:

“朋友!你們還想走麽,這火場也就是你們二人埋骨的地方!”

說話之間隻見他雙目一張,厲叱道:“回來!”

倏地雙掌平著向外一推,十指箕張,說也奇怪,那一高一矮二人,本已跑出了丈許,竟似突遇阻力,不由震了一下,轉過身來。

這時二人嚇得一陣顫抖,那高個老人發抖著道:

“小朋友……你掌下留情……留情!”

要按平日性情,照夕萬無再殺害他二人之心,可是這時他那發癢的掌心,真恨不能立殺二人而後已,同時也不知一種什麽力,倏地起自丹田,貫之全身,他竟是再也控製不了。

當時他撲前了一步,又是一聲怪嘯道:“去!”

說著掌心向外一推,力發掌心,這一雙掌心向外一展,隻聽見兩聲慘叫,再看二人,早已橫屍丈許以外!

同時,二人身上硫磺火筒也爆開了,熊熊的火,燃燒著兩具屍體,一陣腥焦之氣隨風四散。

這種手法可謂是快到了家,三人霎那之間,俱已各自橫屍就野。

照夕那沸騰著的熱血,也不禁慢慢的涼了下來,那雙掌心也不再感到發癢了,他微微笑了笑道:“你們總該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那一邊看著的丁裳,這時張大了眼睛,幾乎都要嚇呆了。她真沒見過這麽厲害的掌力,同時照夕殺人時的那種厲雷之聲,也令她膽戰心驚。

她癡癡的看著照夕,正要說什麽,照夕重拾起了地上的那棵小鬆樹道:

“你還不幫著救火,你師父要燒死了!”

丁裳這時才想起,當時又直想哭,由於那火勢已轉了方向,所以二人隻要把附近的殘火打滅了也就行了。那轉了方向的火,燒到了石頭邊,由於無物可燃,也就滅了,隻是還往上冒著煙。

丁裳哭著,朝一處地方撲了進去,她手中還提著那個采蜜的籃子。

照夕見她進到一個鑿在山壁上的石洞之中去了,當時也跟著進去。

他猜想著,可能那殘廢的老婆婆,一定是死在洞中了,那洞中集滿了濃煙,把人熏得直咳嗽。

照夕一入洞中,就見正麵靠著石壁,坐一個白發如銀,瘦骨鱗峋的老太太。

她下半身,用一床厚厚的紅毯蓋著,隻露出穿著黑色寬大綢衫的上身,一雙眸子更是閃閃放光、炯炯有神。

那丁裳這時正哭倒在她的懷中,她卻麵帶冷笑看著照夕,想是因為被煙火熏烤得太久之故,喘得很厲害。

照夕見狀,忙彎腰行了一禮道:“弟子管照夕,叩見前輩,不知前輩受驚沒有?”

這老太太嘿嘿地笑了幾聲,道:“你就是方才在門口,殺死那三個人的人麽?”

照夕點了點頭,方要說話,隻見這老婆婆,倏地臉上神色一變,猛然一伸右手,駢二指向照夕隔空點了去,隻聽“哧”的一聲,照夕隻覺得身上一麻,倏地打了一個冷顫!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