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郎憔悴

第05節

正文第05節

這女孩一聽,先是一怔,又不禁格格笑了,她搖著手道:

“我當是多少呢!原來隻是這麽點銀子,不要緊,你就別還了……”

此時那身側幾個女孩都嚷嚷道:“喂!小娟!你到底還打不打球呀?緊著囉嗦個什麽勁呢!”

小娟才窘笑了笑,正要回身,照夕已忍不住道:

“喂!姑娘!你代我去通稟一聲,這銀子雖然少,我也要還;而且……”

他方說到這裏,小娟已為她同伴拉進了門去,隨著這扇側門,也就“碰”一聲關上了,同時由牆內,發出了一片格格笑聲,似有人笑道:

“找便宜找到這來了,這小子八成是欠打……”

照夕聞言,一時不由無名火高三丈,當時一撩長衫下擺,身形一長,已躥上了高牆之頂,隨著往下一飄身,已落在了大門之內。

那群女孩正自嬉笑一團,突見照夕入內,都不由嘩然大驚,同時數聲嬌叱,已有四五人,把他團團圍住,一時眾口齊開:

“小賊!你好大的膽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還有人道:“你想打架是不是?”

最後有一個青衣的矮女,她把眾人分開,向前跨了一步,直著脖子道:“小子!姑娘叫你來一個狗吃屎!”

這矮女可真是蠻橫,說打就打,隻見她一晃身子,已來到了照夕身前,那條短腿,貼著地麵,“唰”的一聲,直向管照夕雙足上掃了過去。

照夕本就是一腔憤怒無處發泄,想不到這醜女如此欺人,當時見她單腿掃來,隻冷笑了一聲,一時運氣雙足,隻聽見“叭”的一聲,眾少女都不由驚得“啊喲”了一聲!

卻見那矮女殺豬似的怪叫了起來,東倒西歪,一直退後了十幾步,“撲通”一聲,坐在地上。一時痛得擠鼻子眨眼,口中兀自“啊喲、啊喲”叫個不止。

管照夕冷笑了一聲道:“這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我。”

這麽一來,餘下的幾個少女,一時都驚叫了起來,有的去攙那矮女,有的卻向照夕撲了過來。

管照夕方自打起精神,想好好懲治她們一番。正在此時,卻聞紅樓閣簷間一聲清叱道:

“不要打!不要打!”

接著這人用“燕子穿簾”的輕功絕技,三四個起落,已來到了近前。

這人一來近,照夕才看清了,來人就是昨夜敗於自己手下的那個文春,不由向後退一步,一沉雙掌,怒目向她視著!

這時其餘的幾個少女,也都後退了幾步,見文春來到,一時七口八舌的嚷道:

“文姐姐!你來的正好,快收拾這個小子,他傷了人了!”

文春匆匆向照夕點了一下頭,遂回過頭,繃著小臉對姐妹道:

“你們胡鬧些什麽?這是七小姐的朋友,你們竟敢得罪,看你們有幾個腦袋!”

她這麽一說,眾少女都不禁嚇得一怔,那個受傷的矮女,口中也不敢再唉喲了。

文春這才收回了怒容,回過頭來,對著照夕福了一下,含笑道:“公子真是信人,說下午來,就下午來,我們小姐早就等著你呢!”

照夕劍眉微皺,心想這個丫頭倒是改得真快,昨日還同自己拳來腳往地廝打,想不到一夜之間,居然變得如此客氣了。

當時仍是不歡不笑,隻冷冷道:“那麽就請帶我一見,我隻把銀子給她留下,和她比一比功夫,比完了就走。”

文春妙目微合,淺淺一笑道:“這點銀子,幹嘛老掛在嘴上,其實我們七小姐……”

她說著,目光向一邊的幾個女孩轉了一下,遂不多言,隻點了點頭道:“公子!你隨我來。”

說著轉身自去,照夕冷笑了一聲,向四周之人看了一眼,也就放步跟去。

他這時才留意到,這院中好大的地勢,亭台樓榭,花池鬆石,美不勝收,樹枝上小鳥啁啾,伊然深府巨院,他心中更猜測不透這白雪尚雨春是一個何等之人了。

想著已踱過了一條回廊,眼前草地上聳立著一座紅樓,樓前十數株老鬆青鬱鬱的十分雄偉,微風過時,發出一陣陣清嘯,十分悅耳。

照夕見大廳門大敞,正有一個紅衣使女,侍於門首,笑著向這邊看著,文春回頭笑道:

“公子請在客廳稍坐,我這就去請我們小姐。”

說著她便由一條小鬆徑,向一邊側樓走去,照夕點了點頭,向廳內走去。

那門前紅衣丫鬟,彎腰叫了聲:“管公子!”

照夕不由劍眉微軒,心想:“怎麽我的姓,她們都知道了。”

當時懷著驚異,進到了廳內,見廳內一色的黑漆家具,太師椅上都加著猩紅的坐靠墊子,另有紫藤團椅六張,作梅花狀散於四隅。正廳粉牆上,掛著一幅唐伯虎的仕女喜春圖,兩旁是一副祝枝山的對聯,一筆大草氣派非常。

照夕不耐煩地坐下來,那紅衣小婢已上了香茗,他靠在椅上,暗想道:“我今天來,可不是來做客的,態度上也不能太禮貌。”

想著對那丫鬟一擺手,皺眉道:“不用!你端下去。”

那丫鬟睜著一雙大眼睛道:“幹嘛……這是剛泡的。”

說著還用手摸了摸杯子,轉著眸子道:“太燙了是不是?”

照夕不由歎了一聲,點了點頭道:“沒有什麽,你放下來好了。”

那丫鬟本來端起了杯子,遂又放下了,隻半皺眉頭,看著照夕似笑又顰,道:“公子……”

照夕本是一肚子火,可是卻也不便對她發作,隻道:“我不是你們小姐什麽朋友,我隻是來找她了一點事情,事情一完我就走。”

說著遂不願多言,把頭一轉,目光卻視向一邊牆上。無意間,卻見壁上交叉懸著一雙連鞘的長劍,劍把上穗子極長,其下卻是一副青絹小聯,寫著一筆疾勁的草書,照夕出身仕子,不由留意向那對聯上一看,見聯上寫的是:

“持劍走天涯

歸後笑武林”

沒有上款,下款落名如龍飛蛇行,是“尚雨春”三字。照夕心中不由動了一動,想不到這尚雨春,竟寫得如此一筆好字,他望著這副對聯,不禁冷笑了笑。又想,好狂的女人,今日我定要同她比一比了,看看她有什麽驚天動地之能,竟敢寫此豪語。

正想著心事,卻聞身側那紅衣丫鬟低聲道:“小姐來了!”

照夕忙一回身,卻見紗門開處,走進一人,正是那白雪尚雨春,照夕忙站了起來。

這時尚雨春秀發披肩,身著翠色短裙,踏著空紗拖鞋,露出一雙欺霜賽雪的**。她一隻手頻頻抖著肩上的秀發,發上水珠淋淋,就似一朵出水的荷花!

她匆匆走進客廳,略為紅著臉笑道:“我正在後麵玩水,文春來說,才知管兄來了,你先請坐,我……”

說著抿嘴一笑,匆匆跑上樓去。照夕心中不由一動,當時又坐了下來,隻覺臉上發熱,卻又說不出什麽地方不得勁兒,卻見那紅衣小丫鬟,正睨著自己微笑。

管照夕不由打了一個寒顫,暗忖:“不好!我不要著了她們的道兒。看此處所見全是女人,而且俱都十分撩人,秋波送媚,竟無半點羞澀。我管照夕是堂堂男子,若在此失了禮態,還有何麵目出去見人。”

想著不由把心一定,由懷把備好的銀子取出,暗忖著,隻要那尚雨春下來,我就把銀子還她,幹脆武也別比了,走了算了。

想著心中稍安,此時那丫鬟退下,亦不見了先前的文春再來,約半盞茶的時間,卻見尚雨春由樓上姍姍而下,微笑道:“管兄久等了。”

她邊說著,已走近照夕,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卻在照夕臉上轉著,透著微微的笑意。

她此時穿著一襲水綠的綢裙,上身是對鈕小汗衫,露出半截雪也似的玉臂;尤其是頭上那一篷烏雲似秀發,用一條翠帶朝天的攏著。其上仍可見亮晶的水珠兒,真個是秀麗晶瑩不染纖塵。

照夕見她走近,不由微微欠了一下身子,正色道:

“蒙姑娘寵召,管某來訪,這是……”

他雙手把那一小包銀子往桌上一放,紅了一下臉又道:“這是欠姑娘的銀子……二兩……請你收下。”

尚雨春在他說話之時,已把一雙杏眼微斜地睨著他,嘴角上彎著,露出淺淺的微笑。聽完了他的話後,眯了一下眼,笑道:“怎麽著,你真還我銀子……我可是騙你的。”

照夕怔了一下,遂繃著臉道:“我與姑娘素昧平生,這銀子雖少,也萬無白用姑娘銀子的道理,姑娘還是收下吧!”

尚雨春道:“你這人也太死心眼了,我既誠心請你吃飯,又何想要你的銀子?”

照夕見她不收,不由著了急,當時一抱拳道:

“我既說了要還,萬無再收回的道理,姑娘不必客氣,我這就告辭了。”

說著正要轉身,卻見尚雨春笑道:“慢著,你先別走。”

照夕回過身來,隻見尚雨春臉色微紅地道:

“拿你這人真沒辦法,既如此,我收下就是。”

照夕點頭道:“姑娘理當如此。”

尚雨春遂伸臂道:“你倒是坐下呀!”

照夕搖了搖頭,窘道:“我……我要走了!”

尚雨春忽然低下了頭,像十分失望。照夕把心一橫,暗忖這地方定非善處,我還是不要久留的好。想著方一轉身,卻不想尚雨春又道了聲:“喂!你不要走!”

照夕回過身來不悅道:“這是為何?”

雨春臉色微紅道:“你……你不是還要和我比武麽?”

照夕怔了一下,搖了一下頭道:“我已傷了府上二人,實在不願再多惹事了。”

卻不料那尚雨春,由位子上站起,似笑又嗔的搖了兩下頭道:

“不行!就是因為你無故傷了我的人,所以今天不能這麽容易就放了你。”

照夕紅著臉道:“那麽姑娘打算怎麽樣呢?”

說著一雙俊目,翻了一下,炯炯地看著尚雨春。這姑娘笑了笑,她用手輕輕地在椅子背上劃著,一麵噘著小嘴半笑道:“我呀……我當然想要看看你的功夫。”

照夕冷笑道:“也好,那麽我們就……”

尚雨春搖了一下手道:“不要慌,我是不會輕易饒過你的,你先坐下,把火氣壓一壓,幹嘛說話這麽厲害?”

照夕不由歎了一聲,遂又坐下來,心想這女人,可真有股磨勁,一時心中也不知她到底安著什麽心。好在自己一身功夫,也不會就怕了她,倒不如耐著性子,看她如何。

這麽想著不由歎了一聲道:“我是路過這地方,不能在此久等,並不是我說話厲害。”

尚雨春見他坐下了,才又恢複了笑臉,道:

“你看天還沒黑呢,而且太熱,你也不用著急,幹脆在我這裏用了晚飯,我們到院子裏月亮下麵,好好的比一比,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你說怎麽樣?”

照夕皺了一下眉道:“這……何必要等到晚上呢?”

尚雨春柳眉一豎道:“我不是說過現在太熱了麽?你未免太固執了,莫非……”

照夕不由紅著臉點了一下頭道:“既如此,依你就是。”

尚雨春這才回嗔為喜,當時喚了一聲文春,就見由後麵走出了那個俏皮丫頭,尚雨春笑著說道:

“管相公在我們這裏吃晚飯,你去關照廚房,要好好地準備。”

文春笑著答應了一聲,即退下,照夕此時耐著性子坐下,心中實在是充滿了疑端。自己來此本有敵意,卻不料竟成了賓客,聞言後苦笑了笑道:

“姑娘不必張羅了,我也不餓,再說我來此本是還你飯錢……現在你又要請我吃飯……這賬是永遠也還不清了。”

尚雨春嘻嘻一笑道:“這頓飯我絕不收錢如何?”

正說話之間,忽見那文春去而複還,滿臉焦急之色,在門口對著尚雨春連連比著手勢,照夕不由心中一怔,不知究係何事,又不便問,尚雨春秀眉微皺道:

“有什麽話,鬼鬼崇崇作什麽?”

文春窘笑了一下,紅著臉道:“七小姐……你出來一下好不好?這話不便說。”

尚雨春這才站起了身子,對照夕淺淺一笑道:“你先坐坐,我去看看有什麽事,馬上就來。”

說著匆匆出門,遂聽到那文春脫口道:“喬三爺來啦,說金魚巷的買賣今晚過境……”

照夕才聽到此,就見那尚雨春輕叱了聲:“小聲點!”

她匆匆回頭向照夕看了一眼,又往外走了幾步,二女低聲嘰嘰喳喳了半天,照夕仿佛聽到什麽“喬三爺說人手不夠”等語,餘下就聽不清了。

這時管照夕心中雖有些不解,可是還沒有想到什麽別的。須臾,那尚雨春又匆匆地進到房中,她臉上仍然是春風滿麵,不帶出一點異態,嫣然一笑道:“讓你久等了!”

管照夕劍眉微皺,道:“如果姑娘刻下有什麽急事,我就回去了,這場比試也就算了。”

尚雨春搖了搖頭,哂道:“沒什麽事,不要緊……我可不能放你……”

說著杏目向他瞟了一眼,帶出無限嫵媚,照夕不由將欲起的身子,又坐下了。

他低頭想了想,暗忖道:“我一向直率豪爽,怎麽今天在她麵前,卻如此百般溫柔?反倒不如她一個女孩子家了。”

想著不由把愁容盡去,微微一笑道:“倒不是我不願與你比武,實在是我急於返家,不想在路途之上,多有耽誤。既是姑娘一再好勝,我也就不再推辭了。”

他又笑了笑道:“我並不怕你呢!”

尚雨春歡喜過望,翻著那雙明亮的大眸子道:

“我知道你本事大,可是我還真是對你不服氣,今天我一定要……”

她說著話,忽然轉動了一下眸子,似笑又顰道:

“不過……我臨時有點事出去一趟,你是不是肯在這裏等我一會兒呢?”

照夕怔了一下,但對方那雙清澈晶瑩的雙目,正自牢牢的盯視著自己,不容他多作考慮,遂皺眉道:“這樣似不大好。”

尚雨春忽然秀眉一剪,冷笑了一聲道:“如此相公無此自信,也就罷了!”

她那豔若桃李,冷似冰霜的態度,倒使得這甫出江湖道的小雛兒大大為了難。尤其被尚雨春這麽一激,不禁脫口道:“既如此,我等你回來就是。”

他臉色微紅地說出了這句話,心中反倒無限慚愧,暗忖,聽她之言,分明對方是素知自愛之人,我卻反到把她想成**娃**之流,卻也是太小看她了。

恐懼之心一去,自然無所警惕,卻見那尚雨春問言又回嗔為喜,呼來小婢,換來香茗,一時二人暢談了起來。

談話之中,管照夕震驚的是,想不到此女小小年紀,居然對武林之中典故,各派門路前後因果,真是了如指掌;而武學一道,細細道來,亦如數家珍。照夕也就情不自禁的,由猜疑而對她生出了敬仰之心,心中多多少少也存了接交之意,到了此時,那比武之事,反倒絕口不提了。

相反,尚雨春也深深體會出,對方僅僅是一個甫出師門的少年,而江湖經曆卻絲毫俱無。可是武學一門似較自己尤有過之,幾次想打探一下他師尊何人,奈何照夕卻是守口如瓶,並微有疾憤之色,尚雨春也就不便再多問了。

可是她那水汪汪、圓活的眸子轉動之下,無形中,已似流露出無比的傾慕深思,隻是那少年公子,並不能體會罷了!

這時天也黑了,經此一段長談之後,照夕已去了拘束之態,尚雨春並告訴他自己乃是自幼投師,學成絕藝。父親為一鹽商,並經營綢緞,時常往返江南北京,所以這地方雖有家宅,卻極少來此居住。開封地麵店商,悉數交她經營等等。

因此,照夕也就不驚奇了,反倒生出敬仰之心,暗忖她一個少女,有如此能耐,學成一身武功,已是不易;居然還能治理如此一片家業,確是很難能可貴了。這時丫鬟來請吃飯,二人也就進入了飯廳,照夕也就不客氣,隨著落坐。

照夕見滿桌山珍海味,杯盤也很精致,比之北京故居,似更講究,心中不禁暗驚商人之闊,實較名門巨宦,亦有過之!

尚雨春落坐後,滿麵春風的為照夕斟上了一杯酒,微笑道:

“昨天的事,說來都是我不好,我這裏敬你一杯,請你不要生氣了。”

照夕忙道:“姑娘說哪裏話,都怪我太唐突了,還是我敬你一杯吧!”

尚雨春笑著正舉杯欲飲之際,忽見文春匆匆跑來,她臉上帶著無比驚嚇之色,一進門就急道:“七……七小姐!不好了!喬三爺他……”

尚雨春倏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秀眉一剪道:

“你先下去,我馬上就來,用不著大驚小怪!”

文春看了照夕一眼,口中訥訥道:“是!是!”

說著倏地回身而去,尚雨春這時臉上,可不像方才那麽鎮靜了。這一霎,在她麵上,似乎是撒下了一層冰霜,她一隻手重重地按在椅子上,臉色十分沉重。照夕不由問道:

“有什麽事發生了?”

尚雨春這時笑一笑,但那笑容很不自然,她對照夕道:

“我因有急事要出去一會兒,管兄務請等我回來。”

照夕不知如何竟點了點頭,尚雨春不由笑了笑道:

“不知如何,你竟與我一見投緣,你偏急於趕路,我卻有急事不去不行,唉!我很想和你交個朋友……你要是去了,就沒機會再看見你了……”

她說著竟有些雙目發紅,似是語重心長,照夕這一刹那,竟也不禁心中動了動,他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去辦事去吧,我等你回來就是。”

尚雨春不由怔了一下,她確實想不到,照夕竟會對自己改了觀念,不由大喜過望。她壓製住內心的狂喜,眨著眼睛道:

“這麽說你也願意和我交個朋友了?”

照夕臉色微微一紅,遂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姑娘亦非一般女流,能認識姑娘,實是我的榮幸……”

尚雨春低了一下頭,微微一笑道:

“有你這句話,也不枉……”

她說著又歎了一聲,黛眉微顰,又笑了笑道:

“你隨我來,我先把你安置好了,再辦事去,你吃飽了沒有?”

照夕飯才沾口,怎會吃飽了?不過他見尚雨春那種急態,必知定有急事,不便再為她添麻煩,當時往起一站道:

“我吃飽了!姑娘你去辦事吧!我隻在院子裏走走,等你回來便了。”

尚雨春笑著搖了搖頭道:“不行!我怕你跑了,我回來再找你可難了。”

照夕不由劍眉微皺,當下真想笑,心想這姑娘也真有意思,居然當我小孩子一般,一時也忍不住笑了笑。卻見尚雨春,正以一雙妙目睨著自己,當時不由馬上又把笑忍住了,尚雨春道:

“說真的我倒不是怕你跑,是怕人家不知道你,萬一得罪了你,我可擔當不起。”

說著轉身出室,回頭抬了抬手道:“你來!”

照夕竟不自己跟著她走了出來,才一出室,卻見文春及另外四五個少女,全集在廳外,一個個都是疾裝勁服,背係長劍,頭上用紗布紮著頭發。鬆樹下還係著七八匹健馬,月光之下掃尾長嘯,氣氛至為森嚴!

照夕心中暗暗吃驚,心想這麽些人,一個個都帶著兵刃,到底出了什麽大事情?可是人家的事,他又不好意思開口問,二人一出來,那文春已彎腰對尚雨春行了一禮,焦急地道:

“七小姐的馬已備好了……快去吧!”

雨春點了點頭,足下加快步子,繞過了一個荷池,才回過頭來笑道:

“管兄!你看這房子如何?”

她手指著池邊一座小小的竹樓,樓上滿生藤蔓,襯著一輪皓月,益增清趣。

照夕不由歎了一聲道:“好雅致的地方,看來真如仙境!”

尚雨春這時也似十分焦急,她淺淺一笑道:

“既如此,就請管兄在這仙境裏休息一刻,我現在就去辦事,一待事完,我再來找你。”

她說著走至樓邊,用手推開了門,回身急招道:

“樓內地方雖小,可是尚稱舒適,書籍亦多,你如悶,看看書亦可。”

照夕這時已走進樓中,雨春點亮了壁角的燈,室內散出亮光,照著室內井然有序的擺設,她匆匆笑道:“我去了,馬上有人來,你需要什麽,隻管招呼就是了。”

照夕點了點頭笑道:“我不要什麽,姑娘有事還是快去吧!”

尚雨春這才笑了笑,又輕輕地帶了門,忽然她又探頭進來道:“管兄最好不要走遠了,這院中還有別人。”

照夕怔了一下,遂又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尚雨春這才轉身而去,照夕一個人在樓下走了一周,坐在一張椅子上發了一怔,想到有些事情,確非人可料及。自己甫入江湖,想不到誤打誤闖,竟成這尚雨春的座上客了。

麵眼前這姑娘,卻又如同一個謎樣的人物,對自己偏又是似有深情,真難以令人過分拒絕她。

他又因此想到了北京的江雪勤,暗忖道:

“如非先認識了雪勤,眼前這尚雨春,亦何嚐不是一個終生的好伴了……”

他隻匆匆地一想,遂忙把這個念頭打發到九霄雲外,自己暗笑了笑,想:

“你快把這念頭打消了吧!別說那雪勤尚與我有終身之約,即使沒有,也沒有對一個一麵之識的少女,起這種心思……何況那雪勤婷婷嬌姿,也決不比這尚雨春差。”

想到這裏,他不禁由位子上站了起來,方想上樓去看看,忽見室門開處,那文春走了進來,她這時已脫下了那身疾裝勁服,重新又換上了一襲便裝,笑嘻嘻地道:

“相公好!”

照夕欠身為禮,道:“你們不是有事麽?”

文春笑道:“是呀,可是七小姐叫我不要去,叫我來侍候相公。”

照夕怔了一下,遂又問道:“你們這麽多人,騎馬帶劍的是去做什麽?”

文春臉色微微一紅,笑了笑道:“沒有什麽……隻不過是些江湖上尋仇的事情罷了!”

照夕驚問:“尋仇?莫非你們小姐還與人有仇麽?”

文春這時至一邊幾上倒了一杯茶,端過來,一麵笑道:“這……我也不太清楚。”

照夕心中一動,可是知道這也許是對方的一件隱秘,問也問不出什麽名堂,話到了唇邊,又忍住了。

文春為他倒了一杯茶,又走向門前的一張位子坐了下去,照夕問道:

“這房子平日誰住?”

文春笑了笑道:“這是我們小姐的養心齋,差不多每十天半月,總來住上些時日,所以這房中應用的東西都很齊全。”

照夕點了點頭,他忽然想起了一事,不由好奇地問道:“方才尚姑娘說,這院中尚另外住有別人,是不是?”

文春點了點頭,道:“這院子裏除了我們小姐以外,還住著一個南方來的姓金的姑娘,外號人稱金五姑。是一個女魔王,很是厲害,又最不講理,所以七小姐怕相公不知道,萬一碰上了她,又要多惹是非。”

照夕點了點頭,心中暗暗吃驚道:“怎麽近來江湖上,都是些厲害的女人呢?”

他想著忍不住問文春道:“這女人是幹什麽的?”

文春想了想,咬了一下嘴唇道:“要說嘛,和我們小姐多少也有些交情,所以小姐才把房子租給她住。”

照夕又問道:“她也是買賣人麽?”

文春臉色似乎十分為難,她慢慢的點了點頭道:

“大概是吧……有些買賣是和小姐一塊做的。”

照夕點了點頭,心想這就難怪了,文春這時又撤了撇嘴道:

“金五姑雖然和小姐一塊做買賣,可是我們小姐卻很不願答理她。別人都怕她,買她的賬,也隻有我們七小姐不怕她。她們雖住在一個院子裏,可是也很少來往……除非是買賣的時候見見麵。”

她口口聲聲說做買賣,更令照夕心中不解,這所謂的買賣,難道是指的“綢緞”麽?正想問個清楚,那文春又皺了一下眉道:

“你今天白天來找,在門口碰上那幾個玩球的姑娘,都是金五姑的使喚丫頭……被你打傷的那個醜鬼,名叫金奴,是金五姑的心愛丫頭,所以很鬧了一點事呢!”

照夕不禁一驚,心中這才明白,怪不得自己來時,在門口為那群少女取鬧,原來竟都是金五姑的丫鬟,莫怪她們如此大一膽呢!

這時間言,也才知道打倒的那矮女,竟是金五姑的丫鬟,不由十分驚異道:

“啊!原來是這麽回事……這麽說我倒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了。其實我還真想去找那金五姑理論一番才對,她憑什麽縱婢行凶?”

文春不由皺著眉連連搖手道:

“我的少爺,你就算了吧!你是不知道,自從你打了那金奴之後,五站發了多大的脾氣呢!已經差了好幾個人來找我們理論,都被我好說歹說,才給打發回去了。五姑知道是七小姐的好朋友,才算忍下了這口氣,可是還嚷著要是在外麵見你絕不饒你,所以七小姐才為你發這麽大愁,才留著不叫你走呢!”

照夕一聽,這才恍然大悟,當時猛然由位子上往起一站,憤然作色道:

“豈有此理,想不到竟會有這種人?我管照夕豈會又怕了她去?走!你就帶了我去見見這金五姑,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什麽本事敢這麽欺侮人!”

文春見照夕竟會生這麽大氣,不由嚇慌了,她連忙搖著手道:“哎呀!我的相公,你可千萬來不得,這可不是好玩的呀!”

照夕一瞪眼道:“什麽好玩不好玩,我是要問問她,憑什麽這般欺侮人!”

文春皺著眉急道:“相公!你可千萬不要急,這位姑娘可不如我們小姐好說話,在這直魯豫一帶,誰不知她是一個殺人的女魔王?”

照夕一怔道:“什麽殺人?她不是一個買賣人麽?”

文春似覺說漏了嘴,不由臉上一陣紅,忙道:

“是……是,她是買賣人,可是她卻有一身厲害的功夫,本事大著呢!”

照夕冷笑了一聲道:“就算她有一身本事,我也不怕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