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郎憔悴

第20節

正文第20節照夕高高吊在空中,聞鬼爪藍江言後,隻是頻頻苦笑,可是暗中卻試圖著,把內力集中雙臂,猛地向外一掙,隻覺一陣奇痛,那紅繩竟似緊緊陷於肉內一般,一時痛得冷汗涔涔而下,這才知道果然厲害。

由不住把斷繩逃走之心,丟了個幹淨。

再看鬼爪藍江,似已看出他方才舉動,隻是望著他連連冷笑不已。

照夕在灰心懊惱之餘,隻長歎了一聲,把雙目緊緊閉上,不再去看鬼爪藍江一眼。

藍江也自行把雙目閉上,就此入定了過去。

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照夕隻覺得雙臂陣陣發麻,實在是有些受不住了,這才睜開了眼。

卻見那老太婆仍是四平八穩的坐著,看樣子似已入定了過去,他不由氣得直咬牙,本想罵她幾句,卻有顧慮。

第一,她是長輩,又是丁裳的師父,於禮上說,是不能對她撒野的;第二,自己此刻在她掌握之中,俗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惹惱了她,對自己隻有更糟。

基於以上兩點理由,他隻得強自忍著心中這口氣,仍是不哼一聲。

自己暗中把內力蓄於雙臂,用內功替換著全身血脈流通,似如此約有盞茶之久,才覺得兩臂酸麻情形減輕了不少。

他在空中思索著這一段離奇的遭遇,真是有些啼笑皆非之感!真應上了那句俗話“天上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自來投”,本來是一點事沒有的,自己偏偏要來多事,解釋什麽誤會,好!這下可好了,似如此老吊著,就是不吊死,久了怕也要餓死,我這是何苦呢?這麽想著,他不由連聲地歎著氣,又想到:“丁裳這小女孩,也真壞,她居然在她師父麵前告我的狀,現在害得我如此狼狽,她就連一句好話,也不幫著我說,自己也不知躲到哪去了。”

想著不由運用目光,四下搜索著,隻看見那滿臉皺紋的鬼爪藍江,仍是在入定之中,四壁悄然,哪有丁裳的蹤影?算計著時間,自己是早上來的,由外麵射入陽光的高度判斷,差不多該是午後時分了。

照夕雖說是內外功夫已臻上乘,可是整整吊了好幾個時辰,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隻覺得全身無力,雙腿也有些發麻;而且肚子也有些餓了。

他在空中咳了一聲。

“老前輩!我……”卻見藍江眼皮也沒抬一下,他不由加大聲音。

“老前輩!”這一聲是用力過大,那正入定到好處的藍江,為他這一聲吼,驚得全身猛晃了一下。

她忽然張開了眸子,厲吼道:“好小子!你還想害我不成麽?”這老婆子說著,忽然淩空一掌劈來,把照夕半空中的身子,如同秋千似地蕩了起來。

照夕身在半空,雙手又縛著,真是想躲也不能,隻得運氣護著全身,任身子在空中蕩來蕩去。

他真想不到老婆子脾氣如此大,當時氣得直想大罵,終認為她是師輩人物,到口的話又忍了回去,似如此在空中蕩了半天,才慢慢靜止住了。

藍江才冷笑道:“你有什麽事?”照夕把心一狠,當時冷然道:“沒什麽事!我隻是問問你老人家,到底想把我如何?與其這麽淩辱我,還不如一刀殺了我來得幹脆。”

鬼爪藍江一雙碧眼突地一瞪。

“我不早對你說過了麽?你考慮過了沒有?”照夕冷哼了一聲。

“士可殺而不可辱,弟子即使是吊死在這裏,也不會開口向你求饒的。”

藍江如鬼叫似地笑了起來,她尖聲道:“好小子!算你有種,好!好!看看是你硬還是我硬!你不求饒,不照我的話做,我就是不放你下來,我們來拚一拚看看誰行!”照夕氣得臉色發青,隻是連連冷笑不已,卻見藍江由身邊摸起了一根朱漆拐杖,支著身子,由地上站了起來,她冷笑道:“我也到裏麵去,免得你惹我生氣。

你如果想通了,明天早上我再問你,吊你一天一夜,先煞一煞你的威風。”

她說著以杖點地,慢慢轉了進去,照夕恨聲道:“你老人家放心好了,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藍江倏地回過了身子,狠狠地瞪了他一會兒,才又回過身子入內。

照夕一個人吊在空中,真是愈想愈氣,暗想天下竟有這麽不講理之人,我即使吊死,也不能向她低頭。

想著氣得又閉上了眼,一任四肢酸麻,肚內饑餓,也不去管它,似如此一直耐了三四個時辰,眼看著陽光消失了,又眼看著天色慢慢黑了,直到月光由窗口射入時,他才體會到,差不多已是半夜了。

這時他可真有點挺不住了,肚子餓不說,口也幹得難受,尤其是一雙胳膊,完全失去了知覺,休想再掙動分毫。

他心中忖量著,這麽吊下去,再有一天,也就差不多完了。

於是,他想到家中父母,又想到了雁先生所托之事,不禁長長歎息了一聲,自問必死無疑。

死倒無足為憾,隻是有負雁老所托,更愧對父母撫養之恩……想到這些,不禁悲從中來,不自覺淌了幾行淚,暗自唏噓不已。

忽然一個人影,輕輕出現在他眼前,那是一條纖瘦輕盈的倩影。

她走到了照夕足下,慢慢抬起了頭,用著極為低細的聲音喚道:“大哥……”照夕忙止住淚,低頭細看了看,才看出竟是丁裳,他不由歎了一聲:“姑娘……你還來作甚?”丁裳悲聲。

“都是我不好……害了你……大哥!你恨不恨我?”照夕本來心中對她有些不諒,此刻見她傷心至此,也不忍加以怪罪,當時苦笑。

“這也怪不得你,隻怪我自己命運不濟,姑娘!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忘情之人,我一直以為你很了解我的處境,誰知你還是……”他忍不住又長歎了一聲,丁裳卻哭道:“我都知道了……可是,可是……”照夕輕輕噓道:“輕一點……小心給你師父聽到了,連你也要受累。”

丁裳點了點頭,她抽搐道:“大哥!你放心,我現在放你下來,先歇一會兒,吃一點兒東西,等一會兒再吊你上去。”

照夕一喜,卻又搖頭苦笑。

“姑娘,你也想得太天真了,令師又不是聾子。”

丁裳搖了搖頭。

“不要緊,她現在在地室內運功,以先天地火去骨中寒毒,差不多要到四鼓天,才能上來。

你隻要小聲點,沒有關係的。”

照夕想了想才點頭。

“好……吧!”丁裳就吸了一下鼻子,笑了笑,縱身而上,單手懸身;另一手把係在鐵環上的繩結解開,手一鬆,照夕就落了下來。

隻聽見“嗵”的一聲,直摔了個好的,二人都大吃了一驚,丁裳忙跑上俯身問道:“摔傷了沒有?”照夕因吊懸太久,全身已絲毫提不起力量,丁裳一鬆手,自然摔了下來,摔得太陽穴直冒金星,有氣無力地望著丁裳。

“還好……還好……”丁裳小心地把係在雙手上的繩子解開,照夕活動了一下筋骨,皺眉道:“要是你師父聽到了可就糟了!”丁裳回視了一下,搖著頭。

“不會!她老人家全神貫注在用功上麵,是耳不旁聽的。”

照夕這才愁苦的長歎了一聲。

“想不到你師父,竟會是這麽一個不講理的人。”

丁裳低垂著剪水雙瞳,訥訥道:“其實她老人家,人是很好的,就是脾氣壞一點。”

照夕冷然。

“豈不止是壞一點,簡直是蠻不講理,我活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不講理的人。”

丁裳用眼睛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照夕仍在憤怒之中,她就遞過了一個極為肥大的柑子,半羞半笑道:“得啦!你就別再恨我師父了,快吃點東西吧!其實都是因為我……”照夕餓了整整一天,水米未曾打牙,尤其是口幹舌燥,當時接過了柑子,因已剝好皮,他就一瓣瓣送到口中,順臾吞食一盡,頓時覺得精神抖擻十分。

不由問丁裳道:“這柑子真好吃,還有沒有?”丁裳遂笑著,由小口袋中又掏出了一個,一麵遞過道:“吃了這個就沒有了,這是從大巴山象婆婆那裏要來的柿橘的種子,在山後種了,總共三棵樹,今年才開始結實。

帥父因說它對身體有益,尤其有順血補氣之功,所以很寶貴,一人隻吃一個,連我都不許吃。

我因看你吊了一整天,想你一定渴得不行,我才專門去偷采了兩個回來。”

她頓了頓,涎著小臉半笑著。

“好吃吧!是什麽味?”照夕不由深為感動,就把手中半個柑子,含笑遞過去。

“既是這麽名貴,我也不忍獨享,你也吃一半吧!”丁裳卻是連連搖頭,硬逼著他把這一半也吃了下去。

照夕又問道:“你師父要是發現橘子少了呢?”丁裳笑著搖頭。

“不會!她也不能自己出去,都是我每天去給她摘,我不說少,她怎會知道呢!”照夕微笑著點了點頭,他這一會心中不禁感慨很多。

暗忖丁裳小小年紀,如此尊師重友,確是不易;尤其她和鬼爪藍江之間的師徒之情,竟是這麽親密,試想這多年以來,她天天為師采蜜,從未間斷,就拿這柑子一節小事來說,她竟未自己偷食一枚,對師如此忠實真是難得。

可是她卻背著師父,偷給自己吃,這麽說來,她對自己,又是如何的一份情呢?想到這裏,他不由有些黯然的感覺,麵對著這個癡心的小姑娘,他真有說不出的愧疚感覺。

自己一定是辜負了她很多,隻是這種“虧負”卻是無法予以補償。

照夕站起來活動著筋骨,丁裳瞅著他,微微笑道:“你還算身體好,要是別人,怕不要吊死了。”

照夕歎了一聲。

“我也差不多了!”丁裳撫著嘴笑了笑,以手掠發。

“按說我可以放你走的,隻是……”照夕苦笑。

“我知道,我走了你師父定會怪你。”

丁裳嗔笑。

“算你聰明,可是卻委屈你了;不過,頂多一天,師父也會放你下來的,其實你……”她說著臉色微微一紅,把到口的話又忍住了,照夕長歎了一聲,他很清楚鬼爪藍江所要自己回答的問題,隻要自己允許了和丁裳之間的婚事,那麽立刻就可博得藍江的歡心。

但是,這是照夕最感頭痛的問題,他的固執幾乎令人聽來可恨;可是他的鍾情,卻也是令人可敬的。

他常常這麽想:“雪勤固然做出對不起我的事,可是我卻不能對不起她,我要用真實的行動,來證實我對她的真誠!”也正是因為他的這種想法,常常把自己變得堅強起來,甚至有時候會逆已行事。

也因為如此,使他深深對丁裳抱著慚愧之心。

因為一個隻是“受”而不“給”的人,內心是不會平安的。

照夕癡癡地看著丁裳的臉,淡淡的月光,似乎把她的臉映得更白更嫩了。

他痛苦地道:“裳妹!我知道你對我很失望,可是我心裏很痛苦,我恨我自己為什麽不能給你安慰。”

丁裳微微笑著。

“你現在不要再想這些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怪你,我也不再抱怨我自己,因為我知道你的內心,遠比我更痛苦!”照夕欣慰地點著頭。

“是的!是的!”丁裳怔了一會兒,才道:“光顧得給你說話,竟忘了給你吃東西了,你肚子一定餓壞了。”

她說著掏出了個油紙包,內中是溫溫的荷葉裹著的幾個包子。

照夕也不客氣,遂即狼吞虎咽地吃著,丁裳又把身上一個裝水的皮囊給他;然後雙手環挽著,仔細地欣賞著他吃東西的樣子。

照夕把包子吃完了,又喝了十幾口水,精神這才恢複了過來,不由給她閑談了些別後情形。

丁裳聽得津津有味,又把自己別後情形,也講了些,二人正自喁喁私語,談得來勁的時候,卻聽得一陣隱隱的鈴聲,像是由地下傳出來一般。

丁裳忽然站起身子,急道:“糟糕!師父練完了功夫了,在叫我呢!怎麽辦呢?”照夕怔了一下,又苦笑了笑。

“還能怎麽辦呢?我隻好再吊起來吧!”說著自動地把兩隻手伸出來,丁裳皺了皺眉,現出又憐又借又不安的樣子,照夕就笑道:“沒有關係了,我精神已恢複過來了,吊一夜絕無問題,好在天也快亮了。”

丁裳眼圈紅紅的。

“那麽!隻好委屈你了!你放心,明天我一定求師父放下你來。”

照夕含笑點了點頭,丁裳才抖開紅繩子,替他把雙腕按前狀捆了上,身子縱起來把另一頭綁好,照夕就又吊了起來。

這時候地下鈴聲,較方才響得更厲害,丁裳慌忙忙地向他招了招手,就跑進去了。

照夕等她走了之後,心情較從前更不安定,他真不知道怎麽處理眼前局麵,可是也不能一輩子吊在這裏呀!他很擔心鬼爪藍江現在就來,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見她師徒出來。

四周的環境是那麽的靜,這荒山古洞之中,尤其是靜得可怕。

管照夕在空中思潮起伏,想到未來,更是心煩氣燥。

尤其是年紀輕輕,負了一身的感情債,什麽債都好還,這種債可是償不清。

愈想愈傷心,愈傷心可又由不住愈要想,正是“剪不斷,理還亂”!窗口飛進了數點流螢,一閃一滅地在他眼前流動著,秋蟲的鳴聲,更給這冷清的秋夜,帶來了單調!照夕感傷之餘,不禁又是長歎了一聲!忽然一個黑影出現在窗口,照夕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個留長須的老人。

照夕不由吃了一驚,那老人仿佛對著他擺了一下手,叫他不要出聲,跟著似用縮骨術,猛地向內一翻,輕飄飄已經落在了地上。

照夕不禁吃了一驚,暗忖道這老人好純的功夫,這時那老人已站在了他的身下,照夕身邊立刻響起一陣蚊子鳴叫似的聲音。

“小哥!你不要急,我救你下來。”

照夕乍聽這人口音,覺得甚是耳熟,不由仔細向他盯視了兩眼,頓時大吃了一驚,心道:“哦!怎麽會是他?”原來這人正是月前,他在冀省旅舍中,曾有一麵之緣的那個騎驢的老人,他不由一時怔住了。

這老人向他齜牙笑了笑。

“老弟!你不要說話,要是給藍江老婆子聽見了,連我也是惹不起她。”

照夕見他說話時,隻嘴皮微微動著,心知他是用的“傳音入秘”的功夫,聲音隻及於自己,第三者是無法聽到的,不由放了些心,同時更可知老人內功之高了。

當時也用傳音入秘功夫,對老人道:“你老人家是怎麽來的呢?怎麽會想到來救我?”老人搖了搖頭:“現在不是談這些話的時候,讓我先放你下來再說。”

他說著,猛一長身,已騰身而起,單手一托鐵環,以二指輕輕一拔,已把繩扣解開,管照夕一提丹田之氣,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老人隨之而下,又把照夕雙手解開,連連揮手。

“你快走!快走!”照夕不由皺了一下眉。

“老人家,你老大名是……”老人急道:“我是生死掌應元三,同你師父都是老朋友,你快走吧!”照夕不由吃了一驚,慌忙行了一禮,生死掌應元三急急揮手。

“你們的事,我都清楚,我很愛惜你一身功夫,也很同情你,所以才伸手管這個閑事,你放心走就是了!”照夕仍然訥訥。

“可是……可是丁……丁……”應元三忽然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不放心丁裳,怕她為此受連累是不是?”照夕點了點頭,應元三很高興地用手拍了他肩一下。

“丁裳也等於是我的記名弟子,你放心,我不能害她,你走之後,我自給藍老婆子說,你是我放走的,那就不關丁裳的事了。”

照夕不由大喜,方想就走,忽又心中一動,忙又向生死掌應元三道:“前輩請稍等,弟子有一事相托。”

他一麵說著,遂用手在身上摸著,突然大驚失色。

“糟了!我的東西丟了。”

生死掌應元三嘻嘻一笑。

“什麽東西丟了?”照夕臉色慘白。

“是一個葫蘆,裏麵有藥,唉!一切都完了!”應元三忽然由身上摸出了一黑光淨亮的葫蘆,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是這個不是?”照夕忙一把拿了過來,一麵張大了眸子。

“怎……會到你那裏去了?”應元三縮了一下脖子。

“哼!自和你北京別後,我又何嚐一日離你左右。

要不是我老頭子先給你收著,早給藍老婆子搜去了。”

照夕麵色一變,頓了頓才道:“弟子正是要托你老人家,轉贈藍老前輩此‘小還丹’十粒,此藥是雁先生所賜,藍老前輩如果服下,宿疾立可痊愈。”

應元三本不在意,聞言後忽地張大了眼睛。

“什麽?你說什麽?”他緊緊地抓住照夕一隻手,拉到了一邊。

“雁先生?小還丹?這是真的麽?莫非你對那烏頭婆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照夕點了點頭。

“雁先生雖不是弟子授業恩師,卻也對弟子有授藝之恩,這小還丹,也是他老人家親手所賜。”

應元三張了嘴,輕輕地念道:“天啊!天啊!”照夕也不管他驚異的樣子,當時由葫蘆中倒出十五粒丹藥,收下葫蘆,雙手送上。

“老前輩如此厚愛,弟子無以為謝,這小還丹素有起死回生之效,今贈上五粒,尚乞笑納;另十粒,請代為轉贈藍老前輩,略釋前瀆。”

應元三嘻著大嘴,接過了藥,搖頭笑著:“好小子!我要早知道是小還丹,我幹脆就留下不還給你了。”

他又拍了照夕肩膀一下:“你放心走吧!保險她對你感恩不盡,你快走吧,這邊都有我呢!”照夕本想再見丁裳一麵,可是一來當著應元三麵,這話不好意思出口;再者,見麵隻有令她傷心。

他想了想,隻把牙一咬,對應元三道:“既如此,弟子去了!”應元三含笑道:“你快走吧!你還要辦大事呢!”照夕當時也沒有想到,應元三所謂的大事,是指的什麽;隻朝他行了一禮,轉過身子,輕而易舉地翻出了石窗之外。

應元三看著他的身子,不由感歎了一聲,他驚異這個少年的一身功夫,看來絕不在自己之下,由是益增愛賞之心。

等到一切安靜後,生死掌應元三才大大咳了一聲,朗聲道:“藍老婆子快出來,你吊的人跑了!”果然他的大嗓門驚動了屋裏的人,隻聽得藍江一聲怒嘯:“何人大膽!徒兒!快扶我出去。”

生死掌應元三口中這麽說著,其實內心,對這個老婆婆,真是存有畏心,此時聞言,哈哈大笑。

“藍老婆子休得口出不遜,是老朋友拜訪你來了!”話未說完,已見暗淡月光之下,走出了兩個人影,一個年輕的姑娘,睡眼惺忪地攙著一個形容憔悴的老太太。

那姑娘正是生死掌熟識的丁裳,至於鬼爪藍江,應元三卻因為數十年未見,乍看起來,已有些不認識了。

他依稀記得當初的藍江,尚是中年時候;而今日的藍江,竟會變得如此瘦削可怕。

乍看之下,生死掌應元三不由大吃了一驚。

他後退了一步,見藍江也正以一雙既驚又怒的眸子看著他。

他不由嗬嗬一笑:“藍老婆子,用不著這麽厲害地看我,莫非連老朋友都不認識了麽?”藍江本自暴怒,聞言之後,強忍著怒氣,冷笑了一聲:“什麽人大膽,敢在我老婆子麵前油嘴滑舌,再不報上名字,我可要無情了!”這時丁裳才認出來人是誰,不由忙上前一步,彎身道:“我當是誰那!原來是你老人家!”應元三嘻嘻笑道:“好孩子,你可比你師父有禮貌多了!”藍江怒目視向丁裳:“他是誰?你怎麽認識他?”丁裳驚訝道:“師父,他就是你老人家曾告訴過弟子的一位前輩,他老人家就是生死掌應元三啊!”藍江身形震了一下,口中“哦”了一聲,臉色立刻緩和了些,可是仍然不帶笑容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應大俠,幾十年不見,我們都變了樣子,莫怪我老婆子都認不得你了。”

說到這裏才淡淡一笑:“請恕方才失禮了。”

應元三也笑道:“好說!好說!都怪老夫來得唐突。”

藍江馬上皺了一下眉:“應大俠午夜來訪,可有何指教麽?老身這幾年身子可不大得勁,招待不周,尚希見諒。”

說著一雙閃閃瞳子,連連眨動著。

應元三知此姥為武林中最為難惹人物,一生之中,從未見她說過一句軟話,今日突然向自己如此客套,決不是好兆。

“藍姥姥,你就少挖苦我幾句吧,老夫就是天大膽子,也不敢午夜到貴府撒野,實在隻是為了我一小友,托辦一件事。”

他笑著搓了下雙手,鬼爪藍江立刻嘿嘿一陣冷笑,她把手中鐵杖,重重往地上一頓,冷冷道:“應胡子,你這句話,還算回得知趣,我正要問你,我吊的人,可是你放走了?”應元三聳肩一笑。

“藍姥!你先別急,聽我說了仔細,你就知道了。”

他才說到這裏,忽聽得藍江一聲沙吼,跟著她人已如同疾風似地卷到,同時覺得當頭“呼”地一聲,藍江鐵杖已當頭掃下,應元三不由大吃了一驚。

鬼爪藍江盛怒之下,隻以為應元三有意上門欺人,所以不分青紅皂白,猛地撲到,舉杖就打。

她雖然身體不靈,可是這多年坐練之功,已使身子可略為行動,這一撲進,竟是快如旋風。

生死掌應元三不由大吃一驚,因無防之下,想跑也來不及了,慌忙之下,倏一伸雙手,噗地一聲,抓住了藍江的杖頭,一麵大聲道:“好家夥,咱們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你這一下要是打死了我,豈不問心有愧?”藍江冷笑道:“你若以為我老婆子好欺侮,應元三,那可是你大錯了。

我今日雖是筋骨不便,可是咱們不妨來較量一下身手,看看我怕你不怕?”應元三嘻嘻一笑。

“姥姥!這你可錯了,老夫豈敢如此放肆,唉!你先請放下家夥,好好坐下來,聽我說一說可好?”藍江冷笑。

“那管照夕小畜生,究竟是你放走的不是?”應元三歎了一聲,結巴道:“你先坐下好不好?”他又看了一邊丁裳一眼。

“你這孩子在一邊看熱鬧是不是?還不把你師父攙過去坐下來。”

丁裳心中正想著照夕的事,聞言後,忙去攙藍江歸坐,鬼爪藍江哼了一聲,才鬆了手。

“誰要你送人情,我自會坐下,你隻把實在情形詳細說來,若有一字虛言,應元三,你可……”應元三把鐵杖向地下一丟,一邊擺手道:“你放心,一定叫你們師徒都滿意。”

這時藍江已就坐,狠狠盯著他,生死掌才又咳了一聲。

“事情是這樣的,老夫和我那位小友管照夕,乃是路上交的朋友。

因為這小朋友,很在一身武功,人又正直,老實說可比你我當年厲害得多了。”

藍江厲聲插口道:“我也不是問你這個,你也太囉嗦了。”

應元三皺了一下眉,做出一付忍氣的樣子。

“好!好!姥姥!你的脾氣可是得改一下,這不是對付老朋友的態度呀!”藍江正要發作,應元三已接道:“我就直說吧,我那小友因與人有約,事不宜遲,非去不可,所以我放他去了。”

才說到此,見藍江頭上白發向上一聳,應元三忙怪叫道:“喂!你先別發脾氣,他與你徒弟的婚事,可包在我老頭子身上,一待他那事情辦完了,我決可令他們結合,這一點你就不要急了。”

藍江冷哼了一聲:“我才不希罕呢!”她口中雖這麽說著,臉上神色卻大大和緩了,丁裳也半羞半喜地低下了頭,隻是用腳尖在地上劃著。

生死掌應元三把師徒二人這種樣子看在眼中,不由寬心大放,當下嘻嘻一笑:“藍姥!要說這孩子,可是用心真好!”他邊說邊自探手入懷,鬼爪藍江哼了一聲:“小畜生太放肆了,我豈能輕易饒他。”

應元三這時已伸出了手來,他嬉皮笑臉道:“姥姥!這是我那小友,臨走之時,托我贈給你的一點小意思。”

他說著遂張開了掌心,立刻這石洞之中,散出了一股異香。

藍江倏地雙目一張,猛然伸手就抓,生死掌收手更快,藍江抓了個空,不由微怒。

“這是為何?”生死掌應元三眯縫著小眼一笑。

“姥姥!這可是雁先生獨有的‘小還丹’,可不是一般丹藥呢!”藍江猛然一呆,她訥訥道:“小……還丹……雁先生……”應元三嘻嘻笑道:“藍老婆子,這小還丹是雁先生親煉之物,我那小友更是雁老生平唯一傳人,這藥亦是得自雁老手賜。

他因知你患有半身不遂之病,所以臨去留下此藥十粒,托我轉贈與你,誰知你卻如此恨他,依我看我這小友此人情不送也罷!”話尚未完,藍江幾乎笑得連眼角的魚尾紋都開了,聽到後來,她大喜道:“哦!應元三,我想此藥已有十幾年了……你快給我……”她又笑道:“想不到管照夕這小子,竟有這份好心,我老婆子,倒是落得不對了。”

應元三心中一動。

“我此來路上已聞洗又寒正在找尋管照夕,欲殺而甘心,洗又寒生平天不怕地不怕,獨獨怕這老婆子一人,我何不趁此時機,與之化解一番,也算助我那小友一臂之力!”想到這裏不由笑道:“藍姥!這小還丹可是萬金難求的東西,尤其是我們老一輩的人,難道好意思要人家的東西麽?”藍江臉上一紅。

“那……那又如何?”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