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夢裏花落情難再(2)
我知她喜歡的人是聶荊，現如今也沒什麽好隱瞞，便將話都拉出來說了。我很激動地說要給她做媒，她卻一點都不高興，反而顯得有些悲傷。過了許久她才對我說，她不喜歡聶荊。
我怔了很久，一時也不知說什麽。不喜歡嗎？真的不喜歡又惆悵什麽呢？
他們之前的事情我雖不完全清楚，倒也知道一些。我從楊家出逃躲進表姐清風寨的日子裏，聶荊似乎就是和她在一起的。他們之間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滿揚州城的人都知道。聽說楊老爺給表小姐定了一門親事，表小姐不願意嫁出去，然後聶荊帶著她私奔，再後來被抓住，聶荊被關進大牢九死一生，被放出來後表小姐卻把自己關在了大宅裏。
人啊，如果是蛇一般冷血該多好，偏偏總要為情所困，折騰了自己，也折騰了別人。
來日方長，我相信他們有緣還是會再相見。
楊二少離開十多日之後，外麵傳來了消息。楊二少打著清君側的名號在海陵起兵，細數秦佑之十二條罪狀。起兵不久各方響應，勢如破竹，一個月不到便攻下了徽州、宣州等十數郡，而秦佑之的兵馬兵敗如山倒，節節敗退。
聽到消息我著實吃了一驚，想不到之前北疆****竟是秦佑之與外族勾結，更沒想到楊二少的臣服隻是做樣子，反過來會反咬他一口咬得他全無招架之力。
每日外麵都有很多的傳聞，丫頭們私下會討論。家裏的人卻都是一派氣定神閑，很是坐得住。楊老爺在起兵的第三日也離開了家中，就剩下了一群婆婆媽媽。家裏沒了做主的，人人都想著稱王。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整日鉤心鬥角，我不愛摻和，主動躲得遠遠的。我分外思念師父他們，托人在姑蘇幫我找人，可找來找去也找不到，讓我好生失望。
戰事一起就停不下來，一直打了好久，漸漸進入膠著狀態。在一場仗失敗之後，秦佑之挾持著小皇帝親自上了戰場。那些權勢爭奪我不太懂，不過挾天子以令諸侯我還是知道的。隻不過就這樣，秦佑之的如意算盤還是打錯了。他是玩弄權術的高手，在軍事上卻不是良材。他一離開京城，留守的禁衛軍便轉向了小王爺。被囚禁的某人抓著機會便不撒手，動用了不知哪來的一群人馬立馬占了京城，同時以“勤王清君側”的旗號從後方殺向秦佑之。腹背受敵，讓秦佑之陷入死境。
一僵持就是三個多月，我肚子也挺了起來。每當感覺到孩子在踢我時，我的心情總是特別的好。
又到下雪時節，今年的雪比往年來得更晚一些，一夜寒風刮過，洋洋灑灑地便下開了。無事可幹，我也開始學著縫製小衣裳。雖然這些我根本不會也不太需要，但用來打發時間還是挺好。我縫得正起勁，千葉從外麵小跑著進來。看她興衝衝的模樣我猜是來了好消息，果不其然，她告訴我說師父找到了，人就在揚州城。我有些激動，丟下東西就拽著她要她帶我去找，可她卻遲疑了一下，看向了外麵。
自從起了戰事，我的身邊就多出了很多人，雖說我沒有被禁足，可到哪裏身後都是跟著一群人。楊二少托人帶回來的信中說道，他不在我身邊不安心，這些人是派來保護我的。對於這樣過分的保護，我經常覺得沒有必要，但他的心意我領了。
千葉是在忌憚那些人，這個我還是明白的。我思索了一刻，說道：“不妨事，我讓他們不要跟著，你去準備吧！”
得了我這句話，千葉便去準備了。我乘著這空隙喊來那群侍衛們的頭兒，胡扯瞎扯地聊了聊，說了些好話讓他不要跟著我。那家夥是死腦筋，隻認楊二少的話，死活不肯讓步，最後我沒辦法，搬出了少夫人的身份壓他，這才逼得他答應遠遠地跟著，不妨礙我辦事。
最近一直下雪，到處都是一片素白。馬車軲轆壓在積雪上嘎吱嘎吱地響。我盼著見師父一刻也坐不住，不住地看著外麵。時隔一年多，揚州城中倒是沒多大變化。天氣雖說不好，但街上依舊人來人往。
我邊看著外麵的風景，邊問千葉道：“師父在榮生巷？”
“出去打探的人說是的。”她顯得有些局促不安，不住地盯著馬車車尾看，頓了一頓，才回答我的問題。
“那薛子清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薛子清……好像是……”
“哦！”這話聽著有些不對勁，我緩緩地回神，垂下了眉頭，思索了一陣，又問，“每年的這個時候是薛子清夫人的忌日，他不在青州待著，跑揚州來幹什麽？”我這一問，千葉猶豫了好一陣，臉色有了變化，“啊，我也不清楚，這個我也是聽說的。”
“哦。”我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心裏更覺得不太對勁。剛才她找我的時候，可是說得十分之肯定，就連家裏養的小兔子有幾隻都給報上來了，怎麽一會兒就不知道了？我笑著又問：“師父瘸著腿，生活還能自理吧？”
“還好！”她敷衍地點了點頭，眼神有些飄忽，關注的根本不是我。
這一下我徹底感覺出來了，千葉有問題。我不再問她什麽，隻是一聲大喝：“車夫，掉轉車頭，我們回去！”
聞言，車夫便停了下來。
“你……”千葉神情大變，一臉驚詫地看著我。
“雖然我不能確定，但千葉，你不是想帶我去見師父，對不對？”我笑了笑，摸著鼓起的肚皮。我師父哪裏瘸了，要是他瘸了，肯定不會是我找他，而是他找我，他會要我養他到終老。再說，她這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就是傻子也能感覺出來不對勁，更何況我這種身經百戰的。
千葉遲疑了一刻，舉著刀子便指向了我，而後坐到我身邊來，“車夫，不準停，敢停我殺了她！”
那車夫倒是個聽話的，立馬就讓馬兒奔跑了起來，速度還比之前快。我急得就想抽他，這人怎麽這麽頭腦簡單？殺我？哪有那麽容易？明擺著還有下文！
一聲說罷，千葉冷笑著轉過臉來，露出了與平日不一樣的神色，“郡主，我倒寧可你是個傻子，這樣或許還能少受點罪！”
馬跑得越快，馬車就越是顛得厲害，我被顛得極為難受，腦袋卻是異乎尋常的清醒。
“秦佑之要你抓我的？”我第一反應想到了這個。
“算你聰明！”
早先楊二少就是怕會如此，這才安排下重兵將我守住。我以為外人需防，自己人還算安全，卻沒想到千葉才是危險的。不過再一想卻也不難明白，她不正是秦佑之安插在我身邊的人嗎？我笑了笑，問：“秦佑之是不是已經無路可走了，所以，讓你來抓我好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攝政王不會輸，楊修齊和趙玄息也不會贏，隻要你在我們手中！”她不屑地冷笑了一陣，一把揪住了我。
我倒也不意外，隻是覺得好笑。對於這樣的高看我還甚是感謝，可是我有那麽大作用，可以決定他們之間的輸贏嗎？
“不妨告訴你，我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楊修齊的，你用我去威脅他著實不太明智。至於趙玄息，我也可以告訴你，他能親手把我推到秦佑之的手裏，由著他把我送來江南而不吭一聲，你也可以想象我在他眼中能有多少分量！”事到如今，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也得承認，要說我不在乎那是假的，豁達到什麽都不在乎的人那肯定不是我。
“你以為我會信？”千葉遲疑了一下，便把刀子抵在了我脖子上，目光盡顯凶狠。
我攤了攤手，有些無奈，“信不信，你不也都看到了嗎？”她跟了我也有些時日，我接觸的人她也接觸過，我就不信她看不明白。
我這一句話似乎有些打擊人，說得她怔了半晌隻知道盯著我發呆。馬車搖得我肚子疼，我看了她一眼後便兩手抱著肚子蜷在了一起。這要命的車夫發什麽瘋，怎麽把車駕得這麽快？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臉哀求地看著千葉。她大概也看出了我的不對勁，緩緩地抽回了刀子，一手掀開了馬車前麵的車帷。
隻一看外麵，我和她都傻眼了。前方就兩匹馬發瘋似的往前衝去，路上的行人都嚇得分開了道，地上丟得到處都是東西，而那駕車的人連鬼影子都沒有。
天哪，這是在搞什麽呀？我疼得滿頭大汗，喘著粗氣地看著前方。
千葉怔了許久，瞥了我一眼後警告道：“老實地待著。”然後，縱身出去。真是看走眼了，小姑娘身手不錯啊！
我一手托腰直起了身子，看向外麵。千葉要帶我去榮生巷，八成是她的人就埋伏在那裏，一旦被她控製，小王爺、楊二少、秦佑之這三人誰輸誰贏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挺著大肚子被人擺布，那日子肯定不會太好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千葉出去馴馬，我為何不乘機逃脫？
一想到此，我掀開馬車後車幔便叫：“救命啊，打劫啦，殺人啦！救命啊……救命啊……”
我這一叫，稍稍慢下的馬車又飛奔了起來，雪花飄飄，投射來的卻是一道道不明所以的目光，多數人竟都隻是冷眼旁觀。
要命，什麽風氣，怎麽人都這麽冷漠？
我邊叫邊在心底埋怨著，忽地一個顛簸，馬兒兩聲嘶鳴，衝撞得我腦袋都發了暈。接著，我聽到一個很好聽的男子聲音，“姑娘，請你放了車裏的這位夫人。”
千葉一聲怒斥，“閑事少管！”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怎能叫做多管閑事？請你放人！”那男子義憤填膺，說得擲地有聲。
天降救星，天降救星。大俠，您來得可真是時候。我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拍了拍飽受驚嚇的小心肝，乘著那邊正在僵持，艱難地爬下了車。遠遠地一瞅那位攔路英雄，我的眼睛都亮了。那是聶荊，我師弟！
“我偏不放呢！”
“我雖是不打女人，但姑娘執意不肯放人休怪我無禮了！”
爭執之間，二人便動起手來。聶荊的出現讓我大喜過望，很想和他敘舊一番。然而形勢不同往日，千葉和他打得正起勁，我湊上前去又不能幫忙，隻會是個負累。我深吸一口氣後退了幾步，識相地離開。
不知是不是千葉的幫手發現情況不對都趕來幫忙，後麵擁來了一大批人。我跌跌撞撞向前，腳下滑得厲害不敢走快，而小腹疼痛難忍，有種往下墜的感覺，連呼吸都有些吃力。被追得太緊，我逃得太急，一個不小心滑坐在地，便兩腿無力再也爬不起來。
我慌了神，再回頭看著追兵，他們卻是緊追不舍，不消一刻便已到了眼前。
糟糕，這一下八成要栽了！
要在以往，遇上這事我肯定束手就擒，毫不反抗，因為我有的是辦法出去，不需要勞神。而今頂著大肚子，這又不行那又不行，便是走路都不敢跨太大的步伐。我咬了咬牙，不顧雪地冰寒腹中疼痛，強忍著往前爬去，一步一步拖著沉重的身子往前。
數九隆冬，天氣極寒，為了逃命，我愣是急出了一身的汗，我都被自己不屈不撓的偉大精神給感動了。好在楊修齊安排的侍衛們來得及時，還知道自己擔著責任。那跑掉的車夫衝在了最前，帶著一群人馬趕了過來。眾人都清一色身著鎧甲手拿長戟，把這裏當做了戰場。
對此，我又是感動又是想哭。車夫大哥，您老要救人也不先吱一聲，就這麽跑了把我丟下算哪門子的事？
道邊圍觀的百姓們驚恐地四散而去，商鋪酒樓全都關上了大門，隻那閣樓之上窗戶微開，卻是擠滿了在看的人。
“救我……有奸細……”見到救命稻草，我不顧一切地爬去，可卻使不上多大力氣。回身一望，地上硬是被我爬出了一道雪痕。
“少夫人……”
“少夫人……”
一群人圍了上來，我被扶起，身後開始了廝殺。打打殺殺的事情不利於胎教，我也無暇顧及，就那麽被人架著臨時安置在了就近的一家茶樓裏。我身子太沉又動了胎氣走不了路，侍衛們隻有就近敲開了茶樓的門。
休息了一陣，我讓人幫我找來了聶荊。看到我他先是愣了一愣，這才激動地上前相認。可一看到我挺起的肚子，便臉色全變了。
“師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