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敗

38.母校的雪景(中)

38.母校的雪景(中)

我換了外衣,攥著手機,抓起一條圍巾就向外跑,老媽在後麵追著我喊:“去哪兒啊?回來吃飯嗎?”

“我下去討喜糖!”我往樓下衝。

“這孩子......”老媽的批評徹底被摒棄在聽覺範圍之外。

等我衝到樓下,結婚車隊也絕然而去,隻留給我一個貼滿粉色玫瑰黑色車尾的背影。連偷拍一張照片的機會都沒有。我佇立著望向已消失不見的車隊,猶未收回目光。

“米露,來,吃喜糖。”一個圓臉,笑得眼尾的皺紋都攏在一起的阿姨拿著一盒喜糖向我遞來。

“謝謝顧工阿姨。”我忙接過,向穿著老式旗袍上裝,長款一步裙的顧工程師致謝,顧工程師我從小就認得,在樓道裏也總是遇見,可我卻一直都不知道她原來是盧梭的媽媽,“恭喜阿姨,賀喜盧哥哥!顧工阿姨怎麽沒跟盧哥哥的婚車一起去?”

“他們去婚宴飯店迎朋友了,請的都是他們的同學,同事,朋友,年輕人有他們自己的方式。我們一會兒跟親戚一起去,老盧還要再等幾位長輩。”顧工程師很慈祥很開明的樣子,唇角的笑容抑製不住地綻開著,今天是他兒子成家的日子,也是她收獲的季節。

再次感謝並恭喜了她之後,我迫不及待地去了海倫的家。在路上我是用跑的,到了她家卻一直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去找她了,我在她家門外的小徑上足足徘徊了半個小時,終於還是一跺腳去敲響了大門。

應門的還是海倫的外婆,“海倫這個春節不回來了,她說春節正好顧客多,缺人手的時候,也正好是個難得的鍛煉機會,上次你來的時候她還沒說不回家過年,就說要晚點回來,後來也不知忙成什麽樣子了幹脆就打電話來說不回來了,你知道她這個專業,春節最忙了......當初我就覺得餐飲管理這個專業不好,但她喜歡,他爸也同意......”

拜別了海倫的外婆出來,發現天上飄起了雪花,我突然不想回家了,我給老媽打了個電話說我找同學看雪景去了。我攤開手掌上的喜糖盒子,透明的盒子裏是一個小小的杯子式樣的糖罐,嗬嗬,一輩子!海倫不回來也好,省得看著心裏更難受。我更相信老天的安排了,有時遠離也挺好的,沒有緣分又何必湊在一起?我笑以前的我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硬要跟緣分一爭長短,叫囂著緣分是可以建立的。那時多大?竟然這麽囂張,這麽無畏?可現在卻隻剩下了無奈了。

我哼著張學友的歌“一出悲劇(杯具)正上演”,雪越下越大,這肯定是一場可以積起來的雪!天陰沉沉地,我沒帶傘,頭上已有了白發蒼蒼的樣子,我覺得被漫天飛舞的雪花砸中的感覺挺好的,額頭冰冰的,臉頰麻麻的,雪花飄在上麵已沒有任何感覺,仿佛腦子可以不用思考木木的了。我抖落了頭上的雪花,將白色羽絨衫的帽子翻起來戴上,一步一步向母校邁去。

就在剛才我突然想去看一看中學時代呆了六年的母校,去看一看那個與鄭虹在雪中相抱著在地上翻滾的操場,那個有海倫的夢,我的喜怒和我們最深記憶的校園!

走了很久,從沉沉的白日走向暗暗的暮色,直到我的衣服帽子上連拍掉雪花之後都依舊濕漉漉的像淋了一場大雨時,我終於看到了久違的母校。

因為放假,校園裏沒有學生的喧鬧顯得尤為安靜,大大的操場被無聲的雪花慢慢覆蓋,跑道已被完全壓在了白雪之下,偶爾停著的車輛也好似全部戴上了白色的帽子,那排修剪過的冬青已變成了齊腰的白柵欄,常綠植物的樹葉上停留了厚厚的雪花,樹的枝幹還保留著原來的深褐色,與夜色交融著,因為天已黑,這些積雪便成了暮色中唯一耀眼的光亮,我走向當年騙鄭虹的那棵樹,遠遠望去,樹比那時又長高了不少,我懷疑我已夠不到它的任何一根枝條。

樹下靠著一個人,身著與樹幹相近的咖啡色外套和同色長褲,我並未止步,直到走至近前,才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輪廓及曲線有致的側影,他緊閉著眼睛,正好整以暇地將修長的身體斜靠在樹上閉目養神,連我踩壓積雪的“吱吱”聲都沒能驚動他。

“石堅,你占了我的位置!”我咬著幹涸的下唇。

他睜開了眼,臉上並沒有任何詫異或者被打擾的不耐,平靜得如剛剛閉著眼猶未醒來的模樣,平視了我一會兒,他站直了身體,伸出手,仿似還停留在夢中,小心翼翼地說:“過來。”

我覺得我像被盅惑了一樣,真的靜靜地走了過去,心中沒有以往任何一次的辯駁與抵抗,就這麽乖乖地向他走去,來到樹下,他的雙臂扶著我的肩,優雅地轉了個圈:“好,還你!”我的後背立刻感受到了樹的堅硬和冰涼,“米露......”他湊近我,“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漫天的雪花撲麵而來,不是如下雪般一片一片地飄來,而是如雪崩,山崩地裂般地襲來,好像要把我也埋進雪地裏,我的頭上已如被扣了一頂雪帽,沒有了頭發的顏色,我的眼睛也已被雪覆蓋得睜不開,眼睛因沒有及時閉上被一些雪花迷住,口中也有雪花嗆著,脖子裏不知灌進了多少雪,一身的刺骨寒意......

該死的石堅!我終於知道他剛才緩緩地湊近時,為什麽一隻手同時緩緩地向上舉起,“石堅!我到底哪兒得罪你了?我們今天、此刻、現在就做個了斷!”我一邊用手背擦試著眼睛裏的雪,一邊大聲吼著。

“好啊!我們今天就作個了斷!”石堅含著一絲我看不懂的古怪笑容,挑釁地看著我,剛剛使壞拉樹枝的那隻手,輕輕地抵著靠著樹的我的肩,而另一隻手則撐著我身後的樹,我與他的距離也因此近到不能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