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成灰

王子在哪裏6.10補完

卷二 封琉璃 王子在哪裏?(6.10補完)

夏小伊隻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水底都市,無論是光線,還是周遭一切的人和物體,統統是波濤中載沉載浮的幻影,統統有股陌生的虛假氣息。

她在一擁而上的五光十色的臉孔中,下意識的尋找何飛,尋找方隅,尋找傳說中手握寶劍的王子,可鋪天蓋地赫然都是不懷好意的、炯炯的眼睛,初此之外別無他物。

“……?Steve……究竟怎麽了?”有人在問——那聲音又輕又虛弱,夏小伊實在分辨不清,開口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

“死了。”有人回答——隻有兩個字,冷冰冰的答案,話語中充滿了不耐煩的金屬味道。

人群呼嘯,嘈雜一片,耳中嗡嗡亂響。

……死了……怎麽會呢?

她明明還記得那樣清楚,Steve穿著件不合時令的灰色薄背心,無限笨拙的樣子;隻要一開口便不斷冒汗,然後急忙從口袋中掏出那條舊手帕來擦。

“……夏小姐,我愛電影!你是天生的,天生的女演員,天生的女主角!我不會看錯人的!”

是這句話徹底改變了自己;過去的世界關閉,嶄新的道路打開……新的人生……

——竟然,死了……嗎?

“……他是怎麽死的?他為什麽會死掉?”

卓樂的眼光掃過四周淌著涎水圍上來的鬣狗,最終惡狠狠地釘在夏小伊臉上。她忽然趨近,俯在小伊耳邊,低聲喝道:“別添亂了!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無關小事的時候……”

“無關小事?有人死了你明白麽?卓樂你究竟有沒有人心?”

卓樂一挑眉,冷冷吐出兩個字:“閉嘴!”

夏小伊再也無法忍耐,隻覺得腦中有什麽東西“轟”的一聲炸開,刹那間一切思考統統停頓。下個瞬間,四周場景便急劇搖晃起來——就像是搖動攝影機做出的特效,那樣天旋地轉的感覺……她還未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便隻見卓樂的身體猛地向後仰倒……

會場中,驟然寂靜如死。

卓樂跌坐在地上,於那無邊寂靜中緩緩轉過臉來,蒼白的皮膚上迅速浮出一片殷紅的血印。

封琉璃徹底呆住,她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來是仿佛童話一般的夢幻場景,忽然,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出現,一場莫名其妙的**發生,緊接著,會場中央的夏小伊便宛如惡鬼附身一般,在眾目睽睽之下甩開手臂,狠狠擊在卓樂臉上。

這樣猝不及防的變故令所有人統統愕然;誰也沒料到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夜晚,竟會如此□迭起、精彩紛呈——不愧是“答謝”媒體的盛筵,無論如何,明日早報的頭條新聞已然定下了:“躥紅新星公然動粗!恩怨情仇所為幾何?”這是多麽奪人眼球的標題啊!隨隨便便就能發揮出五六七千字廢話來,煽動無聊且好事者的汩汩熱情,占據三五天版麵。

場中之人斷然沒有傻子,這樣的天賜良機決計不肯放過。方才為陳莉莉裂開的那條人縫兒迅速合攏,本就群情激昂的媒體從業人士們齊齊蜂擁而上。封琉璃身在圈外,隻見閃光燈此起彼伏亮成一片銀海,漩渦中心隱約傳來桌椅翻倒的聲音,還有某個年輕女子極輕的呼叫。

琉璃也不知從哪裏猛然生出了膽氣,幾乎不假思索,一縱身便紮入了人群之中。她奮力排開眾人向前擠,口中不住喊著“讓一讓,請讓一讓”!

“讓一讓”能怎樣呢?即使擠了進去又能做什麽呢?這些問題她統統不及考慮。封琉璃隻是一味想著,要到夏小伊身邊去——她能聽見她在那裏無聲哭泣,在那裏無聲嘶喊著:“救我!誰來救救我!”

——小伊需要她。

此時場麵徹底失控,全然亂作一團。主席台被擠得七倒八歪,桌卡、鮮花、麥克風等等雜物盡數落在地上,被紛至遝來的人腳踩得麵目全非。就連兩側放食物的長桌也未能幸免於難,為著居高臨下,搶占良好拍攝角度,早有腦袋靈光的一揮手將杯盤碟盞叮叮咣咣掃在旁邊,穿著肮髒球鞋就踩上了荷蘭桌布。

做記者的,特別是做娛記的,尤其特別是做娛記做出些頭臉的人物,多數骨子裏都有股特別的偏執勁頭;此刻一群人卯在了一起,更是各個不甘人後,誰也不肯退卻半步。竟像是黑壓壓的潮水,翻著髒汙的泡沫徑直逼上去,逼到夏小伊落入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的危急境地。

——小小一個封琉璃,縱然在這樣洶湧的潮頭後麵竭盡全力,又哪裏就能靠得過去?

“……你瘋了!你會受傷的!”高遠猛地從背後拉住琉璃,將她從混亂中向外拖。

封琉璃拚命掙紮,幾次甩脫高遠的手臂,卻都被他契而不舍地捉了回來。

“聽我的,你過去隻能添亂,你會害了小伊的!你知道什麽!”高遠緊緊抱住她,在她耳旁低吼。

琉璃的身子猛地一震,忽覺軟弱無力。

……這終究不是……她的世界。

“……等一下,請不要再向前了!”

混亂中忽然有人說話,聲音似乎也並不怎麽高亢,卻莫名有種穿透人心的魔力,將滿場喧囂穩穩彈壓下去——封琉璃隻覺眼前一花,她便看見了何飛:穿一身深灰色的休閑西裝,兩步跳上傾倒的桌椅,突兀地高出眾人半個身子,張著雙臂。

無數攝像機、照相機的鏡頭被他牢牢堵在身前,密密麻麻的錄音設備像一排烏黑閃亮的槍口。

沒人注意到他是何時進來的,又是怎樣闖入重圍的;需要他的時候,他總會在那裏。

“何董!請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這是事先安排好的嗎?”

“何董!貴公司的藝人平常就是這樣的嗎?”

“何董!請談一談您的看法好嗎?”

“何董,請您讓開,請尊重媒體的工作……”

“何董……”

“各位,今晚之事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意外,攪了‘施蘭雪黛’的答謝會,首先該向易先生致歉……”

“何飛,丫的不要廢話!叫正主兒出來!”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憤然噴著京罵。

何飛的聲音絲毫不亂,眉頭也未多皺一下,繼續侃侃而談:“夏小姐目前的狀況,並不宜繼續接受采訪,希望各位保持秩序,容她先退場。我會代表‘飛越’留下來,可以說的,我一定有問必答;但無法回答的,也隻好說一聲對不起了——關於這場意外,‘飛越’自然會給各位一個說法,但不是現在……”

“……拽什麽拽!靠!”

“……操!”

“……娘的!”

四下裏傳來南腔北調的罵聲、起哄聲,可當年影帝畢竟餘威尚在,一副無嗔無喜、八風不動的神情,仿佛城樓上撫琴揮扇的諸葛孔明——台下的眾人終究隻能叫罵而已,竟沒一個真的敢當麵捋虎須。

何飛微微一笑,眼角兩旁浮現出淺淺細紋。

——就像電影一般,定要等到王子大顯神威拯救公主於水深火熱,塵埃落定之後才輪到龍套角色姍姍登場,飯店保安和“飛越”的其他人手終於衝了進來,剛好趕上枯燥無味的掃尾工作。

攝像機、照相機、錄音設備照樣運轉不停,但畢竟是不情不願地讓開一條窄窄通路,讓被團團圍困的局內人逃出生天:卓樂捂著臉,獨自埋頭疾走;易大老板極度自然地挽著失魂落魄的夏小伊;葛幕風則臉色蒼白,跟在最後。

何飛目送他們在成群工作人員的簇擁中自側門離去,這才轉過頭來。他再笑一笑,索性跳下桌子,將一旁翻倒的坐椅扶正,好整以暇的落座:

“我們現在開始吧,請各位依次提問……還是老規矩,請不要重複相同的問題,浪費彼此的時間,好麽?”

休息室的門是厚重的實木所造,黃銅的把手金光燦爛。尾隨而至的娛記們統統被關在了門外,正使出渾身解數想要逾越這道障礙——可惜是五星級,並不偷工減料,隔音效果是極好的,盡管百寶出盡,裏頭的響動依然半絲也聽不見——到後來不免個個火氣上衝,一邊狠命擂著門,一邊和酒店保安對罵,乃至於拳腳相加,場麵倒也蔚為壯觀。

封琉璃和高遠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熱鬧。

“……這可怎麽好?”高遠低聲念叨著,眼睛斜斜瞟向封琉璃。他不該指望從琉璃那裏得到答案的,或許隻是單純望過去罷了。

而琉璃正死死絞著手指,麵色慘白。

卓樂今天特地將自己叫來,就是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吧?預料到夏小伊會無法自控?預料到場麵將不可收拾?

——可她是不折不扣的局外人,個中原委她樣樣不明白,她能做什麽呢?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封琉璃忽然攀住高遠的胳膊,問道。

高遠轉過身,衝她聳聳肩,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答:“我怎麽知道啊!”

“可是那個女人……你不是認識嗎?”

“哦,那是莉姐,我和小伊都受過她的照顧。”

“那她為什麽要找小伊的麻煩?”

高遠再次聳聳肩:“誰知道呢?她們之間的事我怎麽會知道?”他說著,聲音漸低,忽然變得異樣起來,“……即使知道又能怎麽樣?你這樣大喊大叫,生怕別人聽不見,難道也希望在明日的早報上看到自己的照片掛在頭版?”

封琉璃恍然大悟,連忙捂住嘴,心口一陣亂跳;她忍不住轉過頭去左顧右盼,似乎真的有人正虎視眈眈,埋伏在前後左右。

“你真想知道?其實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人是會變的,做我們這行的,各個都有著貪婪秉性——據說貪婪也是藝術家的氣質之一呢!怪誰?能怪誰?誰不是拋棄了一切拿命去賭?誰不是有無數個理由‘非如此不可’?為了向前走一步,什麽樣的手段都有人用,什麽樣的事情都有人做——你真的想知道嗎?

幸好那些群情激奮的記者們並沒有機會了解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麽,否則,哪怕是真的變出個鑿子破開門,他們也要衝進去的——心神渙散的夏小伊剛剛踏入休息室,剛剛聽到背後“嘭”的一聲響,門扉閉合,還未及適應陡然靜下來的環境,一條纖細影子已旋風般撲到跟前,緊接著,臉上便重重挨了一記,火辣辣的疼。

卓樂站在那裏,渾身止不住顫抖,對她怒目而視,滿臉都是淚水。

這位業界著名的鐵娘子,其實身量並不高,甚至還頗有些弱柳扶風之姿;若隻看背影,絕對是個讓男人動心的秀致佳人——可是那天生冷冰冰的沒有表情的臉、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實在是破壞了一切的柔美和溫情,實在太過令人印象深刻了。

——將那一巴掌忍到現在才還給她,真不愧是卓樂!

夏小伊捂著臉,嘴裏一股又腥又苦的血味。奇怪得很,她挨了打,卻並不生氣,隻是忽然覺得好笑。

於是她便真的笑了起來,笑聲極低,像是一連串劇烈的喘息——笑著笑著,忽然淚盈於睫。

“……好了,卓總,我想這種行為沒有什麽益處。”一支手臂伸了過來,攔在小伊麵前;聲音穩健,波瀾不驚。

“……易先生?”卓樂仿佛大吃一驚,她再也顧不得什麽,連忙抬起昂貴的套裝袖子去擦臉上縱橫的淚水,彎下腰深深鞠了一躬,語氣萬分懇切,“實在是……實在是對不起!這的確是‘飛越’單方麵的責任,何董……還有我本人,我們‘飛越’真心請求您能諒解!”

易銘璽滿麵溫文,但笑不語。

卓樂似乎便有些慌亂了,猛然抬起頭,語速加快了一倍:“易先生,今晚的確是場意外,是我們沒有約束好旗下的藝人,鬧出這樣的事來,‘飛越’願意用一切努力來彌補——希望至少……至少請您理解我們的誠意……”

易銘璽慢悠悠開了口:“小伊她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了,不是麽?她還年輕,卓總其實不必過度苛責的。”

完全無法形容卓樂此刻臉上的表情。

夏小伊也驚呆了,她自然明白身為藝人,頂頂重要的就是那張臉皮,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失態,無論如何都是個不可原諒的錯誤。可卓樂竟然……竟然……她是真的忍耐不住,總之那巴掌甩在那女人臉上,她一點都不覺得抱歉,她心裏一點都不後悔;她甚至在刹那間想象到了自己可能的結局,並且接受了這樣可怕的想象:從此演藝生涯一蹶不振,被趕離這個圈子,乃至於到目前為止所有的努力統統化為烏有……即便如此,她依然覺得那一巴掌是應該打的,隻不過沒有選對場合罷了。

——當然,卓樂將那耳光還給她,也是應該的,她畢竟錯了,她不否認。

無論如何,夏小伊絕對沒有料到,易銘璽的態度竟會如此耐人尋味。自己捅出了這麽大的婁子,直接攪了“施蘭雪黛”的場,按照合同上現有的條款,“易氏”絕對有權要求單方麵解約並向“飛越”索取巨額違約金,讓她吃不了兜著走,這也正是為什麽從來目下無塵的卓總,現下拚命做低服軟的原因。

可此刻看易銘璽的意思,似乎……

夏小伊心裏的那張自我防禦傘再度張開,這下子真的如臨大敵起來。

可易銘璽隻是回過頭,對她笑了一下。夏小伊被逼無奈回以笑容,她相信自己笑得一定比哭更難看。

“……易先生?”卓樂小心翼翼試探,“你的意思是?”

易銘璽顯然不吃這一套,他微一欠身,進退禮節無懈可擊:“抱歉,卓總,我要趕飛機,先告辭了;我會請秘書‘直接’和何先生聯絡。”不待那目瞪口呆的女掌櫃回答,已然轉身——一旁“施蘭雪黛”的副總明顯訓練有素,早已親自提了易老板的一應物事,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小伊,要加油!”易銘璽走了幾步,忽又轉過身來,對她擺擺手,滿麵和煦,如沐春風。

夏小伊茫然點著頭,看著自己的大金主徑直向裏間走去——那裏正是幾個小時前,封琉璃撞見自己無限尷尬的地方;考慮到大客戶的“特別需求”,附有直達停車場的VIP電梯。

“請等一等,易先生!”忽然有人說話,卻是葛幕風。

易銘璽停住了腳步,慢慢回頭——卻沒有轉過身來,也沒有開口。是他身後的跟班問道:“葛先生,您有什麽事麽?”

“那……冒昧了,能允許我和您一起下去麽?現在的狀況……實在不太方便。”葛幕風說著,努力目不斜視;可終究還是沒能忍耐得住,向夏小伊投去淺淺一瞥。

易銘璽微微頷首,終於開了口:“您太客氣了,葛先生。”

葛幕風也點了點頭,似乎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末了,隻說了句:“謝謝。”

“那……Sicily你也和易先生一道乘VIP電梯先走好了,我留在這裏善後;請葛先生送送你吧。”卓樂突然插話。

小伊還未回答,葛幕風已猛然轉過身來,斷然說道:“卓總,您有什麽想法完全可以直講出來!我一直當……當夏小姐是朋友,對朋友我可以不那麽計較,但我並不是什麽都不懂傻瓜!奉勸您別把任何人當猴耍,OK?”

卓樂的臉色瞬間變得紙一樣白。

——是的,沒有人是任你利用的蠢材,特別是在這個圈子裏。葛幕風今日肯賞臉,一半是為著和夏小伊的私人情意,另一半,難免不是因為Sicily這個名字現下如日初升,“施蘭雪黛”又是一等一的大品牌,這個緋聞造出去,對他並非沒有好處——而如今,卻有這樣的事故鬧出來,自己的經紀公司那邊還是小事,大不了怪他胡亂出場罰一筆款子,那也不算什麽;可一向最注重宣傳和塑造形象的林建國、對葛幕風青眼有加的林建國,難免不會因為這件事,對他產生什麽新的認識或者想法……若已經穩穩到手的黃金機會因為這個偶然因素飛走了,那可就不是“倒黴”兩個字能說清楚的。對夏小伊,他的確是打從心底不願撕破臉;可對卓樂,未免就滿腹怒氣迸發,立時毫不客氣起來。

夏小伊的嘴唇微微翕動,目送著易銘璽和葛幕風一前一後離開,終究是什麽都沒說。

良久,她回過頭,正對上卓樂刀刃一樣鋒利的目光。

“……你倒是好運氣,”還是卓總率先打破沉默,語氣不知是揄挪還是認真——她也許是真的恨著她的,也許她們真的天生八字衝克。

夏小伊不語。

“攀好他這棵大樹,已足夠飛黃騰達了!”卓樂繼續說著,語氣愈加尖酸刻薄,“隻可惜他雖有錢有勢,卻是入贅別人家的;否則入門去做二房太太,倒也不錯,是麽?”

夏小伊依舊沉默。

卓樂冷哼一聲,後退兩步,在沙發內穩穩坐下。她的坐姿極美,雙腿並攏,腰背挺直,就像是個優雅矜持無可挑剔的大家閨秀。

“……Steve是怎麽死的?”不知過了多久,夏小伊開口問道,語氣陰冷冷的。

“勉強算是病死的吧……他染了毒癮。”卓樂這一次沒有推三阻四,也許早已明白有此一問,也許早就準備好了答案,回答得幹淨利落。

夏小伊心中一晃,仿佛一腳踩空,化身為雪白的羽毛慢悠悠向無限的虛空中飄落。毒癮?怎麽會?

“你不知道?嗬……我真傻,你是‘何飛的灰姑娘’,自然看不到社會的黑暗麵。”

夏小伊顧不得計較卓樂的冷嘲熱諷,追問道:“那莉姐呢?莉姐為什麽會突然出現?為什麽說那樣一番話?”

“我怎麽知道?錢家星的遺囑中白紙黑字寫得明白,要將那部片子的一切版權讓度給‘飛越’的,我們有什麽錯?是何飛讓他已經死掉的片子活過來的,你明白麽?那部仿佛癮君子磕了藥般胡言亂語一樣的爛片,是何飛讓它重生的,你懂麽?所有人都被感動了,那是他的魔力,那是他的電影,這才是電影!電影不是給拍攝者自己意**用的,是給觀眾看的,不動腦子隻會闖禍,被慣壞的嬌小姐,你又知道什麽!”

“……具體,我也不清楚。方才莉姐的意思好像是說,小伊答應了絕不改動steve的創作,絕不讓第二個人在上頭剪一刀,那是steve一輩子的心血。就像他的孩子一樣,不,也許比他的孩子還要重要得多。Steve若是《ONZE》的父親,陳莉莉就是《ONZE》的母親,何飛將她的孩子砍了個麵目全非,甚至從頭到尾,連steve的名字都未出現過,若是你,你會怎麽做?她實在已經足夠溫和了,莉姐從來都是個溫柔的女人……”高遠幽幽說著,話語中沒有半分起伏,甚至沒有溫度,就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供詞。

封琉璃張口結舌。良久,她結結巴巴道:“我不清楚……但那一定不是小伊做的,否則她不會那麽受刺激,甚至……甚至動了粗……”

高遠哈哈一笑:“你真可愛,琉璃。我們是演員,我們是以騙人為生的職業;而夏小伊和我不一樣,她不光是演員,她還是個天才,天才!你懂麽?她隻要想,立刻就能進入催眠狀態,把自己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想個理由說服自己的良心算什麽?編造一段記憶讓自己堅信曾經真的經曆過,那都隻是小菜一碟!這就是天賦,夏小伊的確是天才,我親眼看見過的!”

封琉璃語塞。

“……我並不是想對你說小伊的壞話,事實如此而已,”高遠如斯總結,“這世界就是個瘋狂的世界,是個沒有對錯的世界,是個沒有真相的世界,真的,你不需要太在意的。”

——這是個腐爛的世界,墮落的世界,謊言的世界。

——你是誰?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