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成灰

妖孽6.24補完

妖孽(6.24補完)

兩個半小時之後,何飛終於打發了那群食人蟻,回來與她們會和。休息室內無論是卓樂還是夏小伊,全都在笑;笑得那樣親密,就仿佛兩個再要好不過的姐妹。何飛向卓樂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便對小伊說——許是因為筋疲力盡、整個人幾欲虛脫的緣故,語氣甚至是那樣溫溫和和的:“回去睡覺吧,聽我的,吃點藥,好好睡一覺。因為從明天開始,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你都沒辦法睡安穩了……”

夏小伊的笑容不變,眼睛又濕潤了。

何飛抬起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無限溫柔地說:“去吧,乖……”

夏小伊猛然低下頭去,終於哭了出來。

“……沒關係,挫折是動力,憤怒也是動力,恨和愛一樣,都是動力——你會變得更好,一定會。”何飛在說,語氣仿佛蠱惑。

那一天,封琉璃渾渾噩噩的和夏小伊結伴回到住處,渾渾噩噩的照顧夏小伊去睡覺,然後渾渾噩噩的躺倒。無數想法在腦海中匯成了一個巨大漩渦,心緒雜亂,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究竟想了些什麽。

仿佛隻有很短的一瞬間,黑夜就結束了;封琉璃直挺挺躺在**,躺在漸漸豐盛起來的蒼涼光線之中。

後來,從打開的窗口傳來鳥鳴聲、遠處車子的汽笛聲;白晝到來,又是新的一天。

她隻覺耗盡了所有的體力,仿佛有個大錘子砸啊砸啊,將全身的骨頭統統都砸碎了。真的很累,可是躺在那裏卻總是一陣一陣心悸,似乎馬上就會有大的悲劇從天而降似的。封琉璃連忙凝定心神,甩脫這可怕的預感,坐起身來;好一會兒了,心口還是咚咚狂跳。

於是她索性爬起來梳頭洗臉,又將耳朵貼在隔壁門上聽了許久。也不知是真的聽見了,還是自我安慰的本能偷偷開啟,裏頭似乎傳來了夏小伊熟睡的、小貓一樣細微的鼾聲。琉璃不敢敲門,隻躡手躡腳離開。

也許是因為沒有睡好的緣故,雖然醒著,困意全無,可就是無法集中精神去思考一件事情。數不清的流光碎片從眼前飛快溜走,她拚命想抓住一個,可每次攤開手掌,卻總是空無一物。

封琉璃第三十七次看了看掛鍾,七點二十九分,平常這個時候,她剛要出門去上班。

……也許自己真的不適合這個圈子,不適合作女明星的“保姆”。上任第一天,就出了如此大事故,從頭到尾卻隻是傻呆呆看著,一點忙都幫不上。

不如老老實實去上班吧……至少要去和老板打聲招呼,多請幾天假。即使以後不作助理了,現在她也不能離開夏小伊,小伊正需要人照顧。

無論如何,都該出門去,待在屋裏,沉默要將人逼瘋了。

封琉璃應聘的小公司距離她們的住處並不算遠,這也要多虧夏小伊的房子在地段很好的商業區。公司人不多,隻有二十餘名,分居七個部門,除了兩位老板及財務部之外,全都在一間敞開式辦公室聯合辦公。琉璃推開玻璃門的時候是八點十六分,早到的員工們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一邊吃豆漿加麵包的經典車站餐,一邊隨意閑聊。封琉璃並不是合群的孩子,初來乍到,從來隻是站在圈外當旁聽者的份兒,從來未曾插過一句話。不過這一天,話題卻是她熟悉的——是唯有她真正熟悉、卻絕對不願去討論的;那些三姑六婆二大爺們,赫然在談著夏小伊。

不愧是信息社會,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此時便已傳遍了大江南北大街小巷,真的成了當紅頭條。辦公室裏的三姑甲正拿著一號字套紅大標題的今日報紙,不住口沫橫飛:

“……那女人,就一個詞來形容:‘妖孽’!”

——封琉璃猛地一激靈,她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自己曾經把夏小伊戲稱作“妖精”。可“妖孽”和“妖精”,絕不是一個詞兒。

六婆乙在說:“那樣的女人,長一雙勾魂眼,是男人都會喜歡,嘖嘖……不過真沒想到,竟鬧到了這個份兒上!”的fe

路人丙連忙接口:“不知道為什麽,總之從我在電視上第一次看到她起,我就直覺性的不待見這個女的!”

“一點不奇怪的,其實很多人都特不待見她——當然不是嫉妒,怎麽說呢,那女的囂張的厲害,讓人看不慣,明明丟臉丟到家了還一副恬不知恥的樣子!”

“不知道做了什麽昧良心的事,被人當麵潑酒,還動粗,簡直是潑婦!要我說,她純粹是活該,還裝得跟受害者似的,什麽玩意兒!”

“人家就是會裝麽,要不怎麽做小明星?”

封琉璃在一旁聽著,隻覺得渾身的血液刹那間全都湧到了腦子裏,耳中“嗡”的一聲,四肢冰涼。她實在是傻了,過了好半天才回想起這種感覺的名字,應當是叫作:“憤怒”。

不是那種爐膛裏金紅色的溫暖的火焰,而活像是酒精燈上暗藍的火苗,吱吱啦啦的燒著她的心。

——你們了解事實麽?你們憑什麽這麽說她?

——小伊究竟做錯了什麽?

——當然不是嫉妒?可笑!真XX的可笑!不是嫉妒為什麽你講話的口氣竟然那樣快慰?看到別人被潑上汙水,你就那樣開心舒服?

——不待見?憑什麽要你待見?你以為你是誰!

從出生到現在,琉璃也許從沒有生過這樣大的火氣,以至於完全不會表達,幾乎無法控製身體。她猛地衝過去,一把從三姑甲手中奪過報紙,看也不看便狠命撕扯——也許真的是太過激動了,力氣竟使不出來,好半天才撕下一個角,整張報紙倒被她揉得皺皺巴巴。

她還想開口說句什麽,甚至前所未有的罵一次人,可舌頭偏偏不爭氣,僵硬的像塊木頭。

辦公室八卦一族們見這個自來之後一直溫順有如羔羊的小女生驟然暴走,各個目瞪口呆。見封琉璃對她們怒目良久,忽然轉身,氣衝衝地走了,好半天才有一個反應過來,率先開了口:“有病啊!丫的!”她罵道。的1a

眾人如夢方醒,紛紛附和起來。

封琉璃躲進了盥洗室,從裏麵牢牢插上門,終是免不了嚎啕大哭一場。

淚水與笑容一樣,也許是這世上最單純又最複雜的東西。封琉璃因何而流淚?因著夏小伊所受的委屈?亦或者自身可恥的無能為力?沒人知道,連她自己都說不清。

很久很久之前,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什麽是應該,什麽是不許……曾經都那樣一清二楚;那時候世界很小,那時候我們的所作所為,統統把握得住。那樣的時間為什麽會一去不複返?為什麽我們忽然風一般長大,忽然無論怎樣掙紮,始終進退維穀?

——站在這世界咆哮的洪流之中,哪裏才是我們的樂土?那樣羞愧,那樣局促不安;原來我們早已長高了,卻依然穿著舊時的短衣服。

封琉璃哭了很久,其間有人從盥洗室門外經過,甚至將那門拍得乓乓響,可她全都不在乎。將體內的水分排幹,力量倒慢慢回來了。她站起身,想了想,又坐下,攤開那張業已一塌糊塗的報紙,仔細讀了起來。

畢竟是沒睡好,一個字一個字分明認得,可就是連不成可以理解的意思。認了大半頁,腦子裏依然空空如也。封琉璃丟下報紙開了門衝出去,打開籠頭將冰冷的水拚命拍在自己臉上,大口喘著氣——又衝回去從頭開始,好了,現在懂了。

全文大約一半篇幅都是在形容當時的情形,說實話,基本還算屬實,就是難免有些誇大其詞;可是剩下一半,就不大對勁了,充滿了“據推測”、“似乎”、“有人說”這樣的字眼兒,一味天馬行空。封琉璃看著看著,忽然覺得好笑——這些牽強附會的“罪名”,無論如何比高遠告訴她的、比她自己想象的都要無關痛癢多了;全部是些再庸俗不過的三角關係,八點檔電視劇都播膩了的無聊橋段。

——夏小伊被徹底包裝成了一個橫刀奪愛的妖女第三者,而陳莉莉則是身份神秘的原配大房,隻是男主角的人選存在爭議:葛幕風、何飛甚至是明明有家有室的易銘璽全都榜上有名。

琉璃一路看到最後,真的要啼笑皆非起來。這樣白爛的感情糾葛,一個月至少出現三五次。這年頭愛情是至高無上的擋箭牌,無論你說什麽做什麽辜負什麽,到最後十有**都可以歸結到“因愛之名”。這種消息也就一兩周的有效期限,過去之後誰還有耐心記到天荒地老不成?這道理連她這樣的菜鳥都懂得,難道自己無限擔驚受怕的一件事,到最後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那一天封琉璃終是沒能待在公司裏,她將手中絞得破抹布一樣的報紙物歸原主,甚至還囁嚅著說了聲“謝謝”,便在眾人麵麵相覷之中燒紅著臉跑掉。她逃出了寫字樓,跑到最近的報刊亭,將所有能找到的報紙雜誌一份一份翻開,緊緊盯上去,不肯放過隻字片語。報刊亭的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禿頭男子,難得的好涵養,反正沒有生意,便睜隻眼閉隻眼由她去——可當封琉璃從包裏掏出件東西,開始趴在那裏旁若無人地寫寫畫畫的時候,老板再好的脾氣也忍耐不住了,大叫道:“喂!你幹什麽啊你!”封琉璃如夢方醒,抬頭看一看老板鐵青的臉色,再低頭看一看手中不知什麽時候拿出來的水筆,幾乎想要挖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她忙不迭道歉,忙不迭解釋自己魂不守舍,忙不迭掏出錢來:“我買的,我都買了!”老板惡狠狠地將她手中的二十元鈔票奪過,惡狠狠瞪她,惡狠狠目送她通紅著一張臉抱著滿懷的報紙奪路而逃。

——直到琉璃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嘀咕了一聲:“錢多燒的,小丫頭片子!”卻終究忍不住將琉璃研究過的那些報紙挑出來,仔細翻了翻。全都是些再平常不過的八卦消息,實在看不出什麽名堂來,真鬧不明白這些小丫頭片子在想什麽……

的確是些“再平常不過的八卦消息”,厚厚一摞報紙攤開來從頭看到尾,各家媒體自有其奪人眼球的花招,堪稱五光十色精彩紛呈;可真正論及事件分析,卻幾乎眾口一詞,死死咬住“奸情”二字。也許是昨晚《ONZE》的片花真的帶給了記者們極大震撼,無一例外的,所有的報道中都不忘提及葛幕風,他徹底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一個四兩撥千斤,便將絕大災禍變成桃色消息,將尖銳問題變成花邊新聞,這就是“飛越”的公關能力,還是……何飛個人的魔法呢?

封琉璃坐在路邊的長椅上,身邊堆滿報紙,忍不住開始咬手指。高遠的聲音猶在耳邊,那樣冷淡、泛著鐵鏽氣息的聲音:

“你真的想知道嗎?人都會變的,夏小伊也不例外……”

——小伊,我相信你,即使改變,你依然是你。

——可是……可是……你真的能相信何飛麽?

封琉璃糾纏於莫名其妙的不安感之中,手機響了好幾聲才聽到。她手忙腳亂去接,電波那一邊傳來的卻是卓樂的聲音——依然像防賊似的。

“怎麽又是你!夏小伊呢?”卓樂的心情可想而知的糟透了,聲音又高又尖。封琉璃不禁暗自納悶,怎麽會打到自己的手機上找小伊?……哦,是了,她想起來了,雖然是自己的手機,卻裝著小伊的SIM卡。

“去叫她接電話。”卓樂命令。

封琉璃想了想,還是如實回答:“小伊還在屋裏睡覺,我人在外麵……”

卓樂的聲音猛然截斷,片刻後冷冷一笑:“你倒真放心。那嬌小姐,說不定正在屋子裏頭尋死覓活呢!”

琉璃即使是個泥人,也多少有三分土性,聽到這話終於惱怒:“小伊才不會做傻事!請你不要咒她!”

“咒她?嗬嗬,我可沒那閑工夫,光給她擦屁股還來不及呢!我倒真心希望她此時還活著,活得好好的,省得我之前多少功夫打了水漂兒。”

暗藍色的火苗再次竄了起來,一天之中第二次,那股絕大怒氣在封琉璃的四肢百骸中激蕩,幸好是電話,無論如何總算隔著一層,借著這怒火的力量,天生的膽小症不治而愈。封琉璃強自壓抑著懷中怦怦的心跳,一字一頓說道——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強硬:“卓總,很感謝你……還有,昨天晚上小伊的確……的確錯了,但你也有錯,無論如何你‘一定’都有錯……你……還有何飛……何董……無論如何小伊不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我很清楚的!所以……所以……”

封琉璃“所以”了許久,實在是不知道該“所以”什麽才好。電話那邊寂靜無聲,甚至連電流的雜音都渺不可聞。琉璃隻覺得自己積蓄了許久的勇氣正在慢慢流逝,而空氣正在漸漸凝結……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麽長,卓樂招牌式的冷笑聲才再一次響起,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

“你倒忠心……那草包大小姐,倒是養了條好狗。”

琉璃捏著電話的手不住顫抖,幾乎將它摔在地上,她忽然理解夏小伊了——如果此時自己正站在卓樂麵前,說不定也會甩她一耳光的。

“……總之,如果她還沒死,叫她繼續睡好了。從早上到現在,一個半小時內我接到了七件工作的終止通告,很好!現在的確是睡覺的時候……總之從今日起,原定行程表全部作廢,叫她老老實實待在屋裏,把座機拔掉,手機保持二十四小時開通,除了我——除了我和何飛的電話,全都不準接。關鍵時刻,一定叫她把嘴閉緊了,至於其它的,全都交給公司——還有,替我轉告她,我們之間的帳,會有時間慢慢算的!你聽明白了麽,封小姐?”

雖然篤定小伊不會辦傻事,可經過卓樂這樣一番陰陽怪氣,封琉璃拿著鑰匙開門的時候,心中難免有一絲忐忑。幸好,世上根本就沒有那麽多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死要活的蠢貨;幸好那樣的蠢貨絕不是這故事中的主角——夏小伊安然無恙,依然胡亂套著那件當睡衣用的寬大男式T恤,赤著腳踩在木地板上,望著牆上掛的瑞梵?菲尼克斯的照片發呆。像是根本沒聽到琉璃回來了似的。

“……你吃飯了麽,小伊?”封琉璃猶豫了片刻,試探。

“不餓,不想吃……琉璃,幫我去買盒煙上來吧,我心煩得很。”

“……不是隻有餓了才要吃飯。你忘了?上次……上次何飛來的時候你是怎麽答應他的?”

“好了!”夏小伊忽然跳起來,“別嘮叨了,你不是我請的老媽子好不好!”

封琉璃的臉色忽然一白,猛地住了口。夏小伊定定望了她好半天,猛地將眼瞼垂了下去,拚命抓著自己的一頭亂發,直到將它們抓成一團鳥窩,語氣一軟到底:“好了,琉璃,求你了!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煩得很,真的煩極了……對不起,琉璃……對不起……”

封琉璃沒有接口,隻是默默坐倒在門邊的矮凳上換鞋子,默默走到廚房,開了一盒牛奶倒進杯子裏放入微波爐,又打開煤氣灶有條不紊地煎雞蛋。在抽油煙機嗡嗡的聲音裏,她聽見客廳有什麽東西砸在牆上,緊接著,就是嘩啦啦的一陣響——

琉璃端著溫牛奶和荷包蛋走回客廳放在夏小伊身邊,看都沒看被一隻靠墊砸下來的相框。夏小伊動了動嘴唇,終究沒有再說什麽,她乖乖吃了雞蛋,又把牛奶喝到涓滴不剩,兩隻手死死攥住玻璃杯,頭深深垂著——忽然,一滴眼淚“啪嗒”一聲,掉進了空玻璃杯裏。

“好點了麽?”琉璃問。

小伊點點頭。的5e

“……卓樂來電話了。”

“……哦……說什麽?”

“就是叫你別亂接電話別出門,還有原定的安排都取消了……其他沒什麽。”

“真的?”

“恩……”

夏小伊“嗤”的一聲笑:“琉璃你真是不會說謊……”

封琉璃也忍不住笑了。

好久好久,小伊突然問:“那……何飛有電話來麽?”

封琉璃一愣,搖了搖頭。

小伊“哦”了一聲,端著杯盤站起身來,慢悠悠拿進廚房洗掉。

“……瑞梵?菲尼克斯就是吸毒過量死的;我也知道好幾個圈子裏的朋友,他們就常嗑藥……可是我真沒想到……真沒想到……我一直以為那隻是電影裏才有的情節,隻是個故事而已……死神竟然那樣近……”的8

“……小伊,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琉璃忽然問。

夏小伊似乎一愣,回過頭望著她,茫然道:“什麽事?”琉璃還未回答,她已醒悟過來,“你是說《ONZE》的事?”

“我不知道那電影叫什麽,我知道我是局外人,可是高遠說……”

“我什麽都不知道!”夏小伊似乎非常不願提及這個問題,斷然截住了她的話,“我不管高遠說什麽,總之我沒有做虧心事。我不知道,何飛也不知道,我是不能給卓樂打包票……但我和何飛,我們兩個絕對沒做虧心事。何飛對我說過,他說要給我一個驚喜,他說會幫我拿到角色,他其實真的沒做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誰都沒料到。”

夏小伊的回答好像是一連串的囈語,反反複複,纏夾不清。待她說完,封琉璃終於小心翼翼的問出了那個她早就想問的問題:“你……似乎很信任何飛?”

“當然了,”夏小伊猛地回過頭,“那當然!有他才有今天的夏小伊!琉璃你知道嗎?有一天會有一個陌生人突然如命運般來到你麵前,遞給你一盞燈,指給你該走的道路——何飛就是這樣的人,我當然相信他!我為什麽要懷疑?他對我說……他說‘我欣賞你,所以一定會讓你走到本就該屬於你的舞台之上;這是我單方麵的執念,所以你隻要欣然接受就好,什麽都不必多想’——我答應他了,所以我……絕不胡思亂想。”

“……‘命運’?”封琉璃低聲重複。這個詞委實太過強大,太過不可抗拒,極致浪漫,令她完全無可反駁。

原以為接下來的時間會安穩度過,可還不到下午兩點,電話竟又響了起來。小伊一看來電顯示的號碼,轉手就遞給了封琉璃。

“……怎麽還是你?你還在外頭鬼混?你到底是怎麽做助理的?”卓樂的喝罵聲猶如一連串的爆竹,在半空中次第炸響。

封琉璃待她吼完,才咽了口吐沫,沉聲回答:“小伊在,不過你還是和我說吧……”虧得不久前才吵過一架,她對這個夾帶強烈壓迫感的女霸王,似乎產生了少許免疫力。

卓樂十分急切,也不和她計較,徑直吩咐:“那好,你對夏小伊說,叫她準備一下,今天晚上在豐台媒體中心錄節目,地方她去過的。公司現在被她惹來的人圍住了,我出不去,車也出不去,可晚上那個節目必須上,我會想辦法,總之叫她收拾好等著……對了,她那個紅色的車子太顯眼,如果不想把人招去你們的住處,最好別開……我不能跟去,可無論如何這次不允許出任何狀況,懂麽?”

“……等,等等!”封琉璃叫起來。她實在跟不上卓總過度跳躍以至於前後迥異的思路。這風口浪尖上還上什麽節目?不是要“冷處理”麽?她尚且一團混亂,小伊已搶過手機,以一種無可比擬的平和語氣說道:“是我。前麵基本聽到了,你繼續說……”

卓樂這一次竟沒有發脾氣,甚至連句廢話都沒講;而夏小伊也大反常態,一邊仔細聆聽一邊“嗯嗯”答應,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凝重。大約五分鍾之後,她輕聲回答:“好的,我明白了。”然後斷然掛了電話。

“……到底怎麽回事?”琉璃追問。

“是個訪談。《透明妝》,你聽說過麽?”

封琉璃不由“啊”了一聲,腦子裏瞬間閃現出公司中那些長舌婦精神亢奮的畫麵,心中驟然一緊。她當然聽過,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吧?那是某知名電視台的王牌談話欄目,以奇高的收視率及“出位”的訪談風格大紅大紫;總是挑選當前的“話題人物”進行采訪,極盡犀利與刻薄之能事。特別是那位有“毒舌”稱號的女主持,每一次不把受訪者談出眼淚逼到失控絕不肯善罷幹休。這樣的節目,在這樣的**時期找上門來……

“小伊,你能不能不去?”琉璃幾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我一定要去,卓樂說之前安排的工作都被取消了,現在好歹有一件,我總不能蹲在家裏吃白飯。”

“可是……那不是什麽好節目的,她們請的人都是……都是……我記得蓮花姐姐還上過呢,上那個節目不會有好處。”

夏小伊忽然一笑,笑意中眼波閃爍,有股莫名的酸楚味道:“別說了,琉璃,無論怎樣我都會去的。我知道肯定是場鴻門宴,滿街的人都等著看好戲,可我非去不可;明知是油鍋也得向下跳了……”

夏小伊頓了頓,片刻後續道:“不管怎麽說,這一次,即使有人把吐沫吐到我臉上,我也會忍住的。公眾人物本來就是給人罵的,我才不怕他們,我會一直忍到最後。”

封琉璃沉默了。她本想找個機會和夏小伊將最近發生的事情好好剖析清楚,可變故卻一波跟著一波湧來,根本應接不暇,連靜下心來想一想的空隙都沒有……她站起身,走出門去,從門前腳墊下麵拿出塞在那裏的報紙——她本來暫時不打算給小伊看的,怕影響她的心情,不過現在,不能不看了。

“……給你,這是昨晚上‘那件事’的報道,”琉璃說,“無論如何,先打個底。”

夏小伊笑著接過:“你倒準備充分……”

封琉璃的臉色無比鄭重:“小伊你別笑了好不好?你先看了再說,真的有點古怪的,說不出的古怪……”

也不知夏小伊有沒有真的聽進去,隻見她依然微笑,甚至還向封琉璃調皮地瞬了瞬眼睛——她一笑起來,往日的影子便忽然在臉上重現;就像是從過去之海幽深的水底,慢慢浮上來的飛揚無忌的魂靈似的。

上次廢話比較多,所以這次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