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一刀

正文_第42章 棋高一著(4)

右手似掌非掌,似爪非爪,左手伸出兩個手指,遙指清道夫。

這一招,正是勾魂手第三式:燕爪鴻泥。

清道夫驚道:“你,你真的學會了勾魂手?”

司徒根源緩緩道:“有沒有學會,試一試就知道了。”

清道夫狐疑地注視著司徒根源,忽地笑了起來。

就在他笑起來的時候,右手閃電般一晃,隻聽一聲悶響,歐陽駿馬已被點中了數處穴道。

歐陽駿馬叫道:“師父,你……”

原來清道夫竟是歐陽駿馬的師父。

清道夫冷冷道:“想不到你竟會出賣我。”

歐陽駿馬麵色慘白,分辯道:“不!師父,我沒有……”

清道夫冷笑道:“等你跟司徒少爺聯手暗算我的時候,才會讓我相信嗎?”

歐陽駿馬汗水直淌,不再說話。

清道夫又對司徒根源道:“就算你真學會了勾魂手,那也隻不過是皮毛而已。”

清道夫接著冷冷道:“你以為我會把一切都教給他嗎?”

他說的他,當然是指歐陽駿馬。

歐陽駿馬身子不能動,嘴裏卻叫道:“你這樣對我,哪裏算是師父!”

“難道你這樣對我就算是弟子啦。”清道夫道:“我沒有將你大卸八塊已經算是很客氣,不過你放心,我會把你的手腳都剁下來的。”

司徒根源道:“可惜你再也沒有機會了。”

“了”字未落,司徒根源已經出手。

他雖然隻有三十四歲,但他的出手卻相當沉穩、凶狠。

輕輕一刀也不覺一怔。

清道夫感覺司徒根源在動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的胸口一悶,知道已著了道兒。

可是清道夫明白,他並不是著了司徒根源的道,而且上了他的當。

因為在他注意司徒根源的時候,輕輕一刀的身子仿佛微微動了動!

不知他用了什麽暗器,清道夫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是輕輕一刀無意間幫了司徒根源一個忙,還是,他們早就有了某種契約?

司徒根源從歐陽駿馬的身上搜出那塊死亡令,遞給輕輕一刀,笑道:

“想不到這麽快就結束了。”

輕輕一刀看了一眼死亡令,並不去接,而是道:“是不是太簡單了?”

司徒根源翻來覆去看手中的死亡令,疑惑道:“你是說這塊死亡令是假的?”

輕輕一刀點頭。

司徒根源一臉的迷茫。

這時,歐陽駿馬在暗暗冷笑:“早知道背刀客的死亡令,真有這麽重要,我就不把它丟掉了。”

司徒根源道:“歐陽駿馬,我們相識已經不短,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

歐陽駿馬道:“反正是死,讓你殺或讓背刀客殺都一樣。”

歐陽駿馬說著歎了口氣,道:“人頭又不像空心菜,割了能夠再長出來。”

空心菜,空心菜,如果人頭果真像空心菜,一夜間長出四個頭來怎麽辦?

這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

陽光下,每個人的臉龐似乎還模糊起來,輕輕一刀自己也弄不清楚,為什麽他會變成一個透明的人,而別人,一個個都成了謎團。

他發現自己又做做錯了事,他太心急了,他千方百計想得到背刀客的消息,什麽事情都參與進去,結果什麽也看不清。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輕輕一刀想到這句話時,緊鎖的雙眉才舒開,才快樂地笑了起來,他要做旁觀者,他不再去理會這裏的每一個人:

司徒根源、歐陽駿馬、清道夫、瞎子,他不管他們將以什麽方式結束。

飄飄然出了這座菜園。

柳村唯一可以清閑的地方是“柳村茶酒館”。

這也許是因為柳村太小的緣故,要是既開茶館又開酒館的話,興許兩個店都會無法維持,於是,有人想了辦法,將茶館和酒館合在一起,這樣,開店者既省了許多房租,又可以少雇幾個夥計,而柳村愛喝酒和喜歡喝茶的人,總是要把該花的錢都花在這裏的。

柳村茶酒館坐落在柳村的中心,那兒有一株千年樟樹。

樹枝斜飛橫長,枝葉茂盛,撐開的樹陰足足有好幾丈。

夏天,村民們都坐在樟樹下納涼,談天說地,說的都是些陳年舊事或者江湖軼事。

柳村雖小,但武林中的許多有名的或者不甚有名的人物,在這裏卻是家喻戶曉。

不光武林人物在這裏被人們津津樂道,連天南地北發生的一些江湖事件,也很快會在他們的口中傳來傳去,直到每一個人都知道了,還在談論。

誰也不知道這些江湖人和江湖事是如何傳到柳村的。

不過,誰也不會去探究。

村民們在樹下坐累了,就到館子裏去喝酒或者泡杯茶,然後再回來跟眾人聊天。

樟樹下一天到晚都有人,一天到晚都有說笑聲。

柳村最有名的說客叫鮑安。

鮑安今年八十九歲,可是他仍舊天天坐樟樹。

隻要有他在,其他的人便不說話了,專聽他說、鮑安年紀大,聽過的東西多,他把自己小時候聽過的東西講給人們聽,人們自然願意聽。

鮑安的記性很好,幾十年的事情,他可以把時間、地點、人名姓氏記得清清楚楚,這樣,他講起來,仿佛在講寫好的書,一個個真實的故事,有板有眼,說者有滋有味,聽者分外帶勁。

一些年輕人幹脆把鮑安叫做老樟樹。

最喜歡聽老樟樹講故事的有三個人:

一個姓丁,排行老三,叫鐵三。

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今年四十七歲。

一個姓朱,模樣像小孩,叫朱孩兒,隻有三十六歲。

另一個也姓鮑,因為他天生瞎眼,所以叫做鮑無珠。鮑無珠年紀最大,已有五十二歲了。

隻要老樟樹在,鐵三、朱孩兒、鮑無珠當然在。

除了他們三個,還有其他許多人,像平時一樣,老樟樹背靠樹幹,雙目微閉,一張臉上看不出歲月的風霜。

鐵三總是低著頭,默默地聽,絕少說話。

朱孩兒不僅模樣像孩兒,而且很好問。

鮑無珠始終麵帶微笑。不管老樟樹說的是開心事還是傷心事,他的笑臉總是不變。

老樟樹坐定之後,開始說道:“離柳村大約三百四十裏的地方,有一個小村,村子跟柳村差不多大,隻是柳村有一棵大樟樹,而那個村子沒有。

村裏有一位書生,有一天,書生遇到了一位美貌異常的女子,兩個人一見鍾情,於是相約幽會,感情也非常融洽,兩個人一天到晚憧憬著今後的幸福美滿的生活。

可是……”老樟樹頓住不說。

朱孩兒問道:“老樟樹,可是怎麽了?”

老樟樹接下去道:“可是好景不長,一天,書生又去約會那女子,不料那女子竟然不知去向……”

朱孩兒插嘴道:“怎麽會呢?”

老樟樹道:“書生尋不到那女子,因思念心切,寢食不安,身體日漸消瘦,眼看生命危在旦夕……”

圍坐者都在默默地傾聽,隻有朱孩兒道:“那怎麽辦?”

老樟樹道:“正在書生的生命行將枯萎的時候,來了一個僧人。”

朱孩兒急道:“要救書生,關鍵是

能找到那個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來個和尚有什麽用?”

“和尚雖然比不上那女子美貌,但他卻可以使書生的生命複蘇。”

老樟樹緩緩道:“那和尚來到書生跟前,讓書生閉上眼睛,書生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浮現出一幕幻象:海灘上躺著一個赤身**的女屍,她是被海盜**之後殺害的。

“不一會,走過一個男子,他朝女屍看了一眼,然後便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不久,又有一個男子經過,他脫了自己的外衣給女屍蓋上,然後就走開了。

“後來,又來了個男子,他滿懷同情地把那女屍好好地埋葬了……

“書生一邊看著幻景,腦子裏恍恍惚惚,忽然,幻景變得陰森恐怖,隻見一群小鬼抓起一個彪形大漢,扔入滾沸的油鍋裏……書生大驚,幻景頓時消失。

“於是,和尚對書生說,你剛才看到的都是數十年前的事,那女屍就是你邂逅相遇的美女的前身,而你,上輩子就是那幻景中的第二個男子,因為你給女屍蓋了一件外衣,所以今世美女就跟你一度恩愛。

“那第一個男子前生對女屍無動於衷,此生當然與美女無緣。

“而現在美女離去,是去尋找那第三個男子,她是要跟他結為夫妻。

“這些都是前世注定的。

“書生聽後豁然開朗,藥不到病就除了。”

眾村民默默傾聽,隻還在等待老樟樹往下說,可是他卻不說了。

朱孩兒道:“如此說來,若是遇見拋屍荒野的女子,一定要好好地將她埋葬,最少也得脫衣服為她蓋上,以便為自己的下一輩子積點陰德。”

朱孩兒說著一頓,又道:“那麽,那個將女子**又殺害的海盜呢?他作惡造孽,有沒有受到懲罰?”

“有嗬。”老樟樹道:“幻景中那個被小鬼抓起來扔進油鍋的彪形大漢便是殺害美女的海盜,他因為殺生、搶劫、**等惡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到了惡報。”

“好,講得好。”老樟樹剛說完,就聽有人叫道。

眾村民一看,見是一個陌生人。

朱孩兒見是陌生人,笑道:“你說說看,他講的好在哪裏?”

陌生人道:“教人行善積德,還不好?”

鮑無珠道:“聽你的口音,好像不是北方人?”

陌生人道:“我從杭州來。”

鐵三本來很少說話,這時卻道:“杭州不是有個‘書香門第’嗎?而且,書香門第擁有武人無數。”

陌生人點頭道:“在下正是書香門第的武人。”

鐵三知道朱孩兒要搶話,不待陌生人話落,忙道:“書香門第有四大高手,號稱‘琴棋書畫’,這四個人的武功,當今之世,少有敵手,對不對?”

陌生人又點點頭,道:“那當然。”

朱孩兒道:“未必。”

陌生人笑道:“那你知道誰是他們的對手?”

朱孩兒望了望老樟樹,欲言又止。老樟樹道:“孩兒,你把知道的說給他聽聽又何妨。”

朱孩兒這才說道:“他們的對手很多,有孤煙城主和洛陽的洛一苗……”

朱孩兒似乎遲疑了一下,接著道:“他們真正的對手也許隻有一個。”

“誰?”

“輕輕一刀。”

“輕輕一刀?”陌生人笑道:“你認識輕輕一刀?”

朱孩兒道:“知道的不一定認識。”

陌生人道:“對,對。你知道我是誰嗎?”

朱孩兒搖搖頭,望著老樟樹,老樟樹這時站了起來,想走了。

陌生人道:“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要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