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一刀

正文_第86章 胡奇(6)

四個菜。

兩隻杯。

八瓶酒。

桌子上一片狼藉。

磨刀客和心香剛剛喝了酒。

誰也沒有喝醉,心香卻躺在磨刀客的懷裏。

心香想哭,想流淚。

可是她都沒有。如果沒有磨刀客,也許她已經流淚,已經哭泣,現在,她隻想靜靜靠在磨刀客的懷裏,什麽也不想。

兩把刀,就放在地上。

現在,兩把刀已經變成了一把,疊在一起,很吻合,就像天生的一對。

磨刀客輕輕道:“心香,要哭就哭一場吧。”

失去母親,父親又離開了她,心香有理由大哭一場的。

可是心香沒有哭。

她幽幽道:“跟你死在一起,我會覺得很幸福。”

他抱住她,胸中湧著柔情和愛。

心香一動不動,又道:“如果因我而死,你又會怎樣想?”

他道:“為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就算現在死也願意。”

心香從他懷裏掙開,端著酒杯,道:“我敬你。”

他道:“隻剩下一杯酒了!你敬我,我拿什麽敬你?”

心香默默地喝了一半,又默默地遞了過來。

磨刀客接過去,僅半杯酒,他卻喝了兩口:

第一口,吞掉;第二口,又從嘴裏分一半給心香。

酒杯,摔到地上。

碎成無數片。

“如果現在就死,你願意嗎?”磨刀客怔住,他想不到心香會說這種話。

“還沒有找到你娘,你妹妹,怎麽能死?”磨刀客靜靜道。

“我問你,你願不願意?”心香還是道。

磨刀客想了想說道:“不願意。”

心香也怔住。接著流淚。

磨刀客道:“為什麽要哭?”

心香哭道:“因為我在最後一杯酒裏放了毒。”

諸葛成龍和徐金韓同住在一個房間。

他們的左邊是洛陽公主,右邊是江湖三劍。

洛陽公主的隔壁是春夏秋冬。

諸葛成龍開始覺得,徐金韓是個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很有分寸的男人。

他知道他跟洛陽公主從小一起長大,從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的內心十分喜歡洛陽公主,可他從不表白,從不流露,始終是以一種屬下的身份跟隨洛陽公主。

諸葛成龍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對洛陽公主是什麽樣的想法。

但有一點他很清楚,現在,徐金韓給他講了許多關於洛陽公主的事情,諸葛成龍也講了自己的身世以及洛家年譜這件離奇的秘密。

徐金韓道:“如果輕輕一刀真的證明了自己是輕輕一刀,你就帶郭風到山中花園?”

諸葛成龍點頭道:“說話當然算數。”

徐金韓道:“可是你祖先三代都是守著它而死的。”

諸葛成龍道:“自己得不到的東西,讓別人得到也好。”

“你真的不相信上次所見的輕輕一刀是真的?”徐金韓道。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確信而已。”

頓了一下,諸葛成龍接著說道:“我們並不想知道誰是輕輕一刀,而是要看看輕輕一刀究竟是多厲害的一個人。”

徐金韓笑,不語。

諸葛成龍道:“難道你不想看輕輕一刀的刀?”

徐金韓道:“想。”

接著,他又搖頭道:“可是,江湖上從沒有見人過輕輕一刀的刀。”

“是刀,怎麽會看不見?”諸葛成龍道。

“刀當然可以看見,但看見的人都死了。”徐金韓道。

諸葛成龍沉默,他想起郭風令他在洛陽公主麵前出醜的事情,他想起那個殺郭風的願望。

諸葛成龍忽然道:“輕輕一刀與洛家刀法,誰更厲害?”

徐金韓不知他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沉思了一會,道:“洛陽洛一苗隻擁有八招洛家刀法,便可以稱霸武林,要是練成十八招洛家刀法,那威然自己天下無敵。”

諸葛成龍道:“天下無敵,是否可以打敗輕輕一刀了?”

徐金韓搖頭道:“輕輕一刀是不敗的。”

“那洛家刀法,天下無敵,豈不自相矛盾?”諸葛成龍道。

“天下矛盾的事情很多,誰也無法探出輕輕一刀的極限,就像沒有人可以說得出他的刀有多快,也許,他的極限是無限。”

諸葛成龍頹然道:“洛家刀法也並非真的天下無敵,如果早知這樣,我們祖孫三代就不必苦苦守住花園,欲解其中秘密了。”

徐金韓見諸葛成龍一副懊悔的樣子,說道:

“其實,誰也沒有見過洛家刀法的威力。”

倆人正說著,隻聽左邊房間傳來怒劍的喝叫聲:“水老板,要是你不把臉上的傷怎麽來的告訴我們,我叫狗娘養的一劍殺了你!”

徐金韓和諸葛成龍便不說話,側耳傾聽。

隻聽水老板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用什麽方法在我臉上留下刀痕,叫我怎麽說?”

怒劍又道:“天下哪有這麽快的刀,你一定在騙我們,再不說,狗娘養的可要動手了!”

接著聽見笑劍發出一陣冷笑。

水老板道:“我也不相信世上有這麽快的刀,我想……”

頓了頓,遲疑道:“我想,隻有背刀客的刀有這麽快。”

背刀客!眾人都吃了一驚。

大家好像這時才想起,天下還有一個“隻見刀,不見人”的神秘刀客。

特別是江湖三劍,聽到背刀客三個字,臉色都變了。

水老板又道:“他叫我告訴你們,輕輕一刀在春香樓。”

怒劍罵道:“你瘋了,春香樓是妓院,輕輕一刀怎麽會到妓院去?”

水老板笑道:“輕輕一刀是男人,男人到妓院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水老板大笑著從門口掠過。

她的身形,也是快到了極點。

接著是沉默,沒有人說話。

磨刀客沒有死。心香也沒有死。

心香哭得更傷心,一邊哭一邊道:“你為什麽不說願意。”

磨刀客還是平靜地道:“因為還要找娘找妹妹。”

心香道:“現在,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磨刀客抱緊她,說道:“我知道你太想你娘了。”

心香終於無話,終於哽咽得說不出話了。

他道:“心香,我曾發誓一定要找到你娘的。”

欲哭無淚。無淚還哭。

忽然,磨刀客冷冷道:“你們快走,我今天不想殺人。”

心香驚起,回頭看,八個紅衣人,靜立成兩排。

磨刀客道:“你們不應該死在這裏,孤煙城主的話,你們不該再聽。”

紅衣人的手中,多了一件武器。

磨刀客背對著他們,冷聲道:“你們奉命追殺我,現在是回頭的時候。”

“城主的命令,永遠要執行。”話落,紅影閃動。三件武器,擊向磨刀客後腦。

凶狠。淩厲。快疾。

磨刀客依舊沒動,他的左手,已然握住地上那把鏽跡斑斑的刀。

三條人影,三具屍體,躺在地上。

磨刀客轉身,望著地上的屍體,繼續道:“離開這裏,回家去吧。”

紅衣人隻剩五個。還有五個!

一等一的高手,不退,反進。

五個人,五件武器。

比剛才更凶狠、更淩厲、更快。

無法抵擋的一

擊,欲置磨刀客於死地!

可是,瞬間之後,地上又多了五具屍體。

心香的手中,也多了一把綠苔暗結的刀。

兩把刀,隻一擊,便殺了五個人,五個一等一的高手。

他和她,相視一笑,又輕歎一口氣。

杜遮天果然想殺人。

滿室的殺氣都是從他的龍杖上彌散出來的。

杜鵑知道,如果杜遮天動手,司馬兄妹不可能有人活下來。

於是,杜鵑叫道:“爹,手下留情。”

杜遮天當然也知道,杜鵑叫他手下留情是留下司馬燕,她已經對她有了感情,手下留“情”,一點也沒錯。

司馬伯仲卻笑道:“沒有主人的吩咐,你絕不敢殺我們。”

“主人?”杜遮天道:“誰是我的主人?”

司馬伯仲道:“當然是收買你的人。”

杜遮天冷冷道:“我杜遮天家有萬貫,富甲一方,難道我還會稀罕幾個錢?”

“錢你當然不會稀罕,但是你的命,你絕對稀罕。”司馬伯仲這時也冷冷道。

杜遮天道:“我杜遮天的命,誰能夠說取走便取走嗎?”

“能取你杜遮天性命的人不多,但至少,站在你背後的人,便可以立取你的性命。”司馬伯仲道。

杜遮天無忌地大笑起來,冷聲道:“如果他可以取我性命,就不會站著遲遲不敢下手了。”

司馬伯仲終於愣住。

杜遮天終於出手:他的龍杖,盤旋出一片漆黑,待黑暗散去,司馬兄妹都死了。死在椅子上。他們的眼睛安然緊閉,他們死得很瞑目。

司馬燕也死了。

杜鵑道:“你為什麽不把她留給我?”

杜遮天道:“她其實是一個凶狠的女人,並不像她的外表那樣善良而溫柔。”

杜鵑看到,杜遮天的手在滴血。

血染紅了漆黑的龍杖。

杜遮天握著龍杖的手斷了兩根手指。

杜鵑驚道:“爹,你的手……”

杜遮天道:“我原以為他們兄妹三人,司馬伯仲的武功最好,想不到傷我的竟然是司馬燕。”

“司馬燕還沒有到能傷杜遮天的地步。”杜遮天背後那人道。

“水雲天,你說會是誰?”站在背後的人原來是水老板。

水老板道:“我不知道是誰,但你應該聽說過隻見刀,不見人的人是誰?”

“背刀客?”杜遮天驚訝道。

“他可以取你手上的指頭,也可以取你項上人頭。”水雲天道。

杜遮天失色道:“那我該怎麽辦?”

“你不如早點死。”水雲天的眼中,凶光一露,冷而且絕情。

她的肘間,伸出一把刀,直刺杜遮天的肋部。

杜遮天回身,以杖擊刀。可惜晚了。

他的血,又噴在黑杖上。

杜鵑一直冷冷注視著,她沒有動,好像死去的,不是她的父親。

水雲天殺了杜遮天,肘刀直指杜鵑。

她也得死。

杜鵑仍沒有動,她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她仇恨她?

她蔑視她?

還是對她懷有恐懼?

水雲天的刀,快要刺中杜鵑。

水雲天也開始露出冷笑。

可是,還有半步,水雲天卻倒下了。

她沒有想到,她的腳下,竟然會伸出兩排鐵鉤,死死鉤住她的腳,使她無法再往前移動分毫。

鐵勾,已經紮進她的腳板。

近在咫尺的人,卻不能殺,水雲天雙眼充血。

她又前衝,扯動腳板,撕心的痛。水雲天低頭,發現自己的腳已經跟地板連一起了,血肉模糊。

水雲天慘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