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5 一怒掀桌

汪建文樂顛顛地到托兒所接了美朵,邊往家走邊想——浩然一定把飯菜弄好了,說不定還點上兩根紅蠟燭。燭光晚餐,好Lang漫!結婚兩周年了,好快。一頓好吃的怎麽能饒了他,最低也得加上件禮物才行。要什麽呢?去年他給買了件風衣,今年不要衣服,他買了也不穿。項鏈都興這麽多年了,他再沒心沒肺也該想到了,他要是想不到就跟他沒完。以前是沒錢,現在雖然錢也不多,可買條普通的項鏈還是不成問題的。他若敢……慢著慢著,這小子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到位,說不定早就買好了,專等著今天拿出來,可別冤枉了好人

汪建文興衝衝喘籲籲大步流星地繞過鄰居家的山牆,歪頭望望自家的煙囪——沒冒煙。是早做好了還是沒回來呢?若是他敢忘了今天是啥日子就別想好過嘍。興衝衝不由變成了氣哼哼,到了自家大門前——鐵將軍還沒下班——他果然沒回來。稀裏嘩啦打開大門二門,把美朵撂在炕上,到廚房轉了一圈——涼鍋冷灶,一把豆角堆在牆邊。她的氣已經到了嗓子眼了。看看手表,才五點一刻,趕忙勸自己——等會兒再火,說不定他有啥事給耽誤了,正往家趕呢。先攢足了力氣,一會兒先抽了再審。

回臥室汪建文和美朵玩了會兒。美朵餓了,怎麽哄都不玩了。汪建文急忙去翻兜子拿奶粉,奶粉倒進奶瓶,提壺倒水時壺卻是空的?剛壓下去的火騰地又躥了上來,狠狠罵了句王八蛋,扔下暖瓶去燒水。掏灰、放柴、點火,正捂紮,美朵卻“哈啊哈啊”地哭了起來。她趕忙進屋抱起美朵回廚房接著鼓搗該死的爐子。可半個小時過去了,火沒引著,煙倒整了一屋子。美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汪建文的眼淚也簌簌地流了下來,一腳踢翻爐灶邊的髒水桶,抱著美朵鎖門走人。

程淑蘭急忙接過外孫女。汪永海趕緊去衝奶粉。汪建梅一路小跑端上來還熱乎的飯菜。汪建文卻嚶嚶地哭了起來,媽媽勸,爸爸哄,妹妹在一旁直安慰,她總算停住哭聲拿起了筷子。

“浩然呢,這麽晚了還沒回來?”程淑蘭問。

“可能又加班了。”滿腹怨氣還得給他找借口,畢竟這個丈夫是她自己選的。

“快吃吧。吃完早點走,看他回來見不到你們娘倆又該急了。”汪永海說。

吃完飯,妹妹抱著外甥女送姐姐。兩個人剛下北山坡就碰見了汪建梅的大伯哥尤長春。“喲,大哥你也加班了?”

“沒加班。打了會兒麻將,輸了五十多,真喪氣!”尤長春說。

“那你還沒吃飯吧,到我們家吃點兒吧?”

“吃了吃了。是浩然買的飯。”

汪建文煩尤長春,見妹妹跟他說話,就接去美朵往前走,將將走了三步她就聽到‘浩然買的飯’,於是她倏地走了回來,盯著尤長春問:“浩然為啥給你們買飯?”

“錢都讓他贏去了,他不買誰買?”

“你們在哪兒玩的?”該死的,啥時候跟這幫賭鬼勾搭在一起了呢?

“方平家。他們還幹呢,我卻不得不回家了。一過八點,你嫂子就挨家挨戶地抓賭。唉!這娘們要是耍起狗砣子來還真拿她沒轍。不跟你們嘮了,快八點了我得走了。”說著走了。

“姐夫啥時候跟他們攪合在一塊了,要玩也不能和這幫耍錢鬼玩呀?長河說他們都有暗號,淨打夥牌,跟他們玩不是等著往裏扔錢麽?”

水銀燈下,汪建文的臉色煞白,而一雙眼睛卻亮得發賊。把美朵塞給妹妹,她氣呼呼說:“美朵困了。你把她抱回去哄睡,我一會兒去接。”說完轉身就走。

汪建梅看著汪建文大步如飛,不由擔心地喊:“可別打架呀。”

汪建文砰地推開方平家的屋門。

日光燈已經變成了蔚藍色,可是,一團團的煙霧還在往出噴吐。一堆人圍著一張嘩嘩響的麻將桌,很大的開門聲硬是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若不是方平的老婆看見汪建文像看見抓賭的似的喊了一聲,一堆男人還不轉過頭來看。

汪建文誰都不理,冰著一張臉,大踏步到了桌子邊,抬手就掀翻了桌子,然後轉身又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所有的眼睛都看著李浩然,指責大於同情。李浩然的臉像火烤的似的,呼啦一下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大步追了出去。

方平老婆追到看見李浩然跑著去追汪建文趕忙回來催促:“你們誰快去看看,李勃然一呼呼地跑,可別出事呀。”

有人立刻接茬兒:“嫂子你就別操心了,李浩然對他老婆連跟手指頭都不會碰的。”

有人嘟嘟囔囔地罵:“這個娘們兒也太不給男人麵子了,真是欠揍。”

“你想幹啥?還要打人咋的?”看著追上來的李浩然氣勢洶洶的樣子,汪建文以為他要揍她,便先叫了起來。

“淨瞎說。咱回家。”李浩然摟著汪建文,沒事人似的吹起了口哨,整得她一頭的霧水。

接孩子回家,生火、燒水、灌壺、洗腳、鋪被、躺下,李浩然都是和和氣氣,一點打的意思也沒有。汪建文更加的困惑了。

第二天晚上,李浩然見汪建文的氣全消了,才半是責備半是玩笑地說:“昨天你咋那樣?二話不說就把桌子給掀了,讓我多下不來台呀?”

“昨天我是有點過,但你也太氣人了!忘了昨天是啥日子也就算了,你還去賭?看看你這個家,除了一台破黑白電視還有啥吧?你媽不幫襯咱們,我媽又幫不起咱們,咱們全都得靠自己,咱能玩得起嗎?耍錢不是正道,你看那幫耍錢鬼哪個耍發家了?我告訴你李浩然,我隻想過安穩的日子,可咱倆的能力把這個家往好裏整,如果你滿足不了我這麽簡單的願望,咱們好聚好散。我不會跟個耍錢鬼生活在一起的。”

“你說得對。昨天是個例外,我保證絕不會有下次。”走到大衣櫃邊,打開櫃門,李浩然從一件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紙包,回身遞給汪建文。“看看這份禮物合不合你的意?”

紙包裏是一條18K金的項鏈,雖然它沒有多少份量卻晃亮了汪建文的眼睛。“你沒忘啊?”

“哪能忘啊!都買了十多天了,就等著昨天給你。誰知臨下班時被他們將了軍,不去不行。放心,以後我絕不再玩,說話不算數我頭朝下見你。”

汪建文淚盈盈地笑了,捧著李浩然的臉送上一吻。

李浩然被汪建文吻得**勃發,立即除去身上的衣服上了炕。

完事之後,汪建文把玩著項鏈,李浩然摟著她,一會兒看看她手中的項鏈,一會兒看看她白皙的脖子,想著母親的偏向偏愛,不由一陣陣心疼,心裏的秘密也就不知不覺溜達出了嘴唇。“其實我們家有一條項鏈。”說完忽然覺得不妥趕忙刹住,可惜已經晚了。

“是嗎?什麽項鏈?快跟我說說。”汪建文放下項鏈,極感興趣地看著李浩然追問。

李浩然不自然地笑笑,支吾了半天,最後說:“嗨,就是一條項鏈唄,有啥說的?咱睡覺吧,明天還上班呢。”

汪建文不依。“跟我說說嘛,你這人咋這樣?說又不說完,存心讓人心癢嘛!我又不要,你就滿足我的好奇心不行麽?”

李浩然擔心說出來惹禍,還在做最後的掙紮。“就是一條項鏈,我不告訴你了嘛,還說啥呀?”

汪建文小臉一沉,撲棱翻個身,身子滑出老遠,兩個人之間立即出現一尺多寬的縫隙。

李浩然看著汪建文白皙肉感很強的後背,心裏這個後悔呀!悄悄吸口長氣故意不理她,躺平身體,心說:一會兒睡著就沒事了。

汪建文可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沒聽見身後的動靜,立即改變招子,翻身貼向已經閉上眼睛的李浩然,手也不老實,腳也不老實,見他還死撐著,於是用上了殺手鐧——摟著他的就親。

最後,李浩然全招了。

李家有一條同治年間的項鏈,是李久成的奶奶的奶奶傳下來的,每一輩都傳給長熄,傳到李勃然這輩已是第六輩了。

這條項鏈是純金打造,金燦燦黃橙橙,足有五十克重。一個接一個的菱形小金片兒角對角地連接在一起排成兩排,正好一百片。每個菱形兩麵都雕刻著一隻小鳥,鳥的嘴一律向下,對著心型項墜上的一隻展翅的鳳凰。做工精美,古香古色,很有宮廷韻味。

李浩然說完,汪建文半天沒吱聲,暗暗猜測那條價值不菲的項鏈一定早就到了蕭紫玉的手裏。忽然間,她聽見了自己的心在痛哭,在怒吼,在咆哮,對洪清華的恨,無形中又深了一層。

李浩然見汪建文沒啥反應,心有點發毛,仔細看看她的臉,想說什麽卻沒說,雙眸中卻出現了一種難言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