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第七章 1 丈夫出軌

大搬遷開始了,成批的人離開了生活了幾十年的山溝,成車的物資由山溝運往了平城,江林服務公司也容進了搬遷的洪流,經過一個星期的歸攏整理,所有的物品都上了車,留守的人員也上了車。

落戶平城不久,方海州便一病不起,在移交工作之前他下發了最後一道經理令:任命蕭紫玉為辦公室副主任;汪建文為人事科副科長;姚雪峰為總經理助理。

方海州病休了,總廠委派周造良來接替他的工作。周造良上任的第一件事是組建一支維修隊去銅山檢修創利;第二件事是裁減機關人員;第三件事是合並公司下屬單位。維修隊在隊長姚雪峰副隊長雲鴻飛的率領下,很順利地在銅山站住了腳,而裁減人員卻受到了極大的阻力。當了十多年的官趴了十多年的辦公桌,現在居然給減了下來!兩位副總帶頭想不通,其他人更是牢騷滿腹怨聲載道,便成幫結夥地天天來鬧經理辦公室,吵著嚷著要把周造良的辦公桌扔到樓下去。髒話損話可嗓子灌,個個拿出潑婦罵街的本事,罵完了領導罵屬下,啥話惡心罵啥,啥話埋汰說啥,摔東西拍桌子就是不交工作。交接工作整整持續了一個多月才辦理完畢。

原公司下屬有十個單位,來到平城後,五個廠子沒了用武之地,僅剩下三廠兩店。三廠的活兒很少,工人都輪流上班,每人一個月上半個月的班。兩店中飯店還將就,商店一天賣不上五十塊錢,已經名存實亡了。周造良到任就看出毛病所在,果斷地去莠存良——兩店合一店,三廠並兩廠,工人競爭上崗。公司科室該合並的合並,該撤掉的撤掉,富餘人員通通下崗。

下崗的人沒起刺兒,被減掉的人可沒消停。她們暗地裏去找總廠領導,目的沒達到便來招絕的——煽動兩百多退休職工去公司索要拖欠她們的退休工資。成群的老太太整天來泡在經理辦公室,蕭紫玉和汪建文成了專職的接待員了。好不容易安撫了老太太們,在溝裏辭職的四百多人又來要求恢複公職——要老有所養。焦頭爛額的周造良服了,請調回廠,總廠批準之後便派來了一心要來服務公司的馬楚奇。

李久成父子三人都分到一套房子。李浩然一直在大京,房子直到汪建文到了才入住。李久成和李勃然都懶得收拾屋子,兩個人便一直在職工獨身宿舍對付,家搬來了才個回個的家。

李勃然仍然扮演著顧家男人角色,按時上下班,業餘時間就窩在家裏,對老婆依舊體貼入微,對兒子依然千依百順,隻是,他的衣著講究了,以前老嫌打領帶麻煩,現在天天對著鏡子一打就是半天,臨出門前定要整理一下頭型。

蕭紫玉默默觀察著,心也在一次次觀察中越來越恍惚。

這天晚飯後,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貝寧看看電視就起了高調——讓他爸爸給講故事。蕭紫玉坐在沙發一邊,邊看電視邊縫被貝寧玩壞的狗熊。

故事講了一個又一個,意猶未盡的兒子索性把他的小畫書都抱了過來,可爸爸卻皺起了眉毛不講了。兒子不依,搓腳又甩胳膊地叫喚。

“乖兒子,讓爸爸歇歇。爸爸的頭快裂了。”不理兒子撒潑,仰在沙發背上。

蕭紫玉趕忙放下狗熊,過去摸李勃然的頭。“怎麽啦?”

“頭疼。哎喲……”眼睛半睜半合,一副痛苦模樣。

“我去給你找止疼藥。貝寧別鬧了爸爸病了。自己玩兒吧,啊。”邊說邊進了臥室。

李勃然迅速拿出手機,緊張撥號,接通後壓著聲音急呼呼地說:“今兒晚不行,以後再約。”收線關機,捧著頭繼續裝病。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秦觀的這句詮釋愛情忠貞的絕句對古代的癡情男女也許有效,但對飛躍時代的夫妻隻能是句廢話。兩地分居的夫妻,女的一般都比男的耐得住寂寞。這男人哪,要麽兜裏沒有鈔票,要麽頭上沒有烏紗帽,否則,不出三五個月,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準會整出點豔史來。有段順口溜是這樣概括現代幹事業的男人的:家裏有個做飯的,辦公室有個好看的,身邊有個發賤的,遠方有個思念的。說的淋漓盡致,深入骨髓。編這段順口溜的人定是個天才。李勃然這個為了愛情受過罪吃過苦的情種,來到平城不久也加入了順口溜的圈子裏。

三個多月前,江林廠宣傳處招來一位女大學生。大學生姓修名苗,長得小巧玲瓏,勤快還會來事。尤其那張小嘴,吐出來的聲音軟得像棉花糖,從踏進宣傳處的門檻起,就不停地惑亂著李處長的心。

江林廠搬遷伊始,為了應急,在建居民樓的同時也蓋了些平房。居民樓竣工了,平房並沒有拆除,卻做了單身職工的宿舍。

李勃然住男宿舍,修苗住女宿舍,兩個人上班見麵不算,下了班,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總是找借口往處長的屋子裏鑽。和李勃然同住的人又很識趣,一見修苗的身影就借故開溜。李勃然很不舒服,偏偏又不好意思挑明,隻好啥時候困了啥時候回宿舍。

這天傍晚,天下起了毛毛雨。李勃然撐著傘去買了些熟食和酒,然後直接去了李久成的宿舍。爺倆吃喝完快十點了,半醉的李勃然回到自己的宿舍,推推門——鎖著。忽然想起兩個同室一個回了媽家,一個躺在醫院裏。他摸索著打開門,躺在**想老婆,正想得渾身燥熱,突然一個女人破門而入,濕漉漉的頭發濕漉漉的臉,還有濕漉漉的衣服裹著高高低低的身子。他的++騰地點燃了,發亮的眸子像原野上追逐羚羊的豹子。正當他準備一縱而起之際,喘著粗氣的女人已經動手脫著自己的衣服了。

事後,李勃然悔恨交加,掐著頭跑了出去,在雨中遊蕩了半宿,天亮了才回到宿舍。

修苗走了不知多久,可帶血的床單卻還留在**,那暗紅的顏色像一團焊光,在李勃然進門的瞬間便刺在了他的眼睛上,下意識地他迅速捂了下眼睛,驀然想起新婚之夜自己的誓言:永不負她,永遠忠貞於他們的愛情。可是現在……他臉色煞白,眼神僵直,醉漢一般走上去抓起床單又撕又擰又扯,弄的麵目全非之後一腳踢到了牆角。

雨夜之後,修苗覺得自己有了足夠的理由和權利去占領處長的堡壘了,於是,她公然地進出處長的辦公室,不管有沒有人,不是撒嬌就是拋媚眼,有時還明目張膽地吊李勃然的膀子,弄得整個處裏的人輕易不敢去處長的辦公室。

李勃然明白惹了禍,雖然煩得眼睛冒火卻不敢動硬的,更不敢動橫的,幾次說勸不行之後他采取了逃避,實在逃不了了就硬著頭皮領出去玩玩吃吃,別的事堅決不做。

今兒下班前,修苗委委屈屈地進來,扔下個紙條就出去了。

“晚上八點,思念練歌房見。你要是不來,八點一到你的手機準響,如果你敢關機我就上門去鬧。”

李勃然慢慢把紙條撕碎,拿到衛生間扔進馬桶裏,看著紙屑打著旋兒消失,濃鬱的眉毛深深皺了起來。

洋裝平靜回到家,吃飯、看電視、給兒子講故事,眼見快八點了,得趕緊打發了“麻煩”,否則這個溫馨的家頃刻就要毀掉。

蕭紫玉翻了半天才找到藥,小跑著到廚房倒了半杯水,緊張地看著他吞下藥片,然後硬把他拽進臥室,幫他脫衣蓋被。

“好好睡,明天早上我可要見到個開朗活潑健康的老公啊。”溫柔地說,巧笑嫣然,用纖細的手指戳戳他下巴中間凹下去的小坑兒,撒著嬌兒。

李勃然一陣難受,衝動地抓住她的手親了親。“我沒事。趕快把那個家夥整睡了。早點來。”

蕭紫玉走了出去。

下午一上班洪清華的電話就打了進來。“紫玉呀,今兒晚上回來吃飯。”

“不用了媽,我早上做了半鍋飯不吃該壞了。”

“不行,晚上一定得回來。我都準備好了。”

蕭紫玉沒吱聲,思考著找啥借口推拒。

洪清華猜到了,忙說了實話。“今兒是你生日。一定回來呀。”

蕭紫玉微微歎息,索然地應聲,“好的。謝謝媽!”

洪清華在別的方麵一碗水沒有端平,但在兩個兒媳婦過生日上她可是一視同仁。不管蕭紫玉還是汪建文,每年生日晚餐她都要置辦一桌子好吃的,然後把全家人叫到一起熱熱鬧鬧地吃頓飯。

“你這孩子。一家人說什麽謝謝?下班早點來喲。貝寧讓你爸去接好了。對了,別忘了叫上建文哪。”

蕭紫玉放下話筒,看著桌子上的東西沉思。

“喂,你媽家也裝電話了?咋沒聽你說呢?快把號碼給我。”周芳芳拿著筆一驚一乍地說。

周造良合並完科室,就把蕭紫玉和汪建文職位前麵的副字變成了正字。然後把本家侄女周芳芳安排進辦公室打字,還花了近萬元買了台電腦,又指示蕭紫玉領著周芳芳去學微機操作。周芳芳卻樂極生悲,一腳踩空崴了腳脖子,可沒等腳脖子好徹底,周造良卻調回了廠。周芳芳失去了靠山,整天提心吊膽地工作,生怕哪項工作沒做到位讓新來的經理給開了,因此,馬楚奇讓幹啥立即就幹。這不,下午一上班,馬楚奇就給了她一把票子讓她給填單報了,她立即著手貼起了票子。

“不用你套,我全都告訴你。是我婆婆,讓我晚上去吃飯。”

周芳芳哧地笑了,接著卻生起了氣。“我好恨哪!為什麽王敏生的媽不像李老太?除非過年,平常我甭想吃她一頓飯。”

蕭紫玉點了點周芳芳罵:“你也不怕傷了天!手上那個黃橙橙的東西是誰給的?”

周芳芳更氣了。“你別提這事啊,提起來我就一肚子的氣。你說都六七十歲的人了,拉出了屎還興許往回坐!依著我早就把這個爛玩意兒摔到她的臉上去了,都是王敏生橫扒拉豎擋著不讓。”

蕭紫玉搖著頭。“大逆不道。小心王敏生休了你。”

“他才不舍呢。”晃著腦袋說。“每天下班看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老婆,他有沒有對你怎麽樣啊?’”指指隔壁。“‘有沒有欺負你呀?’”

蕭紫玉不無憤怒地問:“他欺負你了?”

“他在欺負你呀,我的大主任。”

蕭紫玉沉下臉。“你胡說八道的毛病怎麽還沒改?”

周芳芳笑嘻嘻地反問:“難道不是?我要是連這麽點事都看不出來可真是一根筋了。”

蕭紫玉不出聲,手托著腮皺著眉看著周芳芳。

周芳芳收起嘻笑,正經起來。“每次那邊敲牆你的臉色都變,你自己不覺得,但我和國姐可都注意到了。是不是國姐?”

科室合並,國育英成了蕭紫玉的部下。

國育英隻笑不語。

周芳芳繼續分析。“每次你從那邊回來眼中都隱含著憤怒,看得我實在不舒服,可又偏偏幫不上啥忙,隻好盡可能地打打馬虎眼了。是吧國姐?”

國育英微微一笑,“怎麽又問我?”

“你不也打過馬虎眼麽?”

國育英的臉呼地紅了,仿佛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蕭紫玉感動地說:“謝謝二位!”連樹葉掉下來都怕砸了腦袋的人都來幫她,再不說實話可真不夠意思啦。“沒啥大不了的。不管他耍什麽花招兒都不好使,我是高低不會從他的。不就是穿小鞋嗎?無所謂!他還不敢把我給開了。”

國育英不說話,隻默默地看著她。

周芳芳不安地警告,“他可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主啊!”

蕭紫玉譏諷地笑。“那他就放馬過來吧。”

“你可別不當回事,防著總比不防的強,那隻**在教育處可沒少禍害黃花大姑娘啊!”周芳芳來個醍醐灌頂。

國育英急忙提醒,“你小聲一點兒。”

周芳芳立即壓低聲音。“我是有根據的。咱們那個山溝好幾年才招回工,有機會進廠誰不削尖了腦袋往裏鑽哪?結果,有門兒的進去了,有錢的進去了,剩下沒門兒沒錢的,想進廠就得跟老**睡覺。有些女孩子為了能有個工作隻能啞巴吃黃連了。搬到這裏就不同了,工廠公司到處都是,進不了這個廠還能進那個呢。老**見沒有便宜可占,就積極要求到咱們公司來,他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哪!誰不知道咱們公司女多男少,特別是現在,老目喀眵眼的都下去了,剩下的年輕又漂亮。他是來獵色的。你就是他的第一個對象,所以,你一定要當心哪。”

蕭紫玉撇著嘴不正經地說:“頭頭是道,編的還挺像那麽回事嘛!”嘴上嘻嘻哈哈,心中卻不能不認同她的說辭。姓馬的一次次沒事跟她磨牙,那曖昧的聲調,貪婪的眼神,直讓她打冷戰。

“誰編了?是我叔叔說的。他在姓馬的屁股後麵足足撿了七年的糞哪,他一撅尾巴我叔叔就知道他要拉啥屎了。”

“傻丫頭,你把你叔叔給賣了。”

“為了你,賣了他也值得。”

“看樣子,我得讓李勃然請請周科長啦?”

“方便的話把我也捎上。”

蕭紫玉笑罵:“臉皮真厚。”

周芳芳不在乎地笑。

國育英捂著嘴笑。

“啪啪……”周芳芳身後的牆壁被人從另一麵拍響。

“開始了。”周芳芳站了起來向門走。“我去應付。”

蕭紫玉也站了起來。“算了。是禍躲不過。我去。”

周芳芳急忙搖晃雙手。“哎,能胡弄一時是一時。我去。”

“如果被他識破你可就慘了。”蕭紫玉擔心地說。

“沒關係。我有乾坤大挪移護身,他奈何不了我。再說,他現在正用得著我呢,要麽他那些破票子誰給他報啊?”說完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蕭紫玉悵然坐下。國育英憂鬱地看著她。

“小周,你讓小蕭來一趟。”瞟了眼進來的人,馬楚奇有些不悅,聲音呆板地說。

“馬經理你有啥事跟我說吧。”站著不走,存心氣馬總不是?

“我的事要對辦公室主任說。”口氣淩厲,眼光逼人,再不走就要挨罵了。

周芳芳乖乖地說:“蕭主任取報紙去了。”

“哦。她回來讓她馬上到我這來。”手指動了動,垂下眼皮接著看報紙。

周芳芳立刻轉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