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4 各懷心事

“對了大嫂,那個趙野玫又離婚了。回來還不到十天,聽說要和老工人結婚啦。”

蕭紫玉瞠目結舌,老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說:“她,她不是說,人不順眼,看著鬧得慌麽?”

“可能看別人都鬧得慌,看老工人就不鬧了唄。”

“陸琛——他知道嗎?”

李香澤點下頭。

“他沒啥反應麽?”

李香澤又搖下頭。“他說他把他的過去早就拋到月球上去了。”

蕭紫玉慢慢低下頭,想:陸琛你真能放得開嗎?

“還有,許艾子給人家當了半年的保姆就跟男主人搭上了,回來就跟樸裏根離婚。樸裏根不同意她就一紙訴狀告到了法院,訴訟的理由是樸裏根**不能滿足她的**。你是磕磣不磕磣吧?”

蕭紫玉乜斜著李香澤,“怎麽這些花花事都是我們公司的?你們廠子的人素質就很高嗎?”

“高個屁吧!更花花。等我說完了你們公司的,再說我們廠子的,今兒個一定讓你大飽耳福。”正要繼續顯擺,李勃然在廚房喊開飯,她忙停住嘴去拿桌子。

三個人坐在桌邊用餐,李香澤邊吃邊說她的新聞。

“周得了ru腺癌,你知道嗎大嫂?”

蕭紫玉消沉地答:“聽說了。真是不幸。”心想:商店紅紅火火的一個團體,如今卻是七零八落,遭遇竟是這般的不堪!假如不搬來這裏會不會好一些呢?

“周現在叫敗家子。這個敗家子可沒白叫哇,蔡雷在北京掙的那幾萬塊血汗錢全讓她捐給醫院了。聽說又上北京啦。”

李勃然接說:“有什麽法子,一場夫妻怎能忍心看著她等死。”

蕭紫玉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麽又沒說。

“下麵要說的可是廠子的事了。王書博你們認識吧?”

李勃然用不耐煩的口氣答:“不就是王紅雨的哥哥嘛。”

“這小子調去十車間不到一個月就跟司娟搞上了。本來王書博沒想不要老婆,架不住司娟作,隻好回家離婚。偏偏孫曉說啥也不離,王書博也就沒有硬逼,想應付應付司娟完事。不料司娟一聽就發了瘋,拎著一桶汽油就跑到王書博家,對著人家三口吼叫,‘如果你們不離,咱們就同歸於盡。’吼完就要點火。嚇得王書博立即麻了爪兒。孫曉也破了膽,立馬答應離婚。”

“喪心病狂。這樣的女人誰敢要哇?”李勃然搖著頭說。

“你不敢要有人敢要,這叫物以類聚。說不定王書博就巴望著司娟這麽做呢。現在的男人哪個沒有花花腸子啊!”蕭紫玉說。

“你在哪兒聽來的,不是你自個兒瞎掰的吧?怎麽我沒聽到一個?”老婆話裏有話,得趕緊岔話兒。

“誰像你們哪?上班占住辦公室,下班不出家門,人都呆傻了。吃完晚飯出去轉轉,壓壓馬路,找找戀愛時的感覺,聽聽馬路新聞多自在!”妹妹教起了哥哥。

李勃然看著妻子,蕭紫玉看著菜盤,前者心中一片黯然,後者心上一片淒然。

李香澤看出苗頭不對,立即講下一個“故事”。

“真的大嫂,賈美薇的孩子昨天晚上死了,咱媽說是抽風抽死的。”

李勃然積極配合。“即使不抽風,那麽個畸形兒也活不了多久啊。”明顯在取悅老婆。

蕭紫玉瞥了李勃然一眼,嘴角一咧,露出一個譏諷的微笑。

“硬生生把別人家庭給拆散的人是不會有好報的!”李香澤恨恨地說,似乎也在討她大嫂的歡心?

蕭紫玉若有所思地看著李香澤問:“賈美薇一定很難過吧?”母親失去自己的孩子,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健康健全都會悲痛的,那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大嫂,你可說錯了。她不僅不難受,還是終於解脫了的表情。”

蕭紫玉茫然不解。

李勃然歎息一聲。“當然解脫了,可以再生一個健康的孩子了。”

李香澤嗤之以鼻。“她這輩子也別想了,如果她隻做關力的老婆。”話裏藏機,抻得哥哥怪眉怪眼地嗤她,“說一半留一半,玩什麽幺蛾子?還不快說?”

見大嫂也是急切想知道答案的模樣,於是,我們的香澤小姐才不緊不慢地說:“他們兩個的基因不合,再生還是個有缺陷的孩子,已經有兩家醫院的鑒定證明了,關老太特意跑到咱家告訴咱媽的。還說,自從賈美薇生了那孩子他們倆就開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說是對方的毛病,直到醫院的鑒定出來才停止戰爭。但是,他們也就此誰也不理誰了。賈美薇常常花枝招展地出去,不過十二點不進家門。關力不管她,也不跟在她一個屋子睡,像陌生人一般。”

李勃然瞟著妻子說:“關老太這是司馬昭之心哪。賈美薇可能是在尋找下一個目標。”

蕭紫玉放下筷子,對李香澤說:“你慢點吃。我去躺會兒。”

李香澤瞥著蕭紫玉帶上臥室的門,才壓低聲音問她大哥:“你們倆是怎麽回事?”

“哪有事?別在那兒一驚一乍的。”李勃然還想不認。

“說謊。她剛才說男人都有花花腸子時,你的臉色很不自然。還有,你沒發覺她很憂鬱嗎?偶爾說出的話還透著玄機呢。”

李勃然輕輕哦了聲,接著輕聲問:“她說什麽啦?”

李香澤固執地搖頭。“你先回答我。”

李勃然聲調悵然地說:“就是告訴了你你又能解決得了嗎?”

“不一定。我和她可情投意合呀!”

李勃然苦笑。“我和她還情深意重呢,那得看是啥事。”拿過煙點著,沒等煙霧噴出,痛苦已經鑽進了他的眸子。

李香澤惶恐地問:“難道東窗事發了?”

李勃然低下頭,訕訕地答:“你猜得真準。”

李香澤點點他,“笨!你咋這麽不小心哪?”

李勃然委屈地辯護,“我哪知道她會突然跑到我的辦公室去?”

李香澤著急地追問:“這是多暫的事?難道你和那個還沒有斷?天哪!你可真沒救了!可惜了爸媽那兩萬塊了。”

“就是給她那兩萬塊的晚上她去的。那天,修苗沒完沒了地哭,我怎麽解釋都沒用,後來看我態度堅決她才勉強答應。其實她是個好女孩兒,很通情達理,我真不該傷害她。”

“那你就傷害大嫂嗎?”

“想不想聽了?”

李香澤聳了下肩。

李勃然接著說:“最後修苗請求我再抱抱她,我能拒絕嗎?就在這時她推開了門,臉色煞白地看了我們一會兒,然後彬彬有禮地說‘對不起!打擾了。’走之前還輕輕帶上了門。當時我的心就像給生生摘了去似的,等我追出去她已經沒了蹤影。我問門衛,他竟然給我裝糊塗?唉!真像世界末日一般,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咋回的家。三個多小時之後她像個紙人似的回來了,不吵不鬧隻要離婚。我賠禮道歉、請求寬恕、哀求原諒,說得嗓子都啞了,她卻一硬到底。好可怕呀!後來我就耍開了賴。”

李香澤抿著嘴唇問:“想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麽嗎?”

“抽我唄,其實我早就想抽自己了。可惜呀!不管我做什麽都無濟於事了。”癟著嘴,搖著頭。

“她最恨用情不專的人了,這下你一定萬劫不複了吧?”解恨,卻又有點同情。

“差不多啦。從事發到現在她碰都不讓我碰。”

“你好可憐哪!”

“我是自作自受,不是嗎?”

“能請神不能送神。”搖頭,接著出起主意。“趕快請咱媽出山吧,大嫂最聽她的話了。”

李勃然不起勁地問:“媽還能管我嗎?我已經沒臉求她了。”

“不管咋的你也是她生的。”

“算了,我還是自己慢慢地磨吧。她善良講理,再說我們也有感情基礎,那點事成不了氣候。隻是你呀,可得管住自己的嘴巴,千萬不能對那個‘家夥’亂說。否則,我的麻煩可就大了。”

李香澤立即擺出不感興趣的樣子。“誰稀得管你那破事。”

“喂,她都跟你說什麽啦?”

“她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話真對。以前沒有親身經曆隻當笑話聽了,現在終於感受到其中的真諦了。我現在在你大哥的心中正由好向不好轉變,就不知道這個轉變過程能持續多久。’這是她說的,我一個字也沒有漏掉,當然也沒有加一個字。她說完就笑,笑得我的心直發冷,所以我才來的這兒。”

李勃然呆呆地看著李香澤。

蕭紫霞的發廊位於商業網點的一個拐角處,南臨長江路,東靠泰山路。寬大的玻璃窗把東牆和南牆占滿了,鮮亮而有特色的招牌老遠就勾住過往行人的眼睛,還有門窗玻璃上粘貼著各項服務內容,即使你不想弄頭發也想進去瞅瞅。

室內麵積不足二十平米,西牆上都鑲嵌著鏡子,無形中便把屋子的麵積增加了一倍。鏡下擺著一溜長桌,桌上鋪著白色桌布,上麵擺放著各種各樣理發燙發用具和材料,四把可以轉動的椅子對著鏡子並排放在桌子一邊。此刻,四把椅子上都坐著人,三個身穿白色店服的女孩子站在三位客人身後忙著,隻有一名女孩子一臉不高興地陪在蕭紫霞身邊,看著她給椅子上的男人理發。

這個男人很挑剔,進門就坐在了椅子上,指指點點地非要蕭紫霞給他理發,把熱情招待他的女孩子給晾在了一邊。

蕭紫玉和李香澤進來時,男人的頭發還有三分之一沒剪完。女孩子想報一劍之仇,立即嚷嚷:“師傅,三姨她們來了。我理吧。”

男人信以為真,馬上舉手反對,沒等他說出啥來,蕭紫霞卻說:“不用。又不是外人,讓她們坐會兒。”

男人老實了,微閉著眼睛享受著被伺候的感覺。

蕭紫霞對李香澤和妹妹指指一側的沙發,然後對女孩子說:“你看,這個部位要豎著剪,順著頭發絲剪,一點一點地剪。綹不能太大,否則型就出不來。看著,就這樣。”邊講邊剪,刷刷刷,兩分鍾沒用上,一個時尚的男性頭型出來了。

男人很滿意,扔下十塊錢走了。

女孩子拿起笤帚清掃地上的碎頭發。

蕭紫霞放下剪刀走過來,李香澤拍著她和蕭紫玉之間。“大姐快坐。生意真好啊!”

蕭紫霞笑笑坐下。“還可以吧。”

蕭紫玉看著不斷閑的椅子說:“姐,香澤想洗洗頭,給擠個地兒吧。”

李香澤立刻擺手。“不洗了,後天一起洗得了。”

“都來了幹嗎不洗?來,”蕭紫霞牽著李香澤到了剛剛坐在椅子上的顧客跟前,低聲嘟噥了幾句。顧客立即把椅子讓給了李香澤,自己坐到沙發上拿起了雜誌。蕭紫霞吩咐學員給李香澤洗頭。

蕭紫玉對過來的姐姐笑問:“你跟那人說了什麽?”

蕭紫霞也笑了,坐下後說:“我說‘你讓這位小姐先洗,我給你打八折’。他立刻同意了。”

蕭紫玉搖頭,“你真成了商人了。”

“什麽商人,商販而已。”拍拍妹妹,“你也洗個頭吧,頭發都打綹了。呀!這麽多頭屑?來來,我給你也倒個地兒。”

蕭紫玉拉住其姐。“不用了。晚上洗澡一塊洗洗得了。”

蕭紫霞知道強不過她就沒再堅持。“你的臉色不好,哪裏不舒服嗎?”端詳著蕭紫玉的臉說。

蕭紫玉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疼。可能被黃義輝嚇的。”

蕭紫霞噗哧笑了。“難道黃義輝站起來了?”

蕭紫玉長歎一聲,然後說了黃義輝的事情。

聽完,蕭紫霞也長歎一聲。“這小子沒結婚前那麽花花,結婚後卻又這麽忠貞。小九兒也算幸運哪。”

蕭紫玉想起賈美薇,於是說:“姐,他們的孩子死了。”

蕭紫霞微微愣了下,轉瞬明白,點下頭說;“聽說了。”

“你聽誰說的?我才將將知道啊。”

蕭紫霞略略遲疑下回答:“早上他來告訴我的。”

“他又上你這兒來了?沒玩沒了的想幹啥呀?你怎麽還理他?”一個接一個質問,把蕭紫霞問得一時沒了話,囁嚅了半天才訕訕地說:“他要來看孩子,我咋整?”

“他那是借口,別是想複婚吧?他媽已經把風放出來了,說他們倆三天一小掐五天一大掐的。”察言觀色。

蕭紫霞忽然恨恨地說:“就是他們掐死幾口也不關我的事。我的心涼透了,再怎麽也暖和不過來了。”

“既然這樣,等我看見他就大罵他一頓,明明白白告訴他別白日做夢了!”

蕭紫霞忽然笑了。“你這樣做正如了他的意,他現在就盼著咱們家的人能罵他打他呢。”

蕭紫玉皺了下眉頭。“噢,是嗎?”

“他每次來看孩子,我都公事公辦,多餘的話沒有。他卻腆著臉想方設法地跟我賠不是,把自己罵得狗血噴頭的,有時還慫恿雙龍罵他。唉!也許他真的後悔了,經曆了這麽多坎坷才後悔是不是有些遲了?”故意用淡漠的聲調說著,偏偏眼裏湧動著心痛的影子。如果情已了,便不會心痛。看來,她的情還沒了。

蕭紫玉不能再亂說——假如他們的緣分未盡,自己再反對下去,不是第二個賈美薇卻做了賈美薇的勾當!算了,誰的夢誰自己去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