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4 初戰告捷

姚雪峰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董英華、安巧玲、張力軍、佟亞楠等人也在他的暗示下都跟著汪建文進了她的辦公室。

門一關上,姚雪峰就哈哈大笑,董英華安巧玲小聲跟著笑,佟亞楠無聲地配合著笑,張力軍抿著嘴讚助的笑,隻有汪建文冷著臉不笑。

“初戰告捷。汪經理咱們是不是該慶一下功啊?”姚雪峰說。

汪建文繞過桌子坐在椅子上,撇著嘴譏諷:“都讓人家損成了茄子皮色啦,還告捷呢?”

“擼豆葉拔豆杆兒一碼是一碼。不管咋樣咱們破壞了他的計劃,願意損他就損唄,反正磨的是他的嘴皮子。”姚雪峰坐到汪建文對麵的椅子上,邊掏煙點火邊不在乎地說。

“饒著挨損還挺滿足,你這是大智若愚呢還是缺心少肺呀?”汪經理埋汰起人來可不管你是誰,可不理有多少人在。

“停停停。從現在起我裝啞巴行嗎?”姚雪峰馬上告饒。

董英華端著膀,握著兩手到了姚雪峰和汪建文跟前。“你倆別扯沒有的,整點正經的好不好?”

姚雪峰口吐煙圈,眼睛斜視著董英華責備,“咋說話呢?”

汪建文緊跟著責問:“你說俺們啥時候整不正經的了?”

董英華攤開兩隻手,“完啦。撞到槍口上啦。”

“該呀!誰讓你沒事找事。”安巧玲笑嘻嘻罵著董英華。

汪建文和姚雪峰同時看著安巧玲,前者的眼神搶白:咋哪裏都有你呢?後者的眼睛提醒:別亂說話。

董英華繼續根問吃飯的事。“咋的?黃了?姚頭兒,繼續呀。”

姚雪峰顫抖著一條大腿。“英華呀英華,你是不是屬螞蜓(螞蝗)的?咋一聽到吃就叮著不鬆口了呢?真給大哥丟麵子!”

“幹了這麽大的事咋的也得吃一頓呢,今天非吃不可啦。就在黃河吃,咱要求不高。你倆誰請?”指著汪建文和姚雪峰追問。

汪建文指著姚雪峰。“他請。這事是他挑起來的,他不請誰請。”

姚雪峰翹著一側嘴角,夾著煙的手肘支在汪建文的桌子上,邊抽煙邊單眼吊線瞥著她埋怨:“都怨你,看看黏糊上了吧?”說完拿出手機撥號。

董英華一看有門兒,立即笑嘻嘻地動員別人。“哎,你們可別光想著吃別人,也出出血吧?”

張力軍揶揄,“憑什麽讓我們出血你就白吃?”

“先別掐啦,看看這頓能不能吃上再說吧。”汪建文側著身子瞟著鼓搗手機的姚雪峰說。

“完啦。手機壞啦,咋打不出去了呢?”煙也不抽了,姚雪峰鼓搗起手機來。

張力軍嘿嘿笑了兩聲,轉身出去。

汪建文不耐煩啦。“不就是一頓飯麽?裝啥裝啊?”

“啥一頓飯哪?你看看真壞啦。”把手機給汪建文。汪建文不客氣地接過去撥號。這時門開啦,一幫老太太一個跟著一個走了進來。董英華等人迅速撤走。姚雪峰也想走,瞥見汪建文製止他的眼神,他隻好坐著不動。

汪建文指指沙發,淡啦吧唧地說:“有事坐下說吧。”

“汪經理,俺們找你。”一個操著山東口音的老太太等不及坐下就搶先說話。“俺們就是想問問保險的事辦得咋樣啦,到底給不給俺們辦啦?人家廠子都快辦完了,咱們咋一點信兒都沒有呢?”

姚雪峰換了個姿勢,又點著一支煙。

汪建文仍然淡淡地說:“這事你們應該去問周造良,咱們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他。公司所有的業務都是他一手抓的。”

“俺們來時碰見他啦。他說讓俺們來找你,說你管人事,這事得歸你管。”又一個老太太說。

汪建文在心裏狠狠罵了句:**媽!有事都往我這兒推。剛想接著說,姚雪峰卻問老太太:“你們在哪裏看見他的?”

一個老太太搶著回答:“在西邊澡堂子門口。他和一個女的正要進去被俺們叫住了。”

“那不叫澡堂子,叫洗浴中心。”

“反正都是洗澡的地方,叫啥不行。”

“你倆咋不說正事,瞎強啥呀……”

汪建文斜視著姚雪峰,姚雪峰顫抖著腿挑著眉毛瞥著汪建文。汪建文說:“好吧。我就跟大家說說保險的事。保險是公司三百九十一名職工的頭等大事,誰不盼著老有所養啊?公司從九五年起就開始辦理這事,直到今年才算有了點眉目。可是,上保險得繳錢,三百九十一人的保險費可是一筆大錢哪!國家有規定——保險費得從九二年的七月開始繳到今年年底,一共是八年零五個月,估計得一百來萬吧。公司自九五年起就虧損,淨吃老本啦,若不是姚經理他們在銅山掙了筆錢,今天的公司怕是賣房子黃攤子了。在崗職工有七個月沒有發放工資了,欠退休職工的工資差不多有二十個月啦,待崗的還索要生活費。獨生子女費從九七年就沒發放,外單位還盯著來催要貨款,不給就起訴。難哪!公司根本就拿不出一百來萬繳保險,可是保險不辦又不行,大家都指望它養老呢!經過研究,公司拿出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就是跟保險公司商議看看能不能差額撥款。這事才剛剛開始談,人家還沒表態,成不成還是個未知數。因為保險政策明白地規定——收支兩條線,不可以混淆,更不能整啥差額撥款的事。假如人家答應啦,那是咱們的福氣,咱們也不要到處嚷嚷給人家添亂,人家一生氣就會拒絕這辦法,咱們就得湊錢。一百來萬哪!湊到猴年馬月也夠嗆湊上。大家就慢慢等吧。”

七八個老太太大眼瞪小眼老半天,一個老太太先表了態。“俺不懂啥叫差額撥款。俺就是要上保險,如果公司沒錢,俺們自己先掏錢墊上行不?”

“對呀。隻要能給俺們上上保險,這筆錢俺們願意掏。”

“俺們辛苦一輩子就盼著這事啦,可千萬給俺們保上啊。”

“汪經理你就多辛苦辛苦,跟他們好好說說,就按你剛才說的辦好啦。等事情定了,俺們請你吃飯。……”

汪建文又好氣又好笑又不能急眼,隻能好言相勸,最後總算把老太太們送走了。

周造良回來了,汪建文立刻向他匯報了老太太的事。他默默聽著,一隻長滿黑斑的大手在桌麵上敲擊著,凝視她有紅是白的臉他忽然問:“你有三十了吧?”

汪建文在心裏大罵:王八蛋想啥呢?嘴上訕訕地答:“三十。”

周造良搖搖頭,不知是不信她的話還是慨歎她年輕。“唉!三十歲?!口才不錯,記憶又好,這一點你超越了你爸爸。”

汪建文冷笑。“喲,周周經理好像很了解我爸爸呀?”

“不算了解。不過我非常了解你現在的姐夫。”曖昧地笑。

汪建文的心一陣不舒服,目光調低落在桌子上那隻長滿黑斑的手上,驀地,馬楚奇那雙長著同樣黑色癍的手在她身上又掐又捏的情景出現在腦際,不由自主的她打了個冷戰。

汪建月第一次婚姻失敗之時,她正在工長周造良手下當檢驗工。男人甩下她跟另一個女人私奔了,這在封閉的山溝不亞於原子彈爆炸。傷心加上羞辱,汪建月差點瘋掉。周造良開始以上司的身份開始關懷,後來以情人的身份包攬了她生活中的大事小情。人人都以為他要換老婆啦,偏偏他對家裏的糟糠卻是莫名的不舍。在沒轍的情況下,他把好朋友範明介紹給了汪建月。

姐姐的事妹妹當然聽說啦,隻是裝作不知而已。她恨姐姐瞎眼,更恨那個玩弄姐姐的男人,本以為今生報仇無望,誰知命運卻把仇人送到了她的身邊,於是她暗暗發誓:一定要出口惡氣。現在,這個可惡的畜牲,卑鄙無恥的臭男人竟然大言不慚地談起了姐夫,真是可惡之極!

“你姐夫的人不錯,就是心粗,這方麵我沒少說他。女人是要疼的,不僅要體現在行動上,還有語言上。一個得不到男人疼愛的女人是很可憐的!”一派過來人的嘴臉。

“偽君子,這話你該跟你家裏的女人說才對。”汪建文在心裏罵。冷著臉站了起來,“我回去啦。指標打出來還沒校對呢。”

“等會兒。”掏出兜裏的手機,問:“這個手機是誰的?”

“原來馬楚奇的。”

“信號太差啦。剛才才副總打電話給我,半天也沒聽清。後來我用座機打給他,這多耽誤事?明天得換換。你的手機好使嗎?不行一塊換換。”

汪建文衝動得想張口罵過去,又一想:公司已經這樣啦,自己再怎麽主持正義也沒用了,既然他上趕著要給換手機幹嗎不換?於是點點頭,聲音放柔了問:“好啊。才副總為啥打電話?”

周造良收起手機。“他說有一幫女人找他要求恢複公職,廠子要是不答應她們就去勞動仲裁告。才副總指示一定要重視這事,好好查查有關政策慎重處理。”

“沒啥慎重的,要告就讓她們去告吧,人家有這權利。”

“她們要告啥呀?聽才副總的口氣,她們這是明顯要挾呀。”

汪建文說了在北涼辭職四百人一事。

薛小妹進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默默捋著還沒幹的頭發。

汪建文淡淡瞥了她一眼,邊往出走邊想:怎麽才能不漏痕跡地誘導她唆使他犯罪好報了姐姐當年被騙的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