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4 惡鬼上門

似乎預感到要出事,清早一進機關大樓,李勃然就直接進了米均衡的辦公室。

米均衡正在抹桌子,見他進來眼皮立即耷拉了下來。

“昨晚你看電視了嗎?”關上門,李勃然聲音生硬地問。

米均衡的心開始加速,巴巴地看著李勃然答:“看了。”

“你看的是哪個台子?”聲音不僅硬還趨近蠻橫。

“中,中央一台。”回答得喘籲籲磕巴巴。

李勃然的臉色漸漸緩和,語聲隨之變得憂鬱,轉身邊朝門口走邊嘟噥:“不會人人都看福水區台的,你說對嗎?”回頭問米均衡。

米均衡手中的抹布掉在了地上,翕動了幾下嘴唇卻啥也沒說。

李勃然抓著門把手,用恨恨的聲調說:“我怎麽就沒把你給開了呢?我的心是不是太軟了?”

米均衡垂下頭,聲音小到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程度說:“對不起李總!”

李勃然扭頭看著門板。“從現在開始你給我看著電話,如果有陌生女人的電話一定要給我擋住,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擋不住,老賬新賬一起算。”聲音冷酷得不帶一絲感情,仿佛半夜的磨刀聲。

米均衡立即罪人似的點著頭答:“是,李總,我一定會擋住。”

李勃然出去哐地摔上了門。

米均衡噗地坐在椅子上,耳朵裏響著那聲哐,眼睛死死盯著電話,心說:你千萬不要打電話,你最好生病,或者鬧眼睛永遠別好。要不你就從樓上摔到樓下,最好把腦子摔壞……

一個小時過去,沒有陌生女人的電話。兩個小時消失,電話裏的聲音都是熟悉的,米均衡心中七上八下打水的水桶慢慢放下了。去了趟衛生間,衝了杯茶,他打開電腦拿過來昨天的會議記錄。

“鈴鈴……”電話又響起來。

米均衡回手抓起電話,公事公辦地說:“你好!江林總廠。”

“江林總廠?哈哈……我終於找到你們了!為了找你們我這個月的電話費要多出好幾百塊呀?本來這多出來的話費應該你來給我墊付,可是看在你對上司的一片忠心就不朝你要啦。麻煩你去通知你的上司馬上來接電話——睡完了就跑,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呀?”Lang聲Lang氣,一會兒囂張一會兒跋扈的女聲響在聽筒裏。

米均衡的手由慢至快地顫抖著,呼吸加快,張了幾張嘴才發出音來,磕磕巴巴僵硬地說:“這,這位小姐,你你你,打錯電話啦。”說完立即扣上聽筒。

電話立刻又響了起來。米均衡傻瓜似的看著它叫,蒼白的臉上出現了汗珠,坐下站起來,站起來亂走,轉著圈撓著頭搓著手。

電話瘋了似的響一陣又一陣。

米均衡像個熱鍋上的螞蟻轉個不停。

門慢慢開了,宋春亮探進臉來,看見米均衡焦灼的模樣他不解地說:“你在呀。咋不接電話呀?”

“啊,啊,接。馬上就接。”比哭還難看地硬笑笑,米均衡遲疑地拿起了話筒。

宋春亮關上門消失了。

“混蛋王八蛋你敢不接我的電話?你他媽的找死!老娘千辛萬苦才找到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東西,你竟敢不接我的電話?要不要我給你們廠子寫封檢舉信哪?”

“對,對不起小姐,剛才——”

“不許叫我小姐,我不是小姐。”惡狠狠尖叫。

“對不起大姐!你可不、不許胡來呀。”

“不胡來可以,去叫李勃然接電話。”命令式的喊著。

“對不起!李總他出差啦。”這個喪門星既然能找上門來就絕對不是個好鳥,若是再直接拒絕事情定會越弄越糟。萬一她真的寫了檢舉信,不僅他得走人,李總也完啦。上帝呀!怎麽就捅了這個馬蜂窩了呢?

“你放屁!小子,你們還不了解我,我可是在刀裏火裏闖過來的,隻要我想辦的事是沒有辦不到的。你到底給不給我叫?如果你再不聽吆喝我可就要麻煩宋春亮啦,我想他一定樂意給我傳話,當然,我必須實話實說在前。”

米均衡不僅滿頭大汗,膝蓋也軟了,期期艾艾地讓她等著,然後拖著一雙麵條似的的腿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李勃然靠在椅背上發呆,見米均衡的死樣子他的臉就刷的白啦。

“李總,咋辦?那個,那個娘們兒她、她找來啦。我說不認識她她就嚷嚷要寫檢舉信,而且還叫出了你和宋主任的名字。我隻好撒謊說你出差了,她罵我放屁。說再不叫你聽電話,她就讓宋主任來叫你,還威脅說要實話實說。李總,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你還是開除我吧。”情緒激動,悔恨交加。

李勃然默默看了他半天,然後長長歎息一聲,輕聲說:“開除你那個騷娘們兒就能消失了嗎?再說也不全是你的錯,誰讓我貪聽她的歌來著!這是我咎由自取。不過,那娘們兒的歌確實唱得不錯!”說完笑了,竟笑得滿眼是淚。

米均衡也是淚水盈眶。

“既然我也有責任,就讓我自己來解決吧。回去把她的電話接過來。”沁下頭,用手撐住額頭,仿佛說了一整天的話給累著了。

米均衡咬著嘴唇出去,在關上門的同時他眼中的淚簌簌地滾落了下來。

“你想怎麽樣?”假如一個哭鬧不止的孩子猛丁兒聽見李勃然這五個字一定不會再哭鬧,還得往他媽媽的懷裏使勁地鑽。因為這五個字就像是在寒冰裏凍了千年的利刃,在陰森森的黑夜呼嘯飛來,任誰聽到都會膽戰心寒,怕得想立即找個地兒藏起來,但是,電話裏的女人卻一點也不怕,而且還揚揚得意地接話。

“不想怎麽樣,就想讓你來跟我++。”說完就笑,笑得十分放Lang。

——多麽粗鄙的女人!多麽齷齪的話語!李勃然你怎麽就跟她搞在一起了呢?他暗暗自問,深切怨恨著自己,心也在一陣勝似一陣的難受中想著對付不要臉的人該用的語言。

“給你糾正一個詞——你那不叫++,確切地說應該叫++。既然你隻想++,那就大可不必大費周折地找我了。以你的條件,六十歲以上的鰥夫,或者那些外來打工的農民工兄弟都可以解決你的要求。你要幹多久都不會有問題,因為他們個個都是+饑餓,保證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呼爹喊娘。”

“你——你怎麽把我當成**啦?”

“難道你不是?像你這樣把臉藏在褲襠裏的人不是**是什麽?”

“我不是**。我不賣。”

“不賣?不賣幹嗎扣下我的手機?別抵賴啦,這樣和你的身份不符,幹嗎不賣啥吆喝啥呢?那樣也多少有點人樣不是?”

“我,我留下你的手機是為了再想見到你。”

“我可不想再見到你。那一次的錯誤就讓我悔青了腸子,如果可以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你這個髒貨從我的記憶裏清除掉。”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太無情了!”

“咂咂咂!拜托你千萬不要糟蹋那個情字啦,積點德留著下輩子用吧!那個情字可不是為你這樣的人創造的。”

“你——!好。姓李的,我一定會讓你為了剛才的話再悔青一次腸子的。”歇斯底裏地尖叫。

“想幹什麽麻溜去幹吧,是寫信還是上電視悉聽尊便。”哢地扣上話筒。

能把++掛在嘴上的女人還有啥事做不出來呢?李勃然是嘴硬心怯。這是一場艱巨的戰鬥,也許他付出的代價將是慘痛的!點著一支煙,他開始沉痛地思索。

煙皿裏的煙蒂不斷地增長,李勃然的眉峰卻始終沒有展開。走廊裏忽然響起了淩亂的腳步聲。他長長歎了口氣,看看手表——十一點了。慢慢掐滅煙蒂,他站起來打開窗戶。寒風獵獵,蕭條滿目,他忽然聽到了自己的心在哭泣。

平繁梅在樓上整整悶了半個多月,這半個多月裏她啥也不幹,頭不梳臉不打扮,穿著大紅睡袍除了樓上樓下地折騰就是給李勃然打電話,向他哭訴她的不幸,申明對他的一往情深,懇求他來看看她。說得情切切,哭得悲戚戚,任何男人聽到都會顛顛地跑去給以安慰,卻偏偏打動不了李勃然的心——他隻作無言的聽眾,不說一個同情之詞。氣得平二奶一次次號啕。哭夠了就罵,罵完再打電話訴衷腸,終於逼得那邊拔去了電話插頭,她一發現電話裏出現了盲音,立即像個犯了病的精神病,砸了一會兒東西,接著怒不可遏地東翻西翻找紙找筆寫檢舉信,邊寫邊罵:“狗東西王八蛋!讓你高高在上?我要讓你身敗名裂,讓你悔青腸子,讓你沒臉見人……”

信寫完,咬牙切齒地封好,叫來保姆去寄,可沒等保姆的腳出客廳的門她又改變了主意,要回信嘁嚓哢嚓撕了個粉碎。

每個女人的心底都有一分真情,不論是貞節烈女還是賣身的**,不管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隻要這分真情被激發出來就是刻骨銘心再難忘卻的了。

“丁鈴鈴……”電話突然響起。平繁梅餓虎撲食似的過去抓起話筒大喊大叫:“告訴你們多少次了不許給我打電話,我不玩不玩不玩啦!”以為又是麻友,毫不客氣地發著yin威。

電話裏靜了一會兒,然後響起一個蒼老的男聲,男聲說的是日語。

平繁梅愣了下,轉瞬變成了乖乖小貓咪,嗲著聲音用日語撒嬌扮癡耍起賤來。

來電話的人是株式會社會長橫路敬八,這個老東西已經半年沒來平城了,手裏的業務基本都交給了小橫路,可是他仍然忘不了平繁梅,每個月兩千美金按時打入她的賬戶。但是最近他聽到了平繁梅的風言風語,於是打電話要質問她一番,然後告訴她兩千美金沒了。平繁梅立即害怕,磨破了嘴唇辟謠,起誓發願保證一定老老實實當他的小老婆,最後老橫路答應繼續給她兩千美金。

打完電話,平繁梅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攤在沙發上。電話鈴再次響起,她以為還是會長,馬上接聽,“老公啊。”

“想老公想瘋了嗎,電話一響就叫老公?”一個女人在電話裏打著哈哈。

平繁梅悻悻地問:“有事嗎?別說打麻將,我沒心情。”

“喲,這些日子怎麽啦,怎麽老是沒心情啊?是哪個小子不聽擺弄惹得我們的平二奶心情不好了吧?”

平繁梅提高嗓音警告:“你再亂說我可急啦。”

“好了,不說啦。馬上出來吧,優美和琴歡都在這。搓幾把什麽事都沒有了。”女人耐心地勸說。

平繁梅沉默一會兒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