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劍開天

第五十九章西北風起

大明朝的北疆,基本上是以陰山、賀蘭山、祁連山為界,往南是大明的錦秀河山,往北則是以蒙古部落為主的域外藩幫。元亡之後,蒙古分為瓦刺、韃靼和兀良哈三部,彼此互不統屬,經常相互攻襲,皆想把另外兩部吞並,成為大漠之主。

在三大部落中,以韃靼實力最強,基本為亡元舊部,由於曾在內地生活過一段時間,嚐過花花世界的甜頭,所以南侵之心不死,總想著有朝一日能重返中原。瓦刺實力次之,永樂初又分裂成馬哈木、太平、把禿孛思三部,首領分別被明朝封為順寧王、賢義王、安樂王,對明朝時而獻貢,時而侵擾。兀良哈的實力最弱,全靠明朝的支持才未被其他兩大部落瓜分,內設朵顏、泰寧、福餘三衛,為明朝羈縻衛,和韃靼、瓦刺與明朝的藩屬關係不同。

此次戰事,由韃靼、瓦刺聯合西麵的帖木兒汗國突襲哈密引發,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接連攻占哈密、沙州、安定三衛,肅州、涼州、寧夏中衛相繼告急,惹得明成祖火起,率四十萬大軍禦駕親征。

要說西北各部落彼此矛盾重重,加上國小人稀,本來無力南侵,而在有心人的刻意策劃下,竟然存同置異,拚湊幾十萬人馬悍然攻城略地,威脅大明王朝,其中因由,隻有少數主事人心知肚明。大眾雖然不知真實內幕,不知因何而戰,卻知戰爭既是災難也是機會,災難屬於平民百姓,屬於弱者;機會則屬於官僚顯貴,屬於強者;當然,有時也會出現一些意外,出現策劃者意料不到的變化。

在陝西平涼至蘭州的山道上,擠滿了向南逃難的平民百姓,扶老攜幼,拖家帶口,有的甚至趕著家畜,雞嗚狗叫,馬嘶驢咬,要多亂有多亂。問他們何處有戰事,可曾見過藩兵,為何舉家南逃,沒有一個人能說清楚,大家隻知藩兵要打過來了,不逃準倒黴。其實,藩兵還在幾百裏外呢。捕風捉影,人雲亦雲,避凶趨吉,這就是大眾心理,有時能幫你躲過災難,有時使你自找麻煩。此時此刻,也有不少向西趕路的,其中除了急馳而過的傳信官差,幾乎全是提刀攜劍的江湖人。江湖人不把血腥當回事,隻把戰爭當機會,當成是發財的機會、改行從政當官的機會,或者是其它隻有自己心裏清楚的機會。

在西進的江湖人中,有七騎特別引人注目,為首的是一白衣少年,十七、八的年紀,黑臉、濃眉、寬額、鼻若懸膽、目似晨星,如果不是臉黑,當屬十全十美的人才。其餘六人皆為三十左右的壯漢,鞍旁懸有兵刃,其中兩人帶劍,兩人帶刀,另外兩人帶的是江湖人很少使用的丈八蛇矛槍。六名壯漢似是仆從,其中兩人雖與少年並行,卻有意無意地落後半個馬身,七人跨下都是口外列馬,不僅能趕長程,而且可衝鋒陷陣。

看到前麵不遠的路邊有個茶棚,行在右側的壯漢對少年說道:“公子,咱們是不是休息一下,飲飲馬,再往下走就要翻越六盤山了。‘’好吧,就按你說的。‘少年回應,隨即收韁令馬減速,接著又道:”武兄,你們注意到沒有,咱們一路過來,前後見到十多個往西的信差,卻沒見到一個往南的,是不是有點怪?’‘哦,公子不說不注意,經您一說,真的有些怪。’被少年稱為武兄的壯漢皺眉回答,‘按理往南往西應該差不多,隻有往西而沒有往南的,其中肯定有問題!對了,會不會是有人在半路攔截南行的信差?’‘很有可能。’少年回答,接著又分析道:“從南行百姓的神情看,即使有人攔截南行的信差,也是秘密進行的,不然老百姓看到一定會驚慌。你們地頭熟,想想看對方可能在什麽地方下手,咱們一會順路收拾幹淨,免得將來耽誤大事。‘’我想多半是在六盤山上。‘武兄回答,接著又補充道:”顧名思意,六盤山山道六盤,一側是陡峭懸崖,一側是茂密樹林,平時劫匪出沒十分猖獗,此時難民卻能安全通行,其中必有問題。’‘此即所謂“欲蓋彌彰”,大家多留心,看看咱們能不能找出對方的線索,發個利市。’由於已近茶棚,少年住口,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從後跟上來接馬的武兄,領先走向茶棚。

茶棚麵對官道,背靠山林,棚外樹林中坐臥著不少歇腳飲茶的難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棚內,六張桌子有四張坐了人,看到少年七人進來,臉上表情各異。

坐在靠裏一桌的是五個年輕人,其中之一不知是誰惹了他,先是鼻中‘哼’了一聲,隨後沒好氣地說道:“神氣什麽勁?繡花枕頭一個。‘由於對方沒有明指衝誰而發,少年七人隻當沒聽見,在靠門的一桌落坐後,由那位武兄向趕過來招呼客人的小二吩咐茶點。小二剛轉身,裏邊的那桌又轉來一聲不屑的’哼‘聲,仍是剛才的那位年輕人,隨之又以威脅的口吻說道:”叫什麽茶,惹得本公子火起,一會有你們喝的。識像的就快點滾!’雖然他仍沒點明指誰,可剛點過茶的隻有新到的七位,目標非常明顯。武兄忍不住‘噌’地站了起來,兩眼一瞪就要暴發,可恰在此時卻有人先發了言:“師兄,這種人天下多的是,跟他們生氣何苦來。

再說憑那六個粗人,也不值得您出手呀,如果一會他們敢惹事,小弟一個也就打發了。‘與此同時,這邊發火站起的武兄,也被同桌的白衣少年拉著重新坐了下來。

眼看一場將起的風波就此消隱,偏偏有人不同意。

靠裏的另一桌,坐著一個七十許的老人、一對三十七八的中年男女和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這時小姑娘突然發話道:“爺爺,瑤瑤隻聽說南方烏龜多,怎麽咱們北方也多起來了,是不是天氣暖和,前兩天又下了雨?‘小姑娘的話音剛落,與之鄰桌的三個公子裝的青年之一已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而同桌的另一位卻笑著接過了話茬:”小妹妹看錯了,不是烏龜而是沙龜,專在大漠上跑的那一種。本來有三十六隻,如今不知怎麽隻剩下六個,別看它們現在縮頭,真要發起威來,可厲害哪。’聲音嬌媚,暴露出了女扮男裝的身份。聽笑聲,與之同桌的其他兩人同樣也是‘西貝’貨。

武兄從聲音認出了發話者的身份,忍不住再次‘噌’地站了起來,這回白衣少年也未伸手攔阻。隻見武兄衝著剛才發話的姑娘斥責道:“曲小雪,我們兄弟平時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你們,你們三番兩次的找我們兄弟的麻煩,今天你不把話說個清楚,咱們沒完。‘看來他真的發了怒,臉漲得彤紅,兩眼睜得像銅鈴,怒視著對方,配上一副落腮胡和雄壯的身材,真能把膽小的人嚇暈。可惜,曲小雪卻一點不怕,冷笑著回敬道:“武大俠既然剛才在別人麵前當烏龜,這時又何必衝著我曲小雪發卑氣,我們姐妹什麽時候敢惹你們三十六鐵騎?有本事就去找硬茬碰,欺負我們弱女子算什麽英雄!‘’你……‘武兄剛說出個’你‘字,就被別人打斷了。

‘對啦,有本事衝著本公子來,衝人家姑娘擺什麽威風?’說話的仍是那位開始肇事的青年,說著起身衝武兄走了過來,護花的架式十足。

武兄見情更怒,說聲‘你算什麽東西!’抬手衝著走近的青年揮出,猶在走近的青年當即被一股無形的暗勁向後猛拋,撞破茶棚後牆摔到外麵去了。不僅如此,與被摔者同桌的其餘四人也被暗勁撞得跌向後棚牆,桌翻凳倒,碎杯、碎碟、糕點、花生、瓜子和茶汁橫飛暴濺,連靠裏的其它兩桌也跟著遭了池魚之秧,眾人四處躲避不迭。

‘好功夫!’四人桌中的老者在喝彩的同時,抱著小姑娘躲出門外,一對中年男女的動作也不慢,緊隨老人閃身出棚。

‘要死啦!’曲小雪與另兩個‘西貝’公子動作慢了些,衣袖和長衫後襟濺上了茶汁,站在棚外一邊抖水,一邊責罵。

‘老天爺,這可怎麽好?這可怎麽好?’茶棚老板省過神來後,捶腦頓足怨聲不止。另一桌坐的是四名商販打扮的中年人,雖然也被濺了不少茶汁,卻敢怒而不敢言,隻能忍氣吞聲站到一旁自認倒黴。

‘老板,這是一錠十兩銀子,是賠你的。’武兄扔給老板一錠銀子,隨後又扔過一錠接著道:“這一錠是賠其他客人的,你全給上新的,我們要的茶點快點上來,我們一會還要趕路!‘說完重新坐了下去。

老板接銀在手,大喜過望,提著嗓子令小二快點收拾散亂的桌凳什物,自己屁掂掂地跑到後麵準備茶點去了,再不走,他就要高興得笑出聲了。直到這時,摔倒的四個青年人才一個個呲牙咧嘴地站起來,屁也不敢放一個,更不敢走門,灰溜溜地從棚牆的破洞鑽了出去。四個商販打扮的中年人本來也動意想走,可聽武兄讓老板給他們重新上茶典,大概不想錯過眼前的便宜,所以又坐了回去。

躲出棚外的中年男女、老人和小姑娘,看到小二已將他們的桌子收拾幹淨,也走進來坐回了自己原來的座位。至於那三位‘西貝’公子,因先前與武兄話不投機,所以此時站在棚門口,進也不是,走也不是。剛落座的老人見情出言勸道:“三位姑娘進來吧,沒人會吃了你們。年青人出門還是和氣些的好,針鋒相對的何苦來。‘聽了老人的話,曲小雪賭氣地一跺腳,’哼,凶什麽凶,誰怕誰呀,坐就坐,不喝白不喝。‘說完走進來重新坐下,掏出一塊碎銀扔在桌上,沒好氣地說道:”小二,這是茶典錢,我們可領不起那位武大俠的情。’這回武兄沒吭聲,大概聽了老人的話,已不願再與女流之輩計較。可是有人卻要與他計較,棚外又傳來被打得撞破棚牆的那位的聲音:“小子,有種就等著,少爺一會就回來。‘聲音比先嘶啞,來自十五丈以外,大概怕武兄聞言追出去,所以話落就是一陣匆忙離去的馬蹄聲。武兄不在意地‘哼’了一聲,突然臉一紅,不好意思地對白衣少年說道:“公子,我惹麻煩了,看來我忍耐的功夫還不過關。‘’這算什麽麻煩,該忍的忍,不該忍的絕不能忍。‘白衣少年說到這裏,恰好小二過來上茶點,隨即打住,待小二走後才接著說道:”剛才如果你能忍住,我可不敢帶你們了,隻好送你們去廟裏當和尚。

跟你們說實在的,我這個人長這麽大,什麽都能受,就是不能受氣。不管是什麽人,對我客氣的我也會對他客氣,對我不客氣的我對他更不客氣。‘說到此突然想起了什麽重要事,急聲對坐在武兄下首的壯漢道:“楊兄,快看看咱們的座騎!’壯漢聞言立即站起閃身出棚,眨眼間又轉了回來,好快的動作,旁人隻覺得他憑空隱沒,憑空幻現,又好像他剛剛站起似的。可他確實已經出棚查看過,這時正氣憤地向白衣少年報告:”公子,那雜碎把咱們的座騎偷走了五匹,是不是立即追回來?‘’不急!‘白衣少年止住準備出棚追擊的楊兄,隨後毫不在乎地接著說道:“他們有兩人帶著咱們的五匹馬,在三裏外的樹林中停下了,其他三人沿路往西去了。看情況他們一會真會轉回來,咱們在這裏就多等他們一會好了,看看能搬來一些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來,大家先用些糕點,喝上幾口茶,免得浪費了。’他這裏不在乎,其他三桌上的茶客可不能不在乎。四個商販打扮的中年人聽說一會還要打架,彼此交換一下眼色,三把兩把地把沒吃完的瓜子點心裝進袋裏,匆匆出棚往西走了。另外兩桌的七人,先被楊兄出外查看的快速身法嚇了一大跳,隨後,又被白衣少年直達三裏外的聽力鎮住了,七人誰也不吱一聲,也沒走,大概想看結果。

不知是趕得巧,還是老天的刻意安排,四個商販打扮的中年人前腳剛出茶棚,後腳就走進來四個商賈打扮的老年人。所以稱四人商賈而不稱商販,因為商販多指四方遊走本小利小做小買賣的,而商賈則指開店亮號本大利大做大買賣的,衣著和氣質明顯勝於前者。

這四個老人,一個胸前掛著一架金算盤,一個後腰插著部蠶絲賬本,一個手中拿把寒玉量天尺,另一個肩上扛著一根亮銀秤杆,烏金秤砣掛在腰間。掛算盤的一進門,先向迎上來的小二扔過一個小金錠,說聲‘上最好的。’便自行走向空桌,其他三人既不說話也不他顧,大刺刺地隨後走向同張空桌落坐。

‘不愧是四財,果然財大氣粗!’說話的是先前在坐的老人,話中雖含諷刺之味,臉上卻滿是笑意,看來定與四人交情不錯。

四老聞言回頭,看清人後,全都站起走了過來。掛算盤的笑著說道:“原來是你這老馬王,大漠龍駒現蹤,你竟帶著兒子、媳婦和孫女在這關裏小店安坐品茶,看來必定是已經胸有成竹了。‘’有個屁的竹。‘馬王情急地粗話出口:”說來真能氣死人,我找了那家夥三十多年,連個影都沒見著,可回江南老家『pigu』還沒坐穩,它就跑了出來。這不,我一聞信就帶著他們往回趕,這回非跟那鬼東西好好鬥一鬥,要鬥不過它,我這馬王的字號就不用叫了。對了,你們金算、銀秤、絲賬和玉尺四位,平時天南地北的,如今怎麽湊到了一起?是不是也對那鬼東西……’‘別擔心。’金算不等馬王問出口,搶先表態讓老友安心,隨後接著道:“我們雖然也要出塞外,卻不是衝著大漠龍駒來的,有你馬王在,誰還敢打它的主意。‘說著在馬王子媳讓出的空位上落坐。

絲賬在小姑娘搬來的座位上坐下後,感歎地對馬王說道:“你得到消息慢了些就生氣,我們四個在東北的深山老林中瞎轉了三年,豈不是要被氣死了。‘馬王聞言詫異地問:”怎麽?……’‘咳!別提了。’這回是玉尺答話:“大前年聽說東北參郡白發現了成精血參,我們四個聞訊出關去碰運氣,小東西到是見到了,卻無緣得手,讓它害得我們在山裏白轉了三年不說,連這兩年中原的大風暴也沒趕上。這不,藥王發現小東西逃到了大漠,我們也跟來了。‘’怎麽,藥王也去了東北?‘馬王更奇。

銀秤苦笑著說道:“不僅是他,你們四王中的其他兩位和四叟,還有這兩年沒在中原露臉的都有份,如今都不甘心和我們走上了同一條路。這一下……‘’我道誰這麽大膽,敢在背後說我鐵王,原來是你們四個。‘好大的嗓門,桌上的杯碟皆被震得跳了幾下。隨著話聲,走進來一位腰掛鐵錘、身材高大的老人,在他身後,又跟進來四個怪服老人。說怪服不是服怪而是色怪,一個一身粉紅,一個一身大綠,一個一身正黃,一個一身純白,服色與四人的年紀實在不稱。

掛錘老人看到在坐的馬王,高興地說道:“原來馬王也在這,太好了!匠王帶著藥王先跑了,剩我一個隻好和四個啞巴做伴。小二,快把那張空桌並過來。‘當他喊小二時,聲音突然提高八度,把小二嚇了一哆嗦,忙手忙腳的趕緊並桌子。‘你們春、夏、秋、冬四叟也聚到了一起,快坐。’馬王起身招呼後進門的四個老人後,笑著轉對鐵王:“你說話嗓門小點,不然一會我也被你嚇跑了。‘’嘿嘿,那至於。‘鐵王不好意思地為己辨解,隨後壓低聲音對銀秤道:”你們恐怕還不知道,不僅成精血參逃到大漠,傳說中的天狗、玉兔、銀牛、金蛇、龍駒和雪麒麟都在大漠現了蹤。如今中外武林皆已得信往大漠趕,加上外藩入侵,當今皇上率四十萬大軍禦駕親征,這一下可勢鬧了,咱們趕不上上回,卻碰上了這回。’‘怎麽會?……’馬王縐起了眉。

‘昨天我們遇到了神相,聽他說今年正逢九九大劫,所以人界和靈界都要出來應劫,隻不知咱們是否也在劫數之內?……’春叟說著說著住了嘴,其他也不吭聲了,各自低頭用茶點、想心事。

茶棚內靜下來沒多久,棚外又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眾而不雜,急而不亂,節律分明,一聽就是正規騎兵。蹄聲由遠而近,在五十丈外分成數股包圍了茶棚,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過後,有人下馬向茶棚走來。

鐵王正要起身,卻身旁的馬王止住了。隨後低聲說了幾句,同桌人全把詫異的目光投向白衣少年一桌。隻見白衣少年與其餘六人交換了一下眼色,率先起身出棚,六人各執兵刃在後跟出,七人出門五丈止步。

棚內老少客人隨後出棚,看到茶棚已被五百餘兵俑嚴密包圍,裏層是引弓待發的弓箭手,次之是執盾提刀的校尉,再次一層是長矛手,外麵是掛槍執弓的騎兵。眾人看清形勢心中暗驚,斜出十丈止步,表明局外人的立場。茶棚老板和兩名小二,一出門便被嚇得躲了回去,後又戰兢兢地走出,遠遠地躲到了另一邊。

走過來的共有十二人,前排七個,直在中間的是一名年青軍官,兩側各有三名護衛,後排是剛才的肇事者和他的四個同夥。走近後,中間的年青軍官滿臉疑色,衝著白衣少年試探問道:“可是天宏三公子?‘’李師兄,你怎麽入了行伍?‘白衣少年微笑著以問代答。聽口氣他就是宏兒,不,如今該稱天宏才對。至於年青軍官,當是解冰的師兄李玉祥。由於天宏現所易麵容與當年的田洪相近,所以李玉祥能認出來。

‘老天爺!果然是你。’李玉祥長出一口氣,笑著補充道:“前年分手後,我不願受閑氣,回家在父親帳下當了名旗佐。目前戰事緊急,奉命專司搜查……‘說到此突然想起了什麽要事,臉上的笑容隨之消失,轉身衝肇事者寒聲問道’侯兄,他們就是你說的奸細?‘’對了,就是他們!‘姓侯的肯定地回答,隨後又威脅道:”雖然你認識,但也不能徇私,否則漢王麵前……’‘你……’李玉祥氣得漲紅了臉。

‘我怎麽樣?’姓侯的冷笑著反問。

宏看也不看姓侯的,問李玉祥:“李師兄,有意謊報軍情該當何罪?‘李玉祥雖然不解天宏之意,隻能據實回答:”按大明軍律當斬。’天宏聞言道聲‘好!’轉對身旁的武兄:“斬!‘武兄聞令上躍七丈,半空抽劍一揮隨即歸鞘,落下時仍站在天宏身邊,麵無表情,似乎什麽事也沒發生。

李玉祥和其他人正自不解,姓侯的人頭突然旁落,一腔鮮血向上怒噴。

‘無形劍氣!’馬王驚呼。

‘好功夫!’鐵王喝彩。

‘我的天!’茶棚老板暈倒在地。

‘這?……’李玉祥不知所措。

‘李師兄,請放心,漢王麵前由我去說。這種東西留他不得,不殺之不足以嚴軍紀!’天宏出言安慰。

‘沒什麽。’李玉祥搖搖頭,又道:“他是太原那個花魁太歲的哥哥侯金寶,他父親目前是家父帳下的參將。他師出崆峒,是漢王私人密諜隊的小頭目,平時仗著漢王的勢力,真不把我們這些…咦…幽靈遁形…快…‘原來,在他說到一半時,侯金寶的四個同夥突然四散逃躥,其中兩人用的是黑龍會主陳承祖的幽靈遁形。

在李玉祥‘快’字出口的同時,天宏口中迸出了‘拿下!’兩字。遂見他身邊兩個執矛的壯漢閃身射出,在十丈外矛頭點地借力上騰,再出二十丈重新借力,兩個起落已經追近,當即淩空挺矛遙刺目標,逃者隨之身僵前拋,不等倒地已被壯漢提在手裏。

李玉祥:“好功夫!公子,這幾位……?‘天宏:”這裏人多,一會路上我給你們介紹。’因看到另外兩個不會幽靈遁形的,這時也被外圍的兵俑攔了下來,隨即又道:“那兩個是崆峒派的,放他們走吧。‘。

李玉祥隨即向下吩咐放人、收屍、整隊,並令身邊的護衛分別把天宏七人和自己的坐騎找來備好,一行人隨後上馬,帶著列好隊形的騎兵和兩名俘虜向西而去。

從遠去的騎兵身上收回目光,馬王對站在附近的曲小雪:“曲姑娘,你們三位可是紅花旗下?‘見三女點頭後又問:”那六名壯漢可是三十六鐵騎中的人物?’曲小雪:“剛才斬人的是鐵騎老大武誌忠,另一個佩劍的是老七楊長青;紅臉帶刀的是行十六的費自有,另一個是排行二十的劉鐵柱;兩個使矛的排最末,高點的叫李秀峰,另一個是老□韓城。前年春天他們三十六兄弟一起從大漠失蹤,我們大姐還以為他們被人暗害了,查了一年多。誰想他們不知怎的武功提高了十幾倍,還跑到關內當了公子哥的保鏢,真氣人。‘聽口氣,姑娘很為六兄弟當保鏢感到不值。

小姑娘從旁插話問道:“姐姐,你們紅花旗以前總和他們爭,如今他們進關當了人家的保鏢,豈不是好事?再說剛才你還……‘’小孩子懂得什麽?‘馬王笑著止住孫女,轉對麵帶羞色的曲小雪:”曲姑娘,小孩子不懂事,你別在意。再有就是從剛才七人的相互稱呼看,鐵騎六兄弟雖以穿白衣的馬首是瞻,卻不是保鏢。’曲小雪:“那……?‘’姑娘,老馬說得對。‘金盤讚同馬王意見,隨後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知你們注意沒有,他們看穿白公子的眼神,既不是對金錢的屈服,也不是對權勢的畏服,而是發自內心的敬服。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那位穿白的絕不簡單,很可能是深藏不露,你們可知道他的來曆?’曲小雪:“我們姐妹以前從沒見過和聽說過這個人,估計是從京裏出來的。那位年青將官我認識,他是蘭州李總兵的二公子——玉麵劍客李玉祥,藝出昆侖派。前年隨昆侖掌門進京辦事回來後,竟以一套身法和馭劍術獨力剿滅了漠北黑鷹馬幫,沒留一個活口。‘馬王:”咦……怪不得我一年多沒聽人說起那幫馬賊了,原來是被這小子滅了門。過去隻聽說這小子挺狂,如今也學會了做暗罡!老金,看來讓你猜著了,李小子剛才對穿白的恭敬也不是應付官事,僅憑權勢絕不能讓他那麽服帖。’鐵王性急:“站在這瞎猜有什麽用,跟上去查查不就全清楚了。再說那小子匆匆趕路,肯定不會隻為了躲咱們這些老骨頭。‘鐵王人粗心不粗,說得全在理。眾人隨即各找坐騎,茶也不喝了,立即上路跟了下去。他們在十五裏外六盤山山口追上了西行的騎兵隊,卻沒見到天宏七人和李玉祥及六名護衛。再行三十多裏山路,又遇到十幾個信差,從信差的相互交談中聽出似乎是山頂驛站出了事。

等他們趕到驛站,看到上百的難民正圍在四周,三五成群地小聲議論,驛站院內,幾名驛卒正在衝洗地麵上的血跡。一打聽,原來昨晚四十幾名韃靼高手,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襲占了驛站,隨後化裝成驛卒,扣住了往來換馬的信差。不久前從東來了六名明軍校尉和六名壯漢,衝進去殺光了韃靼高手,把被擒的驛卒和信差全都救了出來,隨後向西走了。

眾人弄清情況,立即馬不停蹄地向西追,直到第二天早晨趕到了蘭州城下,仍未見到所追目標,沒奈何,隻好進城落店休息。當晚眾人打探到:前天肅州衛再次被外藩聯軍包圍,明成祖調集十五萬人馬,兵分兩路往援,準備與肅州守軍內外合擊藩軍。不料軍情泄透,漢王所率五萬左路軍出西寧衛不遠即遇伏受阻;成祖所率十萬右路軍出涼州孤軍西進,昨天下午在祁連山區中伏陷入重圍;蘭州李總兵聞訊帶三萬輕騎馳援,被阻祁連山口無法深入;寧夏趙總兵領五萬人馬出中衛西進,雖未遇敵卻路途遙遠,難解成祖燃眉之急。

這些老江湖,盡管平日從不過問官府之事,但聽說明軍出援失利,皇上被困祁連山,基於大義,皆起敵愷之心。眾人稍加商量,立刻回店結算,連夜出城西行趕往祁連山口,準備為國家盡力。他們一路上遇到不少由中原各地趕來的武林人物,黑白兩道皆有,不僅同輩的各派掌門和武林世家之主全都來了,而且上輩的武林元老也碰到不少。大家道異誌同,隨即相邀同行,既可免去寂寞,又可在遇到大隊藩兵時聯手自衛,於是越聚越多,趕到祁連山口時,總數超過了三百,而且已有一百多人比他們提前半天趕到了。

這些武林人平時不把流血和死人當回事,可是當他們看到祁連山口的戰場時,無不駭然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