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萬象更新的時代
6、萬象 的時代
蘇和心裏想著恐怕楊越說的是一時氣話，也就沒較真，私下裏找楊老頭打聽了一下，扒著手指頭數他回美國的日子，此間與沈銳每天保持一通電話。
再往後日子過的有些乏味，蘇和也見過楊越一回，年三十的晚上，楊師母一通電話召喚他吃年夜飯，蘇和適才發覺自己確實已經沒有家，於是叼著半根煙提了幾瓶酒就上他們家蹭團圓去了。
一落座才發現沈大少也在場，三人再度相見的場景頗為尷尬，然而尷尬隻維持了半分鍾，楊越和沈銳又各自扮好角色，一場團圓戲就唱開了。
老爺子半斤白酒下去不計前嫌摟著蘇和自稱爸，楊越也客客氣氣又是端水又是送茶，一家老小話家常，共同譜寫社會穩定合家幸福的新篇章。
蘇和那晚上喝了三兩，微醺之中他聽著窗戶外邊兒爆竹煙花，看著電視裏頭董卿劉謙其樂融融，煙霧氤氳下他眼眶開始濕潤，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過往開始抽絲剝繭，家的溫存與愛的繾綣圍繞著他升騰，美好的訴求在他心中翻滾，他屏住呼吸，卻被嗆得咳嗽不止。
他誇張而不能自已地咳著，似乎要咳出五髒六腑，咳出那些積壓在他胸中的重量。
他想醉得悄無聲息，醉得大大方方，他不願意自己像個姑娘一樣哭泣，或者僅僅是止不住悲傷。
最後，在一聲歎息之下，有一隻手將他攬入懷中，那種力量使他平複，使他安心，使他停止哭泣，繼而安靜地入眠。
到了年初九那天，蘇和蹲在自家小院裏拆學生送來的年貨，手一抖掉出一個紅包，疑惑著打開，發現是幾張遊戲點卡，不由暗歎這禮送的得體大方，佩服這學生溜須拍馬的功力之強勁，再仔細一看點卡背麵的運營商落的不是零城的款，而是一個從未聽聞的飛躍集團。
他當即撥了沈銳的電話，無奈一直占線又掛了打給公司前台，對方答沈總有事在開會不方便通話，蘇和急了，鎖了門就直奔網吧。
彈開的幾個網頁都大篇幅登出了零城失去「奇幻」代理權的新聞，各大論壇也議論紛紛，蘇和終於明白沈銳這回出事了。
他點開MSN，發現沈銳的頭像一直掛著忙的標記，發過去幾條簡訊都沒有回答，公司的網頁發表了公開聲明告知代理權正處在過渡階段，具體事項稍後再發布。
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個禮拜，蘇和本意是這件事跟自己沒有關係，沈銳既不願說，他就不多問，然而思來想去終於在好奇心和失落感的雙重驅使之下打的去了零城總部。
零城總部落在交通要道上，給上訪群眾帶來了極大的便利，蘇和一下車就看見門口保安攔著幾十個個義憤填膺的學生，湊上前一打聽才知道是來退點卡的。
媒體聞風而來，話筒和攝像機一就位，鏡頭前就躥出幾張憤怒的麵孔。
“零城垃圾啊，服務器一到晚上八點半就卡，能安安穩穩打個活動我就管他叫爸！”
“這次換代理實在是眾望所歸。”
“少跟他們廢話，我們今天是來討說法的。”
蘇和望著這群稚嫩的臉龐，心中湧起無限感慨，商業紛爭裏往往消費者都是第一個被愚弄的對象。
“沈銳來了！”一個學生大叫。
蘇和順著人群**的地方看過去，沈銳戴了副墨鏡在幾個保安的陪同下鑽進一輛福克斯三廂，幾分鍾後自己的手機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晚上去你家。”
蘇和心神不寧的躺在**，麵前擺著一架14嫉暮詘椎縭櫻至今用的模擬信號，天線扭曲至一個不可名狀的角度才勉強能收到中央幾個套和地方幾個台。
“全球線上第一遊戲「奇幻」近日更換代理權，美國總部方麵做出確認，據相關報道稱新代理公司飛躍集團已經預售點卡三千張，對於未消費舊點卡的賠償決定零城集團尚未作出公開答複，專家稱此舉將會導致消費者的維權訴訟……”
蘇和起身關了電視，門外響起了沈銳的聲音：“蘇和，開門。”
打開院門的時候，蘇和發現他渾身酒氣，一進門幾乎站不穩，於是上前扶住：“怎麽喝成這樣？”
沈銳笑笑跟著他進了裏屋，外套一脫扔在**：“真他媽背，老子就差沒把這年方三十的身子獻出去了，你猜怎麽著？”
蘇和給他倒了杯熱水遞過去：“怎麽？”
沈銳接過茶杯坐在**，一臉痛心疾首的看著他：“洋鬼子跟咱們口味不同，本座的八尺之軀他們看不上，我估摸著楊越那小子**功夫了得……”
蘇和臉一沉：“到底怎麽回事？”
“你不是知道了，代理權的事。”
“我知道，跟楊越什麽關係？”
沈銳靠在床頭，望著頂上那盞昏黃的吊燈：“我沈銳這回是到頭了。”
蘇和倚在門框上：“上個月沈大少您不還是一副鬥誌滿滿的樣子，怎麽說到頭就到頭？”
沈銳突然笑了：“有些事情私下裏雖然工作做到位，但也保不齊商場上遭人暗算，楊越這一次玩的夠大，搶了代理權就等於抽走我百分之九十的年利潤，僅僅這點還不夠，把我三十個人的「奇幻」團隊也順帶挖走了，還有老子七千萬買的服務器他要我兩千萬折給他——孫子留了句話，說沈大少您要這些也沒用了，我楊某人兩千萬肯收您好歹能撈著些現錢，否則就是一堆廢鐵——”
蘇和看著他滿不在乎的樣子突然有些揪心，這些日子沒有聯係自己怕是整天為了這件事四處奔波，他了解沈銳，若不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是不會停下來的。
“我不是早教你提防他……”
楊越在美國念的是MBA，一個班裏半壁華人，什麽意思，一群國內沒趕上富二代的大佬自主創業小有成果了，花點錢出去深造一下，說是深造其實就是找個機會跟國際上的大佬互相勾搭，一起扒拉出點累財的新門道，就算是沒對上眼，也留下個私交，將來好說話。
“楊公子在國外早就擺了我一道，我跟洋鬼子就好比一對分居異地的夫妻，楊越是個後起的二房，那邊婚外戀已經如火如荼了，我這頭還蒙在鼓裏，這回他們兩個一齊回來找我辦離婚分財產了，這樣說你明白了麽？”
楊越何等心細，絕不占一點小便宜，處處算計，步步為營，不到最後絕不翻牌，可是一旦翻了底牌，就一定要叫對方輸的分文不剩。
蘇和點點頭，扔了根煙過去，自己也點上：“那你打算怎麽辦，這兩年把攤子鋪的這麽大，續約之前怎麽沒計劃周詳。”
沈銳的臉上寫著深深的疲憊，他夾著煙狠吸了一口：“相逢開口笑，過後不思量，人一走，茶就涼，有什麽周詳不周詳。”
“不對。”他又站起來，披上外套要出門。蘇和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
沈銳摸著下巴：“去把楊越做了，我要看著他在我身子底下喊爸爸。”
見蘇和臉上的表情漸漸猙獰，他伸出手揉揉蘇和額前的碎發：“逗你玩兒呢，我得回公司跟他們商量對策，起死回生的法子雖是沒有，但爛攤子總得收拾，放心吧，沈大少硬著呢，定要把楊匪打過江。”
蘇和看著沈銳的背影，深深歎了口氣，隔著玻璃看那天空中散下的煙花。
市場競爭裏暗藏的商業法則是每個人都心照不宣的，然而惡性競爭的後果是慘重的，當大多數人都為了眼前的利益一爭高下的時候，少數內心解放的投機份子乘火打劫，使得原本處於風光明媚鶯歌燕舞的狀態土崩瓦解，新的一輪惡性循環悄悄拉開序幕。
很不幸的是，沈大少屬於先頭富起來的那批人，千防萬防，市場經濟中的潛規則還是會將他踩在腳下。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2更了，目的就不說是啥了。那什麽3W字，你們懂的。
PS：求留言，這齊刷刷的沉默不語搞得在下心猿意馬，那什麽，用詞不當，總之你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