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和

8、走過來走過去

8、走過來走過去

蘇和望著沙發邊上楊越坐著抽煙的側臉:“有些事,你還真做的出來。

“哦?”楊越轉身看他,“難道你要告訴我,沈大少外表強悍實際上是個性 無能,所以你們沒有做過?”

蘇和揉了揉被勒出紅印的手腕,坐起身:“沈銳是我師兄。”

楊越不以為然的哦了一聲,往杯子裏又倒了些酒,遞到蘇和手邊。

“你的故事呢,現在可以講了,要是把我講開心了,放沈銳一馬也說不定。”

蘇和歎口氣,推開他的手,從沙發上的衣兜裏抽出一根煙點上。

“楊越,我根本不可能和你在一起,這無關什麽立場。”

他的手指細碎的撚著落下的煙灰,努力的想勾出那一段藏在心底的回憶。

“我當初念大學的時候和家裏的關係你是知道的,為了退回他們寄來的錢,我一直在外麵偷偷打工,差不多近四年,那個十位數的號碼我按了幾百遍,最後都沒有撥出去……”蘇和狠狠吸了一口,眯著眼睛看著身側沙發上乳白色的斑痕。

“後來我們搞上了,跟你在一塊很帶勁——我指的是在那種規規矩矩的大環境下能遇到你這麽個敗類——”蘇和歎氣,“快畢業的時候我終於決定回去一趟,可一抬眼看到的是我爸的靈堂。”

“我媽根本不肯讓我進門,她舉著一把菜刀活活追了我十裏地,一邊追一邊罵,你這個畜生,你爸死的那天晚上撥了你幾百通電話……”

楊越啞然,腦海裏閃出一個畫麵。

那個晚上,他在宿舍裏給蘇和慶祝生日,不勝酒力的蘇和被他灌下去半瓶喜力就醉了,宿舍裏那張不到一米的小**,兩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抵死纏綿,隻留了一地的啤酒瓶,和一個摔碎了屏幕的手機。

蘇和叼著煙開始穿衣服:“你記得沒錯,那天晚上我們做了——就像今天一樣,不過沒關係,你也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就當是解決了生理需要,我自己倒是不會多想。”

“楊越,我跟你分手不是因為我怪你,事實上,我沒有任何責怪別人的立場。”他指指自己的心髒,“是我這裏被某種東西填滿了,聽說我爸臨走之前手裏握著我的錄取通知書,臉上寫滿了驕傲——我爸最羨慕的就是有文化的人,因為當年政治運動耽誤了他,幾乎沒念上幾天書——所以我強迫自己一直一直留在學校,即使外麵有那麽多的**。”

“所以說,對任何一件事情,都不能太執念——你看你非要討個說法,這樣弄得大家都挺尷尬,如果你當真心裏有過我——”蘇和轉開門把,踉蹌著朝外走,“就不要再來找我。”

門在麵前關上,楊越手裏的煙頭一直燒到了皮膚,但他毫無反應。

新學期伊始,學校裏的冤假錯案終於開始平反,係裏對蘇和一事拿捏的頗為穩當,所以沉冤得雪的這一趟蘇和沒趕上——據係裏稱,蘇和的停職是他自己申請的,理由是學業為重,所以隻是私底下給他排了兩門課。

對於這個結果,蘇和本人是相當滿意的,因為他的性子裏有一種不貪不求的原始情操,是自己的就拿,如果不給,那也不會總惦記在心上。

為了慶祝這得來不易的兩門課,蘇和高興地站在網吧門口宣布:“今天的上網費我包啦。”

然而回應聲卻三三兩兩,幹戈寥落,蘇和大致掃了一圈,驚訝的發現往日人滿為患的黑網吧竟奇跡般的空空蕩蕩,老板寂寞地趴在櫃台邊上玩空當接龍,見蘇和來了,也隻是無奈的搖頭:“別喊啦和哥,沒人。”

蘇和問:“人呢?”

老板點點鼠標刷開一張網頁,蘇和湊上去一看,原來是「奇幻」代理權轉移,遊戲正麵臨全部暫時停服的消息。

老板說:“對於我們來講,早一天開服就多賺一天的錢,不然我整這麽好的主機跟顯卡幹嗎用?不就為了滿足這些高端網遊玩家的要求麽。”

蘇和又往裏瞥了一眼:“這不還有幾個人在呢?”

老板說:“和哥,這幾個是家裏電腦壞了跑到網吧更新小說的,神經兮兮,整天在那喊什麽又掉收啦,又被讀者刷負啦,簡直莫名其妙,咱做的本來就不是他們的生意啊。”

蘇和點點頭,轉身出了網吧門,跨上他那輛沒牌照的小林海,油門一轟就朝家碾。

剛開出不到百米,就被一戴墨鏡的交警給攔了下來,蘇和下意識地捂住口袋,小交警啪的行了一禮,白手套伸到麵前:“您好,請問您的牌照呢?”

蘇和聽著挺新鮮,一下子被問住了,整個人楞在那裏,直到小交警不耐煩地在他眼前比劃食指,他才開口:“交警同誌,您見過誰開車把牌照揣兜裏的麽?”

小交警嘴角一揚:“最近像您這樣光天化日開沒照車的人也不多了。”

蘇和一麵從口袋裏摸錢一麵說:“得了,不耽誤您時間,開罰單吧。”

小交警一麵開罰單一麵發牢騷:“你們這些人,就不能花點錢上個牌照,來一回罰一回我們不忍心,可要是不罰吧又得算瀆職。”

蘇和一聽來了精神:“交警同誌,您這是不了解市場行情,我給您算一算:我被您逮一回,罰三十,就當上輩子欠的,天天撞見您,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打足了我撞見您三百六十回,您算算一共罰多少錢?”

小交警劈裏啪啦一陣心算:“一萬零八百。”

蘇和誇他:“這不就對了,我昨兒去車行打聽過,現在行情大熱,最便宜的牌照也炒到一萬六了,我寧可把這錢送給您,權當是為祖國四化建設做貢獻了,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小交警被他逗樂了,正要開口突然腰裏別的對講機響了:“高樓門發生一起機動車碰擦事故,收到請回話。”小交警回了句“收到”就戴上頭盔,準備發動路邊停著的摩托車,蘇和大喊:“您不收錢啦?”

小交警頭也不回,隻撂下一句話:“忘不了,回頭上您家取去。”

蘇和挺高興,把錢揣回兜裏,吹著口哨正要發動小林海,就在他轟油門的那一刹那,車突然熄了火,他一低頭,車鑰匙被人拔了。

在沈銳家中,一場股東大會正秘而不宣的進行著,這是一場臨時發起的會議,幾位股東圍著他家的飯桌而坐,名義上雖是簡單的例會,但沈銳心裏清楚,這是一場決定公司命運的會議。

果然同他預計的相似,幾位大股東紛紛提出撤資,甚至有一位平時就對沈銳頗有看法的主兒竟要提請法院解散公司,沈銳此番腹背受敵,舉步維艱。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公司之所以走到今天,就是因為有太多的蟻穴。”沈銳會後總結。

秘書小江在一旁不知死活地胡亂勸著:“軍座,有些事情,鞭長莫及,您已經盡力了……要不咱繼承委員長的遺誌,還是賣牙膏得了。”

沈銳向來心思縝密,這回也沒了主張:“撤資就意味著股份轉讓,如果我沒有足夠的資金買下他們手中的股份……”

小江問:“那眼下咱們就抓緊籌錢?”

沈銳苦笑:“籌錢,談何容易,楊越算是把我給玩兒死了,你說這孫子在外邊兒怎麽就不能學點好,為祖國貢獻點GDP什麽的,非得挖我牆角。”

小江問:“您說的是哪個牆角?”

此時著名的牆角蘇和正與拔他車鑰匙的男青年上演環城拉力賽,眼看著跑過了鼓樓來到三牌樓,沿著三牌樓又追到了薩家灣,一路上不明真相的群眾紛紛駐足觀看,也有見義勇為加入追逐隊伍的,但終因體力不支而中途退賽。

最後在一段斜坡的頂點處,男青年停了下來,他頭也不回直接躺在地上打喘兒,蘇和感覺心裏一口氣提不上來,費力吸了幾口,周圍的景色使他有點犯暈。

隻見滔滔的江水浩浩蕩蕩,奔向大海。那莊嚴肅穆的白玉石燈柱,喜氣洋洋的工農兵雕像,還有江心幾葉風雨飄搖的扁舟,無一不在告訴他: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

“草,追到長江邊上了。”蘇和一屁股坐下,“你還真敢跑。”

男青年幹脆躺著仰望藍天:“蘇老師,您還真敢追。”

蘇和一怔,爬過去瞅了半天:“哦,趙家義,我記得你。”

男青年一個打挺坐起來,臉上甚至有點哀怨:“蘇老師,您說您非要追,我也就跟您開一玩笑,您要不追,我還真就不跑。”

說實話,蘇和對他不大待見,原因很簡單,趙家義是個不折不扣的娘C,一邊剃光一邊留長的頭發,重度影響器官發育的緊身褲,說話時那股怨氣,連點煙都得翹著蘭花指。

蘇和咳了一身,手掌端平在他麵前:“拿來吧。”

趙家義楞了:“拿什麽?”

“我的鑰匙。”蘇和接過他遞來的煙點上,“小夥兒,我說你拔我車鑰匙幹嗎呀,上學期又沒讓你掛科。”

趙家義幽怨而惆悵:“蘇老師,我失戀了。”

蘇和渾身一顫,腦子裏閃過那張做夢都甩不掉的臉,他隱隱中感覺自己身體中擠出了一絲說不清的疼痛,雖然是錯覺,但仍然讓他心裏長毛,處處不得勁。

“你有病吧。”蘇和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失戀你找一地方自己哭去,再不濟,喏。”他指著橋欄杆,“閉了眼橫了心往下跳,我保證,一蹬腿完了以後你誰也不記得。”

趙家義眼睛裏閃著莫名的亮光,蘇和簡直不敢朝他看,同樣是男人,娘C真是個特別的物種,他們的心似乎比女人更柔情似水,一觸即碎。

蘇和覺得這地方不可久留,甚至連車鑰匙都不想要了,他轉身逆著車流往橋下走。

後麵傳來一聲不太清脆的撞擊,蘇和一回頭,趙家義雙膝已經著了地。

“蘇老師,我不能沒有他!”

蘇和皺著眉頭折回去:“別吵吵了,我頭疼,你不能沒有誰啊,怎麽就不能了呢?”

就在趙家義抹了鼻涕將要說出一個白爛的劇情時,蘇和遠遠看見迎麵走來一個紅袖套。

著名的長江大橋,以其驚為天人的建築內涵和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每年吸引著大量遊客前來觀摩,然而正是在它飛架南北,駕馭天塹的英姿之下,無數斷腸人也絡繹不絕地慕名前來尋找永生的天涯。

在這樣複雜的社會變動之下,大橋管委會負責人千方百計拓路子,多輪驅動促發展,緊跟時代步伐,抓重點,找突破,糾集一幫閑人組成巡邏隊,專門解決大橋跳水難題。

紅袖套雙手抱於胸前,正上下打量著他倆,蘇和一把拉起趙家義,就差沒擠出一臉褶子:“我倆是演員,體驗生活來了,您忙您的,不耽誤您。”

趙家義那張小臉上還掛著幾滴挺實在的淚珠,他不明就裏地看著蘇和,蘇和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配合點,那事兒還有得談。”

娘C同誌終於開化,衝著紅袖套點頭:“沒錯,是這樣的。”完了赧然一笑,蘇和感覺整個人都酥了。

作者有話要說:您沒看錯,二更了,因為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在下得在9號前發完3W5存稿,不說了,你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