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劫

第 九 回 攝魂魔婦

第 九 回攝魂魔婦翟式表微微一歎,道:“任相公不但武功過人,才智亦非常人能及萬一,在下今日要借重任相公的智慧,代為解答幾點疑難之事。”

任無心道:“翟兄請先把自己推論說出,兄弟當參酌一番,提供愚見。”

翟式表道:“這石案上的幾張藥單,都是經我們苦心推敲,再三研討之後,擬定出來,每一個藥草都是極盡其毒,然後又根據單上的藥性,配製解藥,自信這單上開列藥物,包羅甚廣,但仍無法解得南宮世家中人所施之毒……”他手成了一下長髯,莊嚴地說道:“南宮世家主事人的才智雖然高過我等甚多,但如說她在醫道一方,強過我等十餘人,隻怕未必。

因此,在下斷言,那南宮世家所用之毒,確非主事人獨力能夠想得出來,至低的限度,亦將受到了前輩高人所遺留之物的啟發……”任無心點頭讚道:“高論。”

翟式表苦笑一下道:“根本之法,最好是找出配製毒藥的單方,或是找出它幾種主藥,如若再這等摸索下去,隻怕再耗下一兩年時光,也無法配成解毒藥物。”

任無心沉吟一陣,道:“這個,在下當可設法一試,隻要這藥方有第二個人知道,或可能想出辦法。”

翟式表道:“除此之外,隻有以毒攻毒,咱們配製另一種藥物,讓南宮世家中收羅之人服用……”百忍大師搖頭歎道:“此等行徑,太過毒辣,非仁人君子所為。”

翟式表道:“大師悲天憫人,不主用此手段,但南宮世家屠絕江湖武林同道之心,昭然若揭,咱們如不能在此短短時光之中,研究出解毒之藥,也隻有運用以毒攻毒之法了!”他長長歎息一聲,舒出心中的憂悶,接道:“不過兄弟等配製成的毒藥,讓人服下之後,並非立刻要置人死命,隻是讓他們筋骨酸軟、無法再和人動武,南宮世家雖然控製了他們的神智,亦無用處了。”

任無心道:“如若情非得已,也隻有運用此法了……”兩道神光湛湛的目光,移注到百忍大師的身上,接道:“讓他們全身筋骨酸軟,失去了武功,那總比殺死他們強了一些。”

百忍忽然想到南宮世家“迷魂牢”中那恐怖之情,當下閉口不再言語。

翟式表接道:“準於以上所言,兄弟判結兩點,第一,南宮世家施用控製人神智的藥物,藥方別有來源,隻不知來自何處來自何人之手?”他語音微微一頓,又道:“第二,在兄弟想來,就是咱們再花上兩年功夫,也無法研究出解毒之藥,一則兩味主藥大過珍貴,求之不易,何況縱然找到,也未必定有大用;再者兄弟發覺了南宮世家奴役之人又似非全為藥力控製,再耗上幾年時間,隻怕也是白費。”

說話之間,突聽兩聲大吼,那兩個大漢齊齊站了起來、四個藍衣童子,時時轉動身形,團團把兩個大漢圍了起來。

百代看那四個童子,最大也不過十四五歲,心中暗暗忖道:“這點年紀,縱然是出胎就開始練習武功,也不過十幾年的火候,能有多大成就,但看情勢,這四人卻似是這石室中的主腦人物,任無心離開之後,似是由這四人主持其事。”

但見那兩個站起的大漢,臉上逐漸泛現出赤紅之色,雙目暴射出憤怒的光芒,摩拳擦掌,大有立時出手之態,再看四個童子,一個個氣定神閑,蓄勢戒備,八道目光,盯在兩個大漢身上。

任無心突然低聲說道:“你們讓開一條路。”

四個童子果然依言閃向一側。

任無心緩步走了上去,笑道:“兩位兄台……”隻聽左麵一個大漢怒喝一聲,伸手抓了過去。

任無心不閃不避,任他抓住了自己的右腕。

百代暗暗吃了一驚,忖道:“一個人的腕脈重穴,如若被人扣住,縱然是武功高強之人,隻怕也是難受,這人也未免太自負了。”

隻聽任無心以無比柔和的聲音,說道:“武兄可記得南宮夫人嗎?”那個名叫武奇的大漢,聞得“南宮夫人”四個字,突然如遭雷殛,渾身一震,抓住任無心手腕的五指,猛然一緊。

任無心已暗暗運起一種極陰至柔的功力,將那武奇指上的力量,極為巧妙的化為無形。

情知這大漢正當神智迷惘,似醒非醒之際,倘若受了驚恐,或是遭到襲擊,定然要被激怒。

於是任他抓住自己的右腕,重又以那種無比柔和的聲音,說道:“武兄可記得南宮夫人嗎?”那名叫武奇的大漢,目光流轉,向滿室掃視了片刻,突然訝聲問道:“夫人駕到了嗎?何以兄弟未曾聽到樂聲?”任無心劍眉微蹙,心中暗暗忖道:“這廝的神誌剛剛有點清醒,誰知他與自己稱兄道弟,似是又回複了原狀。”

思忖之際,忽見翟式表向自己連施眼色,似乎要自己重將二人的穴道點住。

於是右腕霍地一翻,脫出了武奇的掌握,猿臂一分,左右雙手,同時點在兩個大漢的“精促”穴上,輕描淡寫,幹淨利落之極。

隻聽百代大師讚道:“任施主好俊的手法。”

任無心笑道:“大師謬讚,在下愧不敢當。”

翟式表手掌之上,托著六粒藥丸,兩黑兩白,另外兩粒則色作朱紅,鮮豔欲滴。

他緩步向前,微一思索,道:“任相公可曾留意,這兩人神誌轉變,略有先後之差,顯然對於同一藥物的反應,並不完全一樣。”

任無心道:“翟兄斷言甚是.兄弟也看出這點,隻不知是由於體質的差異,抑或是因為內功修為的高下。”

翟式表沉吟片刻,搖頭一歎道:“說來慚愧。

在下也想不出原因所在。”

說話中,揀了一粒黑色丹丸,塞入那名叫武奇大漢口中,然後拈起一粒白色丹丸,喂另外一人服下。

密室之內,鴉雀無聲。

每人的目光,俱都投注在兩個大漢的臉上。

那批老態龍鍾的人,全部站在石室的一角,每人都屏息靜氣,凝神注視兩個大漢臉上神色的變化,粗重的呼吸之聲,清晰可數。

忽聽翟式表低聲說道:“任相公,你可以出手解開他二人的穴道了。”

任無心默然將頭一點,雙掌齊揮,隔空向二人助下擊去。

隻見那兩個大漢身子一頓,同時籲了一口長氣,四道凶惡的目光,齊向任無心望來。

驀地,那名叫武奇的大漢慘叫一聲,腰肢一彎,雙手猛向自己的腹部抱去。

翟式表急急喝道:“任相公快……”語聲甫出,業已舉手一揮,一指向武奇的胸部戳去。

任無心運指如風,後發先至,揮手之間,立刻隔空震閉了武奇心脈上的三處大穴。

翟式表微微一頓,又在武奇的“上浣”穴上補了一指。

那武奇身軀一軟,直向地麵倒去。

一個藍衣童子跨上一步,伸手在他腰後一貼,把他扶住。

曾式表吐了一大口氣搖首道:“好險!好險!若非任相公手法快捷,這姓武的定然性命不保。”

任無心口齒啟動,正欲詢問其中的原因。

忽見另外那個大漢微微泛紅的臉色,逐漸轉成了青色,凶惡的眼神,突然煥散起來,不禁戚然問道:“翟兄,此人無性命之憂嗎?”翟式表凝神向大漢臉上望了幾眼,搖頭說道:“性命是無可慮,不過這粒白色丹丸,不能解除南宮世家所施藥物的毒力,卻是毫無疑義的事。”

他說罷之後,轉麵向那群老者望去,似乎要征求一下眾入的意見。

那群老者見他轉望過來,有幾人口齒微動,似欲講話,但卻終於忍了下去,瞧那神情,大有眾醫束手之慨。

忽聽百忍大師低誦一聲佛號,道:“翟大俠,這位姓武的朋友似已中毒,莫非那黑色藥丸,與南宮世家所施藥物,藥性衝突嗎?”翟式表暗暗忖道:“這位老禪師當真慈悲得很,看他說話的樣子,好像頗為這武奇的性命發愁。”

轉念之下,不禁微微一笑,道:“老禪師講的不錯,在下等一則試驗所配的解藥是否有效,再者也正要以烘雲托月,抽絲剝繭之法,探測南宮世家所施毒藥的根源。”

說到此處,他走到藥架之旁,由一個緊口玉瓶中傾出一粒藥丸,捏開武奇的牙關,喂了進去,繼續道:“那黑色丹丸,必有一種藥材,與南宮世家所用的毒藥相互衝突,好在我們早已防到這點,因而每用一種藥物,俱都先準備了解救之方。”

任無心見另外那名大漢的眼皮,業已軟軟地癱了下來,略看上去,仿佛奄奄一息似的,不覺戚然說道:“翟兄,是否也讓這一個服下一點解藥,恢複原來的狀態?”翟式表聞言之後,沉思良久,始才說道:“依在下愚見,白色丹丸的藥力,留在他的體內無妨。”

他話音一頓,拈起一粒朱紅藥丸,緩緩地道:“這紅、白、黑三種藥丸,包羅了百餘種劇毒的解藥在內,三種藥丸的配材完全不同,而且最多隻有一種藥丸,會生藥性抵觸的現象,因而這粒紅色丹丸,服下之後,絕對是有益無害。”

說到這裏,左手兩指捏開那大漢的牙關,將藥丸喂他服下,然後退開數步,說道:“倘若再無顯著的效驗,那就要大費周章了。”

約莫過了頓飯工夫,忽見那大漢臉上的青色逐漸消退,雙眼徐徐張開,向四周打量不已。

目光之內,神采漸增,驚異之色,亦越來越甚。

滿室之人,不覺同時精神一振,連百忍大師、百代大師,以及那四個藍衣童子,也感到這大漢神色有異,大是佳兆。

忽聽任無心喃喃自語道:“本來我已命人晝夜兼程,趕往天竺國內,去請一位精通‘瑜伽術’的高僧,來此協助各位的工作,無奈路途遙遠,往來費時,至今尚無音信,倘若這紅、白二色的藥丸能見功效,那就省事多了……”翟式表卻神色緊張的盯注著那大漢神情的變幻,似是根本未曾聽得任無心之言。

他受得任無心之托,帶著舉國選出的名醫國手,埋首這石室之中,度過了三年歲月,仍未能研究出解求南宮世家的用毒之法,心中甚感慚愧。

如今眼看這紅、白二丹合用之後,受毒之人,忽然有了急速的轉變,當真是驚喜交集,莫可名狀,全神貫注在那大漢的神情變化之上。

需知此事,乃武林中劫運的關鍵,南宮世家用毒控製了無數高手的神智,實力強大,睥睨天下武林。

但如這些人身受的劇毒解除之後,一個個都將是南宮世家的生死對頭,否則將為南宮世家所用,效命受死,由人指使,這正反之間,利害是何等強大。

翟式表受命之日,任無心曾以天下武林劫難相托,三年來他無時不悉盡心力,孜孜不倦,浸沉於研求解藥之中,但屢試屢敗,亦不無心意消沉之感,此刻驟見希望展現,心中的激動、驚喜;自是難以控製。

隻見那大漢雙目連連眨動,神情間驚異更甚,終於長長歎息一聲,道:“這是什麽地方?你們是什麽人?我怎麽會停身在此地呢?”任無心微微一笑,道:“在下任無心,那位是當今武林中名重一時的俠醫,翟大俠翟式表。”

那大漢微一點頭,目光卻投注在百忍、百代兩人的身上,說道:“這兩位大師父呢?”百忍大師合掌說道:“老衲百忍。”

百代大師接道:“貧僧百代,施主大名?”那位大漢先是微微一怔,繼而啊籲一聲,道:“兩位可是少林寺的嗎?”百忍大師道:“不錯、老那等剃度於嵩山少林本院。”

那大漢口中連連的念道:“百代,百代……”突然大聲的喝道:“是啦!你就是被人稱為濟世生佛的百代大師了。”

深深一揖,拜了下去。

百代閃身避開,合掌還禮,道:“施主快快請起,貧僧如何敢當!”那大漢緩緩站了起來,道:“大師曾救小弟之命,難道就不記得了嗎?”百代大師眉頭聳動,目光在那大漢臉上打量了一陣,搜盡枯腸,仍然想不起此人是誰。

當下合掌笑道:“貧僧過去雖常在江湖上行走,偶伸援手,但自覺應屬份內之事,從未存望報之心……”那大漢接道:“因此大師已經不記得在下了嗎?”百代道:“貧僧眼拙了。”

那大漢道;“在下姓張,草字光恩。”

百代道:“張施主。”

張光恩道:“說在下之名大師也許早已忘去,但提起家兄.大師或能憶起?”百代道:“令兄的大名呢?”張光恩道:“家兄張光義。”

百代凝目沉思,顯然在他的記憶之中,仍然想不出張光義是何許人。

張光恩道:“是啦!大師是被江湖同道譽為濟世生佛,救人無數,哪裏還能想到我們兄弟,但家兄有個混號,武林中傳誦頗廣,大師或可記起。”

百代大師道:“願承指教。”

張光恩道:“家兄的渾號是鐵手昆侖。”

百代大師果然想起數年前行腳江湖之上,曾經伸手救了兄弟兩人。

其中有一人掌力特強,連斃七敵,終因圍攻兩人的高手大多,無能破圍。

戰到力盡待斃當兒,恰好自己趕到,激於義憤,出手相助力敗群寇,拯兩人於危難之中。

當下點頭說道:“提起鐵手昆侖,倒使貧僧回憶起這件事了,賢昆仲也算是武林中甚負盛名之人,不知何以竟然甘心投效於南宮世家之中?”張光恩臉上忽然一變,緩緩坐了下去。

百代大師急急叫道:“張施主……”隻見張光恩若有無限痛苦,緩緩閉上雙目。

任無心歎息一聲。

道:“功地垂成,咱們這解藥,隻怕已無法解除南宮世家的毒藥了。”

翟式表茫然不知所措,默然呆在當地。

百忍大師合掌在胸、低聲吟道:“劫數劫數,阿彌陀佛。”

全場中突然肅靜下來,鴉雀無聲。

數十道目光,一齊投注到張光恩的身上。

每人臉上,都顯得一片肅冷。

因他神智漸複而帶來的歡愉之氣,也隨著一掃而空。

不知何人,長長歎一口氣,劃破了室中的沉寂,緊接著,歎息聲彼起此落,使這石室中彌漫了一片愁雲慘霧。

一個蒼老無力的聲音,在不絕於耳的歎息中響起.道:“完了,咱們又不知還要在這石室中呆多長時間了?”另一個老邁的聲音接道:“這一把年紀了,這一生中,隻怕咱們已沒有離開此地之能了,看來這一把老骨頭,八成要埋在這幽穀密洞中了!”這聲出自那些龍鍾老人之口,聲聲如刀如劍,刺入了任無心的心中。

忽然任無心緩緩轉過身子,行到那石門之處,按動牆上的機紐,兩扇沉重的石門,緩緩大開。

抱拳對那些龍鍾老人們說道:“在下把諸位請來此地.使諸位度過了幾年的清苦生活,每想到諸位都是名重一方之人,妻兒承歡生活歡樂,如今卻為在下請入這窮山荒穀,幽穀絕室的山洞之中,一住數年,想來諸位思鄉之情,必極殷切,雖然尚研製不出化解南宮世家用毒之藥,但諸位都已經盡到心力在下這裏先請諸位恕罪。”

廳中之人,聽他滔滔不絕說了半天尚未提到緊要之處,自是不便插嘴,數十道目光,又轉注到住無心的臉上,等待他的決定。

隻見任無心對身旁兩個藍衣童子低語一句,兩人立時轉身奔出石門。

片刻工夫,兩個藍衣童子捧來了十幾個精致的木盒,放在石案之上。

任無心打開盒蓋,笑道:“諸位在這窮山密穀之中,埋首數年時光,在下略備薄儀,以表寸心,從此時起,諸位可以離開這裏了。”

翟式表凝目望去,隻見那木盒之中,放著一顆明珠,二錠黃金。

黃金雖然不多,且是有價之物,但那顆明珠卻是價值連城之物。

隻聽任無心道:“這兩錠黃金,為數雖然不多、但足可夠諸位回鄉川資,這一顆明珠,聊表酬謝之心。”

一排並立的龍鍾老人,皺紋堆累的臉上,齊齊展現出歡愉的笑容。

想到久別的妻兒,即將相見,心中大感快樂。

任無心看那些老人們泛現出歡笑之態,亦不禁為之黯然。

這些人從未習過武功,江湖上血腥仇殺之事,可以說和他們毫無幹連,不論眼下降臨的這一場浩劫,何等的淒慘,和他們也算是毫無牽扯……繼而又想到這些國手名醫,一旦離去,再想配製出解毒之藥,自是永無希望之事,遭南宮世家中藥物控製的武林高手,也永難有脫離禁製之日,在即將掀起的一場正邪大決戰中,製勝之機,消失大半,隻有把他們全都殺死了!但任無心的心胸氣度,都非常人能及、心中雖想憂淒之事,神色卻仍是鎮靜如恒,拱手說道:“諸位可以走啦!唉,但在下卻無法—一相送。”

靠西首當先一個老者,緩步走了過去,取了木盒中的黃金,拱手說道:“我等雖埋首石室,但並未為任相公解去相托之事,無功豈能受祿,這兩錠黃金,取作川資,至於那顆明珠,老朽卻不接受。”

一人領先,群相隨和,但見那群排立的龍鍾老人,依序走了過去,每人打開一個木盒,取了黃金,那顆明珠的留在盒中未動。

要知這般人既成一方名醫,早已置了萬貫家產,個個席豐履厚,享用不盡,嬌妻美妾,兒孫繞膝。

此刻心中隻想著如何能早日回去,和家人團聚,哪裏還會想到取那明珠。

任無心暗暗歎息一聲,道:“我派人在前麵市鎮之上,代各位雇下車馬—一”忽聽一聲大叫,那盤膝閉目而坐的張光恩,突然一躍而起,手掌探去,抓住了最後一個老人。

變起倉促,雖有任無心、百代等高手在側,也是搶救不及。

那環伺兩個大漢的藍衣童子,齊齊翻腕,嗆嗆啷啷,四柄長劍一齊出鞘。

百代自忖張光恩還記著我救命之恩,大步行了過去,說道:“張施主,看在貧僧的麵上不可傷人—一”隻見張光恩眼中布滿血絲,雙目圓睜,猙獰可怖,不禁心頭一震,暗道:“可是他的藥毒又發作了嗎?”那四個藍衣童子,己采取合圍之勢,隻要一劍發動,另外三劍,立時將紛紛次出。

但見百代走了上去,隻好停手不動。

百代雖然發現了張光恩的神色不對,但還想先將他手中那不會武功的老人救下再說。

當下伸出手去,道:“張施主,令兄此刻……”隻聽張光恩怒吼一聲,兩手一揮活生主把手中之人,撕成兩半。

鮮血四濺,沾染百代大師的僧袍。

百代臉色大變,怒喝一聲,運起少林金剛拳。

當胸擊去。

張光恩揮手一接,立時被震的向後退去。

兩柄長劍斜裏斬來,寒芒一閃,生生把張光恩截作三斷。

忽聽任無心叫道:“翟兄小心。”

遙遙一掌劈了過去。

他的掌力,全是陰柔之勁,劈擊出手,絲毫不聞聲息。

但聞砰然一聲,一人應聲而倒。

翟式表凝目望去,武奇已七竅出血,氣絕而死。

原來張光恩生裂那老人之時,武奇竟也悄無聲息站了起來,舉手向翟式表後腦抓去。

翟式表眼見苦心配製三年的藥物,毫無效用,心頭又氣又惱,耳目失了靈敏,當下拱手一禮道:“多謝相公拯救。”

瞬間驚變,血灑石室,三具屍體,橫臥當場。

那些老人,幾時見過這等武林中相搏凶殺之事,目睹慘局,早已嚇的魂飛魄散。

呆在當地。

任無心揮手對四個藍衣童子道:“快些收去屍體。”

目光一轉,抱拳接道:“驚擾諸位了。”

隻見當先老人,須發抖動,緩緩放下手中黃金道:“老朽幼習醫道,用以濟人救世,埋首三年,竟然未能配製一種療毒之藥,此種毒藥如若一旦流行於世,不知要戕害多少人命,老朽拚了這把老骨頭埋此荒山,也要配解出解毒之藥。”

百忍大師合掌說道:“善莫大焉,施主仁術俠心,老衲敬佩萬分。”

但聞幾聲長長歎息,十餘老人,齊齊放下手中黃金。

任無心與百忍、百代三人,睹狀之下,知道這批風燭殘年的老人,俱已打消了去意,不禁喜動顏色,暗暗為武林蒼生慶幸。

隻見翟式表神情激動,朝眾老人拱手齊額,道:“各位退還盤川,莫非是改變了心意,打算繼續留在此處嗎?”左麵那老人拱手還了一禮,感慨萬千地道:“是老朽心想,人生百歲,白駒過隙而已,既不能立言立德,能為武林中留點遺澤,也不枉虛度此生……”話來講完,那個身著褐色寬袍的老人突然插口道:“李兄言之有理,成敗雖難預料,隻要傾力以赴,也就心安理得了。”

任無心搶上幾步,長揖相謝道:“諸位以天地為心,甘舍家室之樂,為武林眾生謀命……”那褐袍老人似是性子較急,想著的話,立刻就要講出口來,這時將手連搖,一本正經地道:“任相公幹萬別將我等捧得太厲害,老朽常聽人言,練武之人一旦略窺堂奧,便為武學所迷,孜孜不倦,切望升堂入室。”

他語音微頓,手捋銀須,自顧自的點了點頭,接道:“文武兩途,該是一個道理,尤其醫學一門,更是深合武功之道,以老朽來說,真要是半途而廢,就此離開這裏,則歸家之後,定然惚惚不樂,遺下終身之憾。”

他一人大發宏論,滔滔不絕,眾老人竟然同是麵露微笑,點頭晃腦不已。

神色之間,對他的話似是深以為是,俱皆懷有同感。

隻聽另一老人道:“莊兄所言甚是前功盡棄,未免可惜,來免可惜—一”任無心莞爾一笑,朝眾老人一揖到地,道:“多謝諸位,大功雖未告成,在下胸中的積鬱已去,心頭的愁結已解,不敢多事打擾,就此告退了。”

最先決定留下的那老人急道:“任相公獨擔艱巨,日理萬機,有事隻管請便,不必以我等為念。”

任無心連連稱謝,轉向翟式表施了一禮,道:“在下行蹤不定,此間的一應大事,以及諸位老先生的貼身瑣務,俱都拜托翟兄一人了。”

翟式表含笑還禮道:“任相公口管放心,翟式表鞠躬盡瘁,決不敢有負所托。”

任無心朗笑一聲,轉身走去。

百忍、百代雙雙告辭眾人,隨同他走出室外。

那四個藍衣童子隨後出來,閉好了密室的石門,兩人守衛在外,另外兩人退入了對麵一間小室之內歇息,以便輪班接換。

任無心將百忍、百代二人,領入了自己所居的一間小室之內,立即吩咐那個青衣小童,為二人重新備辦飲食。

百忍大師打量室中一眼.見壁上懸著一柄龜甲古劍,案上列著文房四寶,和二三十函書籍,石榻一角,放著幾件換洗的衣衫。

除此之外,四壁蕭然,與自己師兄弟所居的那間石室一般無二。

知他自奉甚薄,不覺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百代大師目光一抬,瞥了壁上龜甲古劍一眼,含笑道:“任施主,貧僧似乎未曾見過任施主佩帶寶劍。”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惟兵不祥,非有必要,在下實不願佩帶。”

說著坐向案前,執起一隻粗毫大筆,信手一揮,寫了“少林高僧百祥大師停靈在此”的封條,落款之後,交與那青衣小童,道:“拿去將那小室封了,以免不知內情之人,無意中啟動了那扇石門。”

那青衣小童接過封條,轉身急步走去。

片刻之後,捧著一個托盤進來,托盤之內,放著三人的飯食,那青衣小童將飯菜提上石案,請三人用餐。

百忍大師見菜肴俱是素食,而且無酒,遂向任無心含笑道;“任相公何必如此多禮,定要陪同老衲等茹素,而且像任相公這等天馬行空之人,免不了有個千杯下醉的海量。”

任無心哈哈一笑,道:“老禪師目光如炬在下的酒量確是不淺,不過……”他忽然將頭一搖,露齒一笑道:“在下已多時不飲酒了。”

百忍大師暗暗忖道:是什麽原因,能令這位祥麟威鳳一般的人物戒酒?轉念之下,壽目微睜,注目望了過去。

忽見任無心麵色猝變,雙手一扶石案,似欲離座而起,頓了一頓,卻又凝然不動。

百代大師訝然問道:“任相公,覺得有何不妥之處嗎?”任無心劍眉微蹙,低聲道:“在下似有所覺,好像是有外人進入了洞內。”

百忍、百代一聽,俱是心神一凜,三人不約而同的寧神靜氣,潛心內視,功凝雙耳,往室外聽去。

這三人的內功精湛深厚,傾耳凝聽之下,便是十丈之外繡花針落地的響聲,亦能清清楚楚的聽入耳內。

良久之後,三人交換了一瞥眼色,顯然是誰也未曾聽出什麽異動。

百代大師忽然開口道:“任相公不會發生錯……”他本想說“錯覺”二字,話到唇邊,突然感到如此講法不妥,隻恐任無心聽了不快,因而不曾講完.即便住口不言。

任無心明白百代大師的意思,朗然一笑,道:“這地方警戒森嚴,守護重重,照理說來.縱然已被敵人發現,彼等亦難**,要說深入內洞,仍然毫無警兆,那更是令人難以置信之事,可是……”說到此處,他自己也有點懷疑起來,不知是否當真是自己一時的錯覺。

那立在任無心身後的青衣小童,此時忽然接道:“我去瞧瞧。”

人影微晃,眨眼不見。

百忍大師的座位麵向室門,這時正向門外望去。

但見青影閃了一閃,居然未曾瞧出那青衣小童的身形,不禁衷心讚佩,朝任無心道:“任相公,你手下的這幾個孩子,實在令老衲喜愛的很。”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大師等已非外人,在下的言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