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確定複發

在等待電梯的空擋，我將CT檢查報告單拿出來看了一下。雖然CT片子我看不懂，但報告單上所寫之漢字還是都能認識的。除了少數幾個不明所以的專業術語弄不大清楚之外，其它的，意思似乎都十分明了。我隻覺心裏猛然“咯噔”了一下。因為，從報告中，我得出了“父親食道癌複發”的可怕結論。

在電梯上，我一直在祈禱著。我希望自己的判讀是錯誤的。那時，我心中多少還是存在僥幸心理的。因為，畢竟我不是醫生，我不具備得出正確結論的專業知識。

我和姐姐是在濃濃的擔憂和一絲的企盼（企盼著自己判讀的錯誤）中將CT檢查袋遞到主治醫師手中的。在我印象中，這是主治醫師麵色最為沉重的一次。以往職業式的微笑已經消失不見。主治醫師這種反常之舉，使得我內心的緊張更甚。當時的我，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雙腿有些不由自主地發顫。

主治醫師跟我們不同，他先是拿出CT片子，對著光亮處仔細地看了起來。一張又一張地看。我看到主治醫師的麵色越來越凝重。一遍之後，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似的，又更為仔細地看了一遍。我所希望的神色舒緩的情形並未出現在主治醫師臉上。最後，主治醫師才求證似的看了看CT檢查報告單。

我和姐姐心情非常緊張地站在主治醫師身側，靜靜地等待著。唯恐發出一絲聲響，從而影響到主治醫師的正確判斷。

主治醫師清了清嗓子，然後用略帶苦澀的聲音說道：“我隻能萬分抱歉地說：老人家的癌症複發了！”

聞言，我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如同突然爆炸一般。所有的神識猛然間離體而去。大腦完完全全地空白了。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無意識的狀態之中。短暫地魂不附體之後，意識開始慢慢回歸。但就如同人的靈魂真有三魂七魄一般，我的三魂七魄似乎並未一同歸來。有這麽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仿佛就成了一個看客。我朦朧中感覺主治醫師似乎在指著CT片子解釋著什麽。但至今我都無法想起當時主治醫師指給我們看的CT片子的具體畫麵和當時主治醫師的說話內容。那時的我，似乎隻能模糊地意識到大致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卻眼不能見、耳不能聽。那是一種非常怪異而又難受的感覺。

當我意識徹底清醒的時候，隻聽到主治醫師下了一個“百分之百複發”的肯定結論。

“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姐姐有些不知所措地問。

“趕緊辦住院，然後化療、放療！”主治醫師毅然決然地說。

我有些為難地回道：“可是，我爸他相當抵觸化療。再者，現在，我覺得他現在的狀態已經大大不如出院的那會兒。我有些擔心，一旦化療的話，我爸的身體會不會吃得消？”如果我沒及時清醒過來，那麽還真不知道姐姐會如何回答。

主治醫師見慣了各種場麵，從我的話中他很容易解救判斷出了我們的真實想法，於是話鋒一轉：“嗯，身體不好的話確實不大適合做化療……”

“可是，可是總不能就這樣把？某某（主治醫師的姓氏代稱）主任，請你幫忙想想辦法救救我父親！”姐姐不待主治醫師說完，就焦急而淒苦向其求救道。

“非常抱歉。既然老人家那麽抵觸化療、放療，那麽我還真想不出什麽好的解決辦法。”主治醫師苦著臉回道。

“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呢？”姐姐幾乎哭著喃喃自語著。

“還能怎麽辦？既然不接受治療，那麽你們就回去盡量滿足老人家的要求。多買點好吃的給老人家吃吃……在最後時刻，盡可能地提高老人家的生活質量吧！”主治醫師見狀，心中有些不忍，因此好心地出言提醒道。

唉，事已至此，看來也隻能這麽做了。我心中哀歎一聲。就在剛想離去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重地問題，於是趕緊求助似地跟主治醫師說道：“某某（主治醫師的姓氏代稱）主任，這複發的結果……”

“還用說，當然不能讓老人家知道了！”主治醫師非常堅定地回答。

“可是，我爸還在家中等著看檢查結果呢！雖然他看不懂CT片子，但這檢查報告單……如果不給我爸看檢查報告單，那麽以他的聰明，肯定能夠發現其中的問題。”接著主治醫師的回答，我提出了這個緊急而嚴峻的問題。

“這樣，你們拿著檢查報告單到打印複印的地方，請人家照著這個格式，重新打出一份出來。將原來報告單上的**字眼給刪除不就行了。”

主治醫師真是見多識廣！聽了他的建議，我們頓覺眼前一亮。“好方法！”心中暗歎一聲後，即刻跟主治醫師道聲謝，就趕緊找地方改CT檢查報告去了。

那家店的老板是一位六十左右的老頭子，為人甚是謹慎。起初見我們要改CT檢查報告單時，表露出一副十分為難的神色。最終為我們的孝心所感，才同意幫我們一次。我們千感萬謝之後，卻發現自己麵臨一個新問題。那就是這個報告單該如何改才既顯得合理還不引發懷疑呢？現在，真後悔自己走得太急了。早知道就請主治醫師指點一二了。

正為難之際，我突然想到了老婆的堂哥。於是，趕緊撥了個電話過去。堂哥先是安慰我“別急”，然後就讓我將CT報告單上的內容一字不落地念給他聽一遍。聽後，他覺得，僅僅依據這份報告就判斷是食道癌複發似乎有些武斷。他認為，最好要做個胃鏡才能確定。堂哥的話無疑又給我帶來了一線希望。但就在我強調主治醫師據此判斷複發之後，堂哥又認為既然是主治醫師的判斷，那麽就應該是複發了。因為，堂哥說，主治醫師對我爸的情況比較熟悉。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絲希望，就這樣因堂哥的一句話而再次被抹殺了。我覺得心好痛。這種潮起潮落般的感覺，還真讓人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