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的人心已亂

第四十二章

……溫情哭累了,就睡著了,他襯衫前襟都是她的淚。也不放手,把被子拉過來蓋住兩個人,就這麽緊緊抱著,靠在**,難得安靜。她像是當年封青懷裏的樣子,秀發亂亂的,貼在他頸邊,纖細的小手還抓著衣角,像是怕的厲害。

怎麽就長不大呢?他歎口氣。二十歲了,哭的時候,眸子深處還是膽怯。吻了那麽多次,沒有嬌羞,隻是怕。如同第一次見麵,胡同裏的午後。一轉眼,都十四年了。

可他指下留戀過的細嫩肌膚,卻是長大了,脆弱的骨架,盈盈的飽滿,從來沒人碰過,就被他驚濤駭浪般的卷走,才會哭得那麽厲害。

唇邊有滿足的笑意,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慶幸這場病,她沒處去,他又剛好回來。這麽多年從沒有真正相處過,除了幾年前受傷,他照看過幾個小時。更多的時候,兩個人繃在那裏,別扭著,也算不上吵架,就是沒有心情契合的相對過。

說不累,是假的。看著她長大,是他做過最累最持久的一件事,直到現在,也沒有做完,更不希望做完。等她再大些,也該讓她知道了。

她不是封藍,他需要等,但是也不能永遠這麽無休止的等下去。過去的四年,等的很辛苦。

臉上也有疲憊,下了飛機沒有好好休息過,兩三天裏一直在忙她的事,就在一個大院裏,家卻沒回一趟,隻是電話裏說回來了。聖寺畢業以後沒有馬上工作,本來準備出去再念兩年建築,因為這場傳染病,也耽擱了行程,好在可以順道照顧父母。

晚上給唯一打了電話,說了她的情形。應該隻是疲倦或者普通感冒引起的發熱,看她出汗了,摸摸額頭沒再那麽熱,他也放心了不少。

歎口氣,把她抱好,摩挲著,溫暖著。

剛剛也不是嚇她,情難自禁,她又不聽話。隻是病著,他也不忍心真對她怎樣,畢竟還小,又隔著四年,不那麽討厭,他已經相當知足了。

大手撫著她的背,衣服亂亂的糾結在兩人之間,觸手都是溫熱的肌膚,很舒服。他打了哈欠,微微調整了姿勢,肩膀畫圖的舊疾,隱隱的疼,卻不願放手。

她隨著他不安的動了動,嘴裏呢喃般幽幽的說了什麽,沒聽清。也許睡的不習慣,也許冷了,縮在他懷裏磨蹭著臉,舒服了才又放心歎氣。唇上是他吻出的顏色,柔柔的粉紅,鼻息弱弱的,睫毛下淡淡陰影,表情平靜但依然憔悴。

他盯著她,心情好一陣疼一陣,不舍得閉眼,但放心以後的疲憊,還是一波波襲來,讓他不知不覺睡著了。

……她睡得很累,好像一直有人追,無處遁形。於是就那樣沒命的逃,卻逃到了他的懷裏。睜開眼,頭還是發燒過後的暈眩混亂。滿眼的藍色房間,這不是她家。

夢裏是誰?他嗎?昨天,在校門口重逢,他把她帶走,這是他家吧?轉過身子,渾身酸軟,看到垂著的窗簾前,站著個人,窗外的風景都被擋住了,他隻是站在那裏,深沉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她一下認出,那是他的眼睛。

一時之間覺得無以麵對,想轉回身子躲開那目光,卻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往床的方向移過來。身後一沉,一隻大手就蓋在了她額上,涼涼的讓她一顫。

她沒躲,任那隻手順著她的臉頰滑到頸後,那.16.\\m 1|6|官方招牌**四菜一躺上傳

裏,還是有些熱。燒沒有完全退。他皺皺眉,離開床側,去外麵倒水拿藥。

回來時她閉著眼睛,睫毛偷偷的扇動,並沒有睡。不再是已往厭惡反感的表情,好像藏了什麽心事,有些怕他,又沒有以往那麽怕。昨晚的事,她記得,又不是記得很清楚,腦子裏現在還是亂的。

他看著縮作一團的背影,心裏柔軟。醒來的時候,一室的陽光,懷裏的人睡得很香,小臉都埋在他身上,呼吸淡淡的很安穩,溫度下去了。

輕手輕腳的下床,把窗簾拉上,不讓光擾到她,撿起床邊一顆小小的白扣子,細細的在指間揉轉,最後收在錢夾裏。刮胡子的時候,鏡子裏對視的男人笑的很蠢。站在噴頭下麵,吹著口哨,水是冰的,心很暖。

總能這樣多好,就像他手裏勾勒的那些線條,拔地而起的一幢幢建築,鋼筋鐵骨,由他操盤一切,不會脫線,不會出狀況。而她不是,越是柔弱,越是躲他,越讓他沒有頭緒,無法掌控。

不怎麽會做飯,心情卻很好,去外麵的餐館抓了個師傅回來給她煲粥。看著大廚把各種食材細細切碎,散在糯軟的白米粥裏,就這麽簡單,也是種雕琢的藝術。她吃好了,休息好,病就去了。把藥分分檢檢,一一讀說明書,記錄服藥方法。

床邊放著水,就差她醒過來。站在窗前等,這一等就是幾個小時,水換了又換。

“吃藥!”聲音放緩了,也許就不顯得那麽凶,但她聽在耳裏,還是強硬了些。

坐起身,依偎在靠墊上,被他盯得不自在。身上沒力氣,卻有汗濕過後的粘膩。

“我……要去那兒……”她尋了一眼衛生間間,低著頭,話說出口臉就紅了。這還是認識以來第一次。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他立在床邊,搖搖頭。“可以去,但是不能洗澡!”到衣櫃裏拿了自己的浴袍,不容置疑的套在她身上,看著她踩著他的大拖鞋,搖搖晃晃的下了床,一直陪她走過去。

梳理台上有新牙刷,淡藍色的,還有毛巾,也是藍的。擺在深藍的衛浴用品旁邊。她刷了牙,洗了臉,溫水拍在頰上,暈眩的感覺好了很多。

手浸在熱熱的水裏,身上的血都暖了起來。

她沒看鏡中的自己,隻是攏著浴袍裏少了紐扣的衣衫,遮住不該出現在鎖骨上的淡紅痕跡。手指碰著絲滑的線繩摸到琉璃小魚。感謝上帝,他停了下來,她沒有能力反抗他,很久以前就意識到了。

而昨晚,除了被他抓住的手,她也沒有絲毫反抗的意識。疾病的絕望讓人恐懼,她想攀住什麽活下來,而他就偏在那時說,他不會死,她也不會。

走出浴室,他就站在門外,似乎一直等著她。手裏拿著一套藍色運動服。“進去換上。”

終於穿了幹爽的衣服,套頭衫質地柔軟,運動褲鬆垮的掛在腰間。再躺回到**,又累了,眼皮支持不住。他給她蓋上被子,打開了屋裏的音響。音樂很輕,柔柔的長笛和豎琴,不知道什麽時候,工作台那有盞小燈亮了起來,讓一室溫暖。

像是記憶裏的某個場景,又像是夢境。聽話的吃過藥,喝了幾口粥。他沒要喂她,隻是她放下湯匙的時候嚴厲的咳嗽了一聲,她不得不又拿起了勺子,多吃了兩口。

收走了東西,他不去擾她,坐回工作台,低頭畫著什麽。她躺回**,背對著他,看著牆上印著的影子,想著不真實的這一切,慢慢睡著了。

……原來的緊繃消除了,新的還沒有到來,所以他們都有機會喘息,借著她的病,慢慢偷來平和的感覺。他在繪圖本上描描改改好長時間,聽著樂曲一遍遍反複。紙上是四年前分離時的樣子,神情,卻是重逢後的。他把兩個她合在一起,似乎,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她沒有討厭過他,也沒有那麽怕他。

留著那盞燈,拉開窗簾,有月光。

多年前,他對著西雅圖一條清冷的街道,也是這樣的月夜,想著她在做什麽,怎樣了。

現在,他不需要想,隻要回身,一切盡收眼底。她睡著了,光潔的小腳從被子裏探出來,秀白的臉埋在被子裏,還是有兒時的神情。

“她比別人漂亮!”耳邊是大院孩子們常說的一句話,而她聽了,隻會往封青身後躲。

把燈光調暗走回床邊,蹲下身看著白皙皮膚下淡淡的血管,小心翼翼的包在掌中。那隻小腳真的很軟,任他怎麽看也看不夠。

把被子拉過來蓋好,他的手卻沒有收回,就那麽輕輕撫摸著,看著她睡,已經滿足了。

她也是,覺得不再被死神如影隨形,不再被黑暗埋沒,即使真有什麽,也有個人給她擋著,把她護好,密密嚴嚴的一件風衣,踏踏實實的一個懷抱。

至於那是誰,夢裏沒告訴她。她睡得正香,唇邊還有笑意。

未來的痛苦再多,這一刻,臥室裏,也隻剩下了脈脈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