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叁回:夢

老夫人歎說:“我不知道你在作什麽!”孫然說:“你應該知道,隻是別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在你蒼老的麵容下居然有著一張美麗的容顏。可是大家應該知道,夏老夫人雲夢乃是大家閨秀,她生平最不擅長的就是武功,她雖然來到江湖,卻時刻沒有忘記作一個大家閨秀份內的作為賢妻良母應該作的事情,而不是機關算盡。”

老夫人嗬嗬一笑,說:“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孫然說:“那甚至也不是仙琴派的事情,還關係到聖寶門,關係到整個武林的命運。夏信,你使得一手好劍法,不知大家有沒有見過聖寶門的‘幽冥七擊’?”唐?等人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什麽,了願笑說:“原來夏莊主學的就是‘幽冥七擊’,怪不得這麽厲害!”

孫然說:“用別派的邪惡武功取勝,算什麽英雄,上次我很奇怪,為什麽聖寶門的高手會在英雄山莊出沒。”他手上長笛一揚,向夏老夫人打去,他的招式輕靈而迅捷,了願奇怪的說:“和我們的‘觀音神劍’很像!”

夏老夫人手上拐杖抖開,力道四散開來,在天空裏劃出一道道璀璨的光芒,孫然手上一抖,長笛光影分開,散作幾縷青光,將夏老夫人圍在當中。這二人一出手,司徒婉便知這是當世中最高修為的人大打出手,其中的凶險自然不言而明,而那奇妙的身法和出神入化的招式才是真正獨特的地方。

舞雲低聲說:“孫然太不像話了,這不是他應該作的事情。”司徒婉問:“你說夏老夫人是個什麽樣的人?”舞雲一愣,呆呆的說:“我,不知道。”司徒婉笑說:“不過,孩童也是聖寶門的人掠走的,如果真是聖寶門的人,那就是惡人邪人,就算是老夫人,也要義不容辭的殺掉。”

舞雲看著司徒婉,笑說:“你如今更加懂得正義了。”

孫然連發數招,忽然夏信從後麵攻來,他急忙回身出手,隻見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飛身過來,伸笛攔住夏信的長劍,頃刻變成四個人在空中纏鬥了。

夏老夫人忽然大喝一聲,天空裏藍光閃耀,那拐杖忽然四散出藍色的光芒,變成猛虎般咆哮的力量,孫然和那白衣少年雙雙落下地來,孫然問道:“雲兒沒事吧!”少年說:“沒事!”隻見數十個長衣飄飄的舞笛少年飛至空中,轉眼在老夫人肆虐的狂風裏散亂跌落地上。

孫然一咬牙,飛身來到空中,笛子裏飛出一支小劍來,他手上一撚,變成五支小劍,五劍連環,電射而去。了願驚叫說:“觀音神劍,他居然能夠五劍連發,西陵派的武功曆來都是不傳外人的,這是怎麽回事?”

忽然一個蒼老而有力的聲音傳來,“你們兩個賤人,還不束手就擒!”隻見一輛馬車不知何時已經前來,馬車上走出一個老夫人,正是夏老夫人,這下大家都奇怪起來,不知這二人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隻見夏老夫人滄桑的站在場上,大聲喝道:“仙琴派的人,將他們兩個擒下來!”韓紫雲說:“她是真的老夫人。”說完手上彩帶一繞,向場中打去,一時間數十人向場上二人攻去,隻見青光乍然爆裂開來,一群人都掉到了地上,受傷甚重。

夏老夫人說:“心竹的威力尚且如此,你們聖寶門的七寶聚全,武林浩劫將會隨之來臨。”隻見先前的夏老夫人緩緩站了起來,說:“我早該殺了你!”

夏老夫人說:“是啊,我居然讓人殺我的兒子,和我的妹子。妹妹,你不是討厭武林嗎,你不是倔強的要離開武林嗎?為什麽你要去聖寶門,為什麽你要報複仙琴派,為什麽要引誘你的親侄兒,讓他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為什麽要傷害曾經寧可不要性命保護你的親姐姐?”

夏信看著那假的夏老夫人,說:“你,你果真是我的,我的小姨!”那假的夏老夫人正是夏夫人雲夢的妹子,雲因,她哈哈大笑起來,轉頭告訴雲夢,“你想知道為什麽嗎?江山落到庸碌的人手上,那就是百姓最大的悲哀,連同官員也要承受。我沒有見過任何一個朝代,有著如此多的庸碌無為的皇帝,他們不但庸碌,甚至愚蠢、殘暴、荒唐,他們連一個區區的宦官都對付不了,而寧可將自己的權力交給一群根本算不上人的怪物,我要改變這一切。”

她看著雲夢,說:“你還記得,我三歲的時候,你十三歲,我們成為宦官殘害的人,全家處斬,你的相公救了你,也救了我,就是因為你曾經對他笑過一次,他愛上了你。而你,你愛過他嗎?你這樣草率的將自己的一生托付,難道這不是作為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

她冷冷的說:“我不知道大明的人為何對大明有如此深厚的感情,那一個個昏庸的皇帝,那一段段悲慘的故事,我們需要新的君主,來拯救沒落的民族,需要偉大的人物,帶領華夏的複興,而我,根本來的不是武林,相反,我仍然在最風頭浪尖的地方,我要看著曆史改變,我要找到這偉大的力量,而聖寶門,無疑是這力量的來源!”

她恨恨的說:“難道我錯了嗎?我要和那些愚蠢的人一樣,幻想皇帝在一夜之間變得聰明而睿智,大元的江山綿延何止萬裏,如今正一步步的被人吞噬,就連這荒蕪的小島,也受到紅毛鬼子的覬覦,他們眼中的華夏,是一頭沉睡的獅子,如果你還醉心在你們充滿期待的夢裏,那離滅絕不遠的日子,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我不但要複仇,還要複興。姐,你不會明白,這不是簡單的報複,而是偉大的抉擇,是你斷送了我的路,是仙琴派滅了聖寶門,為什麽每次同我作對的人,都是我最親的人!”

她淒厲的笑聲響起在中午明媚的陽光裏,讓人渾身一顫。孫然緩緩起身來,說:“既然你已經作了抉擇,為什麽你要喜歡大哥,你要拆散我們,你要……”雲因轉頭來,看著孫然,說:“因為我嫉妒你,我曾經想過永遠和他在一起,忘記我心裏不能忘記的仇恨,忘記我所謂偉大的抱負,可是他不喜歡我,邰劍書,那改變我命運的人,他將我所有的理想轉化為內心深處痛苦的鬥爭,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毫無感情的人,甚至我有著比之別人更加細膩和溫柔的感覺,我的心靈在黑夜裏顫抖過,我的意識在明月下徘徊過,我的人生從此失去了原來五光十色的光澤,我要殺的人就是我愛的人。”

孫然說:“我遠遠的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成全你,可是你卻在同一時間離開他,用二十年的時間不斷穩固你複仇的意念,最終你殺了他,你終於成功了。”

雲因冷笑說:“我畢竟不夠成功,讓一個同樣迂腐的姐姐又一次改變我的結局,而現在,我再也沒有二十年的時間了,但是我還有女兒,我的女兒會記著我的事情,為我報仇,如果她在我的麵前,我會對她說,要她記住今天在場的每一個人,要她抱複,真正的報複。”

雲夢上前幾步,喝道:“為什麽,你還不清醒!”

雲因恨恨的說:“我的父親本是一個博學的人,他有著報國的心願,現在,在我們的身邊,有著千千萬萬如他一般的人,他們在等待真正偉大的君主,是你們延誤了偉大君主到來的時間,你們將為此付出代價,你們的生命將遭到屠殺,肉體受到玷汙,靈魂將被壓抑,我似乎看到那真正的報複,對你們無知和愚忠的報複,似乎看到了大明風雨飄搖的江山,看到了……”

她的身體搖搖欲墜起來,一口鮮血噴了出去,舞雲啊了一聲,司徒婉也說:“是很淒涼。”夏信上前扶住她,說:“你真的是?”雲因恨恨的說:“你這個懦弱的人,連母親都不願殺,如果,如果……”

雲夢上前去,她已經圓睜著雙眼失去了知覺,雲夢伸手抹下她的眼皮,夏信抬起頭,雲夢說:“孩子,那種種道義和尊嚴,我曾多麽用心的告訴你,可是你卻,你卻那麽輕易的忘記,經受不住半點**,……”

夏信忽然大笑起來,站起身來,指著地上雲因的屍體,說:“她,她是我的小姨……她,她……”他手上忽然多了一把劍,那劍瞬間便插入了自己的心窩。

這時隻聽夏忠急匆匆的過來,大叫著:“夫人生了,生了一個……”夏信看著夏忠,一邊倒下去,一邊喃喃的說:“生……”然後倒到地上。

雲夢上前,看著夏信,緩緩蹲下身子,捂住他的眼皮,說:“可惜啊,你始終還不是無私的人,真正無私的人,就算蒙受羞辱,也能活下來,為了他應該作的事情。劍書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蒙受屈辱甚至受到死亡威脅的時候,也沒有放棄自己的追求。你們是一派的掌門人,理應想到一派的事情,而不是個人的榮辱,這樣的人,一個門派實在不需要太多,一個就足夠了。可惜,在你們的目光中,我看不出這樣的希望,甚至你們比起我的妹子來,都還要遜色得多,至少她懂得一個門派強大的原因在於為此無私的付出,我們姐妹間的感情如同高山和大海一樣,我知道她,理解她。我反而不理解你們,個人的屈辱真的如此重要嗎?是什麽讓你們這麽自私,是昏庸的皇帝讓你們對這個大家失去希望從而隻想建立自己美好的小家,是混亂的世道讓你們對前途失去希望而隻想保全自己的幸福,是渺茫的未來讓你們失去希望而渾渾噩噩!現在,隻剩下你們了,隻有你們了。”

她咳嗽起來,孫然說:“夫人,你,你要安心靜養!”

雲夢轉身來,說:“妹子,我還能活嗎?我沒有什麽能力,我才是真正失去了希望,失去了一切,在山洞裏封閉了三天三夜,我聲嘶力竭的求救,幸好你來了,我也不知道離開那絕望的山洞,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孫然說:“當然是一件好事,……”說著自己也咳嗽起來,雲夢說:“你受了內傷,……”兩人一起咳嗽起來,孫然頭上的方巾掉到地上,一頭長發散亂開來,大家才看到原來她是一個女子。了願忽然說:“原來,原來她就是了然師姐!”

孫然回頭一笑,說:“小師妹,我走的時候,你還是一個嬰兒,師父剛撿你回來,我就離開了,讓你看到這自相殘殺的局麵,……”她的身形搖搖欲墜,孫雲衝了過去,孫然看著孫雲,低低的說:“你要和你父親一樣,一樣的……”孫雲拚命的點頭,孫然閉上雙眼,歎說:“從出生就沒有見過父親的孩子,我可憐的,可愛的孩子……孩子……”

聲音越來越小,雲夢蹲下來,歎了一口氣,看著孫雲,說:“她是怎麽知道的?”孫雲說:“上次在附近發現聖寶門的人,就注意到了,一直派人在附近監視,聽到你在山裏的呼救,雖然微弱,但是能夠聽到,因此立刻趕來救你。”

雲夢歎說:“妹妹沒有封住我的嘴,是為了這幾天我能夠吃她留下的食物,她沒想到這斷送了她的理想。”說著咳嗽聲也越來越重,孫雲說:“夫人,你身體已經很虛弱,要趕快休息……”雲夢說:“聽說你的哥哥也已經死去,你要好好的照顧仙琴派……那是你父親留下的基業。”孫雲說:“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至愛的人就是我的母親,別的事情,我不想去管……”

他忽然也咳嗽起來,雲夢問:“你沒事吧!”孫雲歎說:“心竹的威力果然厲害,母親抱緊了我,承受了最大的傷害,但是我的性命,也不知能延續幾天。”雲夢歎說:“這一切不知是對,還是錯!我……我的……”說著慢慢倒在地上,夏忠又跑了過來,大聲說:“夫人,夫人……”孫雲問:“什麽事?”

夏忠呆呆的說:“**人身體虛弱,已經……,已經歸天了。”

孫雲抱著母親的屍體,緩緩離開,數十個長衣飄飄的人,再也不能輕舞在明媚的陽光裏,七莊十二會的掌門,也都幾乎奄奄一息,夏忠抱著孩子,唐?等人上前去,了願說:“這孩子真可憐。”

夏忠說:“幾位大俠,你們給這孩子取個名字吧,現在莊上連識字的人都不多了,是個男孩。”

唐?點頭說:“玉不琢,不成器。就給這孩子取名一個‘玉’字,你要好好教導他,作他奶奶這樣的人。”夏忠看著地上一片狼藉,流淚說:“夫人收留我的時候,我還是一個年幼的孤兒,現在,現在都幾十年了,幾十年了,誰會想到,我們會在這裏,會在今天。”

唐?歎了口氣,了願等人跟著離開了英雄山莊。司徒婉看著舞雲,舞雲呆呆的沒有說話,司徒婉拉了一下她衣襟的下擺,說:“師姐,你沒事吧!”

舞雲回過神來,歎說:“我在想他們一家人自相殘殺,為的是什麽!”司徒婉眼見熱鬧的地方片刻便已經荒涼,因而心裏也有了一絲悲涼,她很關注胡風的傷勢,希望知道一些哪怕是關於少主死去的消息,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留下來,她跟著舞雲緩緩走在道上,覺得眼前的一切忽然之間那麽憂傷,那麽淒涼。

她回到流光島,再次來到海邊,感到自己的思緒也如同海浪一樣翻滾,而不是以前如同夜風一樣幽靜了。

忽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隻見舞雲悄聲走來,說:“自從英雄山莊回來,你就變得更加多愁善感,這不是你一貫的作風。”司徒婉說:“師姐你也一樣。”

舞雲說:“我早就說過,他們的到來,會毀掉我們平靜祥和的夢,現在果然這樣,我覺得自己生活在惡夢裏,在我不能改變的可怕事實裏。師妹,我想離島一段時間。”

司徒婉說:“師姐不是經常離開流光島嗎?”舞雲說:“這次是遠行,要很久,師妹,這裏的事情就又要拜托你了。仙琴派各派紛爭,已經不足為懼了,咱們流光島,也沒有必要和他們結交。”

司徒婉點點頭,舞雲說:“安靜的夜晚,咆哮的海浪,還有平緩或激烈的時間,總會過去的,一切都將過去,甚至我們也將過去。有時都不知道,自己即將化為灰燼,卻又為什麽而努力。”

司徒婉說:“夏夫人的妹妹說得對,為了一個門派,甚至整個國家。那才是真正博大的胸懷,在中原最讓我感動的是他們身為炎黃子孫的驕傲,和他們為之不惜犧牲一切的決心,那是一種高尚的生活境界,超越了個人的生死和榮辱,生活在那樣一群人中你會很幸福,感覺到作為人的溫暖,感覺到活著的意義。我曾經感到沒有方向,沒有**,中原之行讓我感到了這些東西,我也要將我的生命,傾注在這片島嶼。”

舞雲說:“師妹,不要這樣,你……”

司徒婉說:“我已經想過了,想得很透徹,我想作這海浪,不管怎樣都不離開這廣闊的大海。”舞雲說:“他們也會化成水汽,變成雲。”

司徒婉說:“然後成為雨,經曆種種,最終回到大海。”

舞雲說:“你會後悔的。”

司徒婉笑說:“我不怕。”舞雲說:“你會害怕的,師妹,別說我沒勸過你,當什麽無私的人,為了什麽理想抱負,你沒看到姐妹兩人相殘的局麵嗎?你不怕有一天我們姐妹同樣自相殘殺嗎?十年的姐妹了。”

司徒婉說:“我相信你,更相信我們姐妹的感情,十年了,不是嗎,師姐,你我都是炎黃子孫,為了自己的事情,難道……”

舞雲說:“聖寶門也一樣,他們一樣希望整個武林甚至國家強大,可是她和姐姐不一樣,姐姐希望君主覺醒,而她希望改變君主。大明的皇帝的確懦弱昏庸到可笑的地步,硬是把大元萬裏江山弄得殘缺不堪。你看這四方日漸強大的帶著野心的國家,他們就是威脅,外有強國外患,內無法家弼士,這多麽可怕。師妹,我們說得太遠了,也許說了我們幾輩子都看不到的事情。”

司徒婉看著舞雲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裏忽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她正在看著一些從中原帶回來的書籍,看到“窮則獨善其身,達而兼濟天下”這一句,不覺心裏有些激動,正在這時,忽然一陣衣袂破風的聲音傳來,一個黑衣人飛身而來,長劍向她身上刺去,她急忙轉身揮袖相擋,一柄飛刀飛去,那人手上中了一刀,急忙向外飛去。

司徒婉追了出來,隻見門中弟子已經圍在場上,幾個人倒在地上,她上前一看,皆是劍傷,都已經成了屍體。

她問:“來了多少人?”

一個女子說:“來了三四個人,出招很快。特別是一個黑衣蒙麵人,他手上的劍透出七彩的光芒……”

司徒婉說:“難道是聖寶門的‘彩虹劍’?‘心竹’的威力我已經見過了,如果是聖寶門,……他們的門人還沒有死!我……”

她起身來,說:“現在島上除了流光島外,已經沒有第二個門派具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小鈴,長笛會現在怎麽樣?”小鈴說:“少掌門都已經去世了,如今是少夫人殷紅在處理門派事務。”

司徒婉說:“是時候了,我倒要看看,那似乎具有通天本領的聖寶門,到底有什麽厲害之處。既然已經找到了我,我就不能躲避。”

小鈴說:“這些姐妹——!”

司徒婉說:“告訴她們的父母,還有,要回家的立刻離開,否則將沾上這漫無目標的血腥。”說完已經來到大廳,取下儲藏暗器的皮套,來到房裏收拾起來。

她來到演武場上,流光島上的人已經全副武裝的站在外麵,司徒婉說:“你們不用跟著去。”一個高山族女子上前說:“師叔,我們學武多年,為的就是要懲惡揚善。”司徒婉說:“所以你們還需要錘煉,好好留在這裏,雲美,這裏就交給你了,保護大家的安全,每日多派人手,不能單獨行動,劍陣的威力加上暗器手法,應該很少有人能夠破解。”

一陣冷笑傳來,司徒婉喝道:“什麽人,出來!”隻見一個黑衣人飛到場上,說:“你想和聖寶門作對?”司徒婉說:“不是作對,是除去你們。”

黑衣人冷笑一聲,說:“區區一個邊塞小島,幾個不成氣候的丫頭。”他手上一揚,一道電光閃過,已經有幾人死在暗器之下。司徒婉勃然大怒,手上一抖,幾枚暗器破空而至,那人手上一拈,捏在手中,說:“這也是你使得出來的手法,丟人!”反手一抖,已經向幾個女弟子扔去。

司徒婉飛身過去,將暗器截住,接著勁力向那黑衣蒙麵人逼去,暗器陡然一化為十,散作無數電光,頃刻而至。

場上立時飄動著暗器肆虐的光芒,兩人身形舞動,數百支暗器在天空盤旋,漸漸散作一股咆哮的勁氣,哄的一聲,將四周的人擊得四散而潰。

司徒婉再要看時,那黑衣人已經長笑一聲,飄然而去。

司徒婉看著地上的幾具屍體,恨恨的說:“我一定會抓到你!”

她順著那人飛走的路往前走著,漸漸沒了蹤跡,她想這批人已經來這裏很久了,對這一帶的地形簡直太過熟悉,以至於連自己都無法跟上。

她正四處張望著,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哪裏跑!”她急忙追了上去,隻覺身後一陣勁風撲來,回身一看,隻見興高采烈的了願飛身撲了上來。司徒婉問:“你來幹什麽?”了願說:“師姐聽說了師姐的事情,叫我過來看一下。”司徒婉說:“那你應該去長笛會。”了願說:“我去了,長笛會的掌門暫由孫雲的老婆擔任,她是本地人,根本不會多少武功,孩子孫寧,才剛出生。聽說聖寶門的人仍然未走,長笛會已經派出高手前來追查,我閑著沒事,也就來了。”

司徒婉說:“你知道孫然和邰掌門之間的事情嗎?”了願點頭說:“我纏著師姐,總算是知道了。”司徒婉說:“他們之間一定很轟烈。”了願說:“也許內心有很轟烈的鬥爭,但是看起來卻和普通的人沒什麽兩樣。隻不過是在一次武林大會上,師姐見到了邰掌門,從此芳心暗許,她是一個大膽的人,一個比我還要大膽的人,她同邰掌門有了一個孩子,全派的人居然都不知道,不過瞞不過因為前來複仇而愛上邰掌門的雲因,那應該是一次轟烈的心靈掙紮。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爭鬥,甚至連比試都沒有過,不過三個人經過了自己的考慮,師姐帶著肚子裏孩子遠遠的來到這裏,邰掌門要同雲因決一死戰,雲因也離開了,帶著一絲鬱悶,師姐說那鬱悶後來更加釀成了仇恨。”

司徒婉說:“這本該是一個美麗的故事,可是你卻說得這麽平淡。”了願說:“我是佛門中人,當然不懂**的事情。哪像你們,天天看到。”

司徒婉說:“你以為我是幹什麽的,我是學武的,怎麽天天看到?你像什麽佛門中人,簡直是笑話。”了願正要說話,忽然一陣衣袂破風的聲音傳來,幾個人影往前飄飛而去。司徒婉一看那幾人的身法,心裏不由想到了那個雙手扶風,禦氣而行的白衣少年,覺得心裏忽然一動,她問著自己:難道他沒有死?他應該已經看到我了,難道他根本不想見我?

了願在一邊笑著說:“這才幾天沒來,感覺這裏都沒有生氣,道上就沒有幾個人,上次英雄山莊一戰,看來已經讓這裏元氣大傷,現在連我都成了高手。”說著又開心的笑了起來。

司徒婉心裏卻是柔腸百結,心想眼前怎麽會有一個這麽傻裏傻氣的尼姑。

了願自己一邊說著,司徒婉不知她到底說了些什麽,兩人找了客棧住下。司徒婉在窗邊看著外麵的月色,心裏忽然有了一絲寂寥的感覺,她正在想著什麽,忽然一陣風聲傳來,隻見明月之下,一個人影閃動,身法奇快,而且帶著一種讓她熟悉的味道,讓她心動的味道。

她飛身來到窗外,踏著樹葉,飄然飛行,忽然感到身邊多了幾個人,她轉身一看,隻見幾個白衣人立在樹巔之上,將自己緊緊圍住。這幾人都是中原人士,輕功不錯,不過司徒婉不認識,說明不是名門大派的弟子,這幾人身形如同鬼魅,都是瘦高的中年人,表情木然,形同枯木。

夜空一片寂靜,林子上連風過的聲音都那麽明晰。忽然一個白衣人手上一動,一根絲線打來,猶如一道電光般迅速,司徒婉身形剛剛一動,另外幾人忽然同時出手,刹時便織成一道綿密的絲線網,向司徒婉頭上罩來。

司徒婉抖開“流銀飛光”的手法,暗器破空,人也扶搖而上,回身一抖,那幾人立刻躲了開來,司徒婉正要再出手,忽然聽到了願大叫一聲,手上拂塵晃動,向其中一人打來,那人絲線在了願身上一繞,了願大叫“完了!”給他一帶,一下子拉到那中年人麵前,中年人扼住了願的喉嚨,喝道:“住手!”

司徒婉落在樹巔,說:“放開她!”了願大叫道:“有種就殺了我,我是有佛祖保佑的人,怕你嗎?”中年人使勁在她喉嚨上用力,她啊的一聲,便暈了過去。司徒婉冷聲說:“放開她!”中年人說:“‘飛花天女’果然名不虛傳,你認識邰風豪嗎?”

司徒婉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放開她!”中年人冷聲說:“不知道,你和這小尼姑什麽關係?”司徒婉說:“你是什麽人?”中年人說:“現在是我在問你。”司徒婉冷冷的說:“你錯了,是我在問你。”她手上一揚,一枚暗器打在那人手上,幾乎便在同時,司徒婉飛身來到那人身前,一把奪過了願,說:“後會有期!”閃身離開。

了願醒了過來,司徒婉問:“你認識那些人嗎?”了願搖頭說:“不認識。”司徒婉說:“他們好像來自中原的邪派,以後小心點。”了願點頭說:“我還以為我的武功天下第一呢。”

司徒婉轉過頭去,想那幾人輕功卓絕,出手也是一樣的快,若是再遇到,恐怕很難對付;而更讓她忐忑的是昨晚明明見到的那個人影,那不就是他嗎?天下有誰會這俊朗瀟灑的身法,有哪一個背影能讓她這麽心動?

天漸漸亮了,她們繼續往前走著,了願似乎一點也不害怕,說著很多她以為好笑的事情,司徒婉卻覺得甚至有些無聊。她問:“你打算去哪裏?”了願說:“不是和你一樣嗎?找那個黑夜幽靈。”

司徒婉說:“你有時間嗎?”了願說:“當然有,不但有時間,我還有信心。姐姐你功夫真好,人又這麽漂亮,真是太幸運了,我要長著你這張臉蛋,一定會還俗的。”司徒婉說:“覺得別人功夫好就要好好練習。”了願笑說:“學習是需要有人教的,要不你教我吧。”

司徒婉說:“我沒有時間。”

了願說:“是啊,我們要作的事情太多了,我們要對付黑夜幽靈,那些邪惡的人。佛祖啊,快借給我力量,讓我來感化他們邪惡的心。”司徒婉冷笑說:“佛祖,你還相信那人間最大的騙局,我才不相信什麽老天爺,一切隻有在我們自己的手上才能改變。師太,拜托你不要這麽快樂,那樣的快樂,讓我覺得無知。”

了願歎說:“我以為兩個人趕路,需要解悶的。我們在西陵的時候,沒有什麽樂趣,要不,我們就這樣聊天。要不,我給你講《百喻經》裏麵的故事。”司徒婉轉頭說:“閉嘴,……”了願正要說話,忽然一陣衣袂破空的聲音傳來。

她們急忙向四周看去,隻見幾個白衣人站在樹巔之上,將她們緊緊圍在中間,他們每人手上拿著一支明晃晃的長劍,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司徒婉淡淡的說:“什麽人?”那其中一個白衣人手上長劍一橫,一劍向司徒婉砍來,司徒婉手上一拈,一枚暗器電一般的飛舞而去。那白衣人的身形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閃身避開後一劍斜刺過來。

司徒婉運力飛到空中,靠地上反擊的一股力量撐著,輕飄飄的來到空中,手上一抖,幾枚暗器電射而去,那幾人身形飄忽,宛若幽靈一般,一股風一樣來來去去,繞著司徒婉纏鬥不絕,劍氣淩厲,頃刻化為一道劍網。

了願正要出手,忽然一道劍氣纏在身上,司徒婉隻聽到一陣大叫傳來,便見著一個人拉著了願飛去。她急忙穿破幾人的封鎖,向那背影追去。

那白影雖然帶著了願,可是身法之快讓司徒婉幾乎不能追上。一直趕了十來裏地,那白衣人才在一條小河對麵停了下來,回身喝道:“不要過來!”司徒婉停下來,隔著小河喝道:“把她放下。”她想這次總算有個還算願意說話的人了。

那白衣人說:“不相幹的人,我不想帶走。”司徒婉說:“是你沒有本事帶走!”她手上一揚,幾道暗器打了過去,那人大袖一卷,將暗器拂落,喝道:“你想殺了她?”司徒婉說:“一個尼姑,值得你這樣的高手千裏迢迢的追來嗎?告訴我,什麽原因?”

白衣人冷聲說:“沒有原因。”

忽然隻聽得一陣幽幽的笛聲傳來,隻見天空數十個白衣人長袖飄飄,衣衫上畫著精美絕倫的水墨山水,手上拿著綠光閃耀的長笛,長發飄揚,隨著笛聲遠遠蕩開。

那白衣人還在陶醉於優雅的笛聲和優美的身形,已經被笛聲裏一股力道封住了身上大穴,隻見一個白衣書生來到了願身邊,輕輕拉過了願來,說:“讓你不要亂跑。”

了願笑說:“你怎麽?”司徒婉看這書生比之旁邊的人更加文雅秀美,想她難道也如同孫然一樣,是女扮男裝。

那人正是女扮男裝的殷紅,殷紅笑說:“你怎麽和白雲島的人結下梁子?”了願問:“他們是白雲島的人嗎?”殷紅說:“是啊,在北海邊上有一個小島,島上住著一群俊逸瀟灑的白衣書生,他們不但英俊風流,而且文才風華,功夫出眾,他們是儒雅之士的代表,風流人物的會聚之地,他們與世隔絕,與人無爭,從來不離開灑滿白雲的島嶼,可是為什麽會來抓你?”

了願說:“你問他不就知道了?”她轉頭看著拉她過來的白衣人,隻見他已經倒在了地上。殷紅蹲下身子一看,說:“是地獄魔宮的劇毒。看來不是那麽簡單,什麽人能夠將各派高手會聚到一起。我過來的時候,遇到了織金洞的高手。他們都是隱居避世的人。”

司徒婉看著那群意態瀟灑的青年,想這島上畢竟還有長笛會這樣的高手雲集的門派。她看著殷紅,說:“你查到了什麽?”殷紅說:“似乎有什麽東西藏在這裏,很誘人。”

司徒婉說:“我在中原的時候,聽他們說到龍圖。”了願問:“什麽是龍圖?”司徒婉說:“誰也不知道,隻知道得到後有無窮的好處,甚至連這好處是什麽大家都不知道。龍圖如同財富和權力一樣,已經抽象為一個具體的事物,一個無窮的**。”

殷紅說:“難道這東西到了這裏?”司徒婉說:“仙琴派舉派來此,也許就是為了龍圖。”殷紅說:“既然連仙琴派這樣的大派都能放棄自己百年的基業,那些自命清高的人放棄他們偽裝的清高,比起來簡直太容易了。”

她看著了願,說:“他們一直跟著你。”了願說:“我可什麽都不知道。”司徒婉問:“如果什麽都不說那隻能說明你有意隱瞞。”

殷紅說:“真的是妙寧師太讓你過來的嗎?”了願說:“當然!”說完一麵往前走著,一麵說:“我過來之後,就想著抓住黑夜幽靈,我要做一件大事,可是,大事不是那麽容易作的啊。”

殷紅說:“這樣查下去不是辦法,我們應當在暗處。”司徒婉說:“可是……”殷紅說:“我的門人已經查到,在回風穀附近最近有許多奇奇怪怪的人進出,說不定,他們就是聚集在那裏。”

了願說:“那快走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司徒婉心想:你功夫這麽差勁,倒是最想一舉成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