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五回:長路

白雲說:“鬼魅雪蓮!”

孫采點頭說:“看他們的功夫,好像是東瀛長刀會的人。”白雲看到一個黑衣女子,帶著一股殺人的氣焰,落到趙連身前,看了一看,起身說:“我隻是來晚了一步,各位以多欺少,算什麽英雄好漢。”

白雲認得這個女子,正是數次救過自己,又曾經劫過風靈二人的黑衣女子。白雲心裏想:原來這個人就是鬼魅雪蓮,她和趙連是同門,他們一起來到中原,絕對是奉了師門的命令,那到底是什麽命令呢?

大慈說道:“倭寇一直潛伏中原,妄圖奪取我中原絕學秘笈,此等卑劣之心,本就讓人不恥;再則你妄殺武林各派豪傑,那是人盡皆知的事實,對你們這等惡徒,若存憐憫之心,若循道義之理,隻能讓你們滋生僥幸之心,讓你們貪婪的本性得到滿足,所以本座絕不姑息。”

那黑衣女子哈哈大笑起來,說:“好,方丈大師,揭開你慈悲為懷的麵具,這才是真實的你。為什麽中原人就算說話也這麽遮遮掩掩,語言不過是表達的方式,而你們,恰恰選擇了虛偽的這種。”

林羽依喝道:“住口,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凶殘成性殺人無數,你知道什麽是虛偽,什麽是偉大嗎?今日我們武林同盟就要聯手除去你們這些危害武林的禍根。你受死吧!”那黑衣女子見彩帶飛來,冷笑一聲,說:“找死!”

隻見她手上玉簫一點,勁風飛出,林羽依手上彩帶被卷向一邊,散作點點飛絮。

白雲心想:原來這女子就是鬼魅雪蓮,怪不得陰森森的,來無影去無蹤,風靈是不是被她弄走了,怎麽也得問問她。

黑衣女子轉過身來,冷笑說:“什麽武林同盟,簡直就是一群不知廉恥的烏合之眾;什麽匡扶正義,那不過是你們自欺欺人的借口罷了。這樣的身手,沽名釣譽還差不多!大慈方丈,我看你的眼光簡直太讓人懷疑了,這就是你們同盟中古道熱腸的人嗎?這樣的人,憑什麽來消滅我們。可笑,荒唐!”

莫問塵起身來,依然是如同女子一樣溫柔的聲音,“鬼魅雪蓮,你別再口出狂言,若不是你,師兄也不會被人誤會。”

黑衣女子冷冷的說:“他是我的師兄,五年前來到中原,你沒有誤會他,隻是連累了他而已。”莫問塵喝道:“你明明在一旁看到,為何不救他?”

黑衣女子說:“誰知道你們這麽卑鄙無恥!你為何不救他?”

莫問塵冷冷的說:“諸多借口,分明就是不顧同門之情,殘暴有如野獸!”說完長劍揮動,向那黑衣女子打去,黑衣女子手上長刀忽然一揮,白雲覺得那刀法自己其實有些熟悉,但是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莫問塵剛才惡鬥一場,元氣大傷,加之此時心中鬱悶,方寸大亂,因此那黑衣女子隻是輕巧的幾個回合,就已經將莫問塵擊落一旁。莫問塵忽然如同一頭瘋狂的猛虎,帶著勁風從地上滾了起來,重又撲了過去。

孫采對旁邊一個弟子說道:“鬼魅雪蓮出手凶殘,刀鋒銳利,很難對付。不鳴,你可用‘鬆雲勁氣’的第十五招‘明月鬆間照’,這一招劍氣最廣,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為下一招‘舉頭望明月’布了一個局,他一定會用淩厲的刀法一招削來,想一招將你擊倒,而你隻要展開登雲步,輕易的避開,就能用一招‘月出東山上’一招從後將她擊中。”

黃山大弟子風不鳴點頭說:“多謝師母提醒!”

黑衣女子一抖手將莫問塵打落地上,風不鳴喝道:“莫少俠,你已經鬥了幾場,讓我來收拾這個惡徒!”說完長劍一翻,一招“明月鬆間照”刺了過去。白雲見那黑衣女子果然入孫采所說,想要一招擊破,心裏竟然有些擔心起來。

也就在須臾之間,兩招已過,黑衣女子被那一擊擊落地上,白雲對孫采說道:“我要問她一件事。”說完縱身撲了過去,長劍指著那黑衣女子,說:“風靈在哪裏?”那黑衣女子冷笑一聲,說:“要想知道嗎?把我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白雲正要說話,那黑衣女子已經起身來,一把刀駕在他脖子上,說:“別動,要想見到風靈,就聽我的話。”孫采站起身來,說:“鬼魅雪蓮,你放下白雲,我們放你走。”

黑衣女子說:“笑話,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你們這些不講信用的小人!”說完挾著白雲,縱身飄到牆上。

白雲回頭看時,孫采已經命人從四麵來,將他們二人團團圍住。黑衣女子手上長刀一抖,一道罡風射來,突破一個口子,帶著白雲飄然而去。

白雲同她飛了一陣,那黑衣女子已經將人遠遠的甩在後麵。二人落下地來,白雲看看,正在一片林子裏,他問道:“風靈呢?”黑衣女子說:“我會幫你找她。”

白雲說:“不在你手上?”黑衣女子說:“在我手上?”白雲說:“那你為何要挾我?”黑衣女子說:“當然是為了自己的安全,你不會這麽傻吧,在你們中原,這叫兵不厭詐,不過我告訴你,我言而有信,會幫你找她的。”

白雲長劍一指,說:“你不是要同我比試嗎?我讓你達成心願!”黑衣女子長刀出手,兩人在林子裏打鬥起來,黑衣女子說道:“我看咱們伯仲之間,沒必要分什麽高下,白雲,你何必和那些酸腐的大派門人一樣,喜歡沽名釣譽!”白雲說:“你不是很想和我比嗎?”

黑衣女子說:“那也得分時候,現在我剛比試兩場,已經吃了虧,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和你比武。況且,我已經知道你的武功底細了,再比下去,又有什麽意思!”

白雲不依不饒,說:“可惜我現在倒有心比試。”黑衣女子一麵出刀相攔,一麵說:“我看你的劍法不倫不類,反而同我們的‘風之刀’有異曲同工之處,白雲,你不會也是東瀛長刀會的後人吧!”

白雲冷聲說:“胡說八道,誰和你異曲同工,受死吧。”兩人在林子裏鬥得天翻地覆,卷起一陣罡風。忽然間人影穿梭,隻見黃山弟子四下裏圍了上來,黑衣女子大笑起來,笑說:“白雲,要找風靈,你就跟我來!”

白雲閃身來到一棵樹上,那黑衣女子遠遠的轉過身來,說:“你要信得過我,就跟我來。”白雲正要動身,風不鳴說道:“白少俠,別跟她走!”白雲轉身說:“風大哥,我必須走,如果風靈真在她手上,我一輩子都會不得安寧的。”

黑衣女子一氣走了很遠,來到一條小溪邊上,白雲跟著落了下來,黑衣女子轉身說:“這條小溪,據說能通向一個桃源仙境。”白雲說:“廢話少說,你到底知不知道?”黑衣女子說:“其實我不知道,但是黃山弟子這麽厲害,加上他們幾派聯盟剛剛成立,我總得想個脫身之策。我幫過你,你也應當幫我。”

白雲說:“你不是號稱鬼魅雪蓮嗎?怎麽畏頭畏尾,這點陣仗也怕了起來。你們前來中原,到底是因為什麽?”

黑衣女子手上一抖,抖出一幅畫像來,白雲見到那畫像,隻覺甚為熟悉的一個女人,恬靜而安詳,有如一朵蓮花,最讓他注意的是那嘴角淡淡的酒窩,若煙舞,若水寒,似笑而非笑,一見而難忘。

白雲問:“這是什麽人?”黑衣女子說:“一個女人。”白雲冷冷的說:“我知道是一個女人,我問你,這人和你有什麽關係。”

黑衣女子說:“是我師母,當年家師到中原來尋找刀經,曾經遇救過一個女子,後來又蒙此女子相救,在家師身受重傷之日,也是此女日夕照顧,可是後來家師不得不回到東瀛,那麽長的時間,居然雙方不知對方的名姓。”

白雲說:“那怎麽能說是你的師母。”

黑衣女子說:“家師愛上了師母,而且,家師說過,他曾經犯下一個錯誤,同師母……那天晚上師母帶著複雜的心情離開了家師,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家師醒來,想要找回師母,可是天涯海角,卻到哪裏去找?後來師祖臨終,要傳掌門之位與家師,因此家師不得已而回家,不料長刀會發生變故,大亂最後平定,家師也下身癱瘓了,漫漫長路,實在不能親自到來,所以命弟子前來找尋。”

白雲說:“人海茫茫,你到哪裏去找?”黑衣女子說:“這希望有如大海裏撈針一樣渺茫,家師的思念也注定如天上的雲彩,空帶著對大地的眷念,卻無法尋找到自己的目標。我幫家師尋找了多年,還是一無所獲。況且一幅畫像,又怎能分辨出一個人來。”

白雲說:“你沒見過那個人,當然無法分辨。令師真的喜歡那個女人,為何當時連人家的名字都不問。”黑衣女子說:“據家師所說,是師母不願說,大約師母是出身名門,不願同東瀛人打交道。但我想事實已經如此,怎麽也不能改變了,可憐家師一直以來,苦苦相待,卻是孤家寡人一個,鬱鬱寡歡而已。”

白雲淡淡的一笑,問:“除了這個,你到中原的目的是什麽?”

黑衣女子說:“據家師所說,先師祖對中原的《絕望刀經》一直愛慕不已,不過未曾得見,一直引以為撼。家師想完成師祖的遺願,得到刀經,將長刀會發揚光大。”

白雲說:“那是好聽的說法,不好聽的說法就是,你們根本想搶我中原絕學。你用鬼魅雪蓮的名字,肆意殺人,人稱‘鬼雪蓮’,難道這還有解釋嗎?”

黑衣女子說:“你也殺過人,隻不過你自詡為正義的踐行者,你殺得理直氣壯;而我殺的人,卻是我認為可以殺的人,他們是真正的偽君子,十足的小人,理應殺之。比如湘西五俠,仗著俠義的名頭,趁火打劫中飽私囊,比如中原大俠一劍嘯,**為性欺壓世人,暗地裏還是個著名的采花大盜,更有的借著名頭,隨處風流,糟蹋女人,你們中原人,連名字都不願告訴對方,清白豈能隨意拱手送人?我是替你們除害而已。”

白雲說:“諸多借口,罷了,我隻是想找到風靈那丫頭。”

黑衣女子說:“風靈這丫頭,天下武林不知有多少人在找他。方今天下大亂,各路英雄紛紛而起,更有癡心妄想的人,以為自己也能奪取天下,他們將希望押在一個寶貝上,那寶貝的名字,就叫龍圖。據說是風天龍等北少林弟子在無意中得到,後來闖王派人向風天龍索取,可是不知為何,風天龍沒有交出來,現在風家隻有兩個女兒活在世上,風心在台灣,當然大家要舍遠而求近了。”

白雲說:“都是無稽之談,這兩個孩子什麽都不知道,或者風天龍根本沒有什麽寶貝,隻是人雲亦雲,或者根本就是別人橫加陷害的陰謀而已。現在風靈孤身一人,說不定已經落在別人的手上,我實在不放心,鬼魅雪蓮,你有什麽消息,不妨說出來。”

黑衣女子說:“就算我想說,也不會知道。日前我聽說談家接了一支重要的鏢,我還以為就是和龍圖有關,可是沒想到他們去了風家,我跟去的時候,遇到了聖門的人。”白雲問:“是黑夜魔君嗎?”黑衣女子說:“此人武功比魔君更高,似乎能在揮手之間擊敗我,我實在想不通,這麽高強的武功,為何不直接出來搶東西,除非他有更長遠的打算。”

白雲說:“武林中高人輩出,真是數不勝數,防不勝防,依你所說,如今風靈是安全的嗎?”黑衣女子搖頭說:“不過這幾日正是英雄大會,各路英雄紛紛而來,我想這些人也不會在這個風口出手。不知她會不會去台灣?”

白雲說:“那也很有可能,不如我們前去長笛會,到孫家去看看。”

黑衣女子說:“那咱們後會有期。”

白雲問:“對了,還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黑衣女子說:“怎麽,你怕喜歡上我,最後還不知道我的名字?”白雲冷冷的說:“你放心,我不會喜歡你,隻不過,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卻不知你的名字,我想這不公平。”

黑衣女子說:“原下慧子。”白雲說:“今日就算我還你一個人情,以後咱們兩不相欠,再見到你,我就要替武林除害。”

原下慧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呆立半晌,最後緩緩離去。

白雲來到海邊,正商議著要船,忽然見到一個人影閃過,他急忙上前,笑說:“孫兄,還記得我嗎?”孫寧轉過身來,說:“原來是白兄,我還打算等你舉行婚禮,可是媒婆催得急,也就,……”白雲笑說:“沒這個必要,隻要心妹過得好就是了。”

孫寧笑了一笑,轉身看著遠處,說:“我帶心妹到老家走走,她想念家人,可是一下了船,身子就受不了,所以在客棧休息,要不,我帶你去看看她。”白雲急忙說:“不必了,看來風靈沒有跟著你們?”孫寧說:“你還沒有找到她嗎?”

白雲點頭說:“那我得去找了,到了老家,讓心妹不要傷心,節哀順變吧。”

孫寧一點頭,白雲翩然而去,孫寧心想:為什麽見到他離去,總有一種想留住他的感覺。

孫寧回到客棧,來到房間裏,笑說:“心妹,今天我遇到了白兄,說到你妹妹的事情,你不必著急,白兄是江湖大俠,一定會幫你把這事辦好的。”**躺著的女子說道:“我沒什麽可擔心的,大哥,讓你替我忙前忙後的,我不但沒有盡到妻子的職責,反而要你照顧,真對不起你。”

孫寧來到床邊,笑說:“這都是說什麽呢,都是一家人了,還有一輩子要過呢。到了家裏,心妹不要傷心才是,有時候……”**的人柔聲問道:“大哥,你說的意思,我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孫寧說:“難道你不知道,嶽父大人已經,已經歸天了!”那女子從**起來,卻哪裏是風心,孫寧急忙扶著,那女子喘著氣,有些悲悲的說:“大哥,你說,你說爹他老人家……這……”說著就暈了過去。

孫寧輕輕把她放在**,心想:心妹小小年紀,嫁人都要如此來回奔波,還沒了父親,當真可憐得緊,不管因為什麽,我都要一生一世,好好照顧她。

他可不知道這人並不是風心,而是羅家的女兒羅如心,那天陰差陽錯,風浪之中,被刮到天上,孫寧接住的,已經變成了羅如心,隻是他們雙方素昧蒙麵,加之羅如心身體一直不好,洞房之後,孫寧還一直以為是洞房之夜使她染病,一直耿耿於懷,兩人也很少說到家事,今日好不容易說到正經事,羅如心卻又暈了過去。

他急忙下樓去找大夫,急匆匆往下走著,卻不小心撞到一個人,直將那人一直撞到樓下,他急忙上前扶住那人,那人一見他,高興的說:“恩公,怎麽會在這裏遇到你?”他有些疑惑的說:“姑娘,你是……”

來人正是風心,她笑說:“你,你不知道嗎,你曾經在路上救過我,那天還在鯊魚口中救過我呢,你不就是那個不留名恩公嗎?”

孫寧這才有了點印象,笑說:“原來是姑娘,對不起,賤內病重,我趕著叫大夫呢,姑娘,後會有期。”

風心轉頭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湧出一股酸楚的感覺,那紅色的影子始終在內心深處跳躍著,呼喚著她孤單而寂寞的靈魂,使她即便在夢囈深處,仍然眷戀著那令她著迷的人兒——然而這個為了自己妻子生病而著急的人,卻已經注定於她越走越遠,漸漸模糊起來……

她隨著風浪到了另一條船上,隨著花轎到了另一個人家裏,一路上她就覺得奇怪,為什麽一直沒有風靈的聲音,於是當大家鬧過洞房之後,她對揭開麵紗的新郎說:“怎麽不見白大哥和我妹妹?”新郎莫名其妙的說:“你還有個妹妹嗎?”

風心說:“那是當然,我妹妹呢,你們難道不好好接待她嗎?還有白大哥,一路上如不是有他,你們早見不到我了。”她那時心裏想的仍然是一個紅衣的人,因為眼前這人,實在讓他失望,雖然也有著一張還算英俊的麵孔,但是從那微醉的神色和平常的舉止,已經透著一種令她不舒服的味道。

新郎說:“我……我不知道你還有個妹妹啊?羅家,羅家不是隻有一個女兒嗎?”風心一驚,站起來說:“羅家,你說羅家,你說我姓什麽?”新郎被他逼得往後退著,到了牆邊,說:“姑娘,姑娘不是姓羅,小字如心嗎?”

風心覺得奇怪,覺得荒唐,一時之間卻又不知該怎麽說,新郎從她手下鑽了出來,坐在**,說:“娘子,快,快休息了。”風心轉過身來,說:“你不是孫寧!”

新郎點頭說:“我當然不是,孫寧是誰?”風心沒心思的說:“我不知道,我不是羅如心,我要走了,你們娶錯了人。”

說完往外就走,剛到了門口,一個老太太守在那裏,喝道:“什麽,居然要走,我不管你是誰,今天你非得留在我們曾家,來人,把新娘子送回洞房!”

風心身形一展,已經飛到院牆上,回頭說:“你攔不住我,要找你們的媳婦,就到羅家去要人,別來找我。”

說著已經飛身離開,隻聽那老太太大叫著說:“老娘辛辛苦苦給找來的賢惠媳婦,就這樣飛走了,飛走了!”這時新郎走出來,說:“娘,都飛走了,還賢惠什麽,她就不是羅姑娘。我說嘛,不要這麽遠找一個老婆,偏說那邊的女人如何賢惠,如何聰明,如何乖巧,娶了個會飛的回來,幸好沒有留在家裏,不然,兒子這條命都沒了。”

老太太抹幹了淚,說:“對對對,還是這附近的姑娘好,怎麽都不會飛走,隻要招呼一聲,哼,十個八個,我就不信我兒子娶不到老婆!”

風心離開了曾家,心想要不要去長笛會找孫寧說清楚,轉念一想,這豈不是天意嗎?我又不認識孫寧,誰知道他是不是一個自命不凡的討厭鬼,現在我恢複了自由之身,又沒人認識我,我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喜歡那個不留名了。

想到這裏,她立刻心花怒放起來,以前因為種種原因而不得不有的矜持和溫柔,在那一瞬間變得蕩然無存,她在黑夜的草地上走著,看著遠房模糊的山影,那一切都昭示著一個白天的即將來臨。

她到了海邊才想起白雲和風靈會不會為自己擔心,但回頭想白大哥若是見不到自己,一定會四處尋找,正是進退兩難的時刻,她想來想去,還是問路去長笛會,可到了一個客棧,一問,老板說長笛會正忙著大婚,說得熱鬧非凡,她想既然大婚已經舉行,那是孫寧自己負心罷了,與自己沒什麽關係,而風靈和白大哥若是知道了,也一定會到中原找她,所以直接往海邊趕去。

她在客棧裏要了些酒菜,身上的錢都是變賣了首飾而來,所剩也不多了,她自己也實在不知怎麽掙錢,正發愁呢。孫寧叫了大夫,上了樓,一會兒又送大夫下來,風心看著他來去匆匆的背影,心裏想:他這麽關心他的妻子,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為什麽他可以集所有的優點於一身呢?為什麽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有了妻子?

孫寧送了大夫出樓,然後回到客棧,風心目不轉睛的看著,直到他上了樓,風心才也要了一間房,便在隔壁。看天色還早,就到街上隨處逛著,不覺間到了一個巷子裏,忽然走來一個醉醺醺的人,嘴裏含混不清的叫著:“小娘子,陪我喝幾杯……”風心一把推開他,說:“你喝醉了!”

那酒鬼撲了過來,說的話越來越不中聽,“小娘子,一個人走,是不是被相公趕出來了,來,大爺我帶你家去,……”風心一抬腿踢開他,氣衝衝的離開,心裏想:原來市井中的無賴這麽討厭,我何不學學別人女扮男裝。這樣一路也方便,還可以跟著那不留名一起行走江湖,最好讓他不認識我。

她換上衣服,身上的錢更少了,來到客棧,見天色已晚,孫寧一個人正在喝酒,她湊上前去,說:“兄台,你一個人喝酒啊?”孫寧抬頭一看,有些手足無措的說:“兄台,你……請坐。”風心看著他的憨態,心裏覺得很甜蜜。

她看著桌上的菜,說:“看得出公子江湖中人,對生活還這麽不講究,日子久了,對身體可不大好。”孫寧看著風心,點頭說:“是,是是,公子,我們好像在哪裏見過,公子是——?”風心想:真是個愣頭青,什麽都不知道,不過這樣好可愛。於是說:“在下姓龍,單名一個心字。”

孫寧心想:這明明是剛才那個女子,怎麽一下子成了一個男子,我斷不可說自己是孫寧,因為闖王說不定還在派人查風家的事情。

於是說:“我,在下姓寧,單名一個儒字。”風心說:“寧靜儒雅,這個名字和公子很相配。”心想:終於知道你的名字了,我看你怎麽叫不留名。

孫寧問:“公子這是去哪裏?”風心笑說:“江湖中人四海為家,不過是浮萍四處漂泊罷了,寧兄,你呢?”孫寧說:“往北邊走,一點小事。看來龍兄是走南闖北習慣了的人,我可是初來江湖。”

風心心想:還跟我賣起了關子,這人倒也謹小慎微。於是說:“你放心,我照顧你就是了,黑道白道,沒有我走不過去的道。”

正說著,四個大漢走了進來,朝著他們坐的地方直衝衝的過來,一個大漢嚷嚷著說:“起來,我們老大要來了,大家快離開。”

風心說:“你們老大是什麽人,憑什麽要我離開?”

孫寧抬起頭,那大漢喝道:“羅裏羅嗦,還不趕快離開這裏,我們黑夜會的老大,黑夜魔君你們聽說過嗎?連四大門派都怕得很。”

風心問:“誰是黑夜魔君?”孫寧搖搖頭。

忽然聽到一個人喝道:“老子就是黑夜魔君,從今天起,見了我就得三跪九叩,否則,我抄了你的家,**你老母,殺你老爹操你祖宗!來人,收保護費。”風心見這人長得倒是很黑,粗粗壯壯,凶神惡煞,態度十分可怕。

孫寧平靜的說:“原來是聞名江湖的黑夜魔君,失敬失敬,這裏一點薄禮,是我的一點小意思,謝謝。”說完手上一揚,一道白光閃過,那人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一錠銀子鑽進門柱裏,那幾個大漢費盡全力去摳,可是卻不能弄出來。

風心對孫寧說:“這幾個人真是的,連保護費都不會收。算了,看不下去了。”當下身形一轉,飛向門柱,手上一動,卻沒能將銀子弄出來,他落下地來,說:“怎麽樣?我隻是輕輕一按,你們再弄一下試試,絕對弄不出來。”

然後來到孫寧旁邊,問:“怎麽這麽緊?”孫寧笑說:“白花花的銀子,怎麽能隨手送給別人?”風心坐下來,低聲說:“早說嘛,真是的,害我差點出醜,江湖上名聲重要得很,人是有臉皮的。”

黑夜魔君喝道:“快快把錢送上來,不然我**你老母,搞死你老爹,弄得你全家不安寧!”風心起身喝道:“夠了,鬧什麽鬧!本公子在這裏,行俠仗義,什麽黑夜魔君,狗屁!滾開!”

忽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誰說黑夜魔君的不是!”

隻見一個黑衣蒙麵人,從樓上緩緩落下,喝道:“誰說了!”風心喝道:“我說了,怎樣!”那人抬手一掌,風心隻覺一陣罡風擊來,連閃避的機會都沒有。孫寧手上一動,一道勁風撲去,將掌力化解,客棧裏立時轟的一聲,桌椅已經壞了一片。那幾個大漢和黑臉中年人當即嚇得四散逃了起來。

孫寧說:“原來是有人打著閣下的旗號招搖撞騙,實在罪無可恕。”黑夜魔君冷聲說:“那是當然!”手上一動,幾道黑光一閃,那幾人立即倒在地上,一命嗚呼。

風心心裏一顫,想剛才那一掌若是擊中了我,那豈不糟了!

孫寧說:“魔君是武林中人,對這些小混混,不必太計較了,他們有罪,但是罪不至死,魔君此舉,的確太過了。”黑夜魔君冷聲說:“公子難道想要行俠仗義,來吧,本君等候多時。”孫寧說:“那就卻之不恭了。”說完手上長劍一點,已經和魔君鬥在一處,風心見他們在方寸之地,身形轉的飛快,看得她眼花繚亂,如同見到一紅一黑的兩道光芒一樣。那店小二和掌櫃本來就已經嚇得遠遠的,這下幹脆離開客棧了。

黑夜魔君鬥了數十回合,反而被孫寧劍氣所傷,當下虛晃一招,喝道:“公子好手段,後會有期!”說完閃身離去。

風心看到孫寧飄然落下地來,簡直對他敬若神明,上前說:“寧兄的功夫果然高強,就算是天下第一也不為過。以後一定要向寧兄討教。”

孫寧笑說:“不敢不敢,公子謙虛了。”

風心坐了下來,孫寧忽然想到樓上的妻子,說:“失陪了。”便上樓去了,風心來到屋外,聽到他在裏麵說:“心妹,剛才外麵打了一陣,沒吵著你吧。”

羅如心說:“還好,有大哥在附近,我這心裏就踏實多了。大哥,最近江湖不太平,我們早點趕路吧,別夜長夢多,就不好了。”

孫寧來到床前,將她摟在懷裏,笑說:“好,你身體好點了,我們就上路。最近是不太平,不過娘子也別在意,江湖上本來就沒有平靜的日子。”

風心回到房間,心裏想:為什麽她能這麽幸福,為什麽寧儒這麽喜歡她?

天色微明,她起身來,呆呆的看著窗外,忽然看到孫寧在牽著馬,從後院往外走,她忙飛快的離開,來到後院,牽了馬匹,跟著出了門,店門口放了一輛車,孫寧將兩匹馬放到車前,駕好了車,這才來到樓上,扶著羅如心上車。

風心拉著馬上前,笑說:“寧兄,你也準備趕路了?”孫寧點頭說:“龍兄也在趕路?”風心點頭,跟著他緩緩走著,一麵說:“其實我也是往北邊走,說不定咱們正好同路,寧兄,我看你們兩個人也孤單,看嫂子身體似乎不大好,不如這樣吧,我就代為照顧一下,畢竟我在江湖多年,行走江湖的事情,懂的還是比較多的。”

孫寧點頭說:“豈敢勞碌龍兄,惶恐之至。”

一路到了晚上,一直找不到客棧,孫寧找了個破廟,生起一堆火,風心向來少在江湖上行走,上次擔驚受怕的同白雲一起,也是白雲代為照顧,此時更是一籌莫展,看著孫寧一會煎藥,一會不知從哪裏弄來山雞來烤,心想原來行走江湖,要學會這麽多東西啊。

羅如心甚少說話,當然風心想說什麽,卻又插不上話,三人吃完東西,孫寧拿出一支笛子,在廟外靜靜的吹了起來,風心來到外麵,看著他的背影,那背影上似乎刻著令她最心動的**,她極力的克製住內心的激動,靜靜的站在後麵聽著。

孫寧轉過身來,問:“你喜歡聽笛聲?”風心點頭說:“可惜我不會吹,要不你教我?”孫寧搖頭說:“這不是什麽學問,隻不過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吹一下而已。”風心問:“公子為何心情不好?”

孫寧歎說:“國破山河在啊,走到哪裏都是滿目蒼痍,一片悲聲,即便是人潮洶湧的地方,每個人臉上也都掛著心事重重的麵容,此起彼伏的戰爭,無休無止的殺戮,在每一個角落隨時存在,死亡和痛苦無日不在威脅著世間的每一個人,他們不但忍受著失去親人的痛苦,更麵對著死亡威脅最直接的恐懼。而我,卻始終無能為力。”

風心看著他,此時在風心眼裏,他無異於一個神靈,一座豐碑,她呆呆的說:“那,寧兄,你準備怎麽辦?”孫寧說:“本來我認識一個闖王身邊的勇士,他對我說起闖王的威嚴,我一直夢想著能夠成為闖王身邊的一員大將,能夠為他效命,然後完成我作為男人,作為炎黃子孫的事業。可是沒想到,現在我卻成了闖王追殺的人。”

風心心裏一緊,問:“為什麽?”孫寧說:“我也不知道。”風心心裏想:為什麽闖王忽然會要殺爹,要殺寧大哥?她當然不知道,站在麵前的孫寧,是因為風天龍而受到追殺,他口中的闖王身邊的勇士,正是風天龍。

不過兩個人離得再近,也沒法知道對方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