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六回:深情

風心心裏有些黯然,說:“他也不是為了天下,而是為了自己的名利,普天下很少有人能夠既淡薄自己的名利,又不忘天下的重任,一個人能力有限,是不能左右大局的。不過寧兄武藝高強,一定能夠達成心中所願,有時人就是這樣,忽然會覺得特別迷茫,忽然又會充滿了希望。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柳暗花明了。”

孫寧轉身說:“但願如此。”忽然前方傳來一陣吆喝聲,有人大叫著:“抓住他,就在那裏……”兩人往前麵看去,隻見一個黑影忽然衝了過來,來到孫寧麵前,孫寧伸手去拉,那人已經衝到廟裏,孫寧跟了上來,那人已經將羅如心攬在懷裏,喝道:“把來人擊退,否則,我殺了她。”

風心一回頭,隻見數十個武林中人已經衝了過來,為首的一個道長喝道:“黑夜魔君,快放下這位姑娘。”黑夜魔君冷笑一聲,說:“快殺了這幾個正氣盟的人,否則,我讓你後悔一輩子!”孫寧見他的手扼著羅如心的脖子,急忙說:“住手!”黑夜魔君的手稍稍鬆了一鬆,孫寧說:“黑夜魔君也是響當當的人物,現在要靠一個女子活命,傳出去……”

黑夜魔君喝道:“廢話少說,趁我練功之時擾亂我的清修,逆我經脈讓我受傷,你們才是卑鄙小人,廢話少說,快殺了他們!”說完拉著羅如心往後便退。

風心看孫寧急得不行,也跟著追了上去,孫寧奔行甚快,風心跟了一陣,反而和那一堆追上來的人跑在了一處。

孫寧一直跟了許遠,那黑夜魔君忽然將羅如心往他身上一拋,說:“要取解藥,先攔住來者!我自會送來解藥。”孫寧喂了一聲,那一堆人到了,孫寧喝道:“各位停下來!”

那一群人哪裏肯聽,孫寧身形一動,將羅如心放在風心手上,來到眾人之前,一抬手,一道勁風,將眾人身形穩住,說:“各位,賤內的性命在魔君手上,等他給了解藥,我一定擒住他。”

一個道士說:“這位英雄,我們憑什麽相信你,說不定,魔君就是你的同門!”旁人也隨聲附和著,說:“若不是唐夫人算出今日是他練功緊要關頭,我們斷不能騷擾他,此等禍害,一當過了此劫,貽害非淺,你快讓開。”

孫寧喝道:“不行,我不能看我娘子送死,各位,得罪了!”說完手上一動,將數十人的穴道點了。

風心扶著羅如心,隻見她麵色已經發黑,便說:“寧兄,你快過來看看。”忽然一個聲音傳來:“果然是好身手,這等功夫,不去對付魔君,反而對付我同盟之人,實在可惜!”

隻見一個道士飄然而來,約莫二十歲左右,不過一看就比這一群人的武功高出許多,用的正是真武派的步法“先天無極禦氣術”,此人正是真武派大弟子鬆雲。

風心說:“他脅持了寧大哥的夫人,就是你們也應當營救,現在卻說這種話,你看,人都中毒了。”鬆雲說:“快解了他們的穴道。”孫寧一點頭,手上一動,揮手解了眾人的穴位。鬆雲看了看孫寧,說:“閣下武功不錯,願不願加入同盟,咱們一起除惡務盡。”

孫寧說:“多謝道長美意,隻是在下有要事在身,未有此幸,隻能引以為憾。”鬆雲橫了他一眼,看著風心,說:“你們可知這惡賊臭名昭著,日後必當為禍江湖,好好的一次除惡,被你們給攪得天翻地覆,罷了,當我今日倒黴,走,咱們回去。”風心看他走了,方說:“出家人怎能這麽張揚。”

孫寧急忙上前來,說:“龍兄不必等了,我在這裏等候魔君送來解藥,然後,我要除了這個魔君。”風心說:“咱們一道行走江湖,怎麽說,我也要幫你的忙啊。”

孫寧坐在地上,將羅如心抱在懷裏,看著她,任由夜風吹著。

風心看得如癡如醉,忽然問:“你很愛你的妻子嗎?”孫寧搖頭說:“我不知道,這是我選擇的事情,我很欽佩她的父親,一個真正的勇士,為了天下事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同他出生入死,他向我提起這門親事,我想她的父親如此英雄,女兒也應當不錯。”

風心想:原來她的父親和我的父親一樣,為什麽我的父親沒有遇到他呢?看這個姑娘,柔弱不堪的,和我比,簡直差遠了。

於是說道:“現在你後悔嗎?”心裏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孫寧歎了口氣,說:“既然選擇了,就應該承受,已經成為夫妻,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一個人若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那他活著就是一種痛苦,永遠都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因為世上沒有完美的東西。”風心聽得有些熱血沸騰,激動的說:“你相信愛情嗎?”孫寧說:“愛情?人所追求的所有東西,都是對自己的一種滿足,對自己眼耳鼻舌身意的滿足,而愛情,無異於滿足了一個人心靈依托的需要,每個人當然需要一份愛情,但這份需要,如同你喜歡吃某種菜一樣,並非一層不變,也絕不會有一個人,能在所有的方麵完全滿足你,所以真正的愛情,是絕不會出現的。對於我而言,我更欣賞另一種滿足,那就是對於道義的負責,對於倫理的維護,和對於別人認同的滿足,我希望認識我的人能夠說我是一個男人,一個無愧於天地的男兒,那才是我一生追求的最大的滿足,相對於滿足對於財富、權力、情感的追求而言,那對我更加重要。所以我選擇的原因,並不在於我喜歡,而是在於我應當如此。”

風心點頭說:“那也正是我對於愛情的看法,可是當你真的愛上一個人,我是說,你忽然覺得這個人滿足了你的一切,他就是你的一切。你會怎麽辦?”

孫寧說:“克己複禮,愛得越深,就越要克製。”

風心失望的看著孫寧,笑了一笑,說:“我也是這麽想的,要不,理智拿來幹什麽?”她站起身來,望著天上黑漆漆的色彩,心裏也是黑漆漆的,她不知道為什麽會想著要守在他身邊,她知道自己心中仍然充滿了希望,這希望盲目得很,因為完全沒有把握,所以才會那麽執著,如同一條長長的路,其實剛剛開始,像是初生的嬰兒,完全沒有憂傷。

他們在黑夜的荒林裏坐了一個晚上,黑夜魔君沒有出現。風心看到晨曦的那一刻,也正是醒來的那一刻,她說:“看來黑夜魔君不講信用,不會現身了。”孫寧看著羅如心,擔憂的說:“那怎麽辦?心妹她……”

風心走上前,說:“先找個大夫,下點藥再說。”

孫寧跟著風心來到街上,找了一個大夫,大夫看了很久,搖頭說:“毒已經侵入肺腑,我看,神仙也救不了她了。”孫寧急忙說:“大夫,你想想辦法!”大夫歎說:“藥石已經無力回天,我想什麽辦法。年輕人,快準備後事吧。”

風心看著孫寧擔憂的神色,心裏也開始擔心起來,說:“大夫,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你隻要說出一個,我們也好按著救人啊。”大夫歎說:“這個……我也隻能盡盡人事了,不過,不過在西山之上,有一個世外高人,精通醫術,據說能夠起死回生,你們可以去桃源仙境碰碰運氣。”

風心問:“桃源仙境,在什麽地方?”

大夫說:“離此十裏有一條小溪,據說盡頭有一個地方可以通往桃源仙境,但是很少有人能找到。”風心問:“那有沒有人去過?沒人去過,又怎能有人知道?”

大夫捋須說:“這就恕我難知了,人雲亦雲,或者,根本無人去過呢,隻是有些好舌之徒,口出狂言而已。”風心說:“不管怎樣,我們要打聽一個知道情況的人。我們一定要找到這個地方。”

孫寧說:“多謝龍兄,大夫,你聽過誰說起過?”大夫尋思半晌,方說:“好像人人都知道一樣,我也一時記不清了,不過大抵記得的,也和我差不多,你去吧,沿著小溪,看到一片桃林便是了。”

孫寧二人來到溪邊,騎馬沿著小溪行了一陣,忽然風心指著前麵說:“你看,那不是桃林嗎?”孫寧大喜,翻身下馬,抱著羅如心,飛身來到桃林,此時正是五月天氣,桃樹已經結實,與桃花盛開比來,另有一番風味。

風心也飛身過去,來到桃林之中,三人走了一圈,又回到原來的路,風心說:“怪了,這是怎麽回事?”孫寧四下一看,笑說:“這是一個陣法,好在我家裏的一本書上記載過,我試試看。”

風心跟在他後麵,走著走著,心裏想:他怎麽連陣法也會,簡直太完美了。

走了一陣,忽然聽到一陣琴聲幽幽傳來,風心笑說:“終於到了,見到這世外高人,夫人就得救了。”

說話間已見到溪水緩緩流動,邊上一塊岩石,上麵坐了一個白衣公子,風心從河的對麵看來,見到那人約莫二十歲左右,眉目間和孫寧似乎有些相似,都是俊俏的公子,隻是更多了些許寂寞高人的氣質。她心裏想:這人應該和高人有很大的關係,說不定就是高人的弟子。

孫寧說:“兄台,請問桃源裏的高人在何處,我等有要事要請高人相助。”

對岸的公子停下彈琴,說:“高人?這裏沒有高人,我想兄台聽錯了。”一麵已經走下岩石,看著孫寧扶著的女子,說:“此人好像中了毒。”

孫寧點頭說:“正是,來此求高人相助。”那人縱身一跳,來到對麵,看著羅如心,說:“是聖門的七毒之一,‘黑風散’,快扶到房裏去。”說著已經走在前麵。風心三人急忙跟在後麵,來到幾間草屋裏。

白衣公子去屋中拿出一個箱子,取出幾枚銀針來,在羅如心足底紮了幾針,隻見毒汁順著銀針流了出來,孫寧這才鬆了口氣,過了一陣,白衣公子將銀針取出來,說:“我到後山去采草藥,你們好勝照看姑娘。這裏是一瓶‘百花真釀’,服下有些好處,等這位姑娘醒了,先喝一口。”

說著便背上藥簍,出門而去。

風心看著他的背影,笑說:“原來他就是桃源高人,想不到這麽輕巧就得到他相助。”孫寧說:“其實,我也心存僥幸,若不是我偶然之間看到這本書,是絕對走不出這陣法的。”風心笑說:“這就是開卷有益,不過須得有大哥這樣的智慧,方才能夠學以致用。”

那白衣公子取來草藥,將草藥錘成汁液,讓羅如心服下,羅如心服下後,方才有了起色,孫寧半扶著她,她睜開眼來,看到自己躺在孫寧懷裏,就笑說:“我知道大哥會一直守在我身邊的。”

風心看到孫寧高興,自己也有些感動了,那白衣公子走了出去,一會兒便盛了三碗稀粥,進來說:“你們都累了,吃點東西吧。”風心看著那白衣公子,心想:這高人心倒是很細呢。

孫寧從托盤上取下一碗粥,輕輕吹了一陣,方才一口口的喂著羅如心,羅如心勉力吃了一半,方說:“對了,你們也吃啊。這位公子,你一定累壞了吧。”風心正呆呆的看著孫寧,一聽之下,即刻回轉神來,說:“寧兄,你也吃啊。”

一邊吃著,風心一邊看著孫寧,覺得他吃東西的樣子都那麽可愛,看得心裏甜滋滋的。

那白衣公子的琴聲幽幽傳來,羅如心說:“此人所彈之曲,皆是失傳於民間的妙曲,不知他是從何處搜集。”風心問:“既然已經失傳,為何夫人知道?”

羅如心說:“以前我家裏曾經和江湖中人來往,有一個叫鐵冰的老前輩,以前是大內侍衛,雖然為人粗曠,但是卻喜歡彈琴,他說大內宮中,曾有人搜集四方失散曲目,以及前人創作的名曲,可惜他隻是聽了片斷,殘缺不全,今日我聽來,正是原曲。此曲彈得慷慨,世間少有。”

風心對琴棋書畫隻是略通一點而已,因此笑說:“原來如此。”不久琴聲停了,白衣公子走了進來,羅如心也已經好了許多,孫寧感激之情,不能言表。風心笑說:“多謝閣下相救,還沒有請教閣下的尊姓大名?”白衣公子說:“在下荒居野人,名姓早就忘了。”

風心心想:這人隱藏姓名,倒也乖僻得很,不過就算你再優秀桀驁,我對你的名字,可沒有興趣了解。孫寧也不知如何道謝,隻是客氣的看著那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笑說:“看姑娘的病情,明日當可行走,這幾副草藥,你們找個地方煎好服用,每日一副,七日後當可痊愈。聖門的七毒又重現江湖,又將有一場浩劫。”

風心說:“那公子想作些事情嗎?”白衣公子說:“大局豈是一個人能夠控製,這種事情,說起來容易,可是一當做起來,那就千難萬難,所以,什麽千秋大業,那隻是別人看到的風頭浪尖上幾個幸運的人而已,真正想過的人,卻變成了灰末,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過去,更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現在和將來。我看三位風塵仆仆,似乎是想有所作為,所以藥勸你們一句,不要以為自己走的路就是對的,不要助紂為虐一意孤行還自以為是,身為武林中人,為自己爭取名利本來無可厚非,可是犧牲別人,因為自己手上的力量而肆意妄為,那就要受到上天的譴責。”

孫寧點頭說:“兄台教訓得是。”

風心心想:大概這個人被憋瘋了,那就讓你說吧,我對武林事不關心,對天下事更不關心。爹為了百姓,為了保護闖王,多年東奔西走,可是現在,我卻淪落到這個地步。

羅如心輕聲歎了一口氣,說:“這位大哥說的是,一個人就怕走錯了路,可是哪條路是對的,這並不知道。但我們得走一條,隻要無愧於天地良心,動機是好的,效果如何,那不是凡人能決定的命運。大哥既然有這個想法,就要走出這片桃源。一棟大樓起了火,有人往裏麵添柴,有人往裏麵倒水,結果都是一樣,但是我想他們的目的是不一樣的。”

白衣公子說:“姑娘說的對,可惜人生的事情,不會像說的那樣簡單。姑娘好好休息,明日再走也不遲。”

風心見他離開,便看著他的背影,說:“此人怎麽這麽孤僻,好像誰欠了他什麽一樣。寧兄,不要和這種人計較。”

孫寧說:“他有恩於我,我又怎能和他計較。”羅如心說:“此人心思彷徨,雖然有通天本領,但是卻沒有明確的方向,看不慣世間太多的事情,皆因他從小生在桃源,初見外麵世俗風塵之氣,難免忿忿不平,卻又無可奈何。看來聖人書上的理想,到現在反而背道而馳,越來越遠了。”

風心說:“以前我認為闖王是世間最偉大的英雄,可是現在,我采發現,他和別人一樣,隻不過是一個隻知道為了自己打算的小人。”

羅如心說:“怨不得孔聖人鄙視那些沒有教養的人,不管是人生來貪婪,還是人生性純潔,世間許多東西畢竟有涯,而人的追求畢竟無涯,以有涯求無涯,那是一個艱難的過程,需要人克己複禮,約束自己的行為,以假借天地萬物之力,以為己用。而那些貪婪的人,他們不但貪婪,而且無知,企圖將一切占為己有,他們未曾想過這一切,並不真是所有,就算你得到了廣袤天地的一切,卻也不能擁有浩瀚時間中的一切,沒有一個人能夠萬壽無疆,為自己打算,卻又能得到什麽,隻不過讓更多的人遭殃而已。這已經是人之常情,是世俗的規律,沒人能夠更改,更無人可以違背。大俠們自然會失望,可是那又有什麽辦法。大哥,你可別也這樣,沒有一個世道是完美的,完美到讓所有人都滿意,可是我們隻需要找自己的幸福。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風心心裏有些酸酸的,來到外麵,見那白衣公子站在桃林邊上。她走過去,看著天邊漸漸升起的明月,說:“把自己關在這裏,根本不是一個法子。”

那白衣公子轉身說:“不用姑娘操心。”風心問:“你怎麽知道?”白衣公子說:“誰都可以聽出你的話,一個女人,偏要作男人的打扮。”說完轉身向著桃林深處走去,風心氣乎乎的說:“誰都知道,就你多嘴。”

她來到桃林裏,一時間走迷了路,轉來轉去就是找不到出路,心裏萬分焦急,抬頭看明月已經當空,還是不能找到方向。

她坐在一株桃樹下麵,想著現在寧儒不知道能不能想起自己,自己跟著他們,是因為什麽?想了一陣,忽然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一陣低沉的琴聲響起,那又是一曲被人遺忘的調子,風心不懂琴聲,但是卻知道那琴聲中的悲傷,她似乎看到自己的眼淚,正在一點點的滴了出來,平生第一次,感到了一種絕望的悲哀——因為她最珍愛的東西,將注定不屬於自己,便如同一個貪戀紅塵的人,忽然失去了生命。

她茫然的聽著,夜風似乎隨著琴聲哭泣,在夜的迷茫裏醉了。

漸漸她暈沉沉的睡了過去,等她醒來的時候,卻躺在一間屋子裏,她急忙說:“寧兄,……”隻聽白衣公子說:“已經走了,若不是我提早發現你,隻怕你已經被陣中瘴氣所傷,現在已經去了陰曹地府了。”

風心說:“為什麽這麽狠心,要是有人進來,那就得死。”

白衣公子說:“他們當然不會死,因為他們根本就不能進來。”

風心問:“你為何將自己鎖在這裏麵,有通天的本事,最後化為塵土,和一個普通的人比來,你不是一樣的嗎?”

白衣公子轉頭說:“世間萬物都是塵土,何必計較這麽多?”

風心跟著他來到外麵,白衣公子轉頭說:“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別對著我發火。”然後停了下來,頓了一頓,輕聲說:“就像你想作的事情作不了一樣,留下的,隻有遺憾。”

風心看著他的背影,她恨這個說出她最不想聽的話的人,她覺得這個人不但孤僻,而且卑鄙,因為風心現在需要的是安慰,是欺騙,而不是真實,不是揭穿她傷口外麵最脆弱的保護。

她呆呆的站了好久,那琴聲緩緩響起,風心一跺腳,說:“彈彈彈,就知道彈琴!”

孫寧出了桃林,羅如心已經能夠行走,馬匹已經不在,孫寧帶著羅如心一路飛行,不多時便到了小鎮。孫寧買了一匹馬,兩人上馬而行,往北而去。

羅如心心情很好,恢複得也快,才走了半日,兩人都覺得有些餓了,來到一個酒樓,兩人正往樓上走,忽然聽到有人叫道:“不留名,到這裏來。”

孫寧一驚,隻見一個女子坐在窗口,正朝著這邊指手畫腳。羅如心看著孫寧,問道:“她是在叫你嗎?”孫寧點頭說:“我好像也救過她,她們姐妹二人怎麽分開了。”羅如心問:“她不知道你叫什麽。”孫寧說:“越少知道越好,否則會亂事。”

羅如心點點頭,兩人來到那女子麵前,那女子正是風靈,她笑說:“天涯何處不相逢,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了。”孫寧一笑,風靈說:“小二,來三斤牛肉,一壺酒,再來幾碟小菜。”

羅如心笑說:“姑娘,你一個人嗎?”孫寧說:“是啊,你姐姐呢?”風靈說:“她啊,已經嫁人了,當然不會管我,現在我是自由的,無拘無束,無牽無掛,雖然不好,但是也很好。”羅如心一笑,孫寧說:“姑娘準備去哪裏?”

風靈說:“對了,不留名,你叫什麽名字,能不能告訴我,讓我也好向別人提起你啊。”孫寧說:“我,你叫我寧儒好了。”風靈說:“寧靜儒雅,不錯的名字。”

孫寧一笑,羅如心說:“姑娘,你芳姓大名?”風靈說:“我,我啊,……”她心裏想:我才不告訴你,風靈的名字武林中還是有很多人知道的,我偏偏要告訴你一個你不知道的。於是說:“我叫龍靈。你呢?”

羅如心說:“在下姓羅,名如心。”風靈說:“原來是羅姑娘,不,是寧夫人。”心想:她怎麽這麽幸運,嫁給了這麽好的男人。

酒菜上來後,羅如心自然沒怎麽吃,風靈心裏想:你和他根本不相配,我偏要在你麵前和他大喝特喝,看你能把我怎樣,氣死你。

想著便連敬了孫寧三杯,孫寧笑說:“姑娘好酒量。”風靈勉力喝了幾杯,已經覺得暈乎乎的了,正要再倒酒時,一下子栽倒在桌子上。孫寧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扶風靈,羅如心說:“把她放到客棧裏吧。”

於是二人要了一間上房,將風靈放在**。羅如心說:“大哥,這兩個女子看來對你都情有獨衷,難道你們之前認識?”孫寧搖頭說:“不認識,隻不過我在路上救過她們,也算不上救,好像有一個俠客也會救他們的。對了,那個俠客的影子好熟悉,似乎哪裏見過。”

羅如心說:“聽說大哥雖然家在台灣,這幾年卻一直為著中原武林的事情四處奔走,認識許多英雄豪傑,那也不足為奇。”孫寧說:“娘子不必多說,我是不會喜歡她們的。”羅如心點頭說:“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擔心。我也是女人,我也不能離開大哥,我能體會她們的感覺。希望她們能夠忘記你。”

孫寧歎了口氣,不知該怎麽說。

風靈醒來的時候,孫寧二人已經不見,風靈急忙追出客棧,一時迷茫起來,不知該往哪裏去。

她想自己是在南下的路上遇到他的,他找到了妻子,自然應該回台灣老家,為什麽同樣是台灣,羅家的親事就能這麽好呢?

她想了一陣,決定往南去,打聽他們的下落。可是越走心越涼,茫茫人海,怎能打聽到他們的下落。

不覺間已經到了黃昏,她到了一個小村莊,隨便找了個農戶家裏,要給銀子,農戶熱情款待,卻堅持不要銀子。到了夜裏,農戶家裏的人都早早休息了,風靈問為什麽,戶主說:“這一帶不安寧,最近老是鬧鬼,經常有人失蹤,還有人遇到不幹淨的東西,姑娘,你也不要亂走,當心遇到它們。”

風靈不相信的說:“嚇唬人吧,我長這麽大了,還真沒見過鬼呢。”

戶主急忙說:“姑娘,由不得你不信呢。前天胡大媽就看到了,那鬼啊,就在路邊一晃,刷一下就飛走了。還有,我們在光明洞附近,發現了失蹤的二牛,整個人都給吸幹了,你說不是遇到了吸血的鬼,是遇到了什麽。總之,姑娘小心為上。”

風靈點頭,心中想:肯定是什麽武林中人,簡直太放肆了,欺負到不會武功的百姓頭上。可惜我功夫不濟,不過這人欺負百姓,一定不是什麽大人物。說不定,我也能幫他們除去這一害。

心念到此,到了夜裏,她就獨自一人,悄悄的起床來,隻見村莊裏十來戶人家,連狗叫都沒有,一片寂靜,死氣沉沉。

她來到野外,轉了一圈,還是沒什麽動靜,心裏想:原來是騙人的,說不定是大家以訛傳訛。

正想著,忽然一個黑影從樹叢中一閃,向村莊飛去。風靈急忙跟上,來到村莊,隻見那人往一戶人家裏跳了進去。風靈急忙跟上,手上一揚,一把飛刀刺入那人的腳上,那人居然沒有躲開,風靈上前喝道:“什麽人!”

那人起身要走,風靈截住他的去路,感覺此人功夫很差,僅僅是會些些微的輕功而已,手上功夫,幾招之間,就被風靈打到在地。

屋裏的主人聽到動靜,打著燈籠出來,風靈說:“就是他裝神弄鬼,說,你殺了多少人!”風靈手上小劍抵著那人的脖子,那人大叫“俠女饒命,俠女饒命!”

此時那主人看著風靈,看著地上那個黑衣人,風靈說:“就是他抓走了你們的人,然後吸幹了血,仗著會點三腳貓的功夫,就為非作歹,把他捆起來,好好收拾。”主人急忙找來繩子,那人哀求著:“真的不是我,求你們放過我,我家裏還有……”風靈說:“還有八十歲的老母,三歲的孩子,對不對!”

那人問:“你怎麽知道?”風靈說:“這種騙人的話鬼才信,你才二十來歲,難道你老媽六十歲生了你,笑話!”那人說:“真的不是我,女俠,我隻是黑風山上的一個山賊,幾天前,一個高手來到我們山上,他武功了得,要我們幫他找新鮮的人血,我們隻有……”

風靈笑說:“還沒等我用刑,你就說出來了,很好,他是誰?”那人說:“他自稱是黑夜魔君,據說是江湖惡霸,比我們山賊要狠得多。他殺人不眨眼,姑娘,冤有頭債有主,我們都是迫於無奈啊。求你救救我們。”

風靈想:黑夜魔君是什麽人,有多厲害,如果真是江湖魔頭,我怎麽鬥得過,但依然壯著膽子說:“他在哪裏?”那人說:“在光明洞,姑娘,他現在正在裏麵練功。”

風靈心想:父親說一般人練功之際,是最薄弱的時候,我何不趁機看看,倘若能在他練功之際除去這人,說不定還能一舉成名。哼,寧儒,你居然離我而去,分明就是看我不起,你身邊那個羅如心,一點武功都不會,怎麽配你。

當下他問那主人:“光明洞在哪裏?”主人維維諾諾的說:“女俠,就在離這裏半裏路的東村。”風靈說:“你帶我去。”那人走在前麵,因為腿上受了傷,一瘸一拐,風靈看著十分得意,心想:原來我的功夫,也不是差到極點啊。

不久到了一個山洞前,那人往裏麵一指,話都不敢說。風靈說:“放你一條生路,如果還為非作歹,我一定殺了你。”那人急忙點頭,飛快的離開了。

風靈來到洞中,隻覺裏麵一片漆黑,洞居然很深,她走了一段,感覺是在往下走,忽然一陣風吹來,冷氣颼颼的,她也有些害怕起來。

裏麵一個聲音說道:“怎麽現在才來,有沒有新鮮的人血!快帶來。”

風靈冷笑一聲,照著聲音,一把飛刀刺了過去,隻聽到一聲慘叫,一個人影在裏麵瘋狂的滾了起來,大聲說:“什麽人!”一麵在地上打滾,痛苦的呻吟起來,風靈看不到人,急忙打開火折子,看到人了就用劍去刺,不過那人在地上不斷的滾著,加之火光微弱,不久又歇了,一直未刺到那人。

風靈口中說:“讓你危害眾生,讓你為非作歹,死去吧!”那人的聲音忽然朝著外麵奔去,風靈追去時,不熟悉洞中的情形,一不小心撞在洞壁上,居然暈倒在地。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白天了,地上留下了一灘黑色的血,風靈想:這個人應該是身受內傷,所以才會需要生人的血,或者是在練一門邪門的武功,這次沒能殺了他,真是遺憾。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第一次闖蕩江湖,就能這麽順利,也算很幸運了。

她來到村上,她是女俠客的事情已經被許多人知道了,大家來到那農戶家,對她讚不絕口,說長說短,盡管很多話風靈是聽不懂的,但是看到他們羨慕的表情,那也能讓人非常的滿足。

一直到了中午,風靈這才得以安身,繼續往南而去,她剛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到了一條小溪邊上,正蹲下去捧水喝,忽然身後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姑娘,你現在成名了,這種滋味一定很好,對不對?”

風靈轉身一看,隻見一個蒙麵人走了過來,她問道:“你是誰?”那人冷笑說:“昨天姑娘不就是因為我而成為英雄嗎?怎麽今天會忘記,這過河拆橋,也太快了吧。”

風靈心裏一緊,一把飛刀脫手而出,那黑衣人已經飛身閃開,說:“要是我沒有受傷,你連我一招也過不了,這種三腳貓的功夫,還想著成為女俠,做夢!”風靈說:“可惜你就是受了傷,我做夢,我讓你作鬼!”

說完揮著劍撲了上來,但是那人身形一展,已經讓開,風靈正在驚訝,人到哪裏去了,忽然覺得身子一輕,被扔到了水中,全身疼的要命,她站起來,那黑衣蒙麵人緩緩走上前來,說:“女俠,現在還想成為女俠嗎?”

風靈驚恐的往後麵退著,一直到了岸上,那人也走到岸上,風靈手上一揚,那飛刀脫手而出,已是最後一把飛刀了,她趕快轉身向樹林中跑去,黑衣人以為很輕易能避開,但是那飛刀卻在一瞬間有如力發萬鈞,穿透他的胸口,黑衣人大叫一聲,倒在地上。

風靈在林子裏轉了一圈,心裏還是驚魂未定,正忙亂的逃著,忽然一個桃子砸在她頭上,她停了下來,隻見前麵一棵樹上,一個桃子掉到地上,她上前一看,根本沒有人,前麵一棵樹上又掉了一個桃子。

她覺得很奇怪,就跟著那一個個掉下的桃子往裏麵走著,忽然一陣琴聲傳來,眼前豁然開朗,一條小河緩緩流著,滿山的桃林和幾間茅屋如同一幅美麗的山水,襲入她的眼簾,她感到心裏一輕,回頭一看,沒人跟來。

那琴聲悠揚而僻靜,令人聽了之後,心曠神怡,忘記了世間一切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