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十五回:陰謀

白雲急忙衝到前麵去,隻見人是剛死的,他轉向掌櫃的,問:“知道是什麽人嗎?”掌櫃的戰戰兢兢的說:“不知道,不知道。他們幾位剛剛還在喝酒,又說又笑的,忽然就那樣風一過,我抬頭一看,就,就……”這時官兵已經來了。掌櫃的急忙塞過去幾兩銀子,說:“官爺,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其中一個人掂了掂銀子,說:“我知道了,不就是武林中的暗殺嗎?正常,你看那小白花,知道嗎?那是武林頭號刺客午夜雪蓮。你看現在不正是午夜,時候剛剛好!”說著又問:“店裏有他們的朋友嗎?”掌櫃的說:“沒,沒有,他們幾個是,是單獨來的,剛來——不久。”那官差一看,轉身說:“來,把這些人抬到亂葬崗去,你們站著幹什麽,都來幫忙啊。”

白雲看著那群忙碌的人,心想此人到底是誰,除了黑夜魔君,還有人會陷害原下慧子嗎?原下慧子的功夫也許根本就鬥不過此人,他要殺她,直接殺了不就是了嗎?原下慧子看著那幾朵白花,心裏想著什麽,她忽然衝到樓上,站在屋頂,看著那人消失的方向,呆呆的站著。

白雲走到旁邊,說:“你放心,我在你身邊,他的陰謀不會得逞。”

原下慧子轉身來,問:“為何相信我?”白雲說:“沒有為什麽,有的事情,誰也不知道為什麽。”原下慧子來到房間,看著床邊的簫,想吹,卻又無從吹起。

次日兩人都起了個早,隻見外麵風刮得大,天氣已經明顯轉涼,隻是道上的行人卻更加匆忙,駿馬奔馳向南一路馳去。

不覺間已進入保定府內,隻見來來往往的武林中人更加多了,加上官兵來來回回,看起來倒也熱鬧。

原下慧子看著這繁華的都市,看到它繁華過後掩藏著的古老的荒涼,在黃昏即將到來的時刻,帶著即將謝幕的暄騰,若即若離的冷漠,緩慢等待黑夜的來臨。

白雲穿過那充塞人聲的街道,聽到的是那喧鬧聲音後的淒涼,那等待末日的最後的歡笑,竟然是那麽刺耳,帶著讓人無可奈何的味道,飄散在四處飛揚的風裏。

這一路上到處流傳著鬼魅雪蓮殺人的傳言,越來越多,越來越烈,原下慧子和白雲星夜兼程,要立刻趕往黃山,告知孫采她是受人陷害。這一路辛苦趕往黃山,卻得知唐?一行人已經南下,江湖傳言聖門弟子即將對南少林不利,當年圍攻聖門的長老都在一夜之間給盡數殺害,少林震怒,廣發英雄令,追殺黑夜魔君。

白雲心想:這樣一來,等我們見到舅母的時候,鬼魅雪蓮的事情早已傳遍江湖,我寫的信舅母也沒收到,那原下慧子的冤屈,豈非永遠都無法洗刷?

原下慧子見白雲比自己還要著急,也不知該說什麽。白雲說:“盡快南下,一定要盡快找到舅母。”

兩人快馬加鞭,所到之處,白骨積於野,千村萬落透著戰爭帶來的淒婉和哀傷,白雲不由歎說:“興亡百姓皆辛苦,不知何時,這些可憐的百姓,才能得到平安。”原下慧子不解的說:“為什麽要平安?一個人活著就是為了平靜的活著然後死去,那這個人來到人間,就枉負了上天生養之意。我們不是逆來順受的順民,而是改造上天不公平命運的主人。為什麽這些百姓要等待太平盛世而不是去爭取?”

白雲說:“也許你的民族喜歡征戰,而我所在的民族,他們活著的意義絕不是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利益,而是為了讓子孫後代能繼續活下去,而且活得更好,而不是戰爭,無休止的戰爭,是我們最不願看到的命運。”

原下慧子說:“可是貴國的戰爭難道還少嗎?因為戰爭死去的人,我想在貴國是最多的,一將功成萬骨枯,為什麽沒人來結束這戰爭,是沒有能力,還是他們根本就不想?我看到的隻是虛偽,是你們籠罩在古老文明下放肆而大膽的虛偽,虛偽到了你們居然信以為真的地步。看到你們戴著那信奉道義的麵具,在和煦的陽光下想著自己未來前途種種打算的情形,我覺得悲哀,覺得可怕。就是你們曆史上最興盛的漢唐時代,又何嚐不是充斥著數以十年計的戰爭。我從來不回避戰爭,隻有從戰鬥中走出來的人,才有資格更好的活在這個世界。”

白雲冷冷的說:“那是你的想法,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問題。”

原下慧子說:“滿人的力量如今已經日漸強大,難道你一路下來,沒有看到那些被歌舞升平迷暈了頭的達官貴人,沒有看到那些剛愎自用的所謂正義勇士,在精銳的滿人鐵騎麵前,他們當然不能抵抗。他們失敗,因為他們懼怕戰爭,他們渴望平靜,因為他們沒有能力贏得勝利,這是怯懦的人最正常的表現,掩蓋,企圖永遠的掩蓋,將讓自己蒙上徹底的恥辱。”

白雲說:“我並不認為滿人能夠奪得天下,現在百姓心裏擁護的是闖王,你難道沒有看到闖王身邊的勇士?”原下慧子說:“我身邊就有一個,可是闖王在想什麽?他想著自己,短淺的目光和粗魯的智慧,是他最致命的傷口,而將希望寄托於龍圖,寄托於天地神明,則證明他是一個徹底的懦夫,天底下哪有神明?你看到的和你所看不到的,都不是一種超於人類力量的安排,絕對不是。”

白雲說:“我倒寧可是,寧可這世上有超越生死的力量,這樣死去的人,就不會消失。”原下慧子說:“隻你可以記住她的名字,回憶她的過去,但是你決不能留住她的人。就像原下慧子,一個我生命裏最偉大的女人,就這樣永遠離我而去。”

白雲問:“原下慧子不是你的名字?”原下慧子說:“是我母親的名字,不過現在也是我的名字,好了,我說了太多。其實我們沒必要爭論這樣的問題。誰不覺得自己的民族是偉大的,神聖的,是優秀的,那麽我們就用自己的方式來證明。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誰也不知道哪一種才是真正的解決方法。”

白雲抬頭,南方的天空也飄起了雪花,他想梅鶴穀的梅樹一定都開了,那一定很美麗,隻是不知在這一年死去四個高手的梅鶴穀,會不會因為這寒冷冬天的寂寞,平添無限的淒涼。

雪花漸漸堆積在地上,趕路的人也都停在的客棧裏,這是冬日裏溫暖的聚集地,三五的人聚在一起,喝著小酒,說著自己想說的話。白雲坐在窗戶邊上,原下慧子說:“在這種地方,聽這種人說話,你就恨不得把他們都殺了,這個世界清淨了,太平了,那感覺真好。”白雲說:“你的脾氣怎麽這樣?”

原下慧子喝了一口酒,說:“本來就是這樣,我總是喜歡躲在沒人的角落。因為有人的地方,就有陰謀,就有醜惡。我拚命的要避開,可是命運始終讓我無法避開。”白雲淡淡的一笑,說:“現在立刻離開這裏,回到東瀛,什麽都見不到了。那不是很好?”原下慧子正要說話,忽然間客棧裏的人都站了起來,數十件兵刃往她頭頂蓋來。

白雲一伸手,劍氣揮過,將周圍的人往後退了一步。他起身來,環顧四周,隻見都是些不太熟識的人,他說:“為什麽?”

一個青年男子喝道:“鬼魅雪蓮,你殺了我們江南武林數十兄弟的性命,我們今日好不容易打聽到你的行蹤,今日就要殺了你!”說完手上大刀一揮,照著原下慧子頭上砍去。原下慧子手上一動,長刀揮過,他的大刀就已經掉到地上。

原下慧子冷冰冰的說:“我沒有殺人,……”已經有另外幾人飛身過來,長鞭繞動,將原下慧子圍在當中。白雲急忙出劍,將那幾人阻住,說:“這當中有誤會,她一直和我在一起。”一個年輕女子喝道:“你是什麽東西,憑什麽信你?”

白雲眼見那群人圍攻上來,立刻拉著原下慧子來到窗外,說:“這些不明是非的人,不必計較。”說完手上一抖,那群人身上都被點了穴道。原下慧子點頭說:“好厲害的點穴手法。”白雲轉身看著地上,積雪已經很厚,便說:“馬是不能走的了,我們比賽,看誰能夠踏雪無痕,時間最久。”

原下慧子一點頭,縱身飛去,白雲看著她黑色的背影,矯健而敏捷,心裏忽然有股怪怪的感覺湧了上來,他踏風而行,不多時兩人並排走了起來。原下慧子忽然看到前麵黑壓壓的一片人撲來,白雲還沒回過神來,已經見著數十支長劍射來,白雲急忙逼退,隻見下麵站著數十個尼姑,赫然有剃度了的風心在內。

白雲落下地來,說道:“師太,這是怎麽回事?”

如電說:“怎麽回事,鬼魅雪蓮在客棧中殺了十幾個武林同盟的人,本來就已經血債累累,現在更好了,就算千刀萬剮,你還是賺了!”白雲急忙說:“慢著,剛才我們在客棧中隻是點了他們的穴道而已,沒有殺人。”

聖平喝住如電,轉身說:“白少俠,貧尼不是不信你,可是現在江湖傳言,鬼魅雪蓮已經欠下近百條人命,那可是活生生的人,武林同盟已經發了追殺令,見者即殺。”

白雲說:“我倒有一個主意,師太,你和我們同行,那不是就可以證明我們是無辜的了嗎?等見到天下武林的人,我再詳細解釋,她的確沒有殺人。咱們武林中人愛憎分明,但決不能冤枉好人,更不能讓壞人逍遙!”

如夢輕輕說:“師傅,這個倒不是個壞主意。”聖平說:“也好,看在白少俠的麵上,貧尼就相信她一次。”白雲來到風心身邊,笑說:“妹妹,你好了?”風心轉頭看著白雲,眼神中滿是迷茫。

如夢在白雲身邊輕輕說:“她已經忘記了你,唯獨你和孫寧,是她忘記的人。”白雲想到林皓說的話,她忘記的都是自己刻骨銘心的東西,因為在服下相思豆最痛苦的時刻,她想著的東西都會被相思豆的藥力抹出。他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所謂高興,她畢竟把自己幫助她的經曆看成最刻骨銘心的東西;所謂傷心,她一定為此受到難以想象的痛苦,所以才會忘記自己最刻骨銘心的東西,這既不是每個人希望的,更不是每個人能辦到的。

聖平說:“如新,這位白少俠曾經……”白雲也不想她想起以前的事情,便接著說:“如新師太,在下白雲,以後請多多指教。”

如新默然不語,像是一尊遺世獨立的佛。如電在她旁邊說:“師妹,你想不起來了嗎?”白雲急忙說:“如電師太,你倒是還是老樣子。”一麵上前,輕聲說:“那些痛苦的事情,為什麽要讓她想起?”

如電一點頭,說:“是啊,師妹,這位白少俠就是當今武林最負盛名最有愛心的少俠,人好得不得了,武功更是天下少有,簡直是功參造化震鑠古今!”聖平搖頭說:“你這張嘴,還是這麽不正經。罷了,快找個客棧,天色不早了,大家早點休息。”

一行人到了客棧住下,原下慧子用過飯,上樓的時候,忽然看到樓角有一個小小的標記,白雲輕問:“怎麽了?”原下慧子說:“你看,一把小刀,一本書,這是本門召集人員用的刀書令,本門發生了大事。”

白雲問:“什麽大事?”原下慧子說:“按上麵的標記,他們在附近聚會,我要去看一下。”白雲點頭說:“快去快回。”

他上了樓,如夢隨後過來,放了一些水果在屋裏,白雲笑說:“多謝你。”如夢一笑,看著白雲,說:“是,是師傅要送過來的,出家人也沒什麽嗜好,所以同行會有不便。”白雲說:“武林中人都習慣了,這算不上什麽。”

如夢想說什麽,卻什麽都沒有說,最後隻說了句:“我回去了。”她剛一出門,白雲正覺得納悶,就聽到外麵一陣衣袂破空的聲音傳來,他喝聲:“什麽人!”飛身出去,隻見那人隻是驚鴻一瞥,但是這次白雲看準了這人的身法,居然是黃山派的“雲翔神通”,他心裏想:難道嫁禍原下慧子的,是黃山派的人?

心念到此,忽然全身一緊,急忙朝聖平的房間衝去,他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見聖平師太倒在地上,長刀的傷痕還那麽明顯,雖然被滾滾的鮮血掩蓋。旁邊還放著一朵雪蓮花。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叫,他轉身一看,隻聽如新說:“師傅,師傅死了!”白雲急忙拉著她,說:“師太你冷靜點!”如新叫得更厲害了,如電過來大哭起來,一把拔出劍,說:“鬼魅雪蓮,鬼魅雪蓮,有種你就出來,把我們一起殺了。”

如夢看著白雲,麵色憂慮的說:“白大俠,那位姑娘呢?”白雲一驚,來到後院,此時已經不能分辨風向,無法追蹤來人,他呆呆的站在風裏,感到從背心傳來一陣冷,他不自禁的搖搖欲墜起來。

她好容易穩住身形,隻聽到裏麵傳來一陣吵鬧聲,等她再次走進去的時候,如電等人已經將聖平的屍體放在**,等著運棺木來,帶回西陵派火化。

白雲正要說什麽,忽然聽到原下慧子的聲音說:“怎麽了?”白雲轉身來,如電站起來,雙眼似要噴出火來,說:“鬼魅雪蓮,我西陵派與你不共戴天。”

原下慧子呆呆的站著,白雲說:“師太,我知道你很傷心,但是人不是她殺的。”如電喝道:“那是何人?”白雲說:“是黃……”忽然又想,說不定此人就是要嫁禍黃山,挑起事端,因此說:“總之這件事情一定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師太不要激動,我一定會找到真凶。”

原下慧子忽然冷冷一笑,飄然而去。白雲追了上去,大聲說:“為什麽不留在這裏,難道你要逃避一輩子?”原下慧子落下地來,哈哈一陣大笑,說:“既然要讓我作鬼魅雪蓮,我就作鬼魅雪蓮。”

白雲說:“為什麽要這樣自暴自棄?你不是已經不想作鬼魅雪蓮了嗎?”

原下慧子轉頭看著白雲,問:“你為何相信我?剛才我出去,你為什麽不懷疑我?”白雲說:“我不會懷疑你。”原下慧子搖頭說:“沒有人不會懷疑我,甚至我自己都在懷疑我自己,這是本門的暗號,外人就算知曉,也不可能做得這般逼真,但這明明就是一個圈套,還有什麽人這麽了解我們的暗號,什麽人,你說是什麽人?這個人要殺我易如反掌,他在暗處我在明處,他到底要幹什麽?”

白雲說:“依你說,此人對長刀會應當特別了解,又是長刀會的敵人,會不會是當年長刀會尋找刀經時在中原留下的人?”原下慧子感到全身一涼,說:“難道是她?”白雲問:“什麽人?”

忽然一陣長劍刺來,隻見數十個道人揮劍殺來。白雲見是真武劍陣,知道聖平師太剛死,他們就得到消息,一定是那人事先安排好的,如果解釋對方一定不信,因此拉著原下慧子,說道:“清者自清,我一定還你一個清白。”然後回身說道:“落葉道長,此事請找到盟主再行查找,日後白雲自當解釋。”

大雪忽然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兩人在雪地上奔行了一陣,隻覺步履雖然如飛,但是心裏卻很沉重,想了一陣,原下慧子說:“此人到底有什麽目的,她到底要幹什麽?”白雲問:“剛才你說的是什麽人?”

原下慧子說:“是二十年前師傅為尋找刀經,尋找的一個中原的商人,也許此人想擺脫長刀會的控製,幹一番大事業,所以才會如此。”

白雲說:“當時令師一共找了幾人?”

原下慧子說:“隻有一個人,本來隻是師傅舊日的朋友,也隻是代為尋找消息,後來他同武林結下冤仇,師傅出麵替他報仇,他就發誓要學武功,師傅索性要他代為尋找刀經,他也答應了,但是這個人的女兒現在找到了更好的靠山,她要一舉成名,就要削去這些不光彩的過去。”

白雲說:“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原下慧子轉身說:“羅如心。”白雲說:“孫寧的妻子?”原下慧子說:“孫寧也是有名的人物,他的消息,應該不難打聽。”

白雲點頭說:“你放心,我會盡快找到他。”

二人冒著大雪走了一夜,天明的時候,白雲到鎮上各處武林人落腳的地方打聽消息,卻沒有孫寧的消息,連他是不是在中原都不得知。二人正不知怎麽處理,隻見孫寧的背影已經出現在二人麵前。白雲比任何時候都興奮,衝上前大聲說:“孫兄,你在這裏!”孫寧轉過身來,見到白雲,滿臉欣喜的說:“白,白兄!”

白雲問:“你在這裏幹什麽?”孫寧說:“我們本來準備趕路回去,但是到了這裏,拙荊就一病不起,這不,還,昨天還早生了一個孩子,不足月,母親又沒有奶水,我正在到處買藥呢。”白雲說:“這地方太小,你該去個別的地方。”

孫寧點頭說:“可是我又不能扔下她一個人,已經在這裏呆了三個月,等她身子好了,才能離開這裏。”白雲點頭說:“我替你找些好的藥材來,孩子叫什麽名字,有了嗎?”孫寧搖頭說:“沒有,不如白大俠起個名?”

白雲想了一想,就說:“現在天下動蕩不得安寧,不如就叫他宇清,希望從此以後,宇內清平,四海寧靜。”孫寧點頭說:“好,多謝!”白雲說:“你快走吧,我有空找你,你在什麽客棧?”孫寧說:“在人來客棧,鎮上就一家客棧。”

白雲看著孫寧的背影,說:“什麽消息靈通,人都在鎮上住了三個月,還不知道。”

原下慧子說:“孫寧為人正直,這三個月,羅如心一直在這裏,況且昨天才生下孩子,看來不是她幹的,那會是什麽人?”白雲說:“其實羅如心看起來是一個柔弱的女人,她怎麽會是長刀會留下的內應?”

原下慧子說:“羅家隻有這一個後人,如果不是羅家的人所為,那會是誰人所為?”白雲說:“既然對方在暗處,我們也在暗處。以我的推斷,現在他要找的人,應該是落葉道長。”

原下慧子說:“真武派本來就恨我入骨,時時不忘誅我之心,倘若落葉道長遇害,他們會同西陵派一樣,更加視我為不共戴天之人。他們會趕去哪裏?”

白雲說:“同盟之人,應當是趕往南少林,我們隨著真武派的人就是了。”二人計議已定,踏雪而飛,幾個時辰,就打聽到了真武派的行蹤,一路跟著,隻見如電帶著一幫師姐妹同真武派的人在一起,白雲留心了身邊的人,都是些武功平平的庸手,一直找不到可疑之人。

到了夜色初上的時候,遠處客棧忽然傳來一陣琴聲,白雲說:“想不到這裏居然還會有彈琴之人,我們且去看看。”原下慧子隨著白雲走了一段,來到客棧外麵,卻沒有了琴聲,隻見落葉倒在地上,邊上赫然放著一朵雪蓮花。

白雲隻覺眼前幾乎一黑,原下慧子一把拉住他,隻聽有人喝道:“惡賊,納名來!”長劍穿空,狂風卷來,原下慧子急忙揮動長刀,兩人在激鬥之中,已經被幾個弟子傷了幾劍,原下慧子急忙帶著白雲,奪路而逃。

白雲感到傷口在疼痛,也感到心口在疼痛。原下慧子問:“你在想什麽?”白雲轉身來,看著原下慧子,說:“以前我以為窮凶極惡的隻有東瀛人,他們不擇手段老惦記別人的東西,可是……”原下慧子說:“什麽人都一樣,我們想要別人的東西,可是我們從來不乞求別人施舍。我倒已經見怪不怪了,隻不過我想知道這個人是誰,我不甘心被人玩弄被人陷害。這個藏在後麵的高手,他到底是誰?”

白雲說:“現在隻有盡快找到舅母,否則,否則就難以解釋清楚,普天下唯一能幫助咱們的,就是舅母了。”

原下慧子點著頭,兩人身上都有劍傷,找了個地方,各自稍作包紮,便又繼續上路。

剛走了一日,來到野外一家客棧裏,兩人剛坐下,四周的人已經亮出兵刃,白雲見那幾人氣勢洶洶,身手不凡,有不少大派的弟子,急忙起身出劍,原下慧子說聲“走!”兩人急忙飛身而出。

奔行一段,忽然聽到有人說道:“白大俠請止步!”白雲一轉身,隻見如夢走了過來,說:“白大俠,這裏到處都是各大派的高手,還有江湖有名的大俠,這已經不是鬼魅雪蓮的問題,而是東瀛人和中原人的糾葛,白大俠請放手。”

白雲說:“我一生從來沒有放手二字,我想管的事情,就是死,我也一定要管。”如夢說:“那也不能越管越糟,她可以盡快回東瀛,從此不來中原。你也放下一樁事情,……”白雲說:“師太的好意,我心領了。”

如夢正要說話,原下慧子說:“有人!”如夢急忙來到白雲身前,說:“用我作人質,這樣你們才能離開。”白雲倉促件木然的將劍駕在如夢脖子上,隻聽如電喝道:“快放了我師妹!師妹你別怕,我們這麽多人在這裏!”

鬆雲喝道:“白公子,你為何和這邪人在一起?”白雲說:“她不是邪人!”鬆雲怒說:“難道我們是邪人嗎?”

如夢輕聲說:“快走!”白雲一咬牙,將如夢往如電那裏一推,自己和原下慧子飛身離開。隻覺後麵風聲撲撲,已經有人追來,二人飛身急奔,約莫奔行了好幾個時辰,才終於甩掉後麵追來的人,兩人躺在雪地上,仰頭看著天上的太陽,隻覺汗水和雪水融化在一起,原下慧子喘著氣,說:“為什麽要幫我,你可以回去,作你的琴劍書生,那樣多好。”

白雲說:“我有我自己的原則,這世上就是太多人做事沒有原則。”

原下慧子忽然聽到一陣琴聲傳來,她起身說:“好熟悉的聲音。”白雲站起來,望著琴聲方向飛去。隻見雪樹之下,一個白衣女子端坐於下,輕彈琴弦。原下慧子衝上去說:“果然是你!”

白雲一見此人赫然是羅如心,羅如心抬起頭來,說:“原下慧子,長刀會留在中原的人,已經盡數被滅去,從少林弟子趙連開始,一個一個,都已經去了,如果你現在選擇離開這裏,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不過你一定不會離開,因為你無從選擇。”

白雲問:“你為什麽要這麽作?”

羅如心說:“我的丈夫現在也是追殺你們的其中一派,倘若誅殺成功,他就會成為大英雄,按計劃,他就要來了,白雲,你想知道琴劍書生和長笛會主誰厲害嗎?就讓你的‘落木神劍’會會我丈夫的‘七情如斯手’,不過白雲,倘若你交出那架殘夢琴,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白雲問:“為何要這架琴?”

羅如心說:“你何必多問,要就是要!”白雲說:“人在琴在,琴是母親留下的唯一信物,我不能給你。羅如心!”羅如心微微一笑,說:“我丈夫來了,你們好好比一比!”

羅如心的刻意用了黃山身法離開,白雲一驚,心想此人怎麽學會黃山身法,一定是偷學而來。

忽然一陣衣袂穿空的聲音飄來,隻聽孫寧說:“白少俠,我們見麵了。”白雲轉身來,原下慧子說:“我們三個人以前打過一場,不過那時,是你們兩人一前一後來打我。”孫寧歎說:“你何必要和她在一起?”

白雲長劍一抖,說:“我問你,你的妻子……”孫寧喝道:“不許說她!我知道你們無論是什麽人都會同情風姑娘,都會說我是個不講信義的人,我不管了,羅如心是我的妻子,我不能放下她。”白雲說:“好,大家爽快點,出招吧!”

他抖劍刺去,雖然已經奔行數時,但是卻依然劍出如驚雷,來去自有聲。孫寧手上一支長笛,輕繞來去,勁風婉轉,將白雲緊緊罩在當中,畢竟白雲已經筋疲力盡,兩人幾招之內,便已判出勝負,原下慧子急忙揮刀攻來,三人鬥了數十回合,孫寧忽然一招“道是無情卻有情”,白雲二人隻覺一股力道襲來,控製不住,跌倒在地上。

孫寧說:“你們已經元氣大傷,快走吧。”

白雲站起來,走上前說:“要殺就殺,何必這樣婆婆媽媽!”

孫寧呆呆的看著白雲,看著他帶著怒火卻依然清澈的雙眼,忽然低下頭,柔聲說:“我做不到。”

白雲一愣,孫寧繼續說:“白公子,對不起,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我……你走吧!”白雲心想:他怎麽一直說話就吞吞吐吐,一點都不像一個英雄。但他轉身說:“今日你放我一次,白某日後定當謹記在心,以待來日圖報。”

原下慧子隨著白雲剛走了一陣,忽然一陣胡琴的聲音傳來,白雲停下來,說:“難道是西陵派了空神尼前來,她素來不在江湖上走動,據說功夫了得,看來此次聖平師太之死,已經震怒了各派。現在落葉道長也去了,隻怕各派武林會傾巢而動。”

原下慧子說:“就算他們傾巢而動,又能如何!”

白雲說:“現在各派本來就已經勢單力微,如果我們相互殘殺,豈不正好中了奸人的計謀?難道這正是羅如心的計劃?他長笛會可是保全了實力絲毫未受到損害。”

原下慧子說:“孫寧其實是一個木呐的人,遇上羅如心,真是命運弄人。”忽然聽到人聲傳來:“鬼魅雪蓮,你殺我弟子,老身今日索你性命!”

白雲急忙說:“師太請聽我解釋!”了空說:“貧尼從來不出西陵派,不知道你是什麽人,所以解釋也不必了!”她的劍出得極快,但是忽然一道刀光殺來,隻見羅如心飄然來到兩人身前,了空已經倒在地上,羅如心轉身說:“別怕,我幫你們。”說完扔了一朵雪蓮花在了空屍體旁邊,說:“從來沒有在江湖上闖蕩過,閉門造車,你以為西陵派的尼姑說你武功高強,你就真的武功高強了嗎?”

白雲說:“孫夫人,你已經得到了自己的丈夫,為何還要圖謀武林大事,難道一個女人,應該帶著這麽凶狠的野心,來作為剛出世孩子的見麵之禮?”

羅如心轉身說:“你不用多說,我愛我的丈夫,那是一種我很清楚的愛,但是我同時也是羅家的女兒,羅家的仇還沒有報,因為四大派的人還沒有死完。白雲,我同情你,眼看你一步步走向深淵卻不能自拔,更沒人來救你,我可憐你。可是我不會放過你,今天我幫你殺了了空,明天那些人,你就要自己殺了,否則,你就得死。”

說完轉身離開,白雲看著她的背影,說:“孫寧怎能被這個女人欺騙,他長笛會的英名,也許就此葬送在這女人的身上。”

原下慧子說:“隻要知道是誰,我就不怕,不管她是海一樣深,還是天一樣高,我都不會害怕。但隻長刀在手,何懼大浪當頭!”白雲抬頭看著原下慧子,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來,“但隻長刀在手,何懼大浪當頭。母親總是在月下輕輕讀著這句話,似乎話裏有許多耐人尋味的味道。”

他正想著,忽然聽到林羽依的聲音說:“鬼魅雪蓮,你殺了了空師太。”原下慧子轉過身來,說:“人不是我殺的,我不必承認,不過我也不會怕你。”白雲伸手拉住原下慧子,低聲說:“不要動手。”

原下慧子已經翻轉身形,長刀一出,已經在空中劃過一道亮光,李幕揮開銅錘,隻覺刀光刺來,眼前一亮,心頭一涼,便倒在地上了。林羽依見到那銅錘被削破了,當中空空的,她感到自己也是空空的,因為兄弟的死去,也就在這須臾之間。

林玉芙像是瘋了一樣,九連環在空中翻滾流動,原下慧子也出動長刀,一刀削去,隻聽當的一聲,鬆雲等人已經趕來,揮劍攔住。鬆雲喝道:“布陣!”立時十幾支劍在空中散開,紛紛亂亂的刺來。白雲看得著急,正要上前,隻覺一陣長劍破風的聲音傳了過來,在風中一繞,將白雲團團困住。如電等人在四周以氣禦劍,劍交錯縱橫,帶著淩厲呼嘯的風聲,影影團團,絡繹不絕。

原下慧子盡管出刀很快,但是畢竟精力虧竭,同白雲漸漸被逼入兩個劍陣的當中,幾乎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白雲感到力不從心,忽然間看到劍氣中一股劍氣力道稍弱,急忙破陣而出,隱約見到如夢對自己笑了一下,白雲急忙來到原下慧子身前,一把提起她,用盡全身力氣,飛身而出。

一陣劍氣穿空而來,兩人隻覺身上陣陣痛楚,不知中了多少劍傷,好在兩人拚著最後一點力道,向前衝去。如電喝道:“快去追!”鬆雲說:“追不上了,前麵已經沒有我們的人。”

白雲和原下慧子落在一個山洞前,兩人感到回身沒有力氣,劍傷像是一道道縱橫在眼前一樣,讓他們從內心裏感受到死亡的恐懼,感受到生命的凋殘,感受到痛楚在一點點擴大蔓延,直到意識也化為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