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十六回:愛情

白雲勉力睜開眼來,他們已經在毫無意識的掙紮中,來到了洞裏,洞很小,白雲感到全身發冷,原下慧子掙紮著,爬了起來。

她緩緩點亮火折子,就著地上的枯枝,點起了一堆火,火光照著白雲蒼白的臉,原下慧子一邊往火堆裏扔了些樹枝,一邊說:“這樣值得嗎?”

白雲說:“你剛才很可怕,出手殺人,這不是我認識的你。”

原下慧子怔了怔,說:“小時候我被人冤枉,不管我怎麽解釋,別人總是不信,後來我終於明白了,好多人,他們喜歡欺負軟弱的人,而語言,則是一個軟弱的人所有的武器。所以我決定不再隱忍,我要爆發,不管是因為什麽,我都不能低下我的頭,任由別人宰割。”

白雲說:“可是你這樣,事情就毫無回旋的餘地了。”

原下慧子起身來,帶著怒氣說:“那你要我怎樣,四大派的人就像是瘋子一樣,咬著不放,我想這根本就不會得到證明,什麽清白無辜,那其實並不重要。我要活下去,你不懂,生存對於一個人來說,是多麽的重要!”

白雲說:“我懂,所以我要你活下去。不要以為采用一種比較好的方式解決問題就是委屈,也不要把自己的尊嚴看得比天還要重要,比神還要神聖,你應該用我們的方式解決問題,而不是暴力。”他忍著劇痛,原下慧子來到他身前,說:“不說了,你的傷好了後,你還有機會,離開我,我不需要你。我根本不需要你,也許我的命運注定就是鬼魅雪蓮,現在正好,我要作一個徹底的殺手!”

她因為激動,跌倒在地上,幾乎不能站起來。白雲急忙走過去,說:“先包紮傷口。”說著手往下伸去,原下慧子急忙掩住,說:“我,我自己來……”她往旁邊一躲,白雲的手還拉著她的衣服,隻聽嗤的一聲,衣服被拉下一塊,白雲簡直驚呆了,出現在麵前的**的胸膛,帶著古銅的味道,帶著粗曠的顏色,盡管模糊了的傷口斑駁雜陳,卻依然清晰的看出,那是一個男人。

白雲一呆,說:“你……”原下慧子一笑,說:“我也替你包紮傷口!”說著伸手一拉,白雲急忙說:“不行!”隻聽一聲更大的響動,白雲的衣衫已經被拉了下來,原下慧子登時呆住了,眼前出現的是一尊宛如玲瓏的軀體,在鮮血依稀的掩映裏,那雪一樣白的肌膚帶著清脆的香味,彌散開來;那彎曲的曲線像是帶著遠古原始的**,刺激著他緊張而驚奇的靈魂,似乎萬道亮光,穿透內心最深的地方。

那柔和的身體,在山洞微微的光照裏,綻放出最迷人的色彩。

白雲急忙零亂的將衣服抱在胸前,說:“你……你為什麽……”

原下慧子呆呆的看著她,輕聲說:“你是,你是,女人。”白雲說:“不錯,你是男人,為什麽要男扮女裝?”原下慧子說:“因為,因為我怕像我的師傅一樣,愛上另一個中原的女人。……”

白雲用盡力氣要往後退,卻終於隻是倒在了地上,她微微的抬起頭來,說:“不錯,不會有任何女人會和你在一起,你不會愛上任何女人。”

原下慧子搖頭說:“不,偏偏我就愛上了一個。”

白雲一呆,問:“你……”原下慧子爬了過來,看著她,說:“為什麽你偏偏是個女人,為什麽?”白雲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而惶恐,她轉過頭,說:“我隻是為了江湖行走方便,而我也不想像母親一樣一輩子受到愛情的束縛。”

原下慧子湊過臉去,說:“已經來不及了。”白雲感到嘴上一點溫存的味道頃刻襲來,像是吃了神仙果一樣通體舒暢,她看著眼前這張忽然不知何時變得俊秀剛毅的臉,看著那桀驁的眉毛,那深邃的眼神,和那淡淡的笑容,她感到內心所有的意識都給眼前的一切融化,甚至她自己,也飛到了九天之上,搖搖欲墜。

她拚命抓著那似乎最後的救命的稻草,帶著惶恐而興奮的心情,帶著迷蒙而刺激的意識,跌入虛無的空間裏,像是風在身邊輕吟的聲音,像是雲在臉上撫摸的痕跡,她閉上雙眼,全身的傷口似乎在那一刻也隨之而融化。

她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看到擁著自己的雙手,和身邊睡得正香的人,她緩緩起來,那人也睜開雙眼,白雲說:“你叫什麽名字?”那人說:“野田一郎。”白雲說:“野田一郎,你為什麽這麽放肆。”

野田一郎拉過白雲手上的衣服,穿在身上,說:“這不是放肆。”白雲問:“那是什麽?”野田一郎將自己的衣服披在白雲身上,起身來點著火,說:“是愛情,我愛上了姑娘。”白雲搖頭說:“我已經不是一個姑娘。”

野田一郎笑著說:“每次見到你,我就覺得奇怪,我自己也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感覺。”白雲說:“算了,你身上的傷要不要緊?”

野田一郎說:“都是皮肉之傷,昨天隻是元氣大傷而已,現在,現在好了。你呢,你內功深厚,應該更快好吧。”白雲說:“今天的傷好了,可是仇卻是結下了。你殺了李幕,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實。”

野田一郎說:“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會再殺人,李幕,如果沒殺李幕,該有多好。”白雲看著身上的衣服,說:“我隻喜歡白色的衣服。”

野田一郎說:“那也不能是男人的衣服,到了鎮上,我即刻給你買新的。”

兩人出了山洞,不多時到了一個小鎮,白雲穿了白色的女裝,更顯得清新自然,而白雲看著白衣俊麵的野田一郎,怎麽也想不到這人就是以前桀驁冷酷的原下慧子。兩人像是水到渠成一樣自然,誰也沒說什麽,徑直往南而去。

到了黃昏,一直見不到村莊,忽然看到一大片莊園出現在眼前,白雲說:“想不到這裏荒野之地,還有這樣精致的園子,大哥,我們隻有在這裏找個落腳之地了。”野田一郎看著白雲,說:“也是,應該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兩人來到園子門口,扣響了門。

半晌才出來一個丫頭,看了看二人,問:“二位是什麽人?”野田一郎正要說話,白雲說:“我們是雲遊四方的居士,這位是野田居士,在下白雲居士。”那開門的是個十七八歲的丫頭,她凝視二人,看了一陣,才說:“居士?真是什麽人都有,也有居士上門。進來吧。”野田二人走了進去,隻見院落的格局像是江南水鄉的庭院,精致而得體,那丫頭說:“主人有事不能待客,兩位要什麽請隨便,不過,不要亂走。”

野田問:“難道貴莊有鬼不成?”

丫頭回頭看著野田一郎,笑說:“沒鬼,就算有鬼,你們這些江湖中人,也不怕。”野田說:“原來姑娘一眼就能看出我們是江湖中人。”

丫頭一笑,說:“主人和外麵的人幾乎從不來往,人都不會前來。二位該不是又來拜訪我們主人的吧?”野田說:“你們主人這麽有名嗎?是什麽人?對了,還沒請教姑娘的名字。”那丫頭說:“主人叫我小丫。”

說著已經穿過一條小橋,來到一個小院落裏,隻見四下裏清幽寂靜,小丫帶著兩人到了房間,白雲見牆上掛了許多字畫,白雲見此人出手不俗,心想倒也是個文人,倘若武林中人都來找這個人,那這個人就該是很有名的人了。不過她對這樣的人都無所謂,總覺這些文人賣弄文字,其實一無是處。

野田說:“多謝姑娘,不知貴莊可有食物?”小丫說:“有,二位稍待片刻。”白雲見小丫離開了,這才說:“這麽大的莊園,怎麽一個人也沒有,住在這裏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野田說:“看樣子不像武林中人,否則怎麽這裏到處是武林同盟的人,這一帶卻十分清幽。”

白雲正要說話,小丫的聲音已經傳來,“二位,主人特意吩咐好生招待你們。這是我為你們準備的菜,請慢用。”野田二人看著那幾道小菜,精致而美麗,像是那活潑的小丫一樣,一看就讓人喜歡。

兩人正用著,忽然聽到一陣琴聲傳來,白雲聽了一陣,說:“此人琴聲高遠,是個琴中高人,可惜心情寂寞,我們且去會一會。”野田說:“曆來隻有聽琴的,哪有看琴的,會一會,倒也沒有必要。”白雲說:“你不過就會吹吹簫而已,懂得什麽,琴是聽的,但不是隔山隔海的聽。走吧,正好我這幾天心情煩躁,亂得不行,需要找個人說說話,也好遠離這武林渾濁的氣氛。”

野田來到外麵,隻見琴聲從一座高樓傳來,兩人順著小橋,來到樓下,樓上的琴聲悠悠揚揚,忽然停了下來,白雲緩緩上樓,隻聽一個女子的聲音說:“樓下的人請止步,沒看見這樓上的匾額嗎?”

白雲說:“隻聽到琴聲,沒看到匾額。”說著已經上了樓,那女子背對著二人,一身白色衣服,雪白的羽毛的風裏飄拂,柔絲若水,順風而去。

野田說:“在下野田,這位是白雲姑娘,聽姑娘琴聲不俗,所以……”那女子說:“是神書生,鬼雪蓮中的書生白雲嗎?為何是一個女人?”白雲說:“在下乃是女扮男裝。”那女子起身來,轉過身,白雲見那白色羽毛下一張晶瑩剔透的臉,說不出萬種風情,道不盡無限風流,眼波流動若無色,眉宇盡頭是秋聲。

白雲一笑,說:“姐姐真是人間絕色,天下少有。不知如何稱呼?”女子輕聲說:“在下姓柳,小字如是。”白雲說:“原來是江南才女,不知為何到此?”柳如是輕輕一笑,說:“江南繁華,可是看著卻傷心,歌舞升平的世界,卻滿是讓人心酸的眼淚,所以我來到這個清幽的地方,想離開許多東西。”

白雲說:“世上有許多人都不想離開,可是真正離開的,也沒有幾個。我也常在琴聲裏逃避,而姐姐的琴聲,則無疑是萬千世界中最迷人的一個。”

柳如是歎說:“白雲姑娘說的極是,我也是在這裏整理我的思緒,總之那煙花之地,是再也不能留了。不過還好,我還算能夠全身而退,看慣了世事,離開了世事。既然姑娘喜歡彈琴,這裏有現成的琴,不如請姑娘彈奏一曲,聽慣了自己彈琴,也想聽聽別人彈琴。”

白雲見桌上的琴優雅而別致,便不再推辭。她走上前,笑說:“那我就先來拋磚引玉。”於是彈了一曲“鳥驚心”。一曲畢,柳如是輕聲歎說:“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可憐這大好的山河,萬裏的江山,卻沒有曠古的偉人。”

白雲停下,說:“姐姐好像對局勢有所觀察?”

柳如是一笑,淡然說:“也是冷眼看看而已,我一個平凡女子,無才無能,成不了大事。也隻有我們這些成不了大事的人,整天才會感同身受,為別人著急。聽說清人已經攻破了好幾個城池,而闖王,也幾乎占據了半壁江山,大明的子民,不折不扣的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倘若清人占據大明,又一幕空前的殺戮將會出現,有時恨不能有花木蘭的勇氣,披甲上陣,去對付那些想要霸占我大明江山的人。”

野田一笑,說:“大明的皇帝根本沒有有為的君主,想當年秦皇漢武,那是何等的繁華強盛,而明朝皇帝,連幾個宦官都不能應付,治國之事,大國若烹小鮮,若不能為之,則苦了天下百姓,連忠臣良將都不得善終,這樣的皇帝,卻為何要擁護他,如果單純隻是為了保住一個皇帝,那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柳如是說:“公子所言極是,大丈夫真君子所為,俯仰無愧於天地,行止有益於萬民,江山還須偉人持,否則落入敵手,舉國上下,皆為亡國之奴。但是當今世上,世人都能洞察皇上的雄心壯誌和凜然正氣,改朝換代,那是一件殘酷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人從中漁利,受苦的,還不都是平頭百姓。”

白雲說:“所以連姐姐也不知道何去何從?”

柳如是點頭說:“歌舞升平的生活,是最可怕的經曆,每次想起來心裏都是空蕩蕩的,我這裏來往的人,都是各路英雄豪傑,或是文人名士,他們一樣高談闊論壯懷激烈,可是我從來都不喜歡他們,因為他們心中想的,始終是自己。大道甚夷,而民好徑,把天賦和能力當作笑傲天下爭取他人利益的工具,和禽獸有什麽區別?”

白雲點頭說:“怪不得柳姐姐不勝其擾。”

柳如是說:“每一個慕名前來的人,都是傳言我的琴聲優美,人更是天下少有,可是他們帶來的卻是一顆頑劣好奇的靈魂,根本沒有我想見到的真誠和善良,他們自負滿腹經綸,或是以為藝蓋群豪,可是在我看來,他們不過都是幾具即將死去的屍體。在他們腐爛之後,便和這世上所有的禽獸一樣,一樣腐爛,一樣消失。”

野田說:“人當然要為自己,這有何不妥?柳姑娘,也許是你太偏激了,天下沒有這樣的人,如果口上說有,那就是虛偽。”

柳如是說:“謙卑平和的心氣,人生來具有,賢者能保持不變,所以才能造福天下。天行有常,這其中之常,應該不是自私和卑劣。那短淺的目光,隻有類似於野獸的野蠻人才去想。”

白雲看著野田,輕輕一笑,說:“姐姐說的是,大丈夫當心係天下。”

野田想要說話,白雲急忙伸手捏了他一把,笑說:“柳姐姐,這園子山清水秀,別致典雅,一定是按你的意思建造的。”柳如是說:“我一生積蓄,也就攢下這座園子。這園子再漂亮,卻也不過隻是個棲身之地而已。”

白雲說:“不過主人的心境,卻在這裏表露無疑。”野田說:“如果主人不嫌棄,在下想遊覽園中景色。”柳如是說:“好,小丫陪著你。”

野田下來,走在路上,登時覺得輕鬆了,小丫跟上來,說:“公子,你也覺得我家主人奇怪,是不是?”野田一笑,說:“那倒不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情。最奇怪的人,就是偏要別人,和她有一樣的性情。”

小丫說:“公子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其實我也很煩主人,總是什麽天下大同的說法,還一定要用君子的行徑,來限定哪怕是人內心最短暫的一個想法,她怎能管起一個人的想法來。人家都說她是江南奇女子,天下少有,慕名而來,而她卻閉門不見,非說這些人都不倫不類,玷汙了儒家的靈魂。”

野田說:“有這樣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你的主人,也有得受了。”小丫一笑,來到野田身前,一邊看著野田,一邊退著,說:“你們兩個人到底是什麽人?我一看就知道是武林中人,武林真是一個好地方,要是我會武功,能飛簷走壁就好了。你會飛嗎?”

野田一笑,看著小丫天真的臉,說:“你想飛嗎?”小丫點點頭,野田一笑,拉著小丫的手,翩然而動,已經越過假山,來到竹林之上,穿過竹葉溫潤的撫摸,飄蕩在冬日溫暖的風裏,那風是柔和而輕盈的,不但縈繞在身邊,甚至拂到內心深處,帶著靈魂清新的味道,飄散在空間每一個角落。

小丫伸手撫摸著周圍輕輕搖曳的竹葉,笑說:“飛的感覺,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野田飛過竹林,飄到小湖中央一片桃林上,桃樹還是枯枝,但是湖水卻盡收眼底,清澈見人。小丫拉著野田的手,說:“我們站在樹枝上,能站多久。”野田說:“練武之人,以氣為線,與天地一體,從來就沒想過什麽時候會分開。”

小丫說:“原來東瀛的武學,也是一樣。”野田看著小丫,說:“你知道我是東瀛人?”小丫說:“不錯,本來我要幫他們除去你,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絕塵山莊雖然不管武林的事情,但是莊主本來就與世無爭,別人要除害,她也不會管的。”

野田問:“難道江湖各派的人已經圍在外麵了嗎?”

小丫點頭說:“看他們的布置,就是要來個甕中捉鱉,數十人的陣法布置下來,水泄不通,你們很難離開。”野田說:“說了我們也很難離開,看來各大派的人是不會放過我了。不管有多難,我都會離開。”

小丫說:“這些武林中人整天打打殺殺,一點正經事也不幹,真是可惡。”野田說:“這些人自稱是維護正義的人。”小丫說:“是他們的正義吧,我們可不這麽想。我看,東瀛人也未必可恨,反而他們才不講理。”

野田一郎一笑,說:“原來你是這麽想的,道理有許多,看為誰講理了。”

小丫看著野田,輕輕的笑了起來,野田忽然說:“飛吧,我們繼續飛。”

白雲看到野田在風中的影子,心想他怎麽和小丫在空中飛舞。柳如是說:“白雲姑娘,我看你並不是大惡之人,可是武林各派已經在莊外埋伏,我不知道你們的恩怨,但是卻不能阻止這些瘋狂的武林中人。”

白雲一驚,說:“我們的行蹤,這麽快就被人知道了,看來他們的確費了不少心思。我們本來想休息,看來這下又不能休息了。”柳如是說:“我也曾經想過休息,所以來到這個還算偏遠的地方。但是總是絡繹不絕的來許多人,來了那麽多人,從來都是帶著希望來,失望而去,而我也一樣,帶著失望的心情,送走他們。”

白雲說:“有時人不能想太多,因為現實總是逼著人去作一些他必須去做的事情,而不是應該去做的事情。”柳如是沉默無語,白雲輕輕彈起琴來,琴聲飛繞,在風裏緩緩傳開。

野田一郎停在一株柏樹上,說:“該走了。”小丫放開手,說:“是時候了。”野田一郎飛身來到樓上,白雲站起身來,柳如是說:“從江湖中人的口中,我曾經得知過殘夢琴的傳聞,據說不是普通的琴,也許可以幫你解脫這次圍困。”

白雲取下背上的琴來,輕輕撫摸著,說:“音力傷人的絕技,我不太擅長。”野田說:“但是現在我們根本就無法對付劍陣。”白雲一笑,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大哥,改走了。”兩人飛身來到院外,隻見鬆雲從斜刺裏殺來,口中喝道:“惡賊,拿命來。”白雲一揮劍將他擊退,說:“鬆雲道長,你坐下來講講道理好不好!”

鬆雲喝道:“白雲,你們兩個非男非**陽怪氣的人,我一看就有鬼,神書生鬼雪蓮,原來都是一路貨色其罪當誅!”白雲怒說:“憑你也配給我們定罪!”說話間忽然見到人影匆匆,從四麵襲來,劍陣的威力,的確非同凡響,白雲二人揮著刀劍,奮力拚殺,才勉力護住自己。

漸漸被劍陣困在當中,白雲感到四周氣勢磅礴的壓力,像是滾滾的江水,傾瀉而來。野田一郎急忙翻身來到白雲麵前,一支長劍刺來,二人一刀一劍,同時刺了過去,隻覺一道勁氣穿空,刺劍的人倒了下去,跌落地上。

劍陣一亂,兩人立刻奪路而去,來到外麵,野田一郎問:“剛才我們兩人同時出招,威力的確大了不少。”

白雲點頭說:“可是現在還有一個更大的劍陣,我覺得布陣的人絕不簡單。”野田一郎看到四周的人,忽然間飛劍飛繞,西陵派的飛天劍陣破空而來,如電喝道:“惡賊,你死定了!”白雲冷笑一聲,看著手上的長劍,說:“我懶得和你解釋,白雲的為人,從來無愧於天地!”

如夢冷哼一聲,飛身上前,白雲一時間沒有防備,嗤的一劍,已經刺入她胸膛。白雲和所有的人一樣,都不相信這一劍會刺中,隻是別人以為她沒有這個能力,白雲卻以為她不會有這個用心。

白雲輕聲問:“為什麽?”如夢冷冷的說:“你不是白雲,你不是!”白雲輕笑說:“我是,我就是白雲。”如夢猛地抽出長劍,對野田一郎喝道:“為什麽不殺了我?”白雲靜靜的說:“你醒來吧,在你麵前的就是白雲,不是你喜歡的白雲,但是是真實的白雲。別做夢了,知道嗎?”她手上一推,如夢平平的向後倒去。

如夢大喝一聲,長劍在空中一橫,人倒了下去。

如新大叫一聲,衝上前扶著如夢,如夢的手指著白雲,說:“她,她……”如新抬頭看著白雲,恨恨的說:“我會替你報仇!”她從北方到南方,一路都是如夢照顧,忽然見到自己記憶裏如此重要的人死去,這算是她記憶裏遭受的第一個打擊。

白雲呆呆的看著如新,說:“妹妹,你……”她甚至不知該叫她什麽,是風心,還是如新。如新怒說:“賤人,你殺了我師姐,我一定要你一命償一命!”

如夢拉著如新,她似乎想說什麽,卻終於沒有說出來,她應當後悔自刎,因為那導致一生最想說的話,從此再不能說出來。一別情田無愛恨,萬種心思有誰識?

野田一郎扶著白雲,見傷口流了很多血,白雲強撐一口氣,取下琴來,用音力一彈,琴聲悠揚,音力微弱。野田一郎說:“不行,快走!”他手上一推,想讓白雲離開,白雲飄在空中,用力拉著他的手,使命的往他懷裏撲來,口中低聲說:“這麽快就要讓我一個人離開,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現在,我也不再相信所有的人。要殺,就殺個痛快!”

她感到自己連意識都模糊起來,手上一揮,劍氣衝出,野田一郎一手拉著她,大喝一聲,長刀刮來,那群武林人士雖然布好陣勢,但剛才那一鬧,都還沒有回過神來,野田一郎殺出一條血路,也不知自己受了多少傷,一命拚命逃去。

忽然一陣笛聲傳來,白雲睜開惺忪的眼神,看到孫寧的影子緩緩轉過來。白雲努力的使自己清醒過來。孫寧看著白雲,說:“白姑娘,你果然是白姑娘?”白雲看著孫寧,說:“能死在孫兄的手上,餘願足矣。”

孫寧說:“不,我不會殺你。”他讓開來,說:“你們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白雲問:“你不怕得罪天下武林中人?”孫寧眉毛一揚,說:“那要看他們有沒有得罪我!”野田一郎拉著白雲,快步離開。

孫寧悵然的看著白雲離去的方向,風裏似乎還有她的樣子,那麽美麗,那麽永恒。

忽然身後一陣腳步聲衝了上來,如新奔在前麵,喝道:“孫掌門,你難道沒有截住這兩個魔頭?”孫寧看著如新,不信的問道:“你說她,你說白雲是魔頭?”如新冷哼一聲,說:“她殺了我師姐,難道不是魔頭?廢話少說,孫掌門,我就知道你不可靠。”

孫寧點頭說:“是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新一跺腳,大步追去。

白雲和野田一郎走了一陣,來到小河邊上,白雲回頭看著追來的人,說:“大哥,你一個人離開這裏,回到東瀛,再也不要回來。舅父是黃山掌門,他們不會……”野田一郎說:“他們殺紅了眼,怎麽可能罷手!別傻了,要生生在一起,要死死在一起。”

忽然一陣輕盈的歌聲傳來,隻見朦朧中似乎河邊來了一條小船,順著河流往下淌著。白雲心裏想:好熟悉的聲音。

劍聲霍霍,隻見數十個武林中人已經圍了上來,林羽依喝道:“白雲,原來你就是鬼魅雪蓮的同夥,怪不得以前的計劃都落空,原來是你在搗鬼!今日我就殺了你這沽名釣譽的琴劍書生!”

她手上一揮,彩帶繞動,忽然在空中化為碎片,隻見一條小船停了下來,一個白衣公子,和一個綠衣少女站在船上,綠衣少女問道:“你說白雲是誰?就是琴劍書生嗎?”

林羽依說:“不錯,就是這個魔頭!”

綠衣女子問:“白大哥,是你嗎?”白雲睜開眼來,隻見風靈站在自己身前,白雲勉力一笑,說:“風靈,你在這裏?”風靈笑說:“白大哥,這是怎麽回事?”白雲說:“沒事,你快走吧,你姐姐也快來了!”

白衣公子說:“看樣子,他好像被人追殺!”風靈問:“姐姐,姐姐在哪裏?”白雲喃喃的說:“她很快就來了,他們分成幾路,我也不太清楚……”林玉芙等人已經圍了上來,風靈拉著白雲,說:“大哥快救人!”

白衣公子一點頭,出動掌力,風聲撲去,眾人身形為之一阻,白衣公子已經將三人拉上小船,掌力一推,小船箭一般的離開。

如新等人感到河邊,林羽依急忙指著那已經隻能見到影子的小船,說:“師太來晚了,現在怎麽辦?”如電喝道:“繼續追啊!”隻聽羅如心的聲音說:“不用了,前麵是桃源仙境,沒人能進去。”

孫寧想起那片桃源,想到自己同風心等人進入桃源為羅如心治病解毒,隻是這些事情,風心都已經忘記了。

白雲睜開眼來,問道:“妹妹怎麽會在這裏?”風靈笑說:“我,我嫁人了,他就是我丈夫,我還有了一個孩子,你們可以去看一看啊。”白雲說:“看到你有了依靠,我就放心了。你姐姐在西陵派,她已經忘記了好多事情,你也不要讓她想起,因為她忘記的是痛苦。風靈,多謝你救了我們。”

白衣公子說:“你身上內傷很重,咱們到了家再說。”白雲和野田一郎都覺得昏昏沉沉,就此睡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看到那白衣公子坐在床前,白雲站了起來,說道:“黑夜魔君,你就是風靈的丈夫?”白衣公子納悶的說:“黑夜魔君?你說我是黑夜魔君?”

白雲說:“我看過你的樣子,別在我麵前裝神弄鬼。”

野田一郎在身後說:“他不是黑夜魔君,他們的武功路數完全不一樣。”白衣公子問:“你說這世上,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白雲摸著頭,說:“隻是看了一眼,我也記不清。”白衣公子說:“在下邰長靜,野田兄和白姑娘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白姑娘的傷,養幾日就好了。”

這時風靈進來,說:“飯做好了。”白雲等人來到飯桌前,邰長靜說:“以前我一個人,隻喝稀粥,現在幸虧有了娘子。這才,這才有得吃了。”這時一陣哭聲傳來,隻見一個老太婆抱著孩子進來,說:“夫人,孩子哭個不停。”風靈急忙說:“我來看看。”

風靈離開了,白雲來到屋外,看著風靈哄孩子,說:“這麽快就嫁人了,我真是沒想到。不過我的事情,也許妹妹更加想不到。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根本就無法想到。”

風靈一笑,說:“我一直在抱怨命運,不過最終還是給了我一個好的歸宿。世上沒有十全的事情,那又能怎樣?”白雲說:“他對你很好,我看得出來。”

風靈說:“也真是奇怪,我當初是懷著一顆死去的心同他在一起的。可是不過多久,就發現了他所有的好,我真的無法向別人說全,因為……”白雲笑說:“這種事情,自己知道就是了。”

野田一郎一邊吃菜,一邊說:“沒想到你這裏也能這麽熱鬧,風靈還說,以前以為你是那種一架琴,一碗粥,一生足矣的人。”邰長靜一笑,說:“以前我性子孤僻,從未想過喜歡一個人。可是有一天不得不喜歡人的時候,才發現那是一種更好的生活。就象野田兄當年將自己封在衣服裏一樣,我也把自己封在這片桃林裏。人生際遇,實難預料啊。”

野田一郎點頭說:“是啊,難以預料。”兩人說著,白雲走了進來,邰長靜起身說:“姑娘來吃些東西。”白雲坐下來,多少吃了一點,感覺這幾日風塵勞碌,終於有了一份平靜的心情。

野田一郎和白雲對著桃林上遙遠的星空,白雲說:“咱們已經住了兩日,我身上的傷也快好盡了,是時候離開這裏。”野田一郎點點頭,白雲說:“離開這裏,咱們去哪裏。”野田一郎說:“我本來就不是為了刀經,隻是為了找人。現在人找到了,你願意同我離開這裏嗎?”

白雲說:“這裏沒有我舍不下的東西。”

兩人計議已定,次日向風靈二人辭行,風靈送二人來到河邊,沿著河流,緩緩向海邊趕去。這路是熟悉的,卻又是陌生而新奇的,就連風裏的味道,也夾雜著冬的寒冷和春天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