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二十回:白雲

他長長的吐了口氣,看著日出前美麗的景色,盡管那有些模糊,盡管那也許根本就沒有形成腦中的印象,但這一切,畢竟那麽真實的擺在麵前,就算他看不到,別人也能看到。

白雲來到廟外,同他一起看著日出前美麗的景色,那山腳下似乎聞到一陣香味,在空中淡淡的,若有若無。白雲沒有在意這味道,她說:“清人都不講信用,他們要替你找刀經,可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刀經在哪裏,我倒是從孫兄那裏聽過一些關於台灣武林的事情,好像仙琴派有人去了台灣。”

野田一郎一驚,轉身說:“那小島是未經開化的蠻慌之地,仙琴派一個大派,怎麽會到那裏?”白雲說:“也許誰也不能解釋,但是的確在台灣有很多仙琴派後人的痕跡,盡管當時的高手都沒有在台灣出現過,但是據說英雄山莊曾經接待過中原各派英雄。想來,若不是因為仙琴派的緣故,中原各派何必千裏迢迢,前往台灣?”

野田一郎點頭說:“所以我們在中原尋找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以前師傅好像去過台灣,但是他也沒有詳細說過那裏的情況,我們都以為隻有中原才是九州武功的傳承之地,因此遍尋不著。”白雲說:“這隻是我當時的一個猜測。仙琴派消失之謎,江湖上絕少有人知道,所以所有關於仙琴派的事情,都隻是一個猜測而已。”

野田一郎看著漸漸升起的太陽,說:“說什麽也要去台灣看一看,看看台灣各派有沒有留下和刀經類似的武功秘訣。雲兒,多謝你一直留心。”白雲說:“你不必謝我,這本是我應該作的。”

忽然一陣衣袂破空的聲音傳來,隻見鬆雲道長帶著一群道士前來,鬆雲喝道:“果然在此,我還以為你們能逃到天邊去!”野田一郎說:“憑你們幾個,能奈何得了我嗎?”鬆雲一揮手上長劍,說:“那就試試看!”隻見長劍在空中一劃,一招“疑是銀河落九天”使了出來。野田一郎揮動手上長刀,將劍氣擋住。

鬆雲的劍法更加純熟,雖然力道尚不及野田一郎磅礴強大,但是融會貫通一氣嗬成,威力不可小視。加之很快真武派弟子各自出劍,“七結劍陣”聯為一體,將野田一郎緊緊圍在中間。野田一郎的身法在白天更見出矯捷來,忍術無物不可憑借,一時間風聲大作,土遁鐵舞,足見野田一郎這幾年功夫長進了不少。

鬆雲出到三四十招,如新和林羽依等人已經前來,一行人將野田一郎二人困在中間,白雲心裏正在思量如何脫身,忽然聽到孫采說:“各位住手!”

鬆雲等人回過身去,孫采緩緩走上前來,說:“雲兒,你可不能一錯再錯。我知道長刀會要的是刀經,而清人要的是長刀會和中原武林的矛盾,這對長刀會而言,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所以吃虧的是野田掌門自己,大家都不是外人,雲兒和我們,還沾親帶故,我相信你是被人陷害,但是別人不會相信。”

林羽依喝道:“就是他殺死我師弟,我親眼看見!唐夫人,你可不能偏袒惡人,武林是一個講道義的地方,恩怨情仇,一向分明。”孫采說:“我們鷸蚌相爭,正好喝了清廷的意思,這招借刀殺人用的真好。雲兒,你們今日要離開這裏,是萬萬之難,更何況殺了你們,對你是一種傷害;走了野田掌門,對我們是一種威脅。為什麽不能將一切化幹戈為玉帛,了結以前的恩仇,各自取各自之所缺,井水不用煩著河水,那才是長久之計。”

林羽依說:“唐夫人,你口口聲聲井河不犯,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孫采說:“孫采說話,從來都不騙人,林掌門,你也該為武林想想,難道現在武林同盟樹敵還不夠多嗎?少一個朋友,多一個敵人,難道就是一件好事?你進日殺了他,那兩派的恩怨,將繼續延長。”

林羽依看著其餘的人,隻見大家都看著白雲,希望他們能給一個否定。

白雲看著野田一郎,野田一郎平靜的說:“唐夫人說的有理,既然我要的是刀經,你們對付的是清人,咱們不犯著出手。”說著長刀已經合在鞘中,放於腰間。

白雲見鬆雲等人緩緩走到一側,林羽依一跺腳,說:“收拾了清人,我就找你算帳。”然後也隻得退了回去。鬆雲等人眼見大家都退後了,便都撤回劍,離開了。

野田一郎看著一行人的背影,說:“孩子呢?”白雲說:“在黃山,我們這就去黃山,其實能同中原武林化幹戈為玉帛,那是最好的事情,大哥是長刀會的人,所作的事情隻要對長刀會有利,那就是一件功德。”

野田一郎點頭不語,同白雲緩緩走在一起。

白雲和野田一郎第一次一同來到黃山,站在天下大派的山門前,野田一郎心裏暗暗懾服於黃山之中帶著的威嚴。他們來到琴居的時候,冰兒正在練劍,見他們來了,便撲到白雲懷裏,白雲笑說:“冰兒,你看,父親回來了。”冰兒一抬頭,看著野田一郎,說:“父親下山去了那麽久,終於回來了!娘,父親給我帶好多好東西回來了嗎?”野田一郎蹲下身子,摸著冰兒的臉,說:“帶來了,父親以後就會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你。”

白雲正要說話,隻見華不諱進來說:“白姐姐,師母說,四大門派,要為你們主持婚禮。”白雲一愣,說:“主持婚禮?”華不諱高興的說:“四大派主持婚禮,一來武林同盟需要這樣一件事情來衝一衝,而來,這樣大家就是自己人,這就是真正的化幹戈為玉帛了。以後江湖就知道,四大派和長刀會,不再是敵人。”

白雲沉默不語,野田一郎淡淡的說:“這,恐怕……”華不諱笑說:“這是一件好事,姐姐總要好好的嫁一次,況且這一切也不費事,隻是大家聚著熱鬧而已。我走了,這幾天會很忙的。”

白雲見他風一樣的離開了,便說:“舅母真是苦心孤詣,一定要成全我們。”野田一郎說:“你既然是我的妻子,就應當堂堂正正,本該是我們多謝舅母才對。”

白雲來到琴架前,輕輕打開盒子,說:“你聽說過《大化神通》嗎?”野田一郎說:“據說是一本武林秘笈,我知道的很少。”白雲說:“這是母親很珍愛的東西……”忽然心裏一想:母親一生所想,就是如何破解刀法的破綻,這大化神通偏偏是一本功參造化不可多得的書,難道母親希望從此中得到刀經破綻的解決之道?

我練的劍法,和刀法如出一轍,如果我能破解其中的破綻,那不就是找到了另一本《絕望刀經》?問題是解決刀法中的破綻而已,又不是一定要找刀經,況且刀經僅僅是一種可能的解決辦法罷了。

野田一郎問:“你在想什麽?”白雲說:“大化神通是一套妙絕古今的功法,說不定,它倒是一種化萬物甚至化破綻於無形的功法。”野田一郎湊上前,白雲說:“反正沒事,咱們學學上麵的功法,不當作一個辦法也好。”

野田一郎坐了下來,仔細端詳著。白雲說:“這套功法著眼於天地,我們習武之人雖然講究禦氣之道,但是都不過是盡可能利用大自然神奇的力量,而這功法,儼然成為自然之氣的主人。若當練成,則當真可以天地變鬼神驚。不過這功法悟的成分較多,必須要衝破束縛才能成功。否則,就不能貿然使用。”

野田一郎看了一陣,說:“這玄乎其玄的法門,我實在不甚明白。”白雲說:“我記得莊子中有這麽一段話,‘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辨,以遊無窮。’或者這法門的關鍵在於道家心法。你也許不甚明白,我看過一些道家典籍,大多偏重於煉丹之道,修身養性方麵,根本談之甚少,想來那丹藥再靈,也不過是藥丸罷了。而列子禦風而行,旬有五日,這豈是一般武林高手能達到的境界!”

野田一郎說:“道家心法,向來以真武派為最。難道這是真武派的絕技?為何從來沒有聽到說過?”白雲說:“這是母親找到的,母親雖然不會武功,但是遍尋天下武學典籍,希望能找到破除刀法破綻的方法,這也許是她最後的希望,僅僅是一個希望而已。”

野田一郎看著白雲,說:“原來如此。”

白雲知道他心裏想的已經不再是那一幅圖像,她自己也不再將以前所謂清高遠大的理想放在心上,她比任何時候都專注的看著這很難知曉深意的書,野田一郎一邊走著,一邊說:“看來我得看看道家的書,黃山藏書樓應該有很多道家的書籍。”

白雲起身說:“黃山的書倒是很多,我們不妨去看看。”白雲進了藏書樓,看到滿架子的書,忽然想到風不鳴所說的長刀會刀書令,在架子上自然是找不到的,可是在心裏卻始終是個疙瘩。她想問野田一郎,卻又想此事牽涉黃山一條人命,說出來隻怕不好,因而忍住。心裏不免又想:夫妻不在一起時總是想念,可真在一起了,卻要為著這些俗事而煩惱,比起那相思來,尤其更要難過。

她同野田一郎談到心法上的要訣,總是談到夜闌人靜之時,兩人於此中之道也隻是粗粗了解而已,因此所獲不多。這日兩人看得煩了,來到山上,白雲看到孫寧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孤獨的看著天上流動的白雲。

白雲和野田一郎走了過去,孫寧看著他們二人,笑了一笑,說:“恭喜二位,終於能夠在一起。隻要天下武林的人承認了你們,日後二位的日子,就會越來越好了。這東瀛和中原綿延數十年的仇恨,也就很快化解。”

白雲苦笑一聲,說:“是啊,有時仇恨倒是能化解,隻是感覺,卻揮抹不去。孫兄,你任重而道遠,肩負著重任,以後武林之事,隻怕更多得仰仗你了。”

孫寧看著白雲,緩緩將眼神移開,說:“但願四海清平,連我自己都厭倦了這種漂泊無定的日子,很可怕,看不到希望,沒有明天。有時覺得自己好像在夢裏一樣,沒有了**,因為再多的**,都奈不住殘酷現實的衝刷。”

野田一郎說:“孫兄,不管前麵是什麽,隻要認定了方向,就要帶著**,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你不能再走。不管因為什麽,都不能停止。”

孫寧歎說:“不知道你們相信不,我始終相信天命,人不是天,不能決定命運的方向,天不是人,不能感受人的感情。我們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共存於天地,看不見的天理和看不見的感覺支配著我們,如果人已經到了隻有理想,隻有**,隻能往前走,永遠不停下來的地步,那麽人,將是世上最無趣的動物。因為他永遠都不能感覺,不能回味,因為直到最後一刻,他依然迷茫,因為那是一個永遠無法終結的旅程。”

野田一郎說:“為什麽希望終結?終結僅僅是一個開始,它不應該成為最終的目標。”孫寧冷笑一聲,緩緩說:“你絕不相信命運無情的判決,我也不相信人力能偉大到無視理想外一切事物的程度。”

白雲說:“孫兄,其實很多事情,說出來就不一樣了,心裏的感覺,人生的態度,又怎能一句話說清楚,一百年說長不長,可是也不算短,誰能保證自己的想法不改變。既然琢磨不定,那就順其自然了。這幾天看道家的收藏,最重的就是順其自然了。”

孫寧輕輕說:“也許是吧。”

白雲見孫寧緩緩離開,心裏不覺升起一股淒婉的感覺。

野田一郎說:“孫寧雖然武功高強,可是行事總是婆婆媽媽,說話也不可思議。”白雲說:“孫寧是一個君子,君子總能約束自己,他們比任何人都關心人,而不是關心自己。在他們看來,對於別人的責任,對於天下的奉獻,要遠遠超過自身性命的保全,他們的理想,絕不是自己個人簡單的抱負。他就是想到了太多,所以才會左右為難。”

野田一郎說:“我不喜歡繁瑣的思考,讓人覺得為難,到最後也不能得到一個好的結果。時間有限,根本不能容忍我們去比較,去思考,人生在世,每個人當然應該施展自己的抱負和理想,還有誰比自己更加關心自己內心別人無法讀懂的一切想法。那種為了別人為了天下的說法,在我看來,實在有些可笑,那也絕不是人力所能的事情。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保證,你所獻給天下的,正是天下所需要的。”

白雲覺得野田一郎和孫寧是兩種人,其實在白雲心裏,孫寧不但儒雅,而且大度,是她心中完美的君子,坦蕩而偉大;野田一郎行徑孤僻,他們一起討論問題,總是不能說到一處,但是不知為什麽,白雲對野田一郎從心裏有一種無法割舍的感覺,或許是她對東瀛人從來就有一種好奇,因為她的母親口中的東瀛人,是那麽的迷人,他們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可以犧牲所有的幸福。或者男人最重要的,不是成為行為舉止的楷模,而是成為橫絕四海的英雄。

白雲看著野田一郎,心想他盡管受到江湖各派追殺,可是獨來獨往,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而孫寧受到各派尊敬,但內心卻有著無數難解難分的糾葛,像是纏繞的鬱結一樣讓他無法釋懷。

孫采張羅了一陣,江湖各派得到消息,也都上山前來道賀。白雲端坐在鏡子前麵,她從來沒有看過自己的這張臉,帶著模糊的刀痕,可怕的延伸到夢的最深處。

她輕輕的將紅蓋頭蓋上,孫采在一旁看著,輕聲歎了口氣,說:“你娘要是泉下有知,也該為你高興了,咱們女人最要緊的是有個歸宿。一定要有個歸宿,才能有所依靠,雲兒,再強的女人,她也畢竟隻是個女人,她需要有家,家裏需要有男人,有孩子。”

白雲靜靜的聽著,孫采接著說:“我也不知道長刀會和中原各派的恩怨如何了結,現在過了幾十年,已經不單是仇恨和殺戮了,凡事一當加入了印象,感情,那就很難改變。江湖各派這次是在看黃山如何處理,不過我就是要作給他們看,誰要是和你們過不去,就是和我過不去,和黃山過不去。想他們也不會膽大妄為,以至敢在黃山鬧事的地步。”

白雲說:“隻是這樣一來,本來對黃山不滿的人,隻怕有了借口。”孫采說:“不滿的人始終會不滿,但是目前江湖上各派死傷無數,已經沒有幾派能有黃山這麽多高手。他們應該知道目前的形勢,清朝人招攬了各方人才,這些人本來就對正派武林不滿,正派武林占據了名正言順的大部分權力和財富,現在四大派為什麽會這麽拚命維護大明,就是因為大清的人一來,咱們名下的田產就都改了主,咱們當然也不能迎合這些入侵中原的滿人,這是氣節,是天下武林看著,每個武林人心裏裝著,隨時拿出來比較衡量的氣節,所以我們隻有一條路,不管南明能不能成事,我們都必須跟著南明。”

白雲點頭說:“這氣節二字,的確讓人拿的起,放不下。”

孫采說:“你進入長刀會也未必是一件壞事,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避過這次大劫。人活著固然要有點骨氣,但是卻也最好能留住性命,否則一切都是空談。不說這些不高興的話了,咱們的雲兒就要出嫁了。”

白雲一笑,她不知自己心裏是一種什麽感覺,甚至不知是快樂還是擔憂。

她感到野田一郎牽著她的手,緩緩走進房中,透過紅紗隱約可以看到紅色的一切,他們在兩邊的人群中間走著,漸漸來到堂前。

她聽到有人叫著“一拜天地”,正要彎下腰來,忽然聽到“噗”的一聲,她感到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揭開麵紗一看,隻見野田一郎腰間已經插入一把匕首,野田一郎一抬手將那人擊開,白雲看著四周兩處兵刃的人,忽然感到一絲疑惑和惶恐。

孫采霍然起來,說:“什麽人這麽大膽!”唐?正要起身,鬆雲手上一動,長劍指著唐?,說:“笑話,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長刀會殺人如麻,而且是清人的走狗,居然他的婚禮能拿到作為正派代表的黃山來舉辦,這簡直是所有正派人共同的恥辱,我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唐?怒說:“鬆雲道長,放手!”

鬆雲冷笑一聲,說:“不用了,唐掌門,菜裏已經下了毒,黃山的高手,都已經被毒藥凝滯了內勁,不能運功。你最好乖乖的看著,否則,我們就當是倭寇的朋友,我們的敵人。”

孫采喝道:“放肆,鬆雲道長,快放下你的劍,不要再生事端!”

鬆雲說:“人都說孫采是一個奇女子,什麽事情都能預料到,我看也未必如此,唐夫人,你最好稍安毋躁!”

如新抽出長劍,往野田一郎身上刺來,喝道:“我要報仇!”白雲一伸手抓住如新手上長劍,血一點點流了下來。白雲輕聲說:“風心妹妹……”如新喝道:“賤人,誰是你妹妹!”她刷地抽出長劍,長劍脫手,向野田一郎飛去,白雲急忙抓起野田一郎,向外麵衝去。

數十支刀劍從四麵逼來,如新衝在最前麵,足下生風,足不點地的追著。

兩人片刻來到山腰,野田一郎捂著傷口,說:“白雲,你快走吧,我相信你能離開這裏。快走!”白雲說:“這個時候還說這個幹什麽?”野田一郎推開白雲,說:“隻有這個時候,我才能夠為你做點事情,走吧,對不起,白雲,我對不起你!”

白雲一呆,野田一郎說:“我比任何人,當然比孫寧更加愛你,可是我卻沒有辦法去愛你,這是一個機會,我累了,困了,不想在擔負這所有的事情,你離開這裏,離開這裏。讓我來結束這一切!”

白雲拉著野田一郎的手,輕輕說:“不管誰離開這裏,都不是一個結束。”

野田一郎閉上雙眼,說:“可是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結束,而是你的生命。”白雲說:“沒有你,那毫無意義。別忘了你師傅是怎麽對你的,他收留了你,寄予你最大的期望,你不得不繼續,快走,不能停下來。”

這時忽然人影一動,隻見孫寧帶著冰兒來到二人身前,說:“你們快走。”白雲嗯了一聲,拉著冰兒,向山下奔去。

兩人下了山,野田一郎已經麵色蒼白,白雲比較熟悉這一帶的地勢,帶著野田一郎到了山下一個幽靜的山穀,野田一郎看到那春天裏花草的盛開,看到那木屋中透出的清涼的色彩,感到心裏舒暢了許多。

白雲替他包紮完傷口,說:“母親在這裏住了二十年,別人都不知道,這地方藏個三五天不成問題。”野田一郎說:“早該想到,他們不會這麽輕易放過我!”白雲說:“等舅父舅母的毒解了,會出來說話的。”

野田一郎看著白雲,忽然拉過她的手,緊緊握著,說:“對不起。”

白雲說:“不用多說,這都是我自己要的。這些人不講江湖道義,我們日後大可不必理會,回到長刀會,咱們一心一意,研究大化神通的心法。”野田一郎點頭說:“隻要能離開這裏,我就不再來中原了,你從來沒有去過長刀會。”白雲說:“聽說過。”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白雲麵色一變,冰兒站在**,看到外麵來了人,轉身說:“爹、娘,外麵來了好多人。”白雲心裏一急,說:“這麽快找上門來。”野田一郎說:“你先走。”白雲說:“帶上冰兒先走,我根本不能保護冰兒,你……”

林羽依手上一動,絲帶一繞,木屋頃刻塌了下來,三人站在空曠的山穀裏,林羽依說:“我早就知道你們會來這裏!白雲,野田一郎,你們作惡多端,今日就是你們惡貫滿盈的時候!”野田一郎手上長刀一亮,白雲急忙將他往後一推,手上一動,從木屋中取出一架琴來,她手上一彈,一股勁力射出,林羽依急忙揮動彩帶,將那股力道彈了回去。

這琴在山穀裏放了幾年,才彈了幾下,砰一聲琴弦竟然斷了,白雲從琴中抽出一柄長劍,飄然而動,朝著林羽依刺去。林羽依揮動彩帶,兩人鬥得難分難解。若在幾年前,白雲十數招內就能擊退林羽依,此時卻是左支右絀,險些立於敗境。

鬆雲手上一動,白雲感到渾身一顫,倒在地上,野田一郎急忙扶住,如新喝道:“妖孽,你們走不了了!”

野田一郎拉著白雲,拚命的往前走著,白雲說:“不能往前走,前麵……”野田一郎忽然停了下來,前麵是一道茫茫的懸崖,白雲繚繞,無路可走。

他們轉過身,白雲看著野田一郎,說:“天意如此,大哥,我們走吧!”她回轉身來,隻見數十支長劍抵在脖子上,如新的目光冷冷如冰,孫寧忽然在後麵大聲說:“風心,你不能殺她,她是……”如新回轉頭,看著孫寧,說:“孫掌門,你也不想除魔衛道,看來你們都給這琴劍書生給迷住了!”

忽然聽到孫采說:“師太住手!”隻見孫采抱著一架琴,緩緩而來,旁人立刻閃至兩側,孫采來到白雲身前,說:“雲兒一向琴不離身,就算你們要殺,也容我說幾個字,送還此琴。”鬆雲等人站到兩側,孫采來到白雲身前,含著淚說:“都是舅母不好。”

白雲含著淚,說:“人不離琴,多謝舅母。”她伸手接過琴,孫采低聲說:“我和他們說幾句話,再作計議……”野田一郎抬起頭,傲然說:“武林各派的人聽著,長刀會遲早會前來報仇,你們今日殺了長刀會掌門人,暗算在前,圍攻在後,卑鄙無恥,一直以來多次謀殺,嫁禍於人不分青紅皂白,這些帳,長刀會自然會一筆一筆替你們算清楚。”

如新喝道:“廢話少說,你們這些人中敗類,不殺你,你也會和我們算帳的。”孫采轉身來說:“各位,野田一郎本來已經心存善念,不再與各派為敵,目前我們的敵人是清人,那才是事關重大的事情。長刀會高手眾多,倘若再為清人所用,我們不能應付。”

鬆雲說:“東瀛人隻是沒有滿人的能力,否則他們比滿人更加瘋狂,唐夫人,我們敬重你是武林前輩,不作計較,倘若你一意孤行,我就不客氣了!”

孫寧來到白雲身前,說:“大家報仇心切,可是當年的事情,到現在也沒有水落石出,說不定,大家冤枉了好人。”

鬆雲喝道:“孫掌門,你到底是向著誰?”隻聽唐?的聲音傳來,“不管他向著誰,今日誰也不能動手殺我侄女。”他緩緩走來,不怒而威。

孫采看著唐?,輕輕一笑,說:“大哥,你來了。”

華不諱帶著黃山的弟子,來到場外,手上長劍一抽,說:“不要以為我們不能運功,就不能反抗,有本事今天你將黃山所有弟子都殺幹淨!”

孫采渾身一顫,看著華不諱,說:“不諱,快回去,師母自有分寸!”

華不諱說:“師娘,你不要以為他們會放過白雲姐姐,我早說過,他們一定暗中有鬼,不行,我不能讓他們……”孫采喝道:“住手,快回去!”

白雲輕輕說:“不諱,不要忘記師娘的話,今天你鬥不過這些人。”華不諱搖著頭,長劍一橫,說:“我不管!”

白雲轉過身,和野田一郎四目相對。

白雲的手緩緩伸過去,拉著野田一郎,野田一郎點點頭,兩人的手同時鬆開,一起拉著冰兒,縱身往崖下跳去。

山風猛烈的刮來,野田一郎感到白雲忽然緊緊抱著冰兒和他,他仿佛聽到白雲在說:“保重!”隻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傳來,他們宛如乘著白雲,緩緩落到地上。

野田一郎不由呆了,隻見白雲的身體已經化為虛無,他想到大化神通上所描述的武功,尚未練到家的神通,一當使出,一樣驚天動地,但是卻是以損傷發功者作為代價。

白雲的身體化作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們穩穩送到地麵。他不知白雲想說什麽,隻知道在那須臾之間,白雲便離開了他。

抬起頭,天上一縷白雲,高高的掛著,一架琴掉到地上,散亂不堪。

野田一郎緩緩蹲下,凝視著那架琴。

冰兒問道:“爹,娘呢?”

“娘?”野田一郎看著冰兒,說:“她死了。”

冰兒似乎不太明白,重複著說:“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