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二回:壯懷烈

蓮花說:“我知道師傅教導過我們,要學好武功,才能作大事。可是他已經半年沒有現身了,我們不能這樣等下去。以前,我們是海邊流浪的人,到了海的這一邊,雖然是身在異鄉,但是族人從來沒把我們當成外人。我想我們不能承受這莫大的信任,既然族人們不怕死,我們已經學會了不少絕技,也該是用的時候了。”

秦風說:“對,武學圖譜都在我們手上,學武的事情,本來就要實際過手的經驗。”南宮玉輕輕一笑,說:“英雄大會上大家都發過誓,一定要趕走這些無恥殘暴的荷蘭人。大家就要言出必行。我想,我想不管是什麽時候,我們都不能虛度下去。”

胡衣說:“其實我也已經有了一個主意,現在正是這些荷蘭人過來收狩獵稅的時候,咱們先抓住這些士兵,殺了他們,給他們一點顏色,荷蘭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咱們就各莊各派全部力量,來一個左右夾擊。將他們擊敗,總之不能讓他們離開王城。”

秦風說:“荷蘭人凶狠強悍,真的不能阻擋,那各村的村民就會遭殃,還有咱們自己,也會……”南宮玉說:“哼,就是死,也要和他們拚個明白。”羅經說:“這話我愛聽,到時候,我把萬獸山莊所有的野獸都叫出來,人獸大戰,我就不信打他不死。”

蓮花說:“這個辦法好說,隻是咱們不是英雄山莊,怎能號令各莊各派的人。”胡衣說:“夏莊主是個胸懷壯誌的人,他一定會同意的。”古玉龍心想:夏玉這種人,連自己一點點欲望都無法掩飾,自私到了極點,胡衣難道沒有看到,還是英雄大會上夏玉的確是一個英雄?

古玉龍是不可能見到那次英雄大會了,他更不可能知道胡衣對夏玉的了解是多深刻,所以他當然無法回答自己。

他隻能說:“中原武林正派聯為一體,名為武林同盟,申張正義,鏟除邪惡,作了不少大事。台灣武林,也應該聯為一體。不但如此,兩岸的武林同盟,也應當和舟共濟,守望相助。”

羅經大聲說:“這話不錯,隻要中原武林的人看得起我們,聯盟就聯盟,那是好事。”胡衣說:“古兄弟是中原武林的人?我還以為你是聞到香味,才來這裏。”古玉龍說:“再香的花,十裏之外,也很難聞到,隻有申張正義的決心,武林正派的力量,才會無處不在。我當然是看到莊主的正氣,莊主的壯誌,所以才來的。”

胡衣說:“我沒有什麽壯誌,從小最大的願望就是平靜的生活,現在若說到壯誌,那可當真慚愧得很。”羅經說:“什麽壯誌不壯誌的,那都是屁話,咱們說幹就幹。古兄弟,你要不要加入我們。”

古玉龍說:“並非我不想加入,實在是,茲事體大,不能太輕率,我們麵對的不是幾個江湖遊客,而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這支軍隊,就連朝廷官兵都很難對付,更不必說咱們幾個烏合之眾。”

羅經怒說:“什麽,你說我們是烏合之眾,怎麽說,我們也是十年辛苦練出來的,怎麽說是烏合之眾,雖然我大點的字認不了一籮筐,但是,我的武功一樣是正宗功夫,怎麽古大俠不相信,要不,我們比一比!”古玉龍見他跳出亭子,手上一根長鞭握著,說:“我就不信我的‘驅獸神鞭’對付不了你。”長鞭在風中一揮,勁風掃來,四麵八方射來。

古玉龍當下手上長劍一揮,兩股劍氣飄然而出,驅獸神鞭的威力被劍氣一擊,立刻蕩然無存。羅經急忙換招,風聲大起,立刻兩人鬥在一處。羅經的鞭子雖然猛烈,可是古玉龍年紀雖輕,但大小比試,已經比了不下數十場,因此兩人相對出招,羅經漸漸落了下風,被古玉龍一劍挑過,長鞭登時脫手而出。

羅經呆呆的看著天上飛舞的鞭子,怔怔的說:“英雄!”他走上前,說:“英雄,你的功夫原來這麽高,我還以為我已經天下無敵了!”古玉龍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們現在應該明白,對付荷蘭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在中原像我這樣的高手有不下數百,但是他們一樣改變不了大清侵犯大明的命運。其實,其實趕走我們想趕走的人,隻是我們的一個夢,一個理想而已,要成為現實,真的很難。”羅經急忙問:“那大俠之見,應當如何?”

胡衣等人也跟了出來,說:“應該怎樣?”

古玉龍說:“長笛會你們應當聽說過,那是台灣武林大派,這十來年,孫掌門一直在中原,行俠仗義,加入武林同盟,他深知要對付荷蘭人,攘外必先安內,所以一定要保住大明的江山。本來我這次來,就是聽孫掌門說到島上新出現的一批武林高手,希望你們能夠前往中原,加入武林同盟,共謀複興大明之事,隻要大明複興了,區區荷蘭人,趕走他們,隻是遲早的事情,所謂欲速則不達,如果現在真是貿然而行,說不定隻能出師未捷身先死。”

胡衣說:“出師未捷身先死,我聽說過,說的是諸葛亮的事情。”蓮花說:“沒看出你讀了幾天書,還學問了。”古玉龍點頭說:“所以我們要冷靜,千萬不能衝動,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現在你們對荷蘭人的了解,實在太少,因為你們看到的,隻是那些零散的不成規模的你們能夠戰勝的幾個荷蘭士兵。最多也不過就是王城上站著的幾個士兵而已。你們不知道那裏麵有多麽強大的力量,或者你可以問問那些看到轟轟烈烈起義和草草失敗收場的人,這些人在許多地方都能找到,你們應該問問。”

羅經說:“我們一直都在山裏住著,這幾年才出來,根本不知道外麵的事情。這是師傅的吩咐。”胡衣等人點點頭,古玉龍說:“他的苦心就是要你們學好武功,不要浪費自己的生命,白白送命,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他話鋒一轉,說:“不過這個人,已經不在人間了。對他來說,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就此中斷的,因為你們的武功識見,都沒有達到安撫天下趕走荷蘭人的地步。”蓮花說:“不錯,他還說會教我們學習天文地理,兵法星象,可是隻教會武功,他就沒有出現了。”

古玉龍歎說:“沒人知道他怎麽死去,甚至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訓練你們的。”蓮花說:“他不讓我們離開山裏,說山外都動用了一些小小的陣法,尋常人是不能來的。他說我們習武的事情,一定不能說出去,要能夠耐住寂寞,他三個月沒有出現,我們才試著出來,他布的陣法其實很簡單,因為是用山形地勢而布,我們隻知道進出,不知道布陣,所以現在這陣法也幾乎沒用了,根本攔不住人。我們都以為沒有了師傅,我們會過得更加自在,看到外麵那些人,經過了英雄大會,我們都以為趕走荷蘭人,其實很簡單。真的沒有想過,會這麽難。”

古玉龍見蓮花坦誠說出,自己也多少有些了解,心想:這個高人一手安排了這麽多高手,他到底是誰?他能夠深謀遠慮,實在是不簡單,不過他又是怎麽離開這些人,壯誌未酬身先死,真的很可惜。

羅經說:“我們聽古大俠的,師傅後來收了好幾個師弟,算起來,我們也有十幾個人,而且有人還會加入我們幾個人的幫會,我們這就跟著大俠走。”古玉龍說:“說起來,我還比各位兄長年輕,以後大俠兩個字,就不要說了,大家都是兄弟,為了大明江山,為了天下百姓,大家才共商大事罷了。”

羅經笑說:“好,好,我喜歡!古兄弟,你爽快,咱們以後就是兄弟了,自家人。”

古玉龍心裏想: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原本是和銀刀會馮平聯係,他斷然拒絕,現在卻聯係上了百花山莊等五個門派,倘若通過他們再認識別人,此次來此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胡衣說:“大家說了這麽久,也都乏了,今天有幸和古兄弟相會,大家一定要不醉不歸。”於是六人到了廳上,喝酒聊天,一直吃到夜深人靜。那五人喝得爛醉,古玉龍酒量很好,覺得很清醒,難以入睡,就到了院子裏四處走走,隻見這院子雖然舊,但是布置卻很精細,當地的人是不可能設計這樣的院子,而那個高人一人之力,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成就,那這些樓房,是何時建成?他建園子的目的是什麽,又是為什麽讓園子荒廢在這裏,沒有留下哪怕是一個人。

深夜裏傳來一陣濃鬱的香味,在夜色裏緩緩流動,古玉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於鬆了一口氣,他飛身來到花叢中。夜色裏依稀可見花開得正豔,等待黎明的花並沒有沉睡,像是知道有人看著它們一樣,用力將全身香味散發,順著風幽幽的情思,漸漸飄遠。

他們計議一定,當下帶著五人各自回去安排,羅經四人隨著古玉龍先回少林,胡衣留在這裏和夏玉聯係,商量各派前往中原之事。各派所餘之人隨後同胡衣前往中原。

古玉龍五人一行走了半日,蓮花和羅經等人一路問了些武林人的情況,這才知道,天下之大,武林高手輩出,並非他們所想的那麽少,而這幾人本來又都是由福州逃難至此,因此對回到海的另一邊還是很興奮的。

五人正說著,忽然古玉龍停了下來,趴在地上聽了一陣,說:“好多人!”羅經問:“有多少?”古玉龍轉身來,示意大家飛身上樹,隻見數十個荷蘭人,押著兩架大炮,每個人肩上扛著長槍,齊整整的走了過來。

古玉龍見這群人走開了,這才飛身下來,說:“難道荷蘭人已經知道消息?”羅經問:“什麽消息?”古玉龍說:“這麽多人前往一個地方,一定是什麽重大的事情,聽說長老或是族人犯了事情,一般都是幾個荷蘭兵前往執刑,從來沒有帶過大炮,現在居然連大炮也都用上,一定是最近武林中人殺了太多荷蘭人。”

羅經說:“是,我們就殺了幾個。”

古玉龍歎說:“看來,我們不能離開這裏了。倘若我們離開這裏,百姓就會受到屠戮,因為他們始終會相信,那些武林中人就藏在族人中間。”

羅經說:“我們,不回去了。”

古玉龍搖頭說:“已經回不去了,上百條人命,島上的安危,已經迫在眉睫。說到底,我還是來晚了,這橫豎都不好走的殘局,可真讓人頭疼。”蓮花說:“這有什麽頭疼,我們上前殺了他們不就成了嗎?”古玉龍說:“殺這幾個人容易,但是荷蘭人在王城之中,實力雄厚,幾十年來囤積了不少武器彈藥,近身搏鬥,當然我們占上風,但是若說到攻城略地,我們根本就是無能為力。”

羅經說:“我們不會這麽差吧。”

古玉龍說:“比這更差的是,我們不願承認這個事實,而總以為趕走他們就像殺幾個荷蘭士兵一樣容易,兵者非江湖之道,運籌帷幄,也不是人人都能。尤其是自以為是的武林人,他們根本就不知用兵之道,貴乎調度,個人之勇,反而在其次。”

南宮玉說:“既然如此,我們趕快通知各派,小心為上。”

古玉龍說:“我也沒有想到他們會迫不及待的動手,現在隻有先跟著這些士兵,若是動起手來,隻怕他們對準的,是手無寸鐵的村民。”

南宮玉說:“古兄的意思,我們還是要留下來。”

古玉龍說:“隻能這樣了,我不能讓自私到讓你們見死不救的地步,畢竟,我還沒有運籌帷幄的能力,我也不知道,就算你們到了福州,能不能實現匡扶大明的理想。看來是天意如此,是天意讓我不得不作出這決定。”蓮花說:“古兄弟,不要拖拖拉拉,人命關天。”

古玉龍一行人飛身趕上,一路風馳電掣,隻見那群荷蘭士兵到了一個山頭,將大炮對準下麵的山穀,山穀裏有數十家人,數百條性命,古玉龍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隻見人影閃爍,一大群人有如天降,長劍穿空,飛刀如電光閃過,蓮花說:“他們原來早有準備。”

古玉龍心裏暗暗叫苦,隻見那群荷蘭人被打得七零八落,四散逃竄開來。

蓮花看得興起,手上彩帶抖動,片刻隻見幾個荷蘭人已經中了暗器,羅經大叫一聲,長鞭在手,揮灑自如。

古玉龍上前時,那群荷蘭人已經四散而逃,古玉龍站在空空的草地上,看著四處的屍首,以及兩架大炮和滿地狼藉的長槍,心裏覺得有些迷茫。

忽然聽到羅經大笑說:“真過癮,這些荷蘭人,一點武功都不會,老子一鞭子一個人,比殺雞還要容易。”蓮花說:“羅兄的神鞭絕技,果然名不虛傳。”古玉龍見到水若清也在其中,兩人一見麵,水若清說:“你也在這裏。”

羅經笑說:“他就是我說的古大俠,武功很厲害的。”

水若清輕說:“原來你也是同道中人。”古玉龍說:“這個,算是吧。”蓮花笑說:“我來介紹,這位是銀針盟的掌門人水若清,這位是浮雲門的掌門人木劍秋,這位就是飛騎門掌門長風,這位五行門掌門冷雲,狂風島主南山,鐵劍門主林雲。”

古玉龍說:“幸會幸會。”長風笑說:“不必多禮,這些荷蘭人,早就應該被趕走了,咱們島上還有好多同道中人,兄弟,既然來了,大家聚聚,咱們這就要趕去英雄山莊,商議大事呢。”

古玉龍想到夏玉,心裏不由想:這些人怎麽對夏玉這麽在乎!夏玉到底作了什麽事情,讓他們以為夏玉就是他們事實上的盟主?

他低聲問南宮玉,“夏莊主在武林中很得人心,這是為何?”南宮玉說:“師傅曾經說過,在島上有兩大門派,一是長笛會,一是英雄山莊,英雄山莊隱退江湖多年,但是當年也曾風雲一時,而且和我們有頗多淵源。別的,我們也不知道,見過夏莊主後,覺得他為人很好,豪爽大方,對各派的事情,就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樣,出錢出力,就像咱們的朋友一樣。”

古玉龍心想:這個師傅知道長笛會,為何偏偏要告訴自己的弟子英雄山莊才是眾望所歸,按理說,長笛會才是中原唯一知道的台灣島上的大派,孫寧這幾年名頭很響,而這個人卻以為夏玉比之更強,這當中一定有緣故,他從此消失,是因為自己遭逢不測,還是真的放開手來?看來我得會一會這個夏玉。

他們一路說著,走了一段,到了一個村莊,莊上都是以漢人為主,隻見馮平和另外一女二男從一個院子走了出來,羅經上前打招呼,水若清忽然來到古玉龍身邊,說:“那是玉筆盟掌門秋水姐姐,背著弓箭的是神箭手封聚龍,那書生博弈門掌門君龍。”古玉龍點頭說:“多謝!”

水若清說:“他們都是平易近人的人,你不必拘禮,我看你年紀太小,出來走江湖,要小心點。”古玉龍感到自己快哭出來了,他覺得水若清看起來倒是純樸天真,理當是他勸她小心才對。不過他也知道,現在要勸這些人,已經晚了,他們有著任何力量都無法挽回的決心,他們也有著無法預料的命運,和不知何時了斷的**。

人越來越多,到了英雄山莊,他發現胡衣也赫然在其中,胡衣見了古玉龍,笑說:“古兄弟,我還以為你不來了,現在好了,難得大家能聚在一起,咱們這十六派可是遍布島上各地,荷蘭士兵根本不足以懼,還有,好多人都想來學武,前來英雄山莊的人,就有不少。”

夏玉上前來,說:“古大俠,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古玉龍輕輕一笑,說:“夏莊主,原來你才是台灣武林名副其實的盟主,今後武林中多少人的前途命運,台灣島上百姓的平安,就全靠你了。在你背後,有千萬雙眼睛盯著你,可是任重道遠啊。”

夏玉一笑說:“是啊,是啊。”古玉龍沒有說什麽,因為一片大吵大鬧的聲音已經淹沒了他和夏玉之間的話,他覺得這些人都帶著一種出生的**,帶著似乎能夠改變天地的迫不及待想去完成的使命,帶著一種極強的哪怕是在自己眼前實現的表現欲望,哪怕是在英雄山莊這樣的地方,也恨不能作出驚天動地的事情。

古玉龍心裏想:我應該回去,還是留在這裏,師傅派我來,是有要事,倘若遲遲不歸,隻怕師傅會擔心,況且這場仗輸贏未定,我畢竟識見淺薄,若當真贏了,趕走了荷蘭人,那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總之現在他們心意已定,他們相信的人就是夏玉,而不是我,我也絲毫不能改變他們的命運。

他這樣想著,心裏反而輕鬆了許多,他打量著這些新鮮的麵孔,他自己也是一個充滿**的人,在看到別人似乎功成名就的時刻,心裏也會有一點不甘心的想法,他甚至也想成為一件大事的締造者,以滿足自己作為少年對榮譽的追求。

但是他又是孤傲不群的,吃飯的時候,整張桌子上隻有他很少說話,飯畢大家都在打聽談論起大事來,他又來到一個角落裏靜靜的聽著。水若清來到他身邊,笑說:“怎麽,和他們說不上幾句話?”

古玉龍看著水若清,一笑,說:“那也不是,我想一個若靜一靜。畢竟,你們和我一樣,都是對島上情況知道得不詳細的人,我不想對不知道的事情作出評價,更不會對明天發生的事情作出總結。你看他們,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難道對他們而言,壓在台灣人頭上幾十年難以驅除的強盜,就那麽不堪一擊。他們所鄙視的隻是狗熊,是不值一提不足以懼的膽小鬼,二不是荷蘭人。他們的錯,就在於他們把一個強大的敵人僅僅看成一個懦弱的強盜,卑劣的投機者。他們以為他們麵對的,隻是一層別人不屑於捅破的白紙。”

水若清一呆,看著古玉龍,說:“荷蘭人,你對荷蘭人了解多少?”古玉龍說:“長笛會當然試過對付荷蘭人,可是他發現,要對付荷蘭人,隻有用大明的軍隊,攻城略地,奪回我們失去的地方。幾十年來,台灣島上為了反抗荷蘭人,不知前後死了多少人,你們的實力,其實並不比那些死去的人強多少,我怕最後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因為這是一條不歸之路。”

水若清一驚,問:“不歸之路?”

古玉龍說:“那長槍大炮之下,哪有完整無缺的人,就算我們能鬥得過所有荷蘭人,那他們占據的王城,我們能攻進去嗎?夏玉不是調兵遣將的人,紙上談兵還差不多,……”水若清急忙說:“你說慢點,我不清楚……”

古玉龍說:“攻不進王城,就趕不走荷蘭人,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王城中有足夠的糧草彈藥,可以一直等到援軍到來,那時內外夾擊,勝算存亡之數,那是再明白不過的道理。況且咱們今天殺幾個,明天殺幾個,兩軍交戰,殺人固然重要,但奪取戰爭的勝利,才是最後的結果。我實在不理解你們的自信,你們的自信,是因為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作甚麽。這不是比武,更不是練武,有人會死的。”

水若清噗哧一笑,說:“你真羅嗦,你到島上去問問,誰不想打?今天收稅明天收稅後天還是收稅,百姓的日子像是在地獄過一樣,你不是這裏的人,不知道,我不同,我知道死去親人的感受,那感覺並不好。我也隻知道複仇和保護親人,別的,我都不管。古大俠,你們中原的大俠是不是都這樣膽子小,怕事情?”

古玉龍心中一氣,說:“你可以慢慢看。”水若清笑說:“我可不想看,我要親手趕走他們。”古玉龍說:“小不忍則亂大謀,自以為是妄自獨尊的人,是不會實現自己的理想的,永遠不會。”說完拂袖而去,到了另一個牆角,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生氣,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經完全不能控製局麵,甚至不能控製自己。

又是一個新的開始,當各派人物帶著自己美好的願望離開時,古玉龍忽然感到孤獨和無所適從,這麽多人中,沒有哪個人,是古玉龍欣賞的,是他覺得可以值得結交的。

他正在想著,嘲笑著這些人,忽然身後有人拍了一下,他轉身一看,隻見夏玉笑說:“古少俠,上次夏某招待不周,還望少俠恕罪。”古玉龍尷尬的一笑,說:“是莊主招待太周了,讓我誠惶誠恐。”夏玉一笑,說:“哪裏哪裏,少俠,早就聽說你的名聲,能和少俠並肩作戰,夏某萬分榮幸。”

古玉龍心想:我就住在這裏,量你也不敢怎樣。因此笑說:“夏莊主是武林中人,又是台灣武林的盟主,名頭何其大,古某豈能與君並肩!不過夏莊主曾聽說過我,那倒是奇怪,我卻孤陋寡聞,從未聽說過莊主。”

夏玉說:“我雖是武林中人,但是一直沒有走出英雄山莊,所以少俠不知。”古玉龍問:“那莊主為何歸隱?”夏玉說:“是忠叔要我歸隱。”古玉龍問:“他沒有說原因,沒有說英雄山莊的江湖背景?”夏玉說:“他隻教我武功,要我行俠仗義,以不負英雄二字。”

古玉龍說:“島上忽然冒出這麽多門派,真讓人覺得古怪,須知一套武功,得要千錘百煉方可為之,現在各派習練的武功,絕難出自一人之手,卻又偏偏出自一人之手。這其中必有淵源,我想各派所練之功法,一定出自中原,隻不過由一個人帶來,分別教會他們,希望他們學成後有所作為。不過這個人還沒有安頓好一切,就已經因故不能繼續,莊主,你背負大任,不能掉以輕心。唯今之計,隻有平息幹戈,讓百姓少受苦難,方能成就大事。否則,隻能陷台灣島於水深火熱。”

夏玉看了一眼古玉龍,說:“年輕人怎麽這樣,縮頭縮腳,老氣橫秋。你怎麽這麽喜歡推斷前因後果,我隻知道我們要趕走荷蘭人,最近百姓知道了島上有武林中人,都送米送糧,所到之處無不歡迎,隻有少俠來打消大家動武的念頭,我們也是炎黃子孫,血氣方剛不會忍氣吞聲。大會之上,大家已經說到少俠了,覺得你武功還可以,就是想法太迂腐,大明江山保不住,那就是你們因為瞻前顧後想得太多。不就是個殺人麽,學武不就是為了殺人嗎?”

古玉龍說:“治國之道,治軍之道,豈是兒戲,一套功夫,連自己的命運都不能控製,怎麽控製天下人的命運,莊主,要天下太平,需要動腦子,需要……”夏玉說:“你不必說了,少俠看起來倒是個明白人,說話卻迂腐不堪,看來倒是個讀書人。罷了罷了,少俠大可離開這裏,……”他眼睛一斜,看著古玉龍,又說:“不過少俠如果願意留在這裏,夏某歡迎之至。”

古玉龍冷冷的說:“留在這裏?夏莊主一個人在這裏好好自我陶醉吧。”他氣呼呼的離開,一麵心頭想:難道真的是我錯了,在我的血液裏何嚐不是流著**澎湃的衝動,但是我能嗎?現在能用刺殺荷蘭重臣的辦法,給他們來個內亂嗎?

他心事重重,委屈連綿,走在道上,都不知自己走到哪裏,隻見天上一輪紅日,已經掛在中天,道邊有個小茶館,他過去要了一碗茶,隻聽兩個趕路的茶農說著最近島上武林人殺荷蘭人的事情,說得有聲有色,說有個叫馮平的,刀鋒無情,一眨眼就幹掉幾個拿著長槍的人,那人連槍都沒有端好。賣茶的一麵給古玉龍斟茶,一麵說:“是啊,最近總算出了口氣,我說啊,咱們又不是沒人,大夥一古腦,就不信趕不走那些紅毛鬼。這幾年受氣也受夠了,依我說,該讓他們受受氣。”

那幾個喝茶的大笑說:“對對對,終於盼到這一天了,苦啊,日子過不下去,又沒辦法,這倒是個辦法。”古玉龍心中一動,想:對台灣人來說,他們多等一天,就是多受一天的苦,大局上要他們犧牲一段時間,可是對很多人而言,這一段時間便是他們整個生命。其實武林中人鬧一鬧,也許不是壞事。至少能澆滅荷蘭人囂張猖狂的氣焰。

正喝著茶,忽然幾個人從這邊走來,古玉龍看出幾人正是南山、長風和林雲三人。南山見了古玉龍,上前說:“古少俠,你原來在這裏!”

那幾個喝茶的急忙湊了過來,說:“少俠,那你是武林中人了?真是有眼不識泰山,老板,有好吃的快上來,我們請客。”老板急忙張羅著,一邊說:“我請客,不就是小吃嗎?”古玉龍看著滿滿一桌花生瓜果,心裏想:原來對島上的人來說,自由才是最渴求的目的,我也許他們的抉擇是對的,這個飽經滄桑的島嶼,需要結束連年壓迫的不幸了。

南山笑說:“不用這麽忙,咱們都是自己人,我也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人,這都是份內的事情,應該的。”一群人在一起罵著荷蘭人,長風和林雲沒怎麽說話,南山說:“我們接到消息,說有一隊荷蘭兵到了前麵莊上,催繳狩獵稅,我們要去看看。”

於是幾人送四人上了路,古玉龍感覺內心有種飄飄然的感覺,武林中人朝不保夕,也許生命有所不能顧,但是對名聲的看重,那是無與倫比的。

四人到了前麵山頭,果然見到一隊荷蘭士兵騎著快馬飛奔而去。古玉龍說:“他們每年都這樣嗎?”南山說:“聽村民說,每年都有很多人無法繳租,所以他們就帶人去拿財物充數。這連年拿,都快拿光了。”

林雲冷笑一聲,說:“這狗賊,叫他嚐嚐我這削鐵劍的厲害。”說完幾個起落,已經飛身來到山下,擋在道上。

那群荷蘭人來不及停下來,林雲手上長劍一揮,馬蹄四起,已經從中間斷為兩半,另外幾匹馬受到驚嚇,抬蹄長嘯,馬群登時散亂。長風手上一動,飛身來到一個荷蘭兵身邊,手上一動,將人推下馬來,然後手上馬鞭一揚,他騎在馬上,有如神助一般,出手殺敵之力,登時化作一股狂風,在人群裏卷了起來。

古玉龍看得精彩,南山說:“古兄弟,咱們也收拾幾個。”說著手上一動,長弓在手,他拈弓搭箭,也就是一瞬之間,幾個人就中箭落地。古玉龍一笑,手上長劍一揮,使出“大風神劍”,劍出之處,兩股劍氣自劍上蕩出,荷蘭人根本防不勝防。

地上一片狼藉,天空夕陽將墜,南山拍著古玉龍的肩頭,說:“中原英雄果然好身手。”林雲奇說:“我看你一支劍法,劍氣卻分為兩道,讓人無法防備,那另一道劍氣,是從何而來?”

古玉龍說:“這‘大風神劍’用自然之力,劍出隨風,第二道劍氣,其實是來自於左手,左手看似無劍,實則將右手劍氣反彈,凝為另一道劍氣,運用自然之力,力道更強。”林雲點頭說:“果然是妙法,這麽說來,這劍法還須得左右手配合。不過武功曆來講究天人合一,若左手就此不用,豈不浪費。”

長風說:“不錯,天地萬物為我所用,這才是武功的極限。可惜咱們幾個所知有限,哪有這個本事。”南山說:“到底中原武學博大,讓人佩服。”

林雲說:“師傅曾經說過,世上有一種劍法,叫著‘扶風劍氣’,就是雙手扶風,順氣自然之意,此功也是一樣,一劍出手,兩股劍氣淩厲不可抵擋,隻是師傅自己也未看過劍譜,隻是見到有人用過。”

長風問:“什麽人用過?”

林雲說:“我本來也追問過,但是一直沒有下落。咱們的武功不過就是練氣而已,要是真能達到那雙手扶風,順氣自然,天下萬物無不為我所用的境界,那就更加得心應手了。”

南山說:“天下武功之大,我們隻不過得窺零星半點而已。師傅說過幾十年前島上有一個‘天花飛女’司徒婉,那才是真正武功高強,一套‘天女散花手’,江湖上無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