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十八回、天涯路

夢君心中若有所觸,心想還好自己無所欲求,不管是清人贏了明人,還是明人贏了清人,自己都無所謂,所以才不會象大哥那樣病急亂投醫,痛苦不堪。其實說到瀟灑,還是林大哥最瀟灑,來去自如,不為世間任何事情牽掛。

她喝了幾口茶,便歎說:“老人家果然是悟了道,君子一簞食足矣,相忘於各自江湖,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隻可惜大道甚夷而民好徑,時世無常而人心難古,自然處在世間有萬般不好。我也希望自己能像老人家一樣,無所欲求,終其一生。”

老人搖頭說:“老人家無能為力,所以不能有所求,年輕人還是有點**的好。”夢君心想:這老人真是奇怪,一會兒又說離不開,一會兒又勸人有點**。她遂笑說:“老人家可知道,這個莊子上所有的人都已經走了?”

老人點點頭,忽然有人說道:“他當然知道,就是他趕走了這裏的村民,現在又在這裏招搖撞騙,天下間能夠靠著青龍刀獨步武林的高手,恐怕除了鐵大俠,沒有第二個人了。”隻見一個中年婦人緩緩走了過來,坐下後,又說道:“既然大俠要賣茶,我就賞你這個臉,給我一碗涼茶。”說完放下兩個銅板在桌上。

老人一笑,說:“不知道這位夫人說什麽,如果是說在下,那麽我想夫人認錯了人,在下並非姓鐵。”那中年婦人正是夢君見過的古春花。夢君心想:古春花是平教高手,她出現在這裏,不知為了什麽,不管怎樣,我現在也隻有在一邊看著。

隻聽古春花接過茶來說道:“閣下是曾經四處投靠,當年進入仙琴派,可是仙琴派立刻解散,剛入門的全都打發走了,閣下想在武林嶄露頭角的機會就沒有了,所以去了大內,不過閣下遇到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幫著闖王辦事,所以你又跟著闖王,可是很不幸,闖王很快遇難,這個女人不知蹤影,所以你就四處尋找,鐵大俠對一個女人這麽著迷,真難以想象,這就是當年辣手無情的鐵麵判鐵冰。”

夢君對鐵冰這個名字並不熟悉,倒是那老人笑說:“夫人所言,在下並不知悉,失陪了。”古春花說:“如果我沒有猜錯,你要找的正是飛花天女司徒婉,日前在河南一帶,有一個傳說,清兵剿殺起義的百姓,忽然間天上繁花點點,一個白衣女人從天而降,飛身下來,使得在場的幾十人都趁亂離開,一眾清兵高手,都死於非命,而三天以後,在不遠的縣城裏,又發生了幾乎一樣的事情,現在關於天女散花救人的傳說,傳得沸沸揚揚,難道鐵大俠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夢君心想:飛花天女這個名字,師父從來沒有說起過,江湖上也沒有聽到,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聽古春花說起來,這個人怎麽也有四五十歲了,她即便能象一個仙女一樣從天而降,但是那麽老的仙女,豈不是有些荒唐?

老人靜靜的聽著,古春花說:“不管你信還是不信,如今台灣武林就出了這麽一個風雲人物,這次六大殺手擒了十六門派的掌門,台灣島上前來中原的高手,就剩下幾個僥幸逃脫,正在四處尋找飛花天女,希望她能夠大顯神通,救了這些受製於人的人。而六大殺手前往的地方,正是真武派所在之地,蛇山。”

老人麵不改色,也不說話,古春花說:“他們沒有見識,以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但是人家六大殺手有備而來,又有納蘭將軍運籌帷幄,要的就是畢其功於一役,盡殲反抗清朝的武林高手,別說是飛花天女,就是如來佛祖,也不可能挽狂瀾於既倒,救水火於蛇山。那就好像是撲火的飛蛾一樣,有去難回。”

夢君知道古春花的意思,但她不明白古春花為何要這麽做。在夢君看來,鐵冰聽到這些話,一定會前往蛇山,那就等於是送死,古春花不過是想多幾個人死。不過該去的始終會去,不管結果如何,我絕不回頭。雖然並不想如同生共死般轟烈,但至少也要有始終如一的決心。

古春花喝了兩口茶,匆匆離去。

鐵冰上前來收拾桌子,夢君忍不住問:“前輩為什麽要讓這裏的人離開?”鐵冰看著天上,好半天才說:“這裏名叫鐵家莊,莊上每一個人都會武功,在明朝的時候,有很多人到這裏來學武,人很多,就很熱鬧,在這裏的人,就不會安分。”

夢君問:“那前輩你呢?你也是這裏的高手,有一顆不安分的心?”鐵冰搖頭說:“我家裏世代都是在這個地方賣茶的,到了我這一代,我再也不想賣茶,我想闖蕩江湖。”夢君說:“經曆了種種波折,你最後還是回到了這裏,你知道有人要屠殺鐵家莊,所以讓他們都離開。”

鐵冰說:“大概就是這樣,想要踏入江湖,卻遍尋不能;想要離開,卻也不能。”夢君說:“這個司徒婉到底什麽地方讓你如此著迷,為了她甚至不願離開自己早想離開的東西。”鐵冰說:“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知道為什麽了。可是這麽多年,我連接近她的機會都沒有,三十五年前,我記得在武林大會上見到她的時候,她慷慨激昂,要中原武林的人前往台灣,相助台灣武林,可是當時沒有人管她,因為中原最大的門派仙琴派突然消失,群龍無首,大家爭著搶天下第一的位置。後來,她就黯然離去,也就在那段時間,她一路上做著濟世扶貧的事情,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她,而我本來的目的,是奉命追殺她。雖然我沒有下手,可是朝廷派的人手越來越多,她的名聲也越來越大,但是中原武林的人,根本不想幫她,她在多年的絕望之中,終於看到了闖王,於是隱姓埋名,一心一意的扶助闖王,我打聽了多年,才又找到她,可是當我在萬人叢中發現她的時候,闖王進了京城,她當初和闖王的諾言也不了了之,她那時更加彷徨,而我,好想能幫她什麽,可是每次,每次我找到她的時候,都隻是聽到她離去的消息,她不停的奔波,直到聽說台灣島上忽然多了很多武林門派,於是她趕去台灣,我也跟著去了,但是還是什麽都沒有發現,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夢君心裏想著這樣一幅畫麵,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四處尋找一個女子的下落,而當幾十年過後,仍然沒有尋到相思之人的年輕人,已經變成蒼蒼老者,難以掩蓋的愁容和無法釋懷的痛苦,在孤寂的生活裏將要化為灰燼隨風飄散,而不甘寂寞的靈魂卻在深夜裏無人時頻頻騷擾著一平如水的現實。於是人終於領教了上天對於命運殘忍的安排,終於把破碎看著一種習慣,終於開始埋藏理想和追求,而視萬物為毫無生機的載體,隻是履行上天安排的載體,帶著悲哀和寂寞,終老在自己並不想留下的地方,習慣了自己早就想逃避的世界,直到麵對死亡最殘忍的終結。

不管是誰都不會縱容自己的墮落,除非那本就是他最初的追求。隻是並非每個人都有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擁有自己渴望的。而眼前這個人,一定會為此不惜犧牲一切,——雖然他是為何愛上一個女子,那無關緊要的過去似乎無法左右參與者最純真的心態,拋開世俗纏繞和現實束縛的糾結,剔透的心情,其實誰都不難領會。

夢君再喝了幾口茶,放下幾個銅板,說:“既然明知道對方是個圈套,唯一的方法,就是盡快得悉敵人的舉動,後發製人。”老人看著夢君,夢君心裏想:說起來自然容易,可是真正做到,卻是難上加難。

她心裏猜不透平教和六大殺手的關係,隻能寧可或是不得不視作敵人,她見識過那幾個護法的功夫,一個比一個厲害,如果他們聯手,那麽武林正派就將毫無希望,而大哥也就很危險,就算有個高手司徒婉,可是那還不是輕易的中了別人設下的圈套,就連看似無所不能的林大哥,還不是無法挽回大局。而此時我又能作甚麽?這麽短的時間,又不會出現什麽奇跡。

走了幾日,一路上都是靜悄悄的,村子上幾乎沒幾個人,也不知是避著什麽,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漸漸快到了蛇山,天空已經開始飄起了雪花,而夢君的心卻激動到了極點,她試圖打探消息,可是所到之處,幾乎沒有一個江湖人士。

蛇山被大雪結結實實的覆蓋著,山道上沒有一個腳印,夢君有些擔心,在山道上走著,忽然聽到一陣琴聲傳來,琴聲舒緩而高雅,悠閑而清淨,夢君知道彈琴的人一定來頭不小,當下順著琴聲到來的方向走去。

隻見前麵一株鬆樹下,坐著一個彈琴的中年人,一身白衣,身邊三隻仙鶴飛繞,在雪與天一際的空白裏,幻化成縹緲無際的幻象。

琴聲悠揚,彈琴的人似乎心神寧靜,毫無牽掛。

夢君問道:“前輩在此彈琴,難道不知道這裏將要有一場惡戰?”中年人頭也不抬,繼續彈著琴,夢君走到前麵,說:“前輩心知肚明,知道清廷六大殺手在這裏布下鴻門宴,就是要讓正派武林俯首稱臣,看前輩的樣子,絕非壞人,難道前輩是來相助正派武林的?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白衣中年人一麵彈琴,一麵緩緩說:“姑娘,這麽美的景色,你怎麽一點流連的感覺都沒有?要知道黃金千兩易得,開心一刻難求。如果錯過了美景,就會遺憾終生。”夢君說:“遺憾的隻怕不是錯過了美景,春雨冬雪,年年都有,何必在乎這一刻?蛇山如今就是一個是非之地,既然是非之地,那就不會有開心。”

白衣人平靜的說:“所求的得到,就是開心。姑娘,你所求為何?”

夢君說:“我要殺了六大殺手,救出武林同盟的人。”

白衣人說:“理想若是太高,以至於不能實現,就隻能是毒藥,是引誘你死亡的引子。武林同盟的人就是如此,想要反清複明,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既然明知不可為,又何必為之?這就是他們注定失敗的原因,如果隻是獨善其身,那麽或許能保個萬全。”

夢君說:“誌向高遠,並非常人能理解,前輩見多識廣,我想不用我說,他們爭的不是大明,而是漢人的尊嚴,是華夏子孫的榮耀,讓滿人來統治天下,甚至執掌武林,那是荒唐可笑,可怕之極的事情。”

白衣人說:“不管是滿人還是漢人,那都是皇帝,既然皇帝能天經地義,那麽誰做皇帝,又豈知不是天經地義?我看武林同盟多年經營,不但一事無成,反而弄得一團亂麻,索性就把這一切在蛇山作個了斷。聽說真武一派,綿延幾近千年,幾起幾落,過了多少劫難,風水輪流,如今這最大的劫難,終於又來了。”

夢君立刻提高了警惕,說:“你到底是什麽人?你不懷好意!”

白衣人終於哈哈大笑起來,琴聲依然平和如昔,說:“不錯,既然武林同盟要趕走滿人,焉知沒有想滅掉武林同盟的人?你要知道,當年武林同盟何嚐不是一手遮天,滅這個滅那個,自以為主持了武林公道,實際上隻是滿足了自己奪取財富權力的欲望而已。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還是,誰要是硬要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不但不屑一顧,還要千方百計的破壞。”

夢君長劍出手,說:“原來是滿人的走狗!”

白衣人緩緩說:“你拔劍的速度太慢,我足以傷你,可惜你不是武林同盟的人,我暫且饒你一命,還不快離開這裏!”

夢君冷笑一聲,說:“慢或是不慢,嘴上說了可不算!”說完手上催動長劍,劍氣揮灑,霍然而出,但那琴聲雖然柔和,卻如同一堵銅牆鐵壁,將劍氣擋在外麵。

夢君心想:原來這人音功之力,果然不同凡響,我就用琵琶來對付你!當下身形一退,倒回空中,從背上取下琵琶,彈出當日那老者彈的曲子來,隻見一陣勁氣穿空,像是利劍刺穿白布一樣,雪地上立刻留下了許多點點滴滴的痕跡。中年人急忙飛身躍起,空中說道:“誰教會你這曲‘琵琶令’?”夢君冷聲說:“天下自有高人,並非隻有你一個!看招!”說完手上更加用力的彈了起來,中年人翻身坐上鬆樹,仙鶴飛繞,在高空長嘯隨風。

兩人各自用力,夢君始終不是很熟練,更加上從來沒有研究過音功傷人的技巧,始終不能得心應手,反而那中年人漸漸氣定神閑,宛如平常。

夢君心裏正暗自著急,忽然間一陣狂風刮來,隻見一道黃光閃來,仙鶴在空中飛舞急嘯,彈琴的人卻像是一片樹葉一樣,落到地上。夢君這才看到一個人飛落地上,向那中年人伸手拍去。

那中年人身在地上,手上一彈,一股勁力迸出,被那飛身而下的人隨手彈開,擊落在鬆樹上,鬆樹立刻攔腰而斷,中年人卻借著這個機會,飛身逃離。

夢君落下地來,說:“前輩,你的武功真好,象這樣的人,就應該殺個片甲不留。”那人轉過頭來,夢君一愣,這人正是在桃源之中自己所見之人,隻不過身上的鐵鏈沒有了,頭發也不再那麽淩亂,臉上也不再斑駁得可怕,而是多少作了一點修補,看起來他年輕時倒是頗為俊俏,那是很難掩蓋的過去。

那人看了看夢君,說:“你小小年紀,就敢一個人闖這龍潭虎穴,你不怕嗎?”夢君說:“我怕什麽?就怕自己沒有勇氣走下去,或是沒有本事走下去。不過現在有了前輩,我就不怕了。”

那人麵無表情,也許是因為用了易容術修補臉上疤痕的緣故。隻聽他緩緩說:“這人是平教護法,一琴三鶴,自號琴舞鶴,最是自命清高,他一向認為武林同盟的人窩囊之極,根本就是一群酒囊飯袋。而他認為酒囊飯袋無用的廢物,一向隻會擾亂世間,所以死有餘辜。”

夢君說:“前輩知道平教和武林同盟的恩怨嗎?”

那人說:“當年武林同盟追殺平教教主平吟清,死傷無數,而平教如今的教眾,都是被武林同盟欺負過的人,或是邪道高手,本來就和武林同盟是敵人。平吟清本意不想和武林同盟結怨,派出八大護法,也是為了幫助武林同盟,畢竟她同清人之間的恩怨更多。沒想到事與願違,這些人根本不能聽教主的話,所以才各自有自己的主張。”

夢君說:“前輩多年未出桃源,但是對江湖中事情,似乎了如指掌。”

那人抬頭歎說:“是啊,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令她如此待我!我把自己鎖在痛恨和愧疚裏,難以脫身,若不是遇到你們,我不會知道,外麵還有一個世界。我不想再計算過去的是非,因為那隻會令我難受,而以前,我本來就是有重任的。”

夢君問:“前輩有何重任?可以透露嗎?”

那人搖頭說:“可惜自從十六年前我師父告訴我,將會在下次見麵時把我的身世和責任告知我的時候,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師父。既然已經不知道,就應該自己去想,既然沒有別人安排的事情,就一定得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夢君點點頭,說:“不知山上情形如何,前輩,要不我們這就上山去看看。”

那人緩緩說:“我得知情況,急忙趕來,但是一路上根本沒有聽到武林同盟各派的人趕來的消息,也不知是消息尚未傳出,還是別的什麽緣故。而這蛇山一帶,又靜的出奇,聽說上山的人,都被琴舞鶴擋了回去,隻怕有我們並不知道的事情。”

夢君問:“那該如何是好?”

那人說:“等到晚上,上真武大殿去看一下,如果他們真在上麵,再作計較。”夢君抬頭看著白茫茫的山,雪花開始飄了起來,她點頭歎說:“也隻好如此了,我也一路打聽消息,但是連個武林中人也沒有遇到。也不知他們是都躲了起來,還是都已經上了山。”

兩人在山下一個農戶家裏住了半日,夢君問那人如何稱呼,那人便說自己姓邰名長靜,不過名姓已經多年沒用了。夢君就叫他邰前輩,他對夢君的事情,似乎毫無興趣。到了夜裏,兩人才來到山腳,邰長靜的輕功高絕,拉著夢君幾個起落,已經到了半山腰。夢君心裏暗歎此人功夫了得,一麵留神周圍的情況,等到了真武大殿,隻見燈火通明,大殿上卻沒有一個人,兩人都感到古怪,但卻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忽然道士走了進來,兩人急忙躲到真武神君神像後麵,隻見那道士在香爐上上了香,便去添燈裏的香油,夢君隻覺一驚,因為那添燈的道士不是別人,正是鬼屠。她不知道為何鬼屠會一個人這麽安靜的前來燒香添燈,更不知道別的人都去了哪裏。

鬼屠添完燈,便緩緩離開。夢君這才低聲說:“這就是六大殺手之一,鬼屠無影手,可是他為何會成為這裏的道士?按理說,他應該頤指氣使才對。邰前輩,你說這是怎麽回事?”邰長靜輕聲說:“看看再說。”

兩人來到後院,隻聽一陣琴聲傳來,若有若無,來到後山,隻見小院裏坐了一個彈琴的綠衣女子,正是無事夫人。看無事夫人彈琴的樣子,似乎很是平靜。夢君心裏更加納悶,為什麽六大殺手願意留在這裏,到底武林同盟的人是不是已經遇難,倘若果真如此,鬼屠也沒必要在這裏燒香添燈的。

兩人正在納悶,忽然一陣簫聲傳來,兩人順著聲音看去,隻見水玲瓏白衣飄繞,順風而來,落在亭子外麵,說道:“夫人的琴彈得越來越好了,出神入化,外人絕不能想到,那出自一個殺人如麻的人。”

無事夫人一麵彈琴,一麵緩緩說:“就是我也沒想過自己是一個殺人如麻的人,何必連自己都把自己想得這麽惡心?”水玲瓏冷笑一聲,說:“惡心嗎?我可不覺得,人皆以善為善,斯不善矣。倘若你偏要用世人憎恨你的眼光來看自己,那連你自己都會恨你。既然當上殺手,就得死心塌地的喜歡自己。因為除此之外,沒人會喜歡你!”

夢君心想:這兩個無恥的女人在搞什麽把戲?她轉頭輕聲對邰長靜說:“要不我們先下去收拾了這兩個女人,逼問她們是怎麽回事?”邰長靜點頭說:“好,事不宜遲!”說完兩人飛身而下,隻見邰長靜手上一揮,勁風掃過,水玲瓏急忙伸劍刺來,無事夫人掌上一揮,立刻多了十個綠光縈縈的長指甲,向邰長靜身上撲來。

那邰長靜掌力雄渾,無招無形,隻見著一陣勁風狂繞,將水玲瓏一支長劍,顛簸得如同風中落葉,無法自持。無事夫人還未能欺身向前,就已經被一陣狂風刮落一旁,夢君飛身而上,長劍削去她右手五個長長的指甲,得意的說:“你也有今天!怎麽不使出你的毒物!”

無事夫人冷冷的哼了一聲,忽然夢君聽到身後有人說:“等了這麽久,終於遇見你了。”夢君回頭一看,隻見四個白衣婦人站在身後,正是相忘穀裏無淚、無歡、無情、無名四人。夢君一見這幾人,便笑說:“你們來得正好,幫我一個忙,把這些武林敗類都收拾了。”

無歡平靜的說:“我們找了這麽久,可不是為了幫助大小姐揚名立萬,穀主命我們找回大小姐,除此外,其餘的事情,與我們不想幹!”夢君心想:這幾人和我從未過招,但若說到對打,說不定我還打不過她們四個,尤其是無名,從來就沒看到她停過練功,功夫一定比我高。當下一笑,說:“你們還叫我一聲大小姐,那就得聽我的話。我在江湖上被這幾人欺負,就算要回去,也得討回這個公道。”

無情冷冷的說:“若不是無笑通知我們,隻怕找不到你,你一心要離開,就算被人欺負,也是自取其辱。”夢君說:“自取其辱,你才是自取其辱,平日師父待你們如何,你們難道不知道嗎?偏要回到那難受的地方自找麻煩。”無情哼了一聲,說:“我待過很多地方,卻認為那裏再好不過!難道大小姐非要我們動手不成!”

夢君看水玲瓏已經被邰長靜逼得無路可走,當下大聲說:“邰前輩,你快來救我!”一麵出劍如風,向無情頭上砍去。無情身形一轉,一支長劍伸出,將夢君長劍往旁邊一攔。夢君正要出第二招,無名已經伸手向她背後抓來,夢君隻得飛身直上,越到亭子頂上,反手一招“小樓一夜聽風雨”,劍氣橫飛,將隨後趕來的無名身形一阻。無名冷哼一聲,劍出如雷,一招“風蕭蕭兮易水寒”,將夢君逼得險些往後倒去。夢君使出平生所學,沒想到無名身手矯捷,雖然所學劍法不多,卻全是硬生生練出來的氣勁,一時之間,夢君能保住自己,已經費盡了全力。

無名幾人在相忘穀中所學甚少,主要是相忘穀主從外麵帶回的仆人,但是閑來無事,也就隻能修煉劍法,因此使出來威力自然勢如風雷,但若說到個中精髓,還不及對夢君二人傾囊相授,所以夢君每次對敵,都能從所學中有所領悟,此時覺得無名的劍法不過是多年錘煉的一股勁氣而已,當下展開“翔雲步法”,劍中虛實不定,劍氣時有時無,無名本就很少與人過招,此時被夢君一陣遊鬥,弄得暈頭轉向,喝道:“大小姐,你這是在比劍還是幹嗎?”夢君一笑,說:“我不出真功夫,你還不知道進退!是無笑背叛咱們相忘穀,出來尋是生非,你們不快些將她帶走,在我這裏勞什麽心!”

隻聽無笑的聲音說:“大小姐,背後說人壞話,似乎不雅。”

夢君說:“凡事沾到你身上,哪有雅的?無淚,你應該知道無笑是私自離開,為何不將她擒下?”無笑笑說:“大小姐,我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和她們一直有聯係,你怎麽說我私自離開?看來今天我們幾人隻有聯手,才能對付大小姐了!”

無淚點頭說:“我們都別站著,快點抓了她回去!”夢君見幾人撲了過來,心想這幾人既然出來了,居然還想著回去,不是有病才怪!當下手上一揚,打出一團暗器,但見漫天裏銀光飛舞,無笑幾人急忙往旁邊一閃。

邰長靜已經躍到五人中間,雙掌一揮,掌力所到之處,草木折而勢頭裂,夢君心裏頓時一鬆,邰長靜已經拉著她飛身離開。

兩人一路到了前殿,隻見鬼屠站在房頂,像是木頭一樣巍然不動,夢君喝聲“讓開!”劍嗤的一下照著鬼屠身上紮去,隻聽噗的一聲,鮮血迸了出來,鬼屠胸前居然被刺了一下。連夢君都有些驚訝,回頭看時,隻見鬼屠的身體已經順著房頂的瓦,掉到院子裏。

夢君轉頭問:“這是怎麽回事?”邰長靜說:“有高人出現。”夢君急忙說:“既然這樣,我們幹嗎不留下來,反正有高人相助!”邰長靜說:“這裏已經沒有武林同盟的人,要打探消息,下山再說。”

夢君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但心裏卻覺得舒服,心想出手的高手一定是友非敵,原來武林正派之中,還是大有高人在的。

落到山腳下,夢君回頭看去,說:“不知道六大殺手現在還有幾個。”邰長靜看著她,問:“你師父是誰?”夢君說:“別說那個老怪物,整天看不見人,也不說自己的名字,自己不想出來,就讓裏麵所有的人都不能出來。她可沒有你好,我說的話,一句都聽不進去,還怪我,責罰我。算了,那種傷心的事情,那種討厭的人,我不想提了。倒是前輩你的武功這麽高,能不能指點一二。”

邰長靜歎說:“武林中人誰不想武功高強,可是那得需要錘煉,我被鎖在穀中,痛苦煎熬,幾乎忘了所有的招式,隻能拚命練氣,用氣流衝擊全身帶來的麻木隱藏各種感覺,沒想到,這居然也是武功。”

夢君說:“看來前輩不但身體痛苦,而且內心還遭受了很大的折磨。那個對前輩如此無禮如此殘酷的人,到底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她是什麽人?”

邰長靜沉思半晌,歎說:“她是我的妻子。”夢君一愣,說:“妻子?天下哪有這麽可怕的妻子!”邰長靜苦笑一下,說:“是我先對不住她,又讓她和我住在那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等我的師父回來。她恨我,那是人之常情。不過我想不通的,就是為什麽,為什麽我離開桃源的時候,她還很高興的送我,而三天後,我回來的時候,她就讓我,讓我經曆這麽大的痛苦,然後離開了我。”

夢君說:“你為何要離開?”邰長靜說:“不知是誰給了我一個假消息,說家師要見我,當時她正有身孕,不便外出,我就一個人離開了桃源。”

夢君說:“這個送信給你的人,一定不安好心。他存心破壞你們。”

邰長靜說:“家師說那地方別人不能進來,可是沒想到來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我聽說是師父的消息,想到別人萬難到此,更難知道我和師父之間的事情,當然也就堅信不疑。妻子離開之後,我一直想著她的事情,更沒想過這件事。現在想起來,的確有些蹊蹺。”

夢君知道邰長靜心中有很多未解之事,心想自己要是有這麽好的武功,就算怎樣也無所謂了,不知他整天在憂心什麽。

兩人一路緩緩走著,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衣袂破空的聲音,夢君回身看去,隻見林初成飛身趕來,夢君急忙問:“你是怎麽來的,發生了什麽事?”林初成說:“我也不是很清楚,聽說武林同盟的人,在路上就被人救走了。”夢君急忙問:“是什麽人?是不是司徒婉?”

林初成搖頭說:“我也正納悶,本來倒是聽說台灣五大門派的掌門人找到司徒女俠,想要救出所有被擒之人,但是出手的,卻是另有其人,這人拿著一柄百花傘,來去如同天人,六大殺手根本不是對手。”

夢君問:“百花傘是什麽東西?”邰長靜說:“據說是當年聖門幽冥七擊七件厲害兵刃之一,裏麵機關甚多,倘若用獨門內力驅動,不但暗器精準,同時還會形成排山倒海的氣場,能與之相對的,武林中隻有很少的幾件兵刃。”

夢君說:“那太好了,這人一定是朋友。”

林初成搖頭說:“那可未必,人雖然救走了,但是一直未在江湖上露麵。況且聖門當年是天下第一邪派,無笑手上的無涯網,就是聖門七寶之一。”

夢君撅著嘴,說:“那我可不明白了,簡直被弄得稀裏糊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林初成說:“我也不明白,既然聖門餘孽出現在江湖上,他對武林正派,便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武林同盟的人,不是安全了,而是更加危險。”

夢君一急,說:“那,大哥豈不是很危險?你有他的消息嗎?”林初成說:“最近江湖上風聲鶴唳,根本沒人走動,我根本就無從打聽消息。如今的局麵,要救一個人,就得先救天下人,武林人人自危,朝不保夕,你救得了今日,又能救得了多久?”

邰長靜也說:“不錯,這位公子所言甚是,一路而來,眼見著當日明朝的江山土地,全部淪為清朝天下,漢人的頭發和尊嚴同時落地,而罪魁禍首,就是當今清朝的天子。如果能讓他害怕,那麽漢人保住性命,將不再這麽辛苦。”夢君說:“前輩要刺殺皇帝?”邰長靜說:“刺殺皇帝當然難如登天,但我就要憑我這一身本領,讓那皇帝知道,我不能揮師北上,取他江山,但可以要他首級,拿他性命。我就看他是要得到一個太平盛事,還是要弄個魚死網破。”

林初成說:“大清的皇宮到現在還沒人能進去過,滿人的高手雖然不像漢人那麽長於禦氣,但是一身橫練的功夫出神入化,殊難對付。就是六大殺手,也不夠資格在皇宮守衛。前輩若要動手,隻怕不能一味硬闖。討個便宜的法子,混到那皇帝的身邊,從長計議,未必不好。”邰長靜說:“年輕人說得不錯,老頭會注意的。”

說完身形展動,已經飛身離開。夢君待他走了,這才一跺腳,說:“我倒忘了,救了我大哥再走也不遲啊。我們兩個人,怎麽救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