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十五、順風逆風

白文心快步來到湖前,看著對麵的山莊,說:“這一定不是等閑之人所建,能在這裏興建莊園,自然財力雄厚,又不怕荷蘭人前來騷擾,自然一定是荷蘭人,或者他們的走狗。百姓民不聊生,怨聲載道,他們居然大興土木,簡直讓人忍無可忍。”

忽然間看到一個人影,踏著荷葉,飄然而過,從他們身後,向那莊子飛去,兩人連對方的身影都沒有看清楚,便已經看不到來者為何人。

白文心二人覺得好奇,繞著湖岸來到莊外,隻見莊上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點聲音,莊園大門大開著,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對方,小心翼翼的往裏麵走去。

走了一陣,忽然一陣琴聲傳來,兩人都不約的停了下來,那琴聲淡雅而別致,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一聲聲清晰可辨,兩人循著琴聲,走了一陣,這才看到一個涼亭,亭子裏坐了一個白衣女子,正低頭彈琴,旁邊香煙嫋繞,宛若仙人彈指。

那女子抬起頭來,看著二人,說道:“二位貴客何事前來白雲山莊?”程玉一時不知如何作答,白文心說:“我師兄弟二人實在魯莽,剛才進莊的難道就是姑娘,姑娘真是好身手,如此了得。這麽大的莊子,難道就姑娘一人嗎?”

女子站起身來,輕聲說:“這本是一個朋友所贈,莊子很清淨,朋友說適合彈琴。”白文心問:“鬥膽問一句,姑娘的朋友,是什麽人?現在島上被荷蘭人控製,根本沒人能夠大興土木,除非,你的朋友,本來就是荷蘭人。”

那女子淡然一笑,說:“兄台好像已經動怒,我這位朋友姓金名異,想來各位也應該認識。”程玉說:“你是金老前輩的朋友,難道這裏已經?師兄,我們不是走了相反的路嗎?”女子說:“此處不遠,就是天醫派藥草山莊,二位既然來了這裏,便一定是緣分,何必要問為什麽?難道冥冥中的定數,也能問個明白嗎?”

白文心四下一看,歎說:“既然如此,也由不得我們了,往著相反的方向走,最後還是到了這裏,剛才對姑娘有所誤會,還望姑娘不要見怪。這莊子清幽別致,頗有江南園林的風致,怎麽可能和荷蘭人有關。”

女子問:“閣下是江南人氏?”白文心點頭說:“小時在江南長大,後來家人在戰亂中離散,被師父救走,他問我願不願意前來,我自然願意,也便來了。還記得江南水鄉美麗的園林,常常出現在我的回憶和夢裏。”

女子一笑,緩緩走了過來,說:“小女子唐冰,不敢請教兩位大哥的尊姓大名。”白文心見她已經說了名字,便說:“在下白文心,這是家師弟程玉,他是島上本地族人,隻不過,在本門一向都是漢人打扮。”

唐冰說:“都是明人的打扮,天下沒有剃頭的地方,已經不多了。”

白文心說:“內憂外患,實在不堪其擾,這無休止的戰爭殺戮,不知何時才能停止。”唐冰也歎了口氣,說:“就算沒有戰爭,也一樣有殺戮,咱們身處武林,又有幾個能夠清清白白,幹幹淨淨,一生無恙呢?”

白文心說:“姑娘武功高強,不知是誰人門下?”

唐冰說:“家師近年絕少在江湖走動,名姓也多年未有提及,隻因當年有一件傷心的事情,實在讓人不堪回首。”白文心急忙說:“提及姑娘傷心之事,在下並無此意,請姑娘海涵。”唐冰一笑,說:“今日金前輩要過來一聚,家父和他乃是世交,二位若不嫌棄,不如留在此地,反正二位也有心前往天醫派。更何況,現在武林中人,也有許多正在天醫派,既然誌向相同,為何又不走在一起呢?”

白文心點頭說:“如此甚好,隻是叨擾姑娘了。”

唐冰說:“花徑不曾緣客掃,能有人來,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白文心心裏想:此人武功高深,又認識金前輩,看來我們注定不是去烈火穀,而是去天醫派了,但願天醫派能夠幫助我們完成大業。程玉沒有想那麽多,唐冰說:“這莊園裏沒有別人,一切都是我自己動手,二位在園子裏隨意走動,我要去準備一下。”說完欠身告退。

程玉四下一看,說:“一個人在這麽大的地方,應該還是很害怕的。不過她是武林高手,那就不一樣了。”白文心點頭說:“這姑娘文采風華,清新脫俗,武功高強,真不簡單。”程玉在亭子外走了一圈,忽然一個人急匆匆的從對麵走來,程玉一看那人,說:“師兄,你看,那不是安鴻驚安兄嗎?”白文心抬眼看去,隻見一個黑衣少年快步走來,見了二人,安鴻驚問:“白兄,程兄,這裏的主人唐姑娘去了哪裏?”

程玉說:“今晚金前輩要過來,所以她準備去了。”安鴻驚說:“我來正是為了此事,前輩今天收留了幾個重傷之人,不能前來了。”白文心問:“重傷之人?是哪一派的人?”安鴻驚說:“居然是中原四大門派的弟子,真是笑話,我開始還以為那是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不料居然和咱們一樣窩囊,如果不是吳兄及時發現,隻怕他們就是死了也沒人知道。”

白文心問:“你知道多少,這是怎麽回事?”安鴻驚哼了一聲,說:“我想,是他們見勢不妙,所以想要溜走,可是最終也沒能溜掉,所以呢,就被追得四下逃竄,最後逃到天醫派附近,僥幸逃得一條性命。”

白文心說:“四大門派中,以如新師太和鬆雲道長武功最好,他們也在嗎?”安鴻驚不屑的說:“別說了,他們!一個個早溜走了,都是些弟子受傷,掌門人別的功夫不行,逃命的功夫倒也不錯。畢竟是老江湖,說不定已經離開了。”

白文心似乎自言自語的說:“也就是說,四派的掌門人並沒有事,四派的弟子隻是受了傷,而且平安的到達天醫派。”安鴻驚說:“那有什麽用,還不是一樣。對了,唐姑娘呢?”

唐冰在他們身後說:“我早就過來了,聽說了你要講的事情,前輩當然以大事為重,隻是倘若需要幫忙的話,記得知會一聲。”安鴻驚說:“前輩正忙著配藥,我也要立刻趕回去,告辭了,唐姑娘。”

程玉說:“安兄留步,既然有很多事情,我們兄弟也願意效力。”安鴻驚說:“好啊,這麽幾年咱們不是比武就是決鬥,現在天醫派那裏有好多人,大家都說,又是結盟的時候了。”

白文心想說什麽,但是早被那兩個興高采烈的人拉著離開了。

走不多時,便到了一個村莊,隻見竹樓小徑,顯得很清幽,隻不過人來人往,卻又稍顯繁雜。兩人不時遇到相識的人,一直到了一個小院落,隻見幾個男男女女正在院裏搗藥,其中一人抬手擦汗,看到二人,起身來說:“你們兩個來了,安大哥,你出去辦事,怎麽還叫了這麽兩個人。”

白文心見此人一身彩衣,記得是彩衣派的弟子羅袖,隻不過自己很少和她說話而已,正要接話,隻見一個白發老者從屋裏走了出來。安鴻驚指著老者說:“這就是金老前輩,我帶你們去見前輩。”

白文心二人急忙上前,金異說:“兩位少俠一路辛苦,安公子,你先帶他們休息,老夫正忙著,照顧不周,還請兩位不要介懷。”白文心急忙說:“前輩心存他人,這麽說實令晚輩汗顏,但凡有可以幫得上的地方,我們兄弟二人一定效勞。”

正說著,忽然一陣琴聲傳來,在樹林上空盤旋纏繞不絕,白文心抬頭一看,說:“彈琴人功力深厚,林外有武林高手?”金異來到院子中間,朗聲說:“朋友,請現身相見。”隻聽那人說:“我家教主有令,不讓踏入這天醫派半步,否則,在下早就叨擾了。”

金異說:“你家教主太過客氣,既然是朋友,天醫派來者不拒。”那人說:“教主吩咐,若是天醫派自然可以避而遠之,可是若不是天醫派,那就無所忌諱。金掌門,我敬你是個長輩,請你交出不是天醫派的人,天醫派素來是王城軍士的禦用醫士,不該收留他人。”

金異朗聲說:“原來閣下是為此事而來,行醫的人,救死扶傷,倘若分了彼此,厚此薄彼,那就算醫術高超,也隻不過是個江湖騙子。”

那彈琴者的聲音渾厚而凝重,“那前輩的意思,在下已經領會,隻是我的意思,前輩未必理會,平教有無憂護法,自然藥石無憂,大家彼此留個和氣,尚且可以商量,倘若並不退讓,那便撕破臉皮,也就這意思,前輩隻有一炷香的時間考慮,中原四派的弟子,不能留在這裏。”

金異朗聲說:“彈琴的高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如果苦苦相逼,那大家都不好看,中原四派的人並無長留之意,他們傷愈之後,自然會離開,那時恩怨計較,全由你們自行解決,倘若先生以為武功高強,那大家都不客氣。”

忽然一陣簫聲響起,林子裏忽然一片冷冷的陰風吹來,眾人都不覺心裏一寒,隻聽展玉簫的聲音說:“琴舞鶴,你賣弄了風雅,又來坑蒙拐騙,可見你們平教最大的本事,不過就是變戲法臉孔而已,別人覺得你武功高強,有當年鐵琴門失傳絕學‘音律殺’,我可不怕你,今日我就權且給你一炷香時間,還請速速離開此地,否則,讓你有來無回。”

琴聲簫音,在空中猛烈的碰撞著,林子裏落葉紛飛而來,撲在人麵上,天空似乎一下子變得陰沉可怕起來,各種猛烈的呼號似乎從內心深處狂野的湧動起來,翻卷轉動,和狂亂的天地渾濁之氣聯為一體。

忽然間天地似乎寧靜下來,柔和的聲音遍布身周,全身如同吃了人參果一樣,沒有一個地方不舒坦,白文心心裏暗暗稱歎這曲子的力量,然而聲音卻忽然嘎然而止,讓人覺得餘韻尤自未歇。

隻聽展玉簫冷冷的說:“若是要比音律,誰又比得過當年‘神簫天女’獨步武林的簫中絕技。”琴舞鶴的聲音越來越遠,“丫頭,好功夫,老夫來日再來領教,後會有期。”白文心說道:“姑娘,多謝你現身解圍,既然是同道中人,為何不現身相見?”

展玉簫飄然而下,猶如孤傲獨立的仙子,來到院外,說:“我不在這裏,能行嗎?從今天開始,不知有多少人,會打這裏的主意。”金異說:“姑娘所用的功夫,乃是失傳已久的絕學,請問姑娘如何得到?”

展玉簫說:“說來奇怪,給我這些武林絕學的老人家,經常在我眼前出現,但是別人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鬼神?那他就是守護我一生,最後幫我找到方向的幸運之神,盡管他每次出現都那麽恐怖。”

金異捋著胡須,說:“緣分,那是姑娘的緣分。”一個藍衣女子上前說:“姑娘真是好身手,敢問姑娘如何稱呼?”展玉簫說:“家師是南少林無言大師,我也就是少林弟子了,我姓展,名玉簫。”那藍衣女子點頭說:“在下傅君亭,展大俠武功超凡,還請多多指教。”

展玉簫說:“我倒想多多指教,可是你有學武的心情嗎?你心裏想的,隻有仇恨,隻有武功高強後尋仇的快樂,你的心思很浮躁,這不適合學習。”傅君亭尷尬的一笑,白文心說:“展女俠來了這裏,這裏自然萬事無憂,大家快想法子救人才是。”

展玉簫問:“聽說四派的弟子受傷,現在傷勢如何,都是些什麽人?”金異說:“已無大礙,一共有九個人,三個空靈派的姑娘,兩個黃山派弟子,三個真武派的道長,還有一個,是西陵派的師太。”展玉簫問:“西陵派的師太,可是語微?”

金異說:“據她所說,好像正是。”展玉簫說:“怎麽每次都是她,她前世到底做了什麽孽?都是刀傷,還是中毒,還是內傷?”金異說:“看樣子是給平教護法所傷,都是內傷。”

展玉簫說:“平教是不是欺負我們中原武林沒人了,哼,我就給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看看,這些不知長進的東西!”話音還沒有落,林子外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金掌門,聽說府上最近新收留了幾個朋友,在下展狂,想要和閣下的朋友一會,不知可否?”

展玉簫冷冷的說:“展狂,沒聽說過。想要會友,可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展狂說:“在下既然打過招呼,那就隻好叨擾了。”說著隻見一道白光一晃,一個白衣老者,黑發長須,看起來文質彬彬,目光厲若刀劍,來到院外。

展玉簫手上玉簫一揚,說:“我就用家師所授劍法,鬥你孤魔派的‘混沌劍氣’。”展狂說:“你能知道我的來曆,可見有些來頭,中原武林能有你這樣的人,實在不易,看來我倒舍不得殺你了。”

展玉簫說:“你沒本事殺我!”說完玉簫一揚,但見簫影重疊,卷出一股鋪天蓋地的殺氣,向展狂身上撲去,展狂長劍展動,劍氣呼嘯而至,頓時場上煙塵飛散,中人但覺撲麵生疼,都不自禁的向後退去。

二人越鬥越快,不覺間已經過了數十招,依然難分難解,程玉小聲說:“師兄,你看他們兩個人難分勝負,到底誰能贏,這劍客這麽厲害,如果展女俠輸了,我們怎麽辦?”隻聽展玉簫說:“我怎麽會輸,展狂,送你到陰曹地府狂妄去!”她奮力一擊,本擬將展狂重重一擊,卻不料一股洶湧的力道湧來,她立刻知道這是混沌劍氣中的“含沙射影”,當下急忙向後退去,但終究有些晚了,隻覺胸口一陣氣悶,險些便要吐出一口鮮血。

她拚命的壓製住體內狂亂的氣息,看展狂站在那裏,也是原地不動,心裏便想:他自號劍孤,別人稱他為劍帝,功夫自然出眾,他不出手,自然也是受了重傷。

白文心等人見二人忽然都不動手了,心裏都在琢磨到底誰勝誰負。忽然一個聲音傳來,“老頭,你不是劍中無敵嗎?怎麽連個丫頭也鬥不過?”隻見一個青衣老婦人從天而降,目光凶狠,盯著展玉簫,說:“我最痛恨武林正派的人,也痛恨亂管閑事的人,你正好都中了,恭喜你!”

展玉簫說:“我痛恨老了還不知道收收脾氣的人,看看你那副尊容,這麽大年紀,孫子都有我這麽大了吧。”那青衣婦人正是卿青,她冷冷的說:“學成這副樣子,看誰敢要你,老頭,今天我就讓她嚐嚐我的厲害。”

展玉簫說:“你們天人派總以為輕功超群,不過在我看來,輕功隻不過是唬人的玩意罷了,來吧,老妖婆。”卿青身形一動,青布環繞,刹那間人眼中一片青光,展玉簫身形飄搖,已經完全融入那青布嫋繞的光澤中,旁邊的人看得眼花嫋亂,隻見展玉簫如同斷線的風箏從青光裏飛了出來,好不容易才站穩身形。

卿青一收青布,說:“怎麽樣,輸了吧,丫頭,沒這本事,就不要逞強,也不知道哪裏學了點沒用的學問,到處炫耀,你有這個資格嗎?”展玉簫正要出言相抗,隻聽有人說:“兩個武林前輩,用車輪戰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對付一個年輕女子,別說勝之不武,你現在還沒有勝呢!”

隻見話音之中,更添著琴聲,茅屋之頂,坐了一個彈琴的白衣女子,長發飄繞,玉麵若花,纖手如雲,音聲柔美,令人見之忘俗。

卿青喝道:“你是什麽人?想不到正派武林老的不濟事了,年輕的倒是英雄輩出,痛快,我喜歡這種感覺,挑戰的感覺。”展玉簫心想:唐冰的功夫是出自哪一派,想來她初出茅廬,《武經》上並無介紹,不過今日聽來,這琴聲中傳出的功力,竟然不在我之下,以前我和她針鋒相對,看來倒是她有心讓我了。不過現在我也無意和她作對,為了一個二師兄,根本就不值得。

唐冰一麵輕彈瑤琴,一麵說:“前輩求武若渴,本來是件美事,但是前輩真厲害,居然能把沒事做得這麽卑劣無恥,既然人不能收你,我便製你的邪氣,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妄自尊大。”琴弦震動,琴音飄散,卿青手上布帶揮動,一陣狂攻猛打,但就是無法動唐冰分毫。院中各人站在那裏,隻覺麵上一陣陣被割的生疼。

忽然間櫻花飄落,隻見一個綠衣女子飄然而來,翩然落在院中,說道:“青羽護法,值劍護法,你們擅闖大王劃定的禁地,是何道理?”來者正是櫻子,東方縈。卿青停了手,說:“聖女,你來得正好,除了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東方縈看了看二人,說:“那也得離開陽明山再作計較,金掌門,你隻管保護你想保護的人,直到有一天大王不念舊情,你就再也沒有依靠了。”

金異說:“櫻子姑娘,大王是西洋人,還知道念舊情,隻是你卻似乎忘了舊情。”東方縈說:“不錯,大王多年屙疾,拜你所賜,能夠痊愈,我也曾被飛花天女傷過一次,得你救治,不過,我說到做到,隻不過一直在找尋最好的方式,達到我的目的而已,倘若這最好的方式是殺了我的恩人,我一樣毫不猶豫。”

然後轉身說:“不過今天,幾個不成氣候的東西,我們不必計較,既然賣個人情這麽容易,為何偏要弄得反目成仇。”展玉簫冷聲說:“不用反目,已經成仇了,咱們曾經是朋友嗎?曆來倭寇侵犯我大明江山,傷我百姓,死有餘辜,我華夏的後代,與你們不共戴天,哪來的朋友?今天把話說明,你們渾身解數,自然可以使出來,隻不過要是怕了,離開此地,別說是顧念舊情。況且你們能不能離開這裏,此時還是未知之數呢。”

東方縈依然平靜的說:“伶牙俐齒,姑娘大概是書讀多了,泱泱華夏之類的話也聽多了,總以為華夏子孫有多了不起,其實不管再燦爛的過去,那也隻是過去,項羽威風八麵,最後不也一樣煙消雲散?在我們生活的地方,有多少強大的帝國,曾經興旺的民族,可是既然麵臨沒落,就不必妄自獨尊,世上隻有今日的英雄,隻有懦夫,才懷念過去的偉大。”

說完身形一閃,已經離去,展玉簫飛身追去,一片櫻花陡然射來,她伸手接了幾枚,見是純鐵打造,氣呼呼的說:“現在都學紅豆仙子了,暗器就暗器,偏要弄個花樣!”東方縈已經離開,展狂和卿青也已經走遠,展玉簫落下地來,冷冷的說:“看你們能橫行到什麽時候!”

唐冰已經來到眾人中間,說:“金前輩,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前來一看,幸好有這位展妹妹在此,不然……”展玉簫冷聲說:“誰是你妹妹,你別裝成一副博大精深無所不通溫柔恬靜楚楚動人的樣子,隻有妓女才會這麽做。”

唐冰一笑,說:“妹妹說話從來都不假思索,久而久之,也便成了習慣。妹妹不是說東洋人淺薄無知,無根無源嗎?不知妹妹的源頭又在哪裏?不知諸子百家,誰教了妹妹這個?”展玉簫說:“對付光明正大,胸懷坦蕩的人,自然非禮不言,對付陰險小人,那就另當別論,你說我不假思索,說話無禮,那不就是說你自己陰險小人嗎?”

程玉說:“展女俠,你這話可就強詞奪理了。”展玉簫冷笑說:“既然已經奪了理,何必在乎是不是強詞?在下從來不做無病呻吟的慨歎,更不會自甘弱者,你習慣了別人來管你的事情,習慣了軟弱,可別加在別人頭上!”

程玉一急,臉也脹得通紅,唐冰輕聲說:“好了,大家先休息,以後再作計較。”

展玉簫緩緩來到山上,看著山下來來往往的人,心裏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惆悵,她呆呆的想著什麽,忽然聽到後麵有人說:“玉簫,你現在武功長進多了。”展玉簫回頭一看,隻見語微站在她身後,還是那麽嬌小玲瓏,麵帶羞怯。

展玉簫說:“你這麽弱不禁風,為何卻還活得這麽好?”語微淡淡的說:“玉簫,雖然今天你救了大家,可是你還是比不上唐姑娘,有時候,要別人喜歡你,不是靠武力取勝。”展玉簫說:“我從來不喜歡故作可憐,或是故作高深。唐冰會什麽,她有什麽本事,彈幾曲,唱幾段,說兩句半文半白的酸詞腐句便是風雅,就算歎口氣也是陽春白雪。我看她城府很深,也很成功,我就是不喜歡她。”

語微說:“你能看懂很多人,說出他們的缺點,擊敗他們,可是唐姑娘你卻看不透,你覺得她是在故作高深可偏偏整個世界沒人這麽想,所以,你是在嫉妒她,玉簫,嫉妒是人最大的敵人,它會讓你難受,讓你失去幸福。”

展玉簫說:“我不需要你來教導。”語微說:“我從小和你一起長大,……”展玉簫冷冷的說:“你根本就沒長大,既然這裏一樣不喜歡我,我自然可以離開,天下之大,難道沒我的容身之地?”語微看著她遠去的影子,大聲說:“你又要去哪裏?玉簫,你能幫我找師父嗎?”

展玉簫轉過身來,說:“你求我?”語微點頭說:“我沒這個能力,我……”展玉簫哼了一聲,說:“你還是找那個無所不能的唐姑娘吧,我不喜歡管別人的閑事!”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語微歎說:“既然你不幫我,我隻好自己去找了。”

她緩緩朝穀外走去,路上碰到吳冷,吳冷問:“師太要去哪裏?”語微說:“我要出去。”吳冷說:“出去?你現在在最安全的地方,為什麽要離開?”語微輕聲說:“最安全的地方,並不是適合我的地方,我自然要離去。”

吳冷問:“你不怕外麵的殺手?”

語微說:“可是我要找師父,你不也一樣為你的師父願意付出一切嗎?”吳冷說:“可是你出去,隻能見她一麵而已,你幫不了她。”語微說:“如果非要到能幫忙的時候才去找,隻怕那隻是後悔的時候。”

她離開了天醫派,一路往前走了一陣,忽然間眼前人影晃動,幾個白衣人圍了上來,長劍指著語微。語微手上窄窄的長劍出手,向那幾人刺去,那幾人使的是展狂所用的混沌劍氣,幾把劍連在一起,威力無比,語微才不過幾招,就給迫得險象環生。

忽然間一道黑光閃來,隻見一柄長刀一晃,將那幾個人迫到一邊,語微隻覺眼前一片迷霧,再一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一條幽靜的小道上。

她看著身邊拉著自己的黑衣忍者,有些驚訝,那黑衣忍者對著她一點頭,便一閃身離開,如同幻影一樣消失。

語微呆呆的看著那忍者,她自然不知她為何會救自己,她也來不及想為什麽,便聽到一陣嘈嘈切切的琴聲傳來,如同響自內心,全身一陣難受,她急忙捂住耳朵,可還是覺得渾身疼痛難忍。

忽然間眼前又是一團迷霧,她感到自己被一個人牽引著,飛快的奔跑在林子裏,她的意識漸漸清晰,見到一個忍者拉著自己,她有心害怕的問道:“你……你是誰?”那人並沒有說話,兩個人在一條瀑布前停了下來,瀑布的聲音巨大而浩瀚,將琴聲遙遠的震響完全淹沒,水珠清新的空氣濕潤了語微恐懼的心,她閉上雙眼,感到一陣清甜的感覺漸漸充實了內心。

等她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隻有瀑布,忍者已經不知何時離開了,她不知道為何這個忍者會來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而去。

在瀑布邊上坐了好久,她想自己太過無用了,連找師父都找不到,現在師父找不到自己,一定會很著急,可是又能怎樣,隻能在這裏幹著急,她從小遇到再大的事情,也始終無憂無慮,這次離開師父之後,才開始憂愁起來,她覺得和師父在一起,不管遇到再大的事情,也都可以隨遇而安。

她動身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候,天很快就黑了,附近沒有村落,她的肚子餓得慌,但荒山野嶺之中,也實在找不到可以吃的東西,她很後悔自己有了這麽多年趕路的經驗,居然不知道準備點什麽,以前跟著師父,總是不用為這些事情為難。

山路是了無盡頭的,直到看到山穀裏簡易的茅屋,她來到門前,敲響了門。開門的是個白衣青年,語微記得自己似乎見過,那青年正是女扮男裝夢君,她看到語微,有些驚訝的說:“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語微見是一青年男子,低頭說:“施主,貧尼趕路至此,天色已晚,想借個地方住宿一宿,不知是否方便?”夢君點頭說:“師太盡管放心,這裏雖然偏僻,卻很安全,看小師太一路勞頓,想來必是餓了,我這裏還有些饅頭,師太將就著用些。”

語微心裏感激不盡,到了屋裏,一邊吃,一邊問:“施主一個人住在這裏嗎?你的親人呢?”夢君淡淡的說:“我沒有親人。”語微說:“是不是因為荷蘭人?”夢君搖頭說:“不是,師太是西陵派的弟子嗎?”語微驚訝的說:“你是武林中人?”

夢君一笑,說:“我記得見過你一次,有一次我殺一個忍者,你正好趕到。”語微想了起來,說:“是啊,施主武功高強,——對了施主這麽高的武功,一定是從別人那裏學來的,怎麽會沒有親人呢?”夢君起身來,說:“師父隻是收留我,我們之間沒有別的關係,其實我很討厭這種收留,不是為了給別人帶來幸福。”

語微說:“師父收留我,我就很感激師父!”夢君一笑,說:“你這麽懂事,令師一定很喜歡你。你怎麽會一個人在這裏走動呢?”語微說:“平教追殺我們四派的人,我和師父又走散了,如果不是一個神秘劍客相救,我們都死了,後來這個劍客將我們送到天醫派,就不見了,我也不知道師父去了哪裏,我好想見到師父,你聽過家師的消息嗎?”說著便要哭了。

夢君安慰說:“令師在江湖上走動了幾十年,也有一身的本領,這個你且別怕,我在江湖上有幾個朋友,托人給你打聽一下便是,你這樣漫無邊際的尋找,結果可能自己處處遇到險境。”

語微說:“可是我要找師父,就隻能這樣。”夢君說:“既然遇上了我,我就幫你一次,雖然我對如新師太印象不好,不過對你,可是喜歡得很。”語微臉上有些通紅,說:“公子,你,你這話可別……”夢君說:“我把你當小妹妹看,你可別多想才是。”

次日醒來,夢君已經在外麵練劍,語微也想練劍,可是又羞於在別人麵前練功,隻好站在一邊看著。夢君在空中來回飛旋,長劍拍空,聲音激烈,草木搖折,聲勢驚人。

語微正看到興頭,隻見一隻白鴿飛了過來,夢君轉身飛到白鴿身邊,抓住白鴿,取下腳上的字條,飛身來到語微旁邊,說:“好了,已經找到令師的下落。”

語微急忙問:“什麽地方?”夢君說:“蘅蕪山莊。”語微問:“那是個什麽地方?”夢君笑說:“現在台灣有好多新起的門派,我也拿不準,不如前去看看,便知道個中原因了。走吧,我已經準備好了,正好有兩匹馬,咱們明天就可以到達蘅蕪山莊。”

蘅蕪山莊是一座古色古香的莊園,古老的藤條在籬笆院牆上纏繞著,厚厚的一層似乎孤獨的沉思者般遺世獨立,莊內房舍渾重而樸實,像是經過風霜的侵襲後淡然處之的老人,就連地上青草茂密的色彩,也似乎蒼勁中飽含滄桑。

夢君看著四周,她不知道島上還有這麽一個地方,更不知道這裏的主人是誰,院子裏靜悄悄的,兩人緩緩走著。

忽然語微一聲尖叫,夢君往後一看,隻見語微已經不在身後,她立刻長劍一指,喝道:“什麽人,出來!”院子中卻寂然無聲,夢君說:“裝神弄鬼,是什麽本事?既然你有本事帶走四大派的掌門人,為何沒膽量相見?出來!”

隻聽一個女子的聲音說:“公子不必多說,咱們一把火燒了這裏,不就得了嗎?”夢君看見展玉簫飄然而來,便問道:“你來幹什麽?”展玉簫說:“我受語微師妹之托,前來搭救四大派的掌門人,不過到了這裏一看,原來又是一個縮頭烏龜。”

夢君一麵注意著四周,一麵問:“你是如何知道這裏的?”展玉簫說:“腳是江湖嘴是路,難道我就不能打聽嗎?這裏本來是以前台灣島上淩波島的所在,自從幾十年前淩波島被滿門滅盡之後,一直空閑,因為地處偏僻,又是血光之地,無人前來。”

夢君說:“我說怎麽沒到過這裏,就算淩波島要尋仇,可這和四大派有什麽關係?”展玉簫說:“淩波島島主的母親,就是當年聖寶門的聖女,聖寶門被中原武林正派所滅,自然和武林正派不共戴天,我想這應該是淩波島餘孽所為。”夢君說:“過了這麽多年,這天大的仇恨,也該泯滅,當年淩波島的人,現在都應該成為老人,為何還不肯放過?”展玉簫說:“研究這個幹什麽,把人找回來不就行了嗎?”

展玉簫身形一展,飛到一棟屋的屋頂,冷聲說:“我就不信,把這園子燒掉,他就不心疼,公子,拿火把來。”忽然間一陣琴聲悠悠響起,展玉簫冷冷的說:“我最討厭用琴聲裝扮自己的人了,好啊,不就是顯擺嗎,我也來吹簫!”說完已經豎起簫來,簫聲一出,立刻空氣中一陣飛旋般的碰撞,音聲穿透層層空氣,擾亂了這古老山莊的平靜。

琴聲忽然也激昂起來,紛紛擾擾,環繞而至,夢君對音律也略通一二,知道兩人已經在暗自較量內勁,當下急忙屏息靜氣,靜觀其變。

忽然間一個人影飛來,來到展玉簫身邊,喝道:“莊姑娘,你還不住手!”夢君一見此人,正是牟希,心想難道莊中主人是莊小璞?

琴聲忽然停了下來,展玉簫也停了吹簫,說:“你是何人?為何阻礙我降妖除魔?”牟希看了展玉簫一眼,說:“姑娘,你的功夫不錯,不過現在還是抓緊時間離開,不然……”展玉簫冷冷的說:“不然如何?”

隻聽一個聲音說道:“不然,你就會被我的流光扇斃命於此。”展玉簫說:“流光扇?聖門七寶?就是那個所有高手的力量都能聚集於此的流光扇?”

“不錯,這也是我有恃無恐要讓你們來的真正目的,聖門曆代高手的內力,都積聚在這柄流光扇上,隻要掌握了開啟的法門,那就等於擁有曆代聖門高手數以百計的內力,當世之中,沒有幾人能夠與之抗衡。”

隻見一個綠衣婦人,飄然而來,落在對麵房頂。

夢君飛身上了屋頂,喝道:“莊姑娘,你何必一錯再錯?”莊小璞冷冷的說:“我自然有我的道理,絕不是錯,今天,我就要為聖門死去的無辜靈魂複仇!出招吧,高手們!”展玉簫玉簫一抖,喝道:“本姑娘取你狗命!”

簫影重重,乍然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