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的文官

第186章 追根問底 (2)

吳安分買了兩瓶好酒,一隻熏兔,兩隻切好的豬耳朵,一瓶魚罐頭。獨眼周已經把桌子騰開。獨眼周嗜酒,喝了酒,膽子就出奇的大,什麽樣的病人求到他都敢下手。據說獨眼周曾要鋸掉一個羅鍋背上的肉疙瘩,讓羅鍋變得像木板一樣直,羅鍋家人不接受獨眼周的治療方案,隻好作罷。吳安分走這著棋,就是衝獨眼周的大膽來的。

開始,吳安分百般恭維獨眼周,說上次在縣裏住店,聽說他是營盤的,同屋的馬上問你們那兒是不是有個姓周的醫生特厲害,瞧瞧,周院長名氣有多大吧。獨眼周先前還謙虛,後來癟了的那隻眼都隱隱地發亮,嘴巴關不住了。治病治病,一半是醫術,一半是膽量,醫術總是有限的,多高的醫術也超不過病。世上的病千奇百怪,好些甭說沒見過,聽都沒聽過,咋辦?靠膽量。治好一個沒人說你憑了膽量,隻誇你醫術高。治死了呢也不要緊,反正他總要死的,治也是死不治也是死。姚家莊有個女人,肚裏長個瘤子,在大醫院轉遍了,都說沒必要治了,連三個月也活不出去。後來我給她做了手術,反正有用的就留下,沒用的就割掉。醫生不但要給自個兒壯膽子,還得給病人壯膽子,不然,她哪能活兩年?還有東坡一個男人,摔斷腿非要跑縣裏去接,接是接好了,可鋼釘鏽住了,誰也不敢取。要不是我,鋼釘還在他骨頭裏長著呢。我靠啥?膽量。醫院的器械根本用不上,我從街上修車鋪借來家夥,沒費勁兒就搞出來了。

吳安分頻頻點頭,佩服得要趴下了。他不清楚哪件是真的,哪件是假的,任由獨眼周吹噓。獨眼周絕口不提敗走麥城的事,去年他就吃過一場官司。

喝到巴久成時,吳安分截住獨眼周的話,難怪別的鄉衛生院都塌了,就咱們鄉好好的,全憑周院長了。

獨眼周說,我有多大勁兒使多大勁兒。

吳安分遺憾,周院長要是自己幹,早就發了。

獨眼周說,這倒不假,可醫院十多個職工,都指著我吃飯呢。

吳安分說,你們憑腦瓜子吃飯,咋都容易,我們靠力氣掙錢就難多了。

獨眼周姿態很高地說,一樣的,分工不同嘛,當年我還背過磚呢。

吳安分說,咋會一樣?賣力氣永遠掙不了大錢,除非像黃寶那樣。

獨眼周說,死女人那個吧?那錢……咳,誰掙那個錢啊。

吳安分附和,這倒是,不過,鄉裏賠償也不能不要,農村人多少年才能掙到?

獨眼周笑笑,老弟,心思可不能歪了。

吳安分正色道,周院長,我可沒把你當外人啊。

獨眼周點點頭,那女人是旺夫命,死了也不忘給男人掙一把。

吳安分說,周院長還記得那天的事吧,黃寶好像瘋了,沒過兩天他啥事都沒了,這會兒在縣城開了個店,成了小老板。誰死誰可憐,虧得她死在鄉政府,要是死在醫院,黃寶肯定得不到那麽多賠償。

獨眼周那隻眼終於模糊了,要是在醫院,我還能讓她死了?就是早送來半個小時,也不至於……忽然停住,誰說她死在鄉裏了?目光又有了亮度。

吳安分嘿嘿笑,表情曖昧。

獨眼周說,兄弟,這話可不能亂說。

吳安分誆他,我不光清楚她死在哪兒,還清楚她怎麽死的。

獨眼周果然上鉤,你說她怎麽死的?

吳安分說,周院長想考我?

獨眼周警覺地說,你是想套我的話吧,看不出,你還長了幾根彎彎腸子。

吳安分沒料到獨眼周一眼識破他的陰謀,趕緊給獨眼周倒酒,激他,我以為周院長的膽子有臉盆大,原來也就一隻核桃。全鄉都傳遍了,你還不敢說。

獨眼周比剛才還清醒,謠傳不當真,說塌天都沒事,我講一個字都要負責的。你請我喝酒,也是這個目的吧?

吳安分老老實實地說,周院長眼睛真厲害。

獨眼周自詡,我一隻眼頂別人三隻眼。

吳安分問,你不敢說?

獨眼周很滑地說,怎麽不敢?她是突發心髒病,我在死亡證明上簽了字的。你問這些幹嗎?想和黃寶分一股?黃寶能答應?

吳安分耐著性子,我隻是想知道她是怎麽死的。

獨眼周打著哈哈,心不跳動,人就死了,這麽簡單的常識,你還不懂?獨眼周徹底把話封死了。

這頓酒錢算白花了,還被他摑了一巴掌。吳安分心底呼呼冒火,還是賠出笑臉說,我隨便問問,沒別的意思。想求獨眼周別告訴賈文明,最後意識到那是很愚蠢的,於是再次笑笑。

吳安分想徐娥子了。遇到不痛快,吳安分就找徐娥子放鬆。和她在一起,吳安分很隨便。徐娥子對什麽都滿不在乎,這是吳安分最看重的地方。別的女人隻讓他一個地方痛快,隻痛快那麽一會兒,徐娥子讓他裏裏外外痛快。所以,倆人的關係沒有斷過。

吳安分從來不把女人往家裏領,或者直接去找,或者在野外。有一次,徐娥子使性子,說吳安分不領她去就別碰她。吳安分堅決不同意。徐娥子問為什麽,她不是非去不可,隻是奇怪。吳安分說沒理由,不行就是不行。吳安分忘不了父親把女人領到家裏的事,那些回憶肮髒而慘痛,吳安分絕不那麽做,也絕不把屈辱說出去。如果吳安分一門心思娶個女人,也不成問題。他並沒有窮得揭不開鍋。吳安分不娶,也是因為少年的傷痛。女人拴不住,萬一她離開呢?他的擔心似乎很可笑,卻是千真萬確。和別的女人保持關係,不用擔心哪個女人突然從身邊跑掉,總有替補的。

迎頭碰見三結巴。三結巴在臉頰上比劃著,他醬了幾個特大的豬耳朵。三結巴說不出話,就用手比劃。吳安分拐到酒館,要了五個豬耳朵,一瓶酒。三結巴挺高興,當然,他再怎麽高興,也不會忘了讓吳安分簽字。每年年底,吳安分會把一年的賬全部結清。三結巴心中有數,吳安分賒多少都不怕。剛上車,又被黃老大膩上了。黃老大已經是第四次找吳安分了,反反複複就那句話,黃寶沒得八萬塊錢。吳安分對他又煩又怕。吳安分說我相信我一百個相信,你就別纏我了。黃老大問,你真信?吳安分說,我就是不相信自己是人養的,也相信你。趁黃老大咳嗽的空兒,吳安分嗖地射出去。

這一耽誤,吳安分沒趕上徐娥子家的晚飯。徐娥子拉長臉說,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多好的東西也留不住你,是不是又占了別的地盤子?吳安分嘿嘿笑,哪個地盤子也沒你的地盤子肥。問清她男人已經去了菜地,吳安分的手就不老實了。徐娥子啪地把他打開,急啥?吃飽想跑?吳安分說,今兒不走了。徐娥子的眉尖挑起來,呸,邀功請賞?我不領情。她的佯怒搞得吳安分越發癢癢,從後邊抱住她,咬著耳朵說,我就喜歡你生氣,你越生氣越好。徐娥子耳根騰地紅了,罵,你個驢。吳安分說,我不驢你還不喜歡我呢。徐娥子在吳安分手背擰了一把,吳安分哎呀一聲,這就使上勁兒了?

倆人剛解開衣扣,門咣咣響了。吳安分問,他回來了?徐娥子搖搖頭,不可能。吳安分惱火地說,讓人討厭。徐娥子抱怨,我說不能性急吧,天還沒黑透呢。倆人怏怏地穿了衣服,徐娥子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