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的文官

第188章 罰款罰了個光

黃昏時分,吳安分從他的黃泥小屋出來。他一天沒出屋了,仰躺一會兒,側躺一會兒,或者趴在冰涼的炕席上發一陣兒呆。吳安分打算去三結巴酒館喂喂肚子,不能拿肚子撒氣。

突然被解雇,吳安分一時難以適應。清閑總是讓人發空、發慌。他表麵裝著不在乎,心裏則窩著氣。賈文明最後那幾句話已經說得很清楚,問題還是出在吳安分的調查上。賈文明知道吳安分去套獨眼周,肯定非常惱火,所以就借那件“案子”教訓他。鴨嘴的舉報本來是狗弄豬,扯不上的,可正好給了賈文明借口。吳安分真正生氣的還不是丟掉差事,而是背後的緣由。他隻是想搞清張小花的死因,並沒幹什麽呀。張嘴咬蘋果,卻崩了牙。吳安分不是個服軟的人,認定的事就不會放棄,越是阻止他越上癮。

他需要時間梳理自己的腦袋。

三結巴正和女人吵架,吳安分坐下好一會兒,倆人也沒露麵。話扯不出幾句,聲音一個比一個高,吵完怕得後半夜。吳安分喊了一聲,紅頭漲臉、青筋暴露的三結巴挑簾出來,身後是同樣怒容的女人。吳安分笑了,吵什麽架啊。三結巴猛一抽搐,臉難看得要變形了。吳安分大聲說,發什麽呆,切一盤豬耳朵,我餓透了。三結巴瞄女人一眼,女人丟給三結巴一個冷眼,返身進屋了。三結巴苦巴巴地說,沒……豬耳……吳安分說,不是凍了好些嗎?沒豬耳,切豬頭、豬肘、豬屁股也行。

三結巴說,都……沒有……吳安分的目光不再柔和,沒有開什麽飯館?有什麽?有什麽上什麽!三結巴說,啥……啥……都……沒有……吳安分瞪著他,明白了幾分,氣呼呼地說,怕我欠下你的?沒錢我賣器官,賣一個吃你三年。三結巴討好地說,那……當然……吳……響……你結……一……下……賬……很利索地從懷裏掏出個小本。吳安分瞥了瞥,閻王爺還能欠下小鬼的?三結巴說,我……和……她……就……為這……事……三結巴指指裏屋。原來倆人吵架是因為吳安分。吳安分越想越火,丟了差事,難道連飯也吃不起了?他指著三結巴鼻子好一頓損。三結巴並不惱,連一句硬話也沒有,就那麽稀軟地求吳安分,一副可憐樣兒。吳安分閉了嘴。還能把三結巴咋辦?可吳安分又不肯狼狽離開,惱怒地沉默著。

這時,村長背著手進來。三結巴像見了救星,想說什麽卻沒說,忙用袖子擦了凳子。村長便坐在吳安分對麵。

吳安分虎生生地說,你不是告訴我,連護林員也不讓我當了吧。

村長很吝嗇地笑笑,好大的火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立功了呢。他讓三結巴上酒,說算在他頭上,三結巴哎哎著去了。

吳安分說,狗眼看人低,我什麽時候欠過賬?

村長說,鳳凰下了樹,雞也要啄一口,何況你不是鳳凰。三結巴也不是故意為難你,你吃了那麽厚一遝,擱誰頭上也害怕。村裏人都知道,你的屁股都罰光了,你想想三結巴什麽心情。

吳安分一頓,誰說我罰光了?

村長說,你還有錢?那給三結巴結了呀。

吳安分說,欠不下他的。

三結巴端上一盤豬耳朵,一盤花生米,四瓶啤酒,還不忘強調,都新……鮮……著呢……吳安分暗暗罵娘。

村長歎口氣,你說你,鬼迷心竅了,幹嗎去那地方找女人。那地方的女人也是你搞的?那不是真東西,是膠皮套,套子就是用來套人的,專套不長眼的。

吳安分截住他,我沒幹,誰說我幹了?

村長搖頭,算了吧,罰款你都交了,還不承認。

吳安分解釋,他實在不想在那鬼地方待了,交罰款是為早點兒出來。說他嫖娼是扯幾吧淡的事,他是因為調查張小花的死才惹出麻煩的。

村長顯出吃驚狀,你調查張小花的死因?

吳安分說,張小花根本不是犯心髒病,去醫院前就死了,你該聽說過吧?

村長慌忙搖頭。然後不解地問,你調查這幹嗎?那是黃寶媳婦啊。

吳安分說,不幹啥,我就是想搞清楚。張小花是黃寶媳婦,可她是因為我才弄到鄉裏的,我問問有什麽不對?

村長突然哎喲一聲,隨後捂著肚子,問三結巴東西是不是變質了。三結巴慌得失了顏色,要扶村長。村長擺擺手,對吳安分說他先回了,讓吳安分一個人喝。

吳安分輕輕滑出兩個字,泥鰍。

第二天,吳安分去縣裏找黃寶。現在唯有問黃寶了,不管怎樣,也要撬開黃寶的嘴巴。沒了摩托,隻能坐客車。從營盤到縣裏的車少,錯過一輛,等下一輛差不多要三個小時。到了黃寶的店,已經中午了。

黃寶看見吳安分的那一刻,像被蜂螫了,整張臉往一個方向抽。他警惕、敵視著吳安分,又不想表現得過於明顯,且故意做出輕鬆的樣子,實在別扭。

吳安分喜歡黃寶這樣。至少在心理上,黃寶是虛的,懼怕吳安分。

吳安分大聲說,兄弟,我又看你來啦。

黃寶往屋裏溜一眼,下意識地豎在門口,防止吳安分進去。

吳安分覺出黃寶神色怪異,順著黃寶身邊的縫隙望去,見一個穿淺紫色半袖衫的女人正炒菜,煤氣罐太低,女人蹲在地上。吳安分嗬了一聲,問,有目標了?

黃寶皺皺眉,別胡說,是我才雇的。

吳安分曖昧地笑笑,到底是老板,什麽都有人侍候。人活著還是好啊。

黃寶厭煩得腦門卷成卷兒了,低聲道,你又來幹嗎?

吳安分戲他,你說我來幹啥?

黃寶緊緊嘴巴,對女人說他要和朋友一塊兒吃飯。女人抬起頭,吳安分終於看清她的麵目。三十來歲,長相很普通,臉倒還白淨。

在飯館坐下,黃寶說我來吧。吳安分不客氣地說當然是你來啦,我現在窮得就差賣屁股了。可惜賣屁股沒人要,不然我真要當街吆喝。黃寶不接吳安分的話,點了三個菜,歪頭瞅旁邊的食客。

吳安分說,有什麽看的,臉上又沒長錢。

黃寶不情願地回過頭,沒有一點兒溫度地問,今天有空了?

吳安分說,那份差事丟了,以後我天天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