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的文官

第223章 求助於姐夫 (1)

崔鳳到裏屋取出兩個碩大的手提袋,遞給崔英。他哪有空在家待著?整天開會,淹死在文山會海中,說的就是他。

噢。崔英應一聲。當官還能不跟開會連在一起?所以崔鳳的抱怨無論怎麽聽,都不免幾分造作。崔英把紙袋接過。紙袋是白色的,非常沉,外麵寫著一行金色的字:ChristianDior。走出校門這麽久,崔英的英語丟得差不多了,但這個詞她很熟悉,許多世界最頂尖品牌的衣服與化妝品的名字她都了如指掌。比如這個迪奧,每次去大洋百貨專櫃前,她腳不動,心卻動得飛速。小小的一瓶或一支,裹上華麗的外殼,燈光一打,鑽石般嚇人。說嚇人當然主要來自於它們的價格,一串的數字羅列在下麵,看著看著,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倒吸了好幾口冷氣。

崔鳳說,給你臭美吧。

崔英把紙袋打開,取出一盒,盒子很大,硬邦邦沉甸甸的,一看,是凝世金顏乳霜。又取一盒,再取一盒,共十盒。再打開另一個袋子,手往下掏,掏出凝世金顏精華液,也是十盒。這兩款,在迪奧產品中,都是頂級的。崔英心跳不免加快,她想自己可能撞大運了。之前崔鳳也常送她東西,化妝品、衣服、食物、水果,它們不是花錢買來的,全部的來處都是外人的貢獻。隻是這一次這個貢獻有點特別,量多質優,不同凡響,而且特別合崔英的意。

軍武的朋友送的,崔鳳說,送這些給我幹嗎?我又不化妝。

崔英臉上很平靜,沒有變化,她看著崔鳳,眼裏傳遞出的是一種完全讚同的神情。這時候,她可以把崔鳳看成傻子。迪奧凝世金顏精華液大洋百貨專櫃上每盒四千兩百元整,這不會錯,崔英記得很清楚,她曾屢次動心,又屢次被價格嚇得縮回手去。至於乳霜,她努力回憶著,憶起一個數字:三千九。也就是說,這兩大紙袋價值八萬多元。可是崔鳳不知道,崔鳳一臉的不在乎說明她最多以為別人拿了一兩百塊錢的東西搪塞她。

哪有這麽送化妝品法的?崔英覺得這一點她真的想不明白,怎麽跟批發似的?

就是!崔鳳附和得很由衷。他說這樣省事,這個袁敏!

誰?袁敏?

是啊,袁敏,他就是這種做事風格。

崔英屏住氣用勁想了想,她不是回憶啥時見過袁敏,袁敏她太知道了,臉都快熟爛,袁敏是洪壯的中學同學。洪壯幾個在省城工作的中學同學三天兩頭聚一起海吃胡喝,偶爾會帶上家屬,崔英也去過。撇開酒桌上的草草照麵,袁敏還動不動來家裏找洪壯,也沒見他們談什麽,隻是在客廳裏閑坐,倆人一起眼盯著電視看體育比賽,一起大呼小叫。別人的遊戲別人的勝利,哪一點榮光能沾到你頭上,何至於如此全心全意?這是崔英永遠不能理解的。崔英發出嘲諷時,洪壯手一甩,白過輕蔑的一眼。你懂什麽?他伸出食指重重地往電視屏幕上指著說,這裏頭奧妙多著哩!人跟人怎麽過招與拆招、怎麽明算與暗算、怎麽征服與反戈一擊,等等等等,全都在球場上盡情上演。

袁敏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

洪壯說,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明爭暗鬥的過程,你死我活你敗我勝,該忍則忍,該裝得裝,該出手就穩準狠出手,直撲死穴,絕不手軟,其花樣跟球賽難道不是一模一樣的嗎?

袁敏又附和:是啊是啊。

袁敏並不是一直與洪壯走得這麽近的,隻是從前年起,倆人才燃起友誼的火苗。袁敏以前不認識軍武,是洪壯前一陣帶去見上麵的,這事崔英知道,卻並沒在意。

崔英的思維開始往另一條道上奔去:袁敏為什麽送這些東西給崔鳳?一直以來崔英都沒太明白袁敏究竟從事什麽職業,問他,他答:瞎混唄。或者問洪壯,洪壯也稀裏糊塗地說,好像做什麽生意吧。瞎混的袁敏在穿著打扮上雖然一直不差,但實在也沒見他如何闊過。洪壯是袁敏的中學同學,軍武是洪壯的連襟,然後,這個中學同學越過洪壯,將一堆東西送到連襟老婆的手中,洪壯的老婆卻被忽略不計了。

因為崔鳳是軍武的老婆。

崔英把化妝品收進紙袋。崔鳳送的東西她一向不客氣,不要白不要。尤其是這一次,禮物來自丈夫的中學同學,她憑什麽不收入囊中?謝謝了!

但她並沒拿光,在桌上各留下兩盒。你也用用吧,這個年紀了,保養還是很重要的。這話她是真心倒出來的。拿走大頭,她已經知足了,就這點而言,她覺得自己還行,不管怎麽說,做人仍不失厚道。

但是崔鳳把留下的東西都抓進紙袋裏。崔鳳說,不用不用,我上班整天蒙一個大口罩,那就是最好的化妝品了,又隔灰塵又擋細菌。怎麽受得了臉上抹了一層又一層的?我都佩服死你了。

崔英不再堅持,她說,好吧,那我就全部搜刮走。以後再有人送,你不要心疼,再接再厲,繼續給我。說著,她笑,很開心地笑。

但是剛進了電梯她臉就僵住了。她低頭看一眼手中的紙袋,心裏開始總結今天的得失。總的說來,來崔鳳家這一趟她是悲欣交織。

洪奮的成績比預估的更糟,四百七十三。

一打完聲訊台電話問到成績,崔英就馬上掏出手機,她把這個結果以及洪奮的準考證號和考生號編成短信,發給軍武。接著,她馬上又發去第二條:請幫忙打聽一下,今年的錄取線可能切到哪?另外,你哪所院校有過硬的狐朋狗友?過幾天就要報誌願了。

軍武也許在上班,也許在開會,也許出差在外,無論幹嗎,收到短信後,按理總該回複一個,至少禮貌性地“噢”一聲。

但是沒有。一天過去兩天過去,崔英手機裏一直沒出現軍武的信息。

軍武的手機號崔英早就儲存了,但之前她從未給他發過短信,連段子都沒轉發過。有沒有撥打過?有,但也不多,屈指可數。會不會軍武手機裏沒儲存崔英的號碼,所以那兩條短信並沒顯示發信者的姓名,於是他漠然置之?不會,不可能,明明寫了洪奮的名字,周圍還能有第二個洪奮?或者就是根本沒見到?軍武每天都那麽忙,他氣喘籲籲地周旋於各色官員與公務之中,哪有閑心與閑暇打量手機上的短信。

崔英想了想,把那兩條短信重新調了出來,轉發給崔鳳。崔鳳就要去大連,趁她還在國內,讓她捎話。

很快手機短信鈴就嘀嘀響兩聲,是崔鳳的回複。崔鳳說,收到,放心。

崔英又發去短信:我正在一中,必須馬上報誌願。問問軍武,洪奮這樣的成績報哪所學校哪個係合適?

半小時後崔鳳的回複才來:以他個人的興趣愛好為準。

崔英都想罵人了。看來還是靠自己,她一咬牙,在誌願欄上逐一將這幾日翻來覆去比較斟酌過的校名填下。然後,她又編條短信,把所報的誌願順序發給崔鳳。末尾加一句:要把這些情況轉告軍武。

崔鳳還是那句話:收到,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