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的文官

第225章 恨夫不成器 上了姐夫床 (1)

崔英說,洪奮要是沒爹便算了,分明有個父親,這父親卻把他當成野孩子。

洪壯眨眨眼,好像沒聽明白,半天過後才說,是他自己命不好,他要是崔鳳的兒子,就不一樣了嘛。

崔英看他一眼,心想謝謝,你總算講句人話了。崔鳳的兒子就是軍武的兒子,軍武對自己的兒子怎麽會像你一樣不聞不問?

洪壯穿上外衣外褲,他說,我出去吃晚飯。

誰請?

不就袁敏嘛。我沒跟你說過嗎?袁敏今晚做東,宴請同學。嗬嗬,其實我們不過是群墊背的,是綠葉,烘托的是軍武。把他烘高興托舒服了,袁敏大概就有錢掙了。

崔英馬上問,掙什麽錢?

洪壯手往窗外戳戳,含意不明地努努嘴。他已經走到門口了,俯身穿鞋,突然說,喂,其實你就是崔鳳也沒用,你是一百個崔鳳我也沒興趣當官呀。拜!他直起身,扭過頭,打個手勢,嘻嘻一笑。崔英隻覺得眼前晃了一下,有一股白迎麵打來。白是從洪壯咧開的嘴閃出的。

他可以去拍牙膏廣告,崔英想。

崔英接著往下想,袁敏有錢掙關洪壯什麽事?袁敏從軍武那能掙到什麽錢?一個職業不明的瞎混者,一個大權在握的副部長……崔英聞到一股清香,香是從金燦燦的瓶子內淡淡彌散出來的,手感很柔軟細膩,輕輕揉動,絲綢般光滑……迪奧凝世金顏精華液。迪奧凝世金顏乳霜。一盒一盒,一盒又一盒,它們像一群在動畫片裏滾動的小精靈,倏地變身成肌肉壯碩的巨人,兩眼綠光。

難道袁敏正在捕獵?袁敏黝黑高大,一頭鬈發,乍一看頗有幾分歐化的味道,五官上不正不邪,是非不明,當然,崔英從來也沒對他細瞧窮究過。他是洪壯的朋友,洪壯尚且已經退在崔英興趣之外,洪壯的朋友又哪裏能激起崔英的熱情?現在,這個朋友是不是已經繞過洪壯,把手伸向軍武了?隻有軍武身上才有東西值得別人獵。

洪奮不在家,他不想待在家裏,免得東一句西一句聽到與高考有關的話,就去了鄉下奶奶家。走了也好,彼此心都能鬆一點。如果把這個家放到一架天平上,洪壯是輕飄飄的一頭,而崔英和兒子是沉甸甸的另一頭,母子二人已經把所有的焦慮都擔盡了。往前推二十年,打死崔英也想不到自己會這樣,二十年前她還是多麽寫意的一個人,一門心思盤算的都是自身的安危冷暖與穿著打扮。她以為永遠可以那樣逍遙自在,不料活著活著,竟活出一身的累來。

為兒子累,還真沒什麽話可說。活該的。心甘情願的。發自肺腑的。拿所有的感情跟母愛比,都要敗得落花流水。

天已經暗透,崔英沒有開燈,她攤手攤腳斜倚在沙發上,眼落到某個黑糊糊的角落。細想起來,她跟姐姐真的很不一樣,姐姐體現出來的總是更嚴謹有序,條理從來不亂,而她的思維卻是放射性的,常常東遊西逛沒有章法,也沒有明確的目的和途徑。現在,一個人獨陷黑暗中的時候,她分明又覺得需要讓腦子凝聚起來,她得把很多事拿出來理一理想一想。可是想什麽呢?一時又抓不住。

兩個小時過去,三個小時過去。夜已經深了,已經臨近午夜了,洪壯開門進來時,看到崔英還在客廳,還坐在沙發上。洪壯打開燈,光線從不同方向射到客廳,射到沙發前的茶幾上,那裏正搭積木般壘著高高的一摞,細一看,是白色的做工精良的大盒子,再一看,是化妝品。

崔英把這堆迪奧從崔鳳家拿回來時,並沒告訴洪壯。以前也常拿,以前也沒說。以前無非“例外”衣裙、“香奈兒”香水、LV手袋,諸如此類,總之都不太誇張。這次卻不一樣,要緊的是,這次,這些東西的來源是袁敏,袁敏原來並不是把它們白白送給軍武的老婆,他可能嘴裏含著蜜,手中握著劍。現在東西一樣不少全部轉到崔英這裏,那麽,是不是意味著那把隱約的劍,它鋒利的刀刃也延伸過來,寒光可鑒?崔英覺得自己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她決定還是跟洪壯說說,要不她還能跟誰說?

洪壯仔細聽完,眉一挑。他說,你沒病吧?

崔英有一瞬反應不過來。她又沒出門、沒喝酒、沒滿臉通紅一身臭氣地回來,她當然沒病。洪壯走過來,用指節在她額上叩叩,這是他常用的動作,他喜歡這樣跟人說話。這算什麽?他說,軍武如果隻收收化妝品,他都可以拿大喇叭自誇清官了,懂嗎?你平時也沒傻成這樣呀,怎麽突然弱智了?

崔英晃晃頭,她覺得要做個解釋。她說,我是擔心萬一軍武出事,洪奮怎麽辦?還指望他幫洪奮哩。

說到最後一句,她聲音驀地沉落,一下子沒了底氣。而且,怎麽搞的,臉居然還有點燙。

說到底軍武輪不到崔英擔心,但是,報紙電視上一有貪官落馬之類的報道,她還是忍不住由此及彼一陣緊張。軍武是崔鳳的老公,她的姐夫,從這一點上看,她的擔心也是正常的。何況,確實還夾著一個洪奮,不說現在,就是以後洪奮畢業找工作了,還不是仍得靠軍武出力?

人是有命的,她想不通的隻是自己僅僅比崔鳳晚生了一年,為什麽偏要多承受這麽多苦痛。有一次她去泉州出差,聽當地人用閩南話唱一首歌:《吃苦就是吃補》。當時心裏一動,覺得有趣,又覺有哲理,暗暗鼓勵自己也要以此為勉,把所有的苦都當補品一口口吞咽下去,不為外人道。其實挺難的,想一想可以,要做,總是做不到。

這些天跟高招有關的消息一直雜亂無章地紛至遝來。比如她聽說“調劑”二字彈性驚人,最差的專業錄取線總是最低,可以以最低的標準將檔案先拿來,再調劑到理想的專業;又比如她風聞即使沒達投檔線,但學校有“點招”的權利,反正就是非要你不可,非把你招進不可……她難受死了,這些事光聽著都讓她目瞪口呆,心裏當然也免不了翻來覆去。老公沒本事她認了,但兒子沒出息她無論如何還是不甘,還是想掙紮一下。

有沒有神仙下凡?洪奮肯定比太行、王屋兩座大山輕點、小點,神仙如果肯出手相幫,一背也就把他背進大學了,不要清華北大,隻要普普通通的金融管理學院就行。

因為接連睡不著,崔英覺得自己都有些恍惚了,腳虛得不行。那幾天她出門不敢開車,上下班都打的。其實上班也沒什麽事,日常事務周而複始,但也總歸得去。剛到單位,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顯示屏上是軍武的名字。崔英心咯噔了一下。

她說,你好姐夫。

正忙著呀?

唔,不忙,在單位。

很累嗎?

還好。

有空嗎?

……有。

那你來一下,我在家。洪奮的事有點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