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卿雖虛空
眼前的鳳琉璃舉手投足間無情無欲，這是歸落第一次見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鳳琉璃，那種卑睨蒼生，傲視群雄的氣勢，足以號令天下。
鳳琉璃冰冷的聲音透著殘忍的悲蒼
“你一定很痛吧？痛的恨不能殺了我，當年你在我麵前消失的那一刻我多麽希望死的人是我，多麽希望痛苦的人是你。”
……
“現在，你終於嚐試到了。可是，我卻沒有解脫的感覺，我依然很痛，比以往還要痛！！。”
多年壓抑的悲傷如今也不過是滿目瘡痍，鳳琉璃仰頭望著森冷的宮殿繼續道
“我曾經那麽熱絡的一顆心，就這樣在這座足以寒冷到將世間化為冰雪的宮殿裏死寂。整整一千三百六十五年，每一天都在那裏備受著你的死去帶給我的血流滿地。”
鳳琉璃的眼眸中風雲變幻，仿佛天地間沙石飛天，塵土彌漫，他的世界恍如末日的壯景。
他的白骨宮殿在血海中鑄立，煉獄的火焰焚噬著白骨。
深深地癡念和怨恨化為無盡無際的血海腐蝕著白骨宮殿。
他猶如孤魂在海中飄蕩，沒有盡頭，沒有止休。
……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歸落聽著鳳琉璃訴說著心底的悲傷，她一遍一遍的對鳳琉璃哭喊著。
愧疚根本不能代替什麽。
鳳琉璃好像聽不到她的聲音一樣，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初水魂飛魄散的那時
“鳳琉璃，不要救我。滾滾紅塵我已厭倦……請忘了我……”
“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
“墨殊無辜，不要再怨他，錯的人是我，不該動了凡心，讓你我墜入無盡的深淵……”
“初水！！……”
……
傳言靈岩獄的封印被損壞，關押在靈岩獄的魔靈們伺機而動群雄逐鹿般衝出了靈岩獄，在仙界大肆殺戮。
突然的殺戮造成了仙界重大的損失，多名仙君從中戰死。
靈岩獄的獄火焚燒到沙路源，靈毒擴散，凡界頓時猶如煉獄。
凡塵人間死傷不計其數，很多的土地都已經化為焦土。
仙界聖尊盛怒之下徹查此事緣由，鳳琉璃墨殊大戰中，墨殊打破了封印，因而關押。
此時初水挺身而出，直接擔下了所有，於是鳳琉璃墜入妖界，墨殊下界平複逃脫的魔靈，曆經千重劫。
仙界聖尊至此下令初水處以天刑，以正仙綱。
“悲莫悲兮悲離別……”鳳琉璃雙眸無神的望向前方，晶瑩的淚水從他的臉頰滾落下來。
歸落第一次看到這樣悲傷欲絕的鳳琉璃，滿目心疼中隻覺得自己卑微至極。
在歸落的腳下，墨殊的血流一地。
鳳琉璃手拿一把匕首，走近歸落。
歸落驚慌的護住了已然奄奄一息的墨殊。
“鳳琉璃，你要做什麽？墨殊這樣已然生不如死你還要對他怎麽樣！”
鳳琉璃無視淚流滿麵的歸落，將另隻手上的東西放在她的手心。
歸落低頭一看一顆紅湛湛的珠子猶如世間最魁麗的寶石靜靜地躺在自己手中。
終於明白，鳳琉璃曾經說過的話都在暗示過她
……
“我會親自將祈魂鑒送到你的手上。”……
隻見鳳琉璃徑直的跪在了她的麵前。
歸落淚眼望向鳳琉。
鳳琉璃舉起匕首，在她驚慌失措的目光下狠狠地紮進了自己的身體
。
恐懼和痛楚襲遍全身，歸落哭著朝鳳琉璃爬去。
“你要做什麽！你要殺就殺我好了！不要這樣傷害自己！”
整個宮殿回蕩著歸落驚懼和無助的聲音。
鳳琉璃麵無表情的一刀一刀的刺在自己身上，直到渾身浴血，直到血流滿地。
歸落被一道結界屏蔽再也不能靠近鳳琉璃半分，她的雙手狠狠的拍打著結界，鳳琉璃的血流到歸落的腳下與墨殊混在一起。
歸落眼前一片血池，她分不清哪些是墨殊的，那些哪鳳琉璃的。
“不要啊！我求求你，不要再紮了！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墨殊，是我害了你們！鳳琉璃！鳳琉璃！”
絕望的哭聲阻止不了鋒利沒入身體的速度。
直至喉間腥甜，歸落的嗓子被喊破，撕裂的疼痛依然讓她一遍又一遍的大喊。
被囚禁的她根本就阻止不了眼前的鳳琉璃。
早已千瘡百孔的身體血液肆虐的往外湧出。
一片又一片的血花混合成最深情也最悲慟的顏色，三人在這血的洗禮中，被悲傷沉入地獄深淵，誰也救不了誰……
心底流淌的血早已融入外麵的血海。
歸落雙手觸目驚心的沾染著血，是墨殊或者是鳳琉璃，又或者是她自己身上的。
腐爛在深淵中的愛與恨在悲傷的照耀下，得以發酵成瘋狂。
用血來祭奠著這一切，用對方的痛不欲生來斟酌著生不如死的悲疾。
誰也走不出這癡纏了三千年的劫難。
當鳳琉璃最後的一絲血流盡，那張傾絕人寰的容顏帶著淒惻和解脫
“你若還是我的歸落該多好……”
……
“歸落，我們再也回不去了，雪妖山之約，怕是要食言了……”
……
歸落聽到鳳琉璃氣若遊絲的說完這句話後，再也抑製不住心底的悲傷嚎啕大哭起來。
她的世界在此刻坍塌淪陷進這片冤孽的血海中，哭的肝腸寸斷，哭的扭曲了那張白皙透明的臉，那悲惻聲音響徹雲霄。
仿佛耳邊又回響起那道聲音，若遠若近：
“我的歸落，若回雪妖山，做吾妻可好？”
……
墨殊的眼眸悲傷落盡，被碾碎的骨頭一遍又一遍的讓自己生不如死，他聽到歸落從未有過的悲傷，眼前像是變換了模樣，他仿佛回到了初見初水的那一刻。
……
漸漸冷卻的身體，墨殊隻覺得自己回到了歡樂的曾經。
猙獰的裂口布滿了全身，哪裏還看得出有完整的皮膚。
即使痛的讓他仿佛下一刻即將死去，可他依舊帶著笑，一雙黑湛湛的眸子久久凝視著一身血衣的歸落，直至泄盡目光中最後的芳華。
白骨宮殿下，血衣為嫁。
是為誰披上這無盡的嫁紗。
在歸落失去最後意識陷入黑暗的時候，她聞到了雪妖山下梅香的味道，她的魂魄仿佛穿過重重山脈回到了那常年積雪不化的雪妖山。
山頂之顛，紅衣華袍驚豔絕倫。
“為什麽不肯繼續突破？”
“你可知再突破便是涅槃。”
“什麽是涅槃？”
“過去的重生，生來忘情。”
……
“這個不是祈魂鑒。”
“什麽？！”
“祈魂鑒世間隻有一個，早已遺失
，這三界中根本無人能夠得知它遺落何處的去向，就算找得到也已經失去了它的效力，鳳琉璃不可能找到。”
“你是在開玩笑嗎？”
“你認為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墨殊見老者一臉嚴肅的神色，不似玩笑，當即轉身恨恨的一拳打在了身後的柱子上，整個宮殿一陣晃動
“可惡！初水難道就……”
老者看了看自己顫抖的宮殿在墨殊的一拳之下變得脆弱的樣子，心中不由得一疼，立馬開口勸慰道
“哎，哎，哎，我這宮殿可經不起你這麽摧殘，雖然這不是祈魂鑒，但這女子的靈體也並非用的著祈魂鑒。”
墨殊聽後，轉身驚訝
“你的意思是歸落有救了？！”
老者點點頭，一本正經的拿著手中的假祈魂鑒斟酌道
“這雖然不是祈魂鑒，但確是固元丹，對於這姑娘來說當能用此藥物。”
墨殊聽了，臉上大喜，隨即一把抓住老者的手腕，麵無表情的臉上此刻有些激動
“你一定要救她，隻要能夠救她，拿我的性命來換也無妨！”
老者的手被墨殊的手鉗抓的生疼，皺著眉頭似有不甘忍受。
墨殊驚覺忙鬆開了手，一臉愧疚之色
“對不起。”
老者本想發怒，但見到這樣的墨殊，也不忍隻得沒好氣道
“從未見過你這樣失態過，不過是救她，我要你的命有何用？罷了，罷了，在此期間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她醒來後或許對於過去的事情會遺忘。”
墨殊聽了擔心道
“她會忘了我嗎？”
老者搖頭
“忘記誰，是她自己的選擇。”
墨殊聽了，心下淒然。
老者見墨殊這種反應，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於是指著殿外的那些個藥框道
“我要你在她醒來之前，都要給我把那些藥田除盡草！”
墨殊神色一秉，忙點頭應下。
……
三百年以後
“墨殊，那是什麽？”
少女立在雲端靠在男子身旁，麵容愜意的指著腳下的繁景，一雙冰藍眸子映著瑩瑩之火，像是世間最為璀璨奪目的寶石，一頭醒目的藍發如緞瑩澤更像是天空下的幻景。
身旁的男子俊美非凡，麵如冠玉卻不苟言笑，然而一雙黑沉沉的眸子望向少女時，猶如冰河融化為一股流暖，流露出溫柔似水的情絲。
“那是蓮花燈，是凡間的人們繼以願望的東西。”
“就像月神的太虛鏡一樣，照出人的前世今生？！”
“算是吧。”
女子聽後，靈動的冰藍眸子流動著異樣光彩看向墨殊，似有懇求
“墨殊，我們去看一看吧？”
墨殊望著女子的表情寵溺一笑，拉起對方的手飛向那片星火之地。
清泉河流，承載著多少**的情絲，人世間諸多難以忘懷難以實現的東西都寄托給了這小小的脆弱的河燈中。
遠處的畫舫上傳來絲絲幽怨的琵琶聲，流水泛酒，曲歌升平，羽殤隨波流。
女子望著眼前流過的河燈，心底莫名的一股悲戚之情化作了這股清流，手中精致河燈托於掌心，冰藍的眸子閃過一絲迷茫。
她似乎記得有個人站在岸邊，對她深情凝望，聲音寂寞悲傷。
可是她卻不記得那人是何模樣。
……
“卿雖虛空，儂雖幻滅，執念深定，君情永繼。”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