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的失寵小妾

情牽伊人

自與她的新婚之夜後,這是他第二次跨進檀溪苑,還記得前一次來的時候還是因為她的不告而別,自己憤怒的像一頭獅子,現在想起仿佛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過那天自己的反應他永遠也忘不了。

其實那時的他就應該明白,他的怒火為什麽這麽熾烈,如果當時他能了然,可能一切都還來得及補救——她不會出事,自己也不必忍受失去她的鑽心之痛,可是天意總是那麽弄人,當時的他潛意識裏隻是想逃避,他害怕接受那樣的現實,特別對象是被自己認為“水性楊花”的她。

當初她的信就是留在這個位置吧?

又臣溫暖的大掌拂過桌麵,感受著她留下的餘溫和清馨的體香。或許這些東西早已不存在,但是他卻仍然能真切地感覺到——是她的味道。

環顧四周,一切都和數月前一樣,無論擺設,還是陳列,不一樣的隻是缺少了她的存在……

當安排她住在這個屋子的決定做出,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假如單單隻是想給她難堪,他完全可以挑間更加偏僻的房間,甚至直接讓她住到後殿,反正絕不必要把她的住所定在自己生母的琴房中。

是不是冥冥中母妃也在為他們牽線?是不是她也認為“她”是難得的好姑娘?可是,無論有多少揣測,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被他自己親手毀滅、徹底的毀滅。

本來的他討厭做假設,在他的眼中事實就是事實,沒有“如果”、“假若”,有的隻有“結果”,但是現在的自己隻要一想起與她的過往,就會忍不住一遍遍地重複做著原本自認為毫無意義的“假設題”——

如果他之前能認識到自己的感情,她就可以順利地感到快樂、得到幸福;如果在奸人挑唆的時候他能理智地加以思考,那麽她就不會憑白被誣陷、有口卻難辯;如果他在找她的當天能夠知曉她對自己的愛戀,那麽她就不會被逼得跳崖、可以安全地待在自己的身邊……

數不清的如果,就如同他數不清的愧疚,在他身體中的每個細胞裏泛濫成災……

★★★

整個屋子被收拾得淡雅有致,雖月餘沒有人住了,但依舊整潔幹淨。房內物品雖少,但格調很高,特別是那一張張的古琴憑添了許多分情韻,所有的一切充斥著她的味道,讓他感覺很舒服、很自在。

又臣慢慢繞過桌子,走至她的床沿——她的被褥很整齊地疊放在床尾,不成雙的鴛鴦戲水枕尷尬地擺在床頭,又臣情不自禁地去觸碰,眼前仿佛浮現出了她嬌美的睡顏——

長長的眼睫有時會淘氣地閃動,櫻桃般的朱唇亦常常會微微啟開,輕柔呼吸聲讓她顯得異常憨甜可人,太累的時候還會輕輕囈語幾句,不過聲音很輕,輕到連他都聽不清楚。

她的一切都這麽美好,美好的讓他不想要任何人來破壞,隻想獨獨地占有……

由於又臣的扯動,枕頭下露出了一個紙角,出於好奇,他幾乎沒做它想便將這張折疊好的紙張展開,裏麵露出了她娟秀的字體——

“夜涼風高多寂寥,唯有明月昭天地;幔紗不解衣漸寬,臣君無心妾有情。奈何朱玉成碧珀,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又臣拿著影兒寫給他的“情詩”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視線漸漸聚焦到了一個點上——信中的那個“臣”字上還有淚水滴濺後劃開的跡象!

是她的淚曾經落到過這裏嗎?好一句“臣君無心妾有情”,原來她一直是這樣認為的!認為他對她隻是一時的新鮮好奇、認為他對她根本就沒有用心?其實,她的感情早已得到了他的回應,隻是他們都沒有發現。

“唯有明月昭天地”,是在怪他嗎?怪他不肯相信她,怪他不分青紅皂白讓她飽受冤屈?

“幔紗不解衣漸寬”,她是瘦了嗎?上次在道觀裏見到她的時候自己隻顧著發火也沒有特別留意到,而且她一直瘦得讓人痛。

“憔悴支離為憶君”,是想他想到容顏都憔悴了嗎?是的,自她被打入冷宮後他們見到兩次麵,她的臉色是很蒼白。

“不信必來長下淚”,是哭了嗎?很有可能,她的眼淚一直都像流不完的似的,隻要他稍稍“惹”到她。

這封信又臣反複看了好多遍,最後才小心地將信折成原狀,放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他會找到她的,總有一天,他要讓她親口說出這些話,而在那一次,他亦將毫無保留……

她像一道沐人的春風一樣吹進了他的心田,漸漸推開了他閉合的心門,可這個房間卻承載了她多少的悲傷?

那個為他的生辰修靈符的她、那個被他一怒之下貶到洗衣房的她、那個在**還一遍遍呼喚著他名字的她、那個為了保護漣漪而不惜自己落馬受傷的她、那個在他們無數次的爭吵中淚眼婆娑的她……無數個她……

她的一顰一笑都顯得那麽真實,在他腦海深處鐫刻永久……

無限個她的身形在他心口重疊,這樣的女人,給她心又如何?隻是這樣簡單的道理,他之前卻為何想不明白?

難道真的是要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不,他內心最真實的聲音一直告訴他,其實他潛意識裏從來都是想要愛護她的,隻是當自己的付出了情感被誤認為受了玩弄之後才對她滋生出了恨意。

對她的愛有多深,想要施予她的傷害就有多深。他是想要她痛苦,但是看她真的痛苦的時候自己又會莫名地心疼,而他自己卻一直在傷害她與看到受到傷害中承受著雙重的淩遲,在懲罰她的同時卻懲罰了他自己。

原來那個時候的自己就已經這麽矛盾了,早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愛上了吧,而且還不可自拔地越陷越深……

★★★

一陣輕微的推門聲傳來,又臣下意識地立刻轉過頭,當看到來人不是心中的那個“她”後,又默然地回過頭。

“王爺?您怎麽會來這?”是阿秀的聲音。

又臣沒有任何反應,隻是低沉的聲音想得尤為異常:“她已經不在了,你還來這裏幹什麽?”

“雖然妹妹已經不在了,但是奴婢還是每天會來這給妹妹打掃屋子的,妹妹愛幹淨,當她回來看到屋子還像她去時那般整潔她一定會高興的。”阿秀平和地答道,不知為何,此刻的王爺已不像往常那麽令人畏懼、不敢接近,他平靜的就像一潭深水,不見波瀾。

今天的王爺到底是怎麽了?他好像褪盡了往昔的所有驕傲與威嚴,語氣裏充滿的也隻是一種淡淡的陰鬱。

“你們對她很好。”所有人都對她很好,隻有最該對她好的自己卻總是在有意無意地傷害著她。

阿秀麵對又臣突乎其來的這句話深感詫異,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如何言語,過了許久才倉促地答道:“沒有什麽的,影兒是我的妹妹麽。”

“你今天就可以複職,以前的事,”又臣慢慢挺直了冷硬的脊梁,平緩的語氣與平日的他迥異,“很抱歉。”

“抱歉”?!阿秀瞪大了不可思議的眼——她是不是腦袋不正常或者耳朵產生了虛幻的聽覺?向來不可一世的王爺竟然對她一個婢女說“抱歉”?他居然在和她道歉!

“奴婢、奴婢不、不敢。”

“不用不敢,她給我帶來震撼。”又臣又情不自禁地彎下了頎長的背部,再讓他最後聞一次她身上的味道吧……

“傳令下去,撤掉後殿,即刻將那裏所有的女人全部遣回。”

這是又臣留在檀溪苑的最後一句話,也是離開時的最後一道命令,語氣依舊那麽霸氣,仍有一種讓人不可置否的權威。

之後的阿秀還想說什麽,但已經尋不見又臣的身影。

王爺是因為妹妹而這樣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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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陽光撒在他依舊俊美的麵孔上,隱隱地可以顯現出往昔的俊朗的臉已在潛移默化中被一縷更深霾的陰鬱所取代。

他可以讓莉姬死、可以讓孟亭死,他也可以讓所有傷害過她的人付出代價,可是卻怎麽也換不會讓他的心之為之牽絆的小人兒。

對她所有的思念仿佛絲絲點點都是淩遲,不管他再怎麽努力,心絞般的疼痛讓他如受笞刑。

是老天在懲罰他嗎?用這種失去她的方式懲罰他?如果是,該是何時他才可以得到救贖?